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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为悦己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御井烹香
名师的笑则多了那么一丝咬牙切齿——
从今往后……
你给我,等着。





女为悦己者 19.第二大关第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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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砰’地一声,子.弹从枪.管中冲出,带出又红又黄的火花,在慢动作中向他们冲来,她想要冲上去,但怎么也赶不上子.弹的速度,它只比她快了一点点,就像是吊在她鼻子前的胡萝卜,她一直追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触到另一个人的皮肤。
“不要!”
她失声大叫,冲上前倒转时间,子.弹在意志力的努力下,慢慢退回去,终于给了她以身相代的机会。
它碰到她的皮肤,带来细碎割裂的疼痛,忽然间她浑身多了好多刀口,血液汩汩地往外流,她又冷又虚弱,但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终于赶得及了,终于来得及了。
“你。”她想说,有好多话想在死以前说出口,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我——”
但梦总在和她做对,这远远不是解脱,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这黑暗就在她抗拒的呼声中远去,一道光闪得她睁不开眼,是无影灯,有人在她头顶说话,“电刀。”
不要,不是,弄错了,她不要做隆.胸手术,胡悦奋力挣扎,可还能感知被刀子剖开的感觉,那把刀像是一直剖到她胸口,把她的心都剖出来了,“一边500ml吗?这是要弄出个超级奶牛啊。”
不是啊,我没有,我不要,快住手。
“往里塞吧,第一次做了200,她不满意,所以得加个码咯。”
我没有,连200都不需要,我现在这样就很好,我——
但胸前已传来饱胀感,就像是有人硬生生地把那东西塞了过来,胡悦急得拼命挣扎,脱口叫出声。
“不要————”
她是在一阵搏斗般的挣扎中醒来的,只差一点点就要掉下床。这一觉睡得比熬夜还累,胡悦肩膀都疼,她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跳起来刷牙:合租房,大家早上都赶上班,梳洗时间已形成默契,要是不赶在隔房的女生进卫生间之前洗漱完,那她今天就很可能会迟到了。
穷人连伤春悲秋的余裕都比别人少,这是正常的,胡悦忙完早常规,都快忘了那个噩梦,只是在整床的时候又想起来那饱胀的触感,忍不住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胸:有些经历的影响,不是当时就会显现出来,也不会那么快过去,这都半个多月了,她还时不时做做恶梦,如果有钱的话,是不是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之前听同学说有个刘医生风评很好,不过这种心理咨询收费都极贵,不是她现在能考虑得了的。胡悦也就是这样想想罢了,梳洗出门,在路口随便买了个煎饼果子,一袋豆浆边走边吸,走到医院门口刚好吃完早饭,拍拍手换上白大褂,和同事们打声招呼,坐在电脑前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胡悦,你病历还没整完啊?”
虽然新闻没指名道姓,但绑架风波也算是让她在院内出名了,这名师高徒的名分固定下来以后,同事待她的态度也和以往不同,当然戴韶华除外。现在谢芝芝和她搭话已不需要那么避讳,“这样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跟着上台啊?”
“快了。应该这周就可以搞定。”胡悦也是做得□□,但又只能无怨无悔。师霁入院十年来从没有收过学生,她是第一个正式入组的助理。身份一明确,各方自然也就把该由他的助理打理的事情交代了过来,什么管床医生的病历撰写更新,每年医院组织学习的心得汇报,还有这个病历数字化的事情,也是舍他其谁,胡悦现在每晚都加班在做,都快和住院总一样,以医院为家了。“不过也还好啦,师主任最近休假,不是还没回来吗,也没手术能跟着上台。”
“那你可得抓紧做了,还是跟台重要。”
谢芝芝自然不会和她分析跟台对小医生的意义,还有大医生对付组员的手段,聪明人说话无需这些的,只是热情地说,“病历整得怎么样?我这两天手术少,要不要我帮把手啊?”
前几天手术也不多,怎么不帮忙呢?是瞅着这周就可以整完,这时候出来帮忙,做的事情不多,还能落个印象深刻的人情,所以才开口的吧?
胡悦看得透,但也不会因此就不领情,感激一笑,还是婉拒了,“算啦,也剩不多了,我来做就好,再说,这多少也是个学习的机会。十年的病历一次看完,感觉进步还挺大的。”
“进步大啊?其实我感觉十年前的病历没什么参考价值啊,那些技术现在多半都过时了吧。”谢芝芝有点不解了,“都学到了什么?”
“……至少师医生这十年来都接过什么病人我是了解了。”胡悦递给谢芝芝一个‘拜托别拆我台’的眼神,谢芝芝大笑。“不过我觉得还蛮奇怪的,看病历的日期,好像不管排几天,师主任一周最多只做四天手术,一般都是三天,这是有什么讲究吗?那时候手术室不够用?”
这是很有可能的,很多工作上的事看似奇妙,但其实根本没那么玄乎,理由可能异常简单。也许是那时候手术室和办公室不怎么够用,也许病人不是太多,胡悦也是整理病历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好像每周都有几天看不到师霁的人。之前她离自己的师父太远了,有时候一天打不上一次照面,还真发现不了这种细节。
“真的啊?”谢芝芝眼神却是一亮,“从十年前起就这样了?”
她这一问问得很不对,胡悦就不回答了,卷宗一掩,挑着眉头看她——谢芝芝也不用她挑明,自己就笑了,压低声音,“傻丫头,走穴啊。我们科室的老师都这样排班的,有谁没在外面兼职啊……就没想到十年前师主任就开始走穴了,那时候多点行医还没有正规化吧?”
多点行医一直是个暧昧敏感的话题,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公开化制度化:延请名医,由古至今这都是很正当的事,医生受邀到别的有资质的医院做手术,似乎也无可厚非。不过,以前是绝对不允许一证多挂的,现在国家规定是放宽了,但很多医院内部依然还不允许,大家都低调,谢芝芝能探听到的八卦也就不多。
“是有传说,师主任在外面有开医美诊所,经营得很不错,不过是不是真的那就不知道了。他不是一向独来独往的,没人敢问,这种事也不敢去问老师的,就怕犯忌讳。”
“医美诊所?”胡悦喃喃自语,大眼睛流光溢彩,不自觉地转着手中的原子笔,“是有手术资质的那种诊所吗……”
“那肯定是有牌有证的正规医院了,总不可能是美容院吧?”谢芝芝说美容院这三个字的方式都带了不以为然,对他们这些医生来说,诊所已是底线,美容院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有人这么传过——嗳,不都是你老师了,问一问怕什么。那么大一个情,你完全可以叫他带你一起去诊所啊。”
“说什么瞎话啊,我不要上班的啊?”胡悦不以为然,“这都扯到哪里去了,你病历不写了?”
住院医师手里的活永远是多的,谢芝芝跳起来,“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我去了,中午一起吃饭?”
“那当然。”
有个饭友,这就说明这个人已经初步在工作单位站稳脚跟了,胡悦把谢芝芝打发走了,自己继续整理病历,但心思却早已飘远了。——一般来说,住院医师肯定是要保证出勤率的,在大医院工作,不可能有走穴的精力,医院规定也不允许。不过她情况特殊,她跟着师医生,活太多了,张主任说过不用再管科室里别的琐事,跟好她的名师就行了,搞完手里这些活以后,师医生不来医院的日子,她其实没多少事做,也不会跟着上台,这么说来……
又看了看脚边的箱子:里头的文件已经不多了,时间也越来越靠近现在。可以说这十年来师医生接待过的病人,她都已经看过一遍,对一些周期性过来维护的客人长相上的变化更是了如指掌。想要研究透师医生,恐怕就得往他在外行医的场所下功夫了。
当然,如果真有这么个诊所的话,能在里头挂职走穴,哪怕只是挂证呢,都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私人医美和公立医院不同,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胡悦不是财迷,但她的确很需要钱,而且她一向是个敢想敢做的女孩子,才刚踏出第一步,就又得陇望蜀,想起了以后的事。不过好在她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素来实际,很快她就从遐想中平复过来,提醒自己:确实,师霁现在是甩不脱她了,但肯定也准备了十八般手段等在前头。这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只是因为他去休假了而已,等他回来以后,会怎么款待她还不知道呢,现在该想的是站稳脚跟,别的事,等他出完招再说吧。
“嘀嘀嘀。”
说曹操,曹操到,刚想到师霁,她的微信就响了起来。
名师:后天我收假回来,你去联系一下手术室和病人,安排两台鼻综合手术。
他把两份病历的编号丢了过来,胡悦输入系统,不由一怔。
——南小姐和于小姐。
那么多病人,偏偏就挑中了这两个?
她不禁有种感觉——这就是师霁在第二大关,安排下的第一局考验。




女为悦己者 20.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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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你那两个病人的检查报告都出来了,没什么异常指标,”卢阳雨把手里的奶茶分给胡悦一杯,“你的奶霜四季春不加糖——我说,你还是快点给自己找个师弟师妹什么的吧,师主任的床位要都给你来管,你怕不是要被累死?”
胡悦拿过奶茶,双手合十对他拜拜拜,“谢谢大哥照顾,我要没累死,那就都是托大哥的福。”
医院算是个小江湖,从主治医师开始,就有资格开宗立派,在科室里划下自己的一块地盘——也就是住院部的床位了。每个床位的病人都是由自己组里的小弟分管,帮派老大揽总,一些业务繁忙的老大,手底下可能有许多病人,都由住院医师分管,他本人除了每天查房以外则很少在病人面前出现。——师医生很显然就是这种不怎么喜欢和病人互动的老大,按说他组里没人,就只能自己管床,但架不住他无耻啊,组里没人怎么办,逮着谁薅谁的羊毛呗。——一般来说,倒霉的都是马医生。
这个楼霸,完全是仗着有个院长老师才能这么横行无忌吧,胡悦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是很同情被薅羊毛的受害者的,但现在她成为师霁组里唯一的住院医师以后,想法自然也就发生了转变:师霁是很无耻没错,但能不能继续无耻下去啊?同时要管七八个床,还要写病历、病情分析,做效果图,约手术室,陪着出门诊,上手术台——而且还要继续搞病历数字化。她会死,真的会死的吧?
她的惨状,科室同仁都看在眼里,也多少都会施以援手,这纯粹是人道主义考虑,比如顺手取个检查报告,附赠一杯奶茶什么的,自然,下午茶时间也免不了几句八卦。
“今天入院的两个都是要做鼻综合啊?那个姓于的还挺合适,不过姓南的那个,我看了下她带的效果图,做出来不会太好看啊,你们师主任这个都做吗?不怕砸招牌啊?”
这个问题是很有道理的,整容医生的口碑就在他做过的病人脸上,业内有个流传已久的笑话——怎么看医生水平,就看他们这医院的护士。如果个个都顶着一张审美畸形的假脸,又大又宽的欧式双眼皮,顶破天边的透光鼻假体……那就还是快溜为妙。真的做得好的医生,病人走出去,那个效果就是最好的广告,哪怕是到另一个城市从零开始,最多三个月,一样是客似云来,绝不会有客源上的问题。
胡悦不解的也就是这个——师霁要给南小姐做这个手术,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气她,但,有必要为了给她添堵,影响到自己的职业声誉吗?不但要做,还要特意提前做,他这是想要膈应她,激她和他吵架?
如果是个真正单纯热血的医生,这时候也许会拍案而起,“这不是我想做的手术”,和师霁潇洒痛快地撕一场,离开他的小组,重新回去做真正的面部修复……但可惜胡悦并没有活在日剧里,她也不是那种双手握拳,在医院大楼前充满干劲地高呼自己梦想的那种小医生。如果师霁这样想,那就实在是过分天真。但问题就在于胡悦并不觉得师霁会这么天真,用老奸巨猾、大奸大恶来形容他都并无不可,天真?这有点太搞笑了。
这种mind game,不足为外人道,就算想解释也不好讲,更何况胡悦也无意过分满足卢阳雨的八卦欲。她说,“师主任的想法我们怎么懂,该做手术,做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卢阳雨和她的心态倒是有点类似,“但看着不觉得难受吗?”
就是因为看着难受,所以才尽量避而不见,除了入院手续之外,胡悦都没过去晃悠一下做术前沟通。她心里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算并不打算在南小姐的case上再说一句话,但想到南小姐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才会拥有一个并不合适的高鼻子,今天一整天她还是坐立不安,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查房了查房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马医生也从手术室出来,站了一天,人人都累得面有菜色,一副恨不得找个地方蹲着吃盒饭的样子,但还得抖擞精神,在下班前最后做一次大查房。师霁不在,他的床位就由马医生来做大查房——大查房至少要主治医师才能做,“胡悦,走,查房去。”
一帮住院医师轰隆隆冲出办公室,各自都找自己的床位,乘马医生还没开始以前赶紧先补一下功课,胡悦自然也不能例外,不过她的活毕竟少,两个病人都是明天才做手术,今天只做了常规术前检查,稍后叮嘱一下禁食禁水的事情也就足够了。
“胡医生。”
公立医院,再怎么有钱,住院部四人间条件也就这样,房间里病人带家属各自百无聊赖,手术后恢复期的病人不是贴着胶布,就是戴着枕颌带,顶着浮肿的脸躺在那里吊水。于小姐根本就不在床位上,而是在走廊上晃来晃去,看到她倒很开心,招手打着招呼,“上午你太忙了,都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
是忙,也是不想和她多交流,多少总有些逃避在里面。胡悦笑了笑,“一会查房呢,该回房间了。”
她顺着于小姐的目光看过去,两个人的眼神都落到6号病房,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第一个床位,里面的病人在做胸部按摩,时不时传来一声痛苦的嘶鸣。这是隆.胸后要做的早晚按摩,术后前几天必定是很痛的。
“对了,你有没有坚持早晚按摩?”胡悦已没有再正面劝导于小姐的意思,素昧平生,话已说尽,不必再多言了。但她不否认自己这么问,也有点吓唬于小姐的意图在,“这个要坚持做,否则包膜挛缩了会很痛苦。”
“有做的有做的。”于小姐连连点头,“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
她脸上余悸犹存,怕是也想到术后一星期的感受,那时候除了早晚按摩剧痛以外,还有胸前的异物感和重心不稳感,现在好不容易渐渐消褪,如果要加杯的话,就等于要从头再来一次——而且还会更加不适。
胡悦想问她有没有去王医生那边咨询,但又不想开口——真的想知道,她早就问王医生了。师霁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这一行就是这样,她的情绪和牵挂又能改变什么?
她没有问,但却似乎又和于小姐产生了某种默契,在交换的眼神中,于小姐主动提起,“我不加杯了,胡医生。”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上次你和我说的话,我一直记得,回去想了几天,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工作场所还是很重要,至少遇到的客人层次都不同。后来就托了个朋友介绍……反正,哎呀,反正现在,我谈了个男朋友了。”
“年纪是大了点,但出手挺大方的,以前在山西开矿,现在搞房地产,他觉得我现在这样就挺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但于小姐没有红光满面,她的喜悦是很节制,很理智的,胡悦忽然注意到,于小姐虽然穿着病号服,但她放在自己病床上的坤包换了款式,以她贫乏的时尚眼光也可判断,好像皮质是比上一个包好了。
“鼻子其实也可弄可不弄,就是我觉得还是弄一下好。”于小姐说,她摸了摸自己尚且是全天然的鼻子,又握住胸部揉了两下——这一层几乎都是女人,也没那么忌讳了,忽然露出一个复杂的笑。“他那些朋友,带出来的女朋友都那么漂亮,他对我这么好,我也不想让他丢脸啊……”
对她那么好,好在哪里?明天就要手术,今天来探望过了吗?
还住四人间病房,为什么不预约单人间呢?十九层的住院部空间很大,只要舍得出钱,现在都有房间。
一个背出去能让他长面子的包,是值得投资的,别的呢?
不需任何人点破,这些冷暖,胡悦自己可以看穿,她看着于小姐,只是笑一笑,没有说话,于小姐却像是被看穿了什么,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过几秒钟,又嘘了一口气。
“其实没什么好不满意的,运气已经挺好了。”她又鼓起精神,“我应该开心才对,人不能太贪,对吧,已经是心想事成了。”
她看了看胡悦,又看向窗外艳丽的晚霞,迷蒙一笑,声音细得仅可耳闻,近乎呜咽,“我应该开心点啊……”
是啊,已经是心想事成,至少现在,她可以坐在宝马里哭。不管这宝马是不是她的,目前,她总算能够坐进车里,怎么说,这也可视为阶段性的小小成功。
不知为什么,胡悦也笑了一下,尽管她心里的情绪远比这要复杂——但她觉得,现在的于小姐需要的也许恰恰就是一个微笑,而她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也就是这么一个善意的笑容了。
“对啊,应该开心点。”她说,“这不是挺好的吗?快回去病房吧,马医生就要来了——我还得去看下另一个病人。”
#
“那能确定半年内肯定消肿吗?”
胡悦在于小姐那里是有点耽误了,刚到病房门口,她就听到南小姐的声音切切地追问,“一定能吗?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啊?”
“99%以上是可以的。”回答她的居然是师霁的声音,胡悦吓了一跳,缓下脚步站在门口张望了下才走进去:他今天就来上班了?
“胡医生。”南小姐也很有礼貌,胡悦也笑着点点头,她和师霁交换个眼神就算是打过招呼。“你来的正好,我正在问师医生,鼻综合是不是半年内一定消肿出效果啊?确定一定吗,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鼻综合手术一般没有意外的话,三个月就完全可以消肿了,说到半年那完全就是为了求稳,胡悦有些纳闷师霁怎么会和她说半年,但仍如实回答,“一般一到两周就消肿,看着不突兀了,但一个月左右可能会有一点点增生,三个月内也会吸收掉,半年左右,就会和五官完全融合,我们预估中的术后效果会在那时候呈现,所以半年内肯定是可以完全消肿没问题的了。”
“好!”一样的手术,南小姐要比于小姐兴奋多了,握着妈妈的手摇了又摇,“你看看,时间安排得多巧,刚刚好诶,妈妈你说是不是,要是再晚点搞不好还真的赶不上了——你算算,明年三月份,刚刚好还有半年,要是再晚点那就真的没意义了——”
和家人说话,她说话还是带了点方言腔调,又急又快,胡悦也听不明白,隐约只捕捉到几个词句:同学会、时间,返校活动。
半年后的同学会?
她初诊的时候是不是也提过,只是她说得太多她没有注意?现在说起,才有了一点模糊的印象?
“不但要做,我还要提前给她做。”
“读书的时候同学一直笑话我……”
胡悦扭头看向师霁,师霁也看了她一眼,他倒没太得意,甚至并未得意,只是带了些惯常的傲慢与睥睨:有什么资格和他叫板?和他比,她还嫩着呢。
胡悦低下头:尽管仍不赞成手术方案,但……这一次,是她自以为是,忽略了病人真正的需求。
“晚上八点以后就要禁食禁水了,一滴水也不能喝,否则手术时候会很危险,出了事情受害的还是你们病人自己……”
术前的医嘱素来是很简单的,安排住院也只是为了方便做翌日晨间的检查,打发了南小姐,胡悦跟着师霁去看于小姐,两个人同路回办公区。时间已经很晚,除了还有住院部要打理的部门,其余皮肤科、注射科,几乎已全下班了。长廊上就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踩着不同的节拍,一前一后相互追逐。
“当医生的,总有种匠人精神,想把作品雕琢到最好,这不是错。”
师霁说话的时候也没看她,好像是对着空气。“有这种精神才能把手术细节做到最好,不过,不能带有创作者的傲慢。整容手术,医生就是个服务者,你知道最好的职业道德是什么?”
“不要去评判,不要多关心,只要给我钱,我什么都做。”
病人如此强烈的要求,自然有她的原因,不要去评判。
效果图看过了,她觉得满意,病人自己的审美,不要多关心。
把手术做好,这就是医生的职业道德,胡悦垂下头,低声说,“求同存异……”
对明天的手术,她已不再抵触,但仍忍不住想问,“你觉得,南小姐能在同学会上扬眉吐气吗?”
对此,她并不乐观。
师霁瞥她一眼,又咧开一个完美的假笑。“刚说的,就忘了?”
不要去评判,不要多关心,不要关心。
他就像是个大魔王,冷冰冰地由上而下,欣赏她垂头丧气夹尾巴,难得无话可说、一败涂地的可怜样儿,胡悦几乎都能感受到师霁的满足。——到底也是认了这个弟子,以前他不会说这些,这,也是他这个老师,给她上的第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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