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乔家小桥
寇凛微微颔首:“是,谢埕估计是告诉他们,他有办法取出您心脉上那枚暗器残片。八年前谢埕来游说您之时,是不是也以此作为过条件?”
金鸩一怔。
寇凛又道:“当然,肯定还开出了其他的条件,对于段冲而言,所有条件必定对您有利,他想不动心都难。”
金鸩怔过之后,愈发气怒:“你们、你们知道巫医给人治病使用的手段?!你们知道他治一个人得害死多少人吗?!”
寇凛补充:“江天屿给谢埕治病,使用的药引应是孕育中的人胞衣,就是将怀孕五六个月左右的孕妇的肚子剖开,把尚未完全成型的孩子取出来……我都不敢去想,十八年前天下大乱,流民遍地那会儿,整个大梁国境内,有多少一尸两命……”
像他被贺兰夫人杀死在蜀道上的亲姐姐,往山里一埋,便再也无人问津。
曹山听的脊背发凉,指尖微颤了下:“义父,我们哥俩常年在岛上,跟在您身边,所谓的右护法不过就是挂个名儿,只负责给钱,旁的我们一概不知啊。给您治病的大夫,我们也不知道是巫医……”
金鸩睨着段冲:“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根本不关心天影在大梁国内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八年前我见识到了江天屿的医术,我相信他可以治好义父。”段冲如实作答,他以为江天屿只是个沉迷于医道的医痴,所以寇凛来找他算账时,他想不到江天屿身上去。
他缓缓抬起头,神情从慌乱逐渐平静,语气也慢慢镇定,“即使知道,我也不后悔,只要能救义父,能令义父……得偿心愿,无间地狱我段冲也要去闯。”
“你……”金鸩怒极攻心,心口一阵绞痛,强忍住情绪,“江天屿在哪里,将他交出来。”
段冲看向寇凛:“即使交出来有什么用,你不是说楚小姐可能中了蛊,你一样要跪着求他……”
寇凛冷笑打断:“你以为我刚才缠着你打架,闹这么大动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将你林子里的守卫全都引来,吸引目光时,让我的人再次潜入那地穴中,把江天屿藏着的一件宝贝给抬走了。”
见到段冲瞳孔紧缩,他笑意愈发冷,“那可是件大宝贝,江天屿保护的如此小心翼翼,想必对他而言应是极为重要的吧?”
“你……!”未经金鸩允许,段冲气急败坏站起了身就要往殿外跑。
“来不及了,我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扮成商队抬着东西抬出海去了。”寇凛勾唇,“而且,你也没本事追的上。”
段冲唇线一绷,提起内劲儿,准备施展轻功去追。但他这内劲儿一提起,四肢百骸宛如虫咬,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极短暂的时间内,他浑身无力,余光瞥见手臂上的伤口,恍然,“你在靴刀上涂了毒!”
“没错,无色无味只溶于血,运气才会发作的毒。”寇凛徐徐道,“你当我打架时为何一直辱骂你,正是为了激怒你,迫使你拿刀砍我,金爷必定让你收手,我才好趁机伤你。”
“你……”
“我打不过你,必须防着你。”寇凛目望他软倒在地上。
金鸩没看段冲,询问寇凛:“你确定那东西对他意义非凡,他稍后一定会现身找你?”
“恩,很快会来。”寇凛点点头,“不过,他应该会先去抓我夫人,再来找我谈条件。”
寇凛试图声东击西,那会儿就不能将楚谣带在身边。
而且带在身边也没用,她中的蛊他束手无策。
交给柳言白照顾也好,她的安全不成问题。
也正好让柳言白瞧瞧清楚,他所效忠的天影,整日里代天行事、高举正义旗子的天影,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是耗子,就该待在阴暗的沟渠里,却偏偏猖狂着跳出来装猫咬老虎。”寇凛以盖碗拨弄着茶盅里的浮沫,坐等江天屿上门,嘴角微微翘起,瞧着是笑,可一双眼睛似无波深潭般阴沉,“他敢伤我夫人,我就敢毁他一世心血,我们一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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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寇凛的心中, 远远没有他外表那么镇定。
从前巴不得有人似江天屿这般在他面前猖狂, 越猖狂他就越兴奋, 因为这些阴谋算计对他而言, 宛如一个个复杂的九连环, 当他找到破解之法以后, 看着对手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会从中得到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可现在他明明拆开了,却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哪个环节出错, 生怕人算不如天算。毕竟稍有失误,楚谣就有可能受到难以预料的伤害。
心有牵挂,果然处处遭人掣肘, 正是明白这个道理, 娶楚谣时才会犹豫。
而今日这般局面,亦是他早就预想过的, 但自己遭受影响的程度, 远远超出当时的预料。
刚才推敲出江天屿是来报仇的, 楚谣或许已遭种蛊之后, 他看着眼前心爱的妻子,想到有虫子正试图钻进她脑子里, 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从前无数次接近死亡, 他都不曾恐惧过, 甚至在大理寺遭受虐待时,内心充斥着的也只是憎恨罢了。
“大哥!”曹山扶着倒地挣扎的段冲, 眸中布着震惊。
在他心目中段冲是战神一般的存在,受伤已是罕见,而今竟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这些年,随着义父势力的扩张,商业版图的扩大,曹山早已看不起大梁国,更看不起朝廷那些当官的。
现如今他对寇凛充满了畏惧,怪不得每当自己对朝廷流露出不屑时,义父总是数落他不知天高地厚。
怪不得大梁上至权贵下至百姓,听到锦衣卫三个字,无不是心惊胆战。
“义父!”段冲坐下打坐,稳住体内毒素蔓延,阴鸷的目光掠过寇凛之后,看向金鸩的目光溢出哀求与急切,“您快派人去阻止那些锦衣卫出海,绝不能放他们离开!”
“闭嘴!”金鸩垂着视线,看向案台上的账本,不愿去看段冲,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儿。
“义父啊!”段冲急红了眼,声音短促,“那、那不是江天屿的毕生心血,寇凛拿来要挟他根本是行不通的……”
*
麻风岛哨岛码头。
一艘海船逐渐离岛,因船主是常来岛上做生意的浙闽富商,手中享受特殊优待的通行令,巡海卫并未过多盘查。
海船驶离麻风岛海域之后,陆千机从甲板回去舱内,下到最底层的货仓,边走边恢复自己原本的容貌。
段小江听到响动,打开了门,忧心忡忡:“千机,咱们就这么走了,大人一个人在岛上能行么?”
陆千机也担心,看一眼舱内摆着的棺材:“没办法,咱们得先将这筹码送去虞家军的营地。”
小河蹲在棺材边已经观望了很久,蹙着的眉头不曾松开过:“这真的是位死者?”
棺材是他们提前预备的,盛放的女尸正是段小江听从寇凛吩咐,在寇凛挑衅段冲制造混乱时,潜入地穴里偷出来的。
先前寇凛以段冲做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时,段小江潜入他住处十好几次才找到地穴的入口。
宽敞的地穴中除了堆积成山的名贵药材,药炉子,就只有一口雕琢精美的玉石棺材,披挂着一串串纯金打造的镂空花鸟香球,故而整个地穴药室阴暗潮湿,气味难闻,唯独玉石棺材附近仿佛四月花园,芬芳扑鼻。
除此之外,玉棺周围遍地是机关暗器。段小江盗贼出身,不着痕迹的避开不成问题,准备打开玉棺一探究竟时,才稍稍推开一丁点棺盖,以他曾盗皇陵的经验来看,这玉棺有夹层,一旦推开,通常会从里头射出暗器,或者是喷出毒雾之类。
凭借一身本事,段小江想要躲开并不难,却怕暴露自己来过的痕迹,打草惊蛇,于是先放弃查看,出去告知了寇凛。
寇凛目露疑惑,没让他再探。
今日忽然下令,命他潜入内将棺材里的女尸给偷出来。
段小江那会儿就纳闷为何寇凛如此肯定是具女尸,避开毒雾打开棺盖一瞧,里头果然是具女尸。瞧着二十出头,容貌昳丽,像是睡着了一样。
若不是身穿敛衣,他还以为是个活人。
陆千机是懂医术的:“的确是死了,且还死去很久了。”
小河难以置信:“可小江上一次潜入地穴至今都快一个月了,死者尸身都不起变化吗?”
“岂止是一个月。”陆千机招呼段小江和他一起去搬棺材盖,“起码也有十年以上了。”
“是那南疆巫医的手段?”小河啧啧称奇,他跟着寇凛办的案子多了,知道在某些气候和土壤条件下,埋入的尸体的确能保持不腐,但能保养的宛如生者,还是头一次听闻,甚至还见着了。
见他好奇的伸出指头准备戳一戳她的额头,正与陆千机一起抬棺材盖的段小江连忙制止:“别动!大人说了,不得对这位逝者有任何不敬!”
小河赶紧收手:“不过,你俩觉不觉得,这位逝者瞧着有点儿眼熟?”
“的确有一点点眼熟。”棺盖阖上后,段小江又取了块儿黑布覆于棺盖,随后看向陆千机,眼神颇有些怪异,“是吧千机?”
陆千机沉吟着点了点头。
……
海船又杨帆全力行驶了一阵子,一个锦衣暗卫下到底部货仓来:“小江,有艘海船从咱们北面来了。”
从北面就说明不是追兵,段小江问道:“还会与咱们撞上不成?”
暗卫道:“不会,相隔挺远的。”
陆千机明白一定有情况,不然不会特意下来告知:“有什么不对?”
“是这样的,船头甲板上站着的人,咱们拿西洋镜子看了看,很像……”
“谁?”
“神机营谢从琰参军。”
陆千机和段小江面面相觑,俱是一怔:“我上去看看。”
段小江扭脸嘱咐:“小河,你在这守着。”
蹬蹬蹬也跟着上楼去了。
接过暗卫递来的西洋镜子,搁在眼前,陆千机远远看到那艘船上,船头甲板上一人迎风而立,身着黑衣,陌刀横在后腰处,面容冷峻,站似苍松,的确是谢从琰无疑。
他将手里的玩意儿递给段小江,颇为纳闷:“谢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段小江也望过去:“许是楚尚书不放心自己一双儿女,也信不过咱们大人,派了谢将军前来帮忙。”
有可能,陆千机心道就像寇凛也喊了他从京城过来帮忙一样:“乘的不是官船,看样子谢将军是从山东地界入海,走海路偷偷来的……”
“等等……”段小江惊诧万分,“我好像瞧见楚尚书也在船上,在和一个瞧着像是东瀛将领的人聊天?”
陆千机愣住了。
段小江眨眨眼,有些拿不定主意:“现在怎么办,是避开,还是过去?”
*
山顶房内,柳言白看着黄大夫给楚谣把脉:“楚小姐是怎么了?”
“中了迷药。”黄大夫回瞅了柳言白一眼。
“除此之外呢?”柳言白盯紧他的表情,“刚才她疑心自己有孕,你给他检查身体时,就没发现什么异常,没发现她被人种了蛊?”
“蛊?”
“南疆一种较为稀少的虫子,黄大夫不知道?”
黄大夫摇摇头:“在下才疏学浅,还真不知道。”
柳言白见他嘴角携笑,一副戏谑的模样,已然确定此事的确与他有关。也不多废话,从袖中取出坠子:“你可认识此物?”
黄大夫笑容一僵,微微愕愣:“你是……少主?”
柳言白抬眼看向屋顶:“阿飞。”
伏于房顶的阿飞从天窗跳下,落在柳言白身后。
柳言白继续问:“是你取的楚小姐的血?你师父人在何处?”
黄大夫慢慢恢复平静,收起戏谑,态度添了些恭敬:“家师早已去世多年。”
柳言白诧异,江天屿已经死了?所以左护法已经换人了?“那楚小姐身上的蛊是你给下的?”
“是属下做的。”
“什么蛊?”
“并不是多厉害的蛊。”
“取出来。”
黄大夫摇摇头:“少主,属下收到影主的命令,绝不能让寇凛活着离开沿海……若不抓住他的死穴,想要他的命难如登天。”打量柳言白一眼,“少主放心,待我牵制住寇凛,取他性命之后,自会为楚小姐将蛊隐引出来的。”
“我以少主的身份命令你,现在就引。”是药三分毒,蛊虫更是伤脑伤身,越久损害越大。而且柳言白现在根本不想寇凛出事,“杀寇凛是我的任务,用不着你来插手。”
黄大夫的脸色逐渐阴沉下去:“恕难从命。”
柳言白觑着他:“所以,你是准备叛出天影?”
天影组织等级分明,下级对上级的话必须绝对服从。他问出这句话时,阿飞的双手已经握住背后双刀的柄部。
“少主,论阴谋算计您根本不是寇凛的对手,何必要逞一时之气?”黄大夫语气中压着怒意,“年前之事还不是个教训吗?筹谋了那么久,动用多少势力,结果却暴露了红袖招,输的一败涂地,因此赔上了我两个爱徒的性命!”
他出口教训柳言白,二十出头堪称貌美的脸上透着不符合年纪的阴霾和老成。
柳言白微愣片刻,吃了一惊:“你是……左护法江天屿?”
这怎么可能,江天屿是跟着谢埕打天下的元老,至少也四十好几了。
阿飞黑面罩下的脸上,同样流露出不可思议。
江天屿看向柳言白,疾言厉色:“您真以为咱们天影里都是些没脑子的废物?影主由着您任性将属下赶离京城,由着您在京城里筹谋,由着您与寇凛斗法,可不是因为您有多博学……如今离了京城,在属下的地盘上,属下可不会惯着您。输一次就行了,再输下去,咱们天影怕是要完了!”
言辞之间,无不是指责柳言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柳言白尚未从他的年龄回过味来,又被他这番指责给说的愣住。尽管他有所收敛,柳言白依然隐约听出了一些含义,再指责自己一直在扯天影的后腿。
正要说话,听见一声鸟鸣。
听上去和真的一样,但屋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天影的暗号。
江天屿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微微侧身。
嗖的一声,一支袖箭不知从何处射了进来,箭身上卷着纸条。他取下一看,面色惶变!
直奔藤椅想要带走楚谣,但背着双武士刀的阿飞站在藤椅前守着,他顾不上多费口舌,夺门而出。
*
半山腰的惩戒堂里。
段冲话说半茬,毒气攻心,咳出血来。
等他稍好一些,寇凛瞥他:“那是什么?”
段冲稳住心神,继续道:“被锦衣卫带走的是楚夫人!您快派人去追,再晚就来不及了!”
金鸩终于抬起头,表情木讷:“你说什么?”
“他刚不是说了么,他有两个心愿,一要治好金爷您的旧疾,一要您得偿心愿,您有什么心愿,无非我丈母娘罢了。”寇凛看向段冲的目光,带着一些嘲讽,“亏你这一身武功堪称天下第一,竟不长脑子的么?起死回生这种鬼话你竟然相信?保持肉身不腐并非难事,可死而复生是绝对不可能的。”
金鸩愣在那半响没有任何反应,指向段冲的手愈发颤抖:“你们盗了楚夫人的墓?”
“是谢埕盗的,他想复活他女儿,为此一直在努力,八年前江天屿来到岛上,将楚夫人也带了来。”段冲心里着急,越急毒素在血液里流淌的更快,嘴唇发麻,说话都不利索,“那的确是江天屿的心血,他抓那些二月生的女子,应该就是为了他的起死回生之术……我并非不长脑子,只是觉得既然有希望,为何不去尝试?江天屿即使失败,对咱们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义父!”
“嘭!”
金鸩骤然起身,抓起桌上的账本朝他砸了过去,恨恨指向他,“怪不得楚修宁要来监军!我现在不得不承认,虞康安当年忍痛杀你的确是对的,你、你果然是个教不好的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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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冲中毒甚深, 被账本砸的倒在曹山身上。听见“虞康安”和“祸害”这两个词, 他眼底浮出阴霾。
而金鸩说出口后, 也知自己说的不对。
毕竟段冲会漠视生命至此, 归根究底还是虞康安造成的。
但他没有收回自己的话, 因为他此时真是被气到若不强撑就要晕过去的地步。
两个宝贝儿子私自为天影提供资金, 虽令他恼火, 可正如寇凛所言,动机是为了他的旧疾,他恼火之下心头也是颇感欣慰的。
毕竟天影造反与否, 大梁皇帝由谁来做,以今时今日金鸩的心境,他并不怎样在意。
他不加入天影, 只因谢埕的行事作风与他不合。
可这事儿关系到了谢静姝, 想到她的尸身在岛上藏了八年,与他近在迟尺, 他竟全然不知。再想到她生不如意, 连死后都不得入土为安, 他更恨不得一剑将眼前这两个蠢货给捅死!
“别在顶撞义父了大哥!”瞧见金鸩捂住心口, 跌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 冷汗淋漓的曹山压低声音劝着正准备开口的段冲。又连忙向金鸩解释, “义父, 您若说大哥是祸害,那我也是祸害, 因为这事儿我也知道。大哥嘴巴笨,不太会说话,他刚才说的,其实是这么个意思……”
先偷眼瞧瞧金鸩的神色,才继续道,“我与大哥八年前加入天影,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江天屿能为您把心脉上的暗器残片取出来。他研究起死回生之术是他自己的事儿,早研究十几年了,我与大哥只是顺带帮忙提供他需要的药材,从未帮他抓过二月生的女人,连知道都不知道。而他所谓起死回生之术,咱们也是不信的,但咱们只需出钱……”
“钱,你们麻风岛多的跟米一样,就当养着他为医道学做些贡献,不成功无所谓,若能成,那便是天大的好事。”寇凛接过了他的话,问道,“若知他会残害那么多无辜女子性命,你起初也会同意?”
“那自然不会。”曹山的脑袋摇成拨浪鼓,金鸩面前,坚决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也是有底线的。”
“那你呢?”寇凛看向段冲,轻笑一声,“哦,我忘了,你先前就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你会。”
“我……”段冲已经支撑不住,双唇一动,大股黑血自口腔里涌了出来,下巴上粘稠一片,他穿的暗青色粗布衣裳看不出来,可曹山鲜亮的袍子却触目惊心。
“大哥?!”曹山扶住他,满手的血,满目惊骇。
正处于怒恨中的金鸩同样一怔,转头看向了寇凛。
无论是谁,都以为寇凛给段冲下的毒,只是用来牵制住段冲的麻药,但看段冲此时的状态,这毒药竟是致命的?!
没等金鸩反应过来,段冲再是一口黑血喷出,双眼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寇凛夸赞一句:“不愧是武学奇才,竟撑了这么久。”
金鸩绕过案台走到两人面前蹲下,撑起段冲的眼皮儿,见他瞳孔涣散,失声道:“寇指挥使,你……这是剧毒?”
“毒性的确致死,但至少七日才会彻底毒发身亡。”寇凛说着也站起身,从搁在椅子上的兵器匣中拿出一个青瓷瓶,走过去递给金鸩,“这是解药。”
金鸩接过手中,却听寇凛又道:“金爷,我问您件事儿。”
“你说。”
寇凛重新走回去坐下:“金爷您这半辈子打下的河山可谓是相当壮观,于大梁而言,确实是个严重威胁。关于您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可倘若不久之后您倒下了,您这片河山,全落在段冲手中。”
金鸩正想将解药扔给曹山,让曹山喂段冲服下,闻言顿住动作。
他明白寇凛的顾虑。
寇凛微微一叹:“您的身体状况您自己清楚,您若是不在,普天之下还有谁能管得住这个‘盖世悍匪’?今日之事您也看到了,您有自信保证他往后不会再做错事?”
见金鸩真的露出慎重考虑的神情,曹山眼皮儿直跳:“义父,您千万别听他乱说!大哥一贯对您言听计从,即使您让他自尽,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如今会忤逆您,也都是为了您啊,您应该清楚您在大哥心里的重要性啊义父!”
寇凛由着曹山去动摇他,不再劝说。
他清楚以金鸩的性格,不可能会杀段冲的。
他也不会提议废金鸩去段冲武功,或者砍掉一条手臂这种馊主意,因为这和杀了段冲没两样。
寇凛会下剧毒,只为重创段冲,即使服了解药,他也得好一阵子才能复原,自己在这沿海才能安心。
金鸩尚在考虑之中,外间传来禀告声:“金爷,黄大夫求见。”
“黄大夫?”金鸩询问时目光转向寇凛。
“怎么是他来了。”寇凛微蹙眉头,知道此事与黄大夫脱不开关系,但以年纪,不该是他才对。
金鸩将解药瓶子收入袖中:“阿青。”
护卫阿青入内:“金爷。”
金鸩指着地上陷入昏迷的段冲:“走后殿密道将他送去地牢里,别被任何人瞧见。”
“是!”阿青去扛人时,瞧见段冲胸前几乎被黑血湿透,心下不由得一悚,知道是寇凛下的手,想起之前自己还奉命刁难过他,认为他油腔滑调像个无赖,因此轻视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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