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韩相国也听出来弦外之音了。麻烦?当然有麻烦了。翟让如今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此刻跑来宋城,名义上是帮忙劫掠重兵,实际上就是祸水东引,是把背后的追兵吸引到宋城来。重兵一劫,必然轰动一时,而这件大案比白马那两件案子要严重多了,到时上至东都下至地方官府,都会紧盯这件大案,于是白马危机便迎来了解决时机,而宋城危机则刚刚开始,韩相国和梁郡豪强当其冲成为重点嫌疑对象,而翟让和单雄信等东郡豪强则暗中窃笑了。
不过韩相国自有对策。凭你翟让也敢算计我?我早就开始算计你了。
闲话也不提了,也不惺惺作态假客气了。运送重兵的船队正行驶在大运河的邗沟段,很快就要越过淮河进入通济渠,时间已经不多,必须拿出决策开始实施。所以韩相国顺着翟让的话,详细述说了劫掠重兵的诸多困难,其中最大的而且根本找不到妥善解决办法的困难,便是劫掠重兵之后如何逃避官府的追剿。
翟让神色凝重,与王儒信、徐世勣不时交换眼神,彼此都感觉到了危机的逼近。
“无妥善之策,并不代表就没有对策。”翟让试探道,“明府可有对策?”
韩相国迟疑了片刻,缓缓点头,“对策倒是有一个,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翟让不敢继续问了,担心惹火上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奈何他不说话,韩相国却步步紧逼,“若想从劫掠重兵一事中成功脱身,最好莫过于金蝉脱壳,但过于奢望了。这批重兵利器数量庞大,足以装备五个鹰扬府,让五千精兵全副武装。”
韩相国这话尚未说完,翟让、王儒信和徐世勣已是骇然心惊,脸色都变了。他们从没想到过要劫掠如此庞大数量的重兵,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做的事。
武器是朝廷严禁之物,除了府兵,普通平民严禁持有,而其中的重兵比如陌刀、马步槊和强弓劲弩,危害性极大,即便是十二卫府诸鹰扬等正规军队,也只有在训练和战时才能配备,其余时间都锁在武库里。武器如此重要,其运输当然由军队负责,而黑道上的亡命之徒充其量也就是散兵游勇,哪敢与军队为敌?实际上若要防身或做贼,普通的刀枪棍棒足够了,那东西也就是起个威慑和吓唬作用,现实生活中谁敢轻易去杀人?杀人要偿命,不划算。至于重兵,因为携带使用都不方便,偷了抢了都是死罪,所以没有盗贼会打重兵的主意,除非他实在活得太腻味了。
以翟让等人的实力,也就是在水道上打劫一些粟绢等寻常物资。这类物资的押运人员普遍较少,容易得手,得手之后也容易销赃,而官府追查的力度也很小,毕竟都是吃穿用的东西,即便盗贼抓到了,东西也没了。而武器不一样,那是杀人的家伙,虽然不能吃也不能喝,更不能拿来穿,却关乎到社会安全和统治阶层的利益,乃国之利器,不得不禁。
这次韩相国提议劫掠重兵,在翟让等人看来,也就是乘着东征之便,利用全国各地的军需送往北方之际,“浑水摸鱼”偷一点,等到风平浪静了再悄悄处理掉。重兵对中土人来说是个惹不起的“麻烦”,但对外虏来说却是稀世之宝,垂涎三尺,只要你有,他都舍得下本钱买。
哪料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韩相国竟然了疯,要抢劫整整一个船队的重兵,要劫掠足以装备五个鹰扬府五千精兵的重兵利器。他想干什么?造反啊?
翟让强自镇定心神,小心翼翼地问道,“明府要劫掠整支船队?”
韩相国笑了起来,他的属从们也笑了起来,船舱内的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翟让高悬的心顿时一松,面露尴尬之色,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自己是紧张过头了,竟然误以为韩相国要劫掠整支船队,这太荒诞了,让人耻笑了。
王儒信和徐世勣也陪着笑,不过感觉气氛不对,感觉这小小的船舱似乎突然间变成了一个陷阱,一个牢笼。自己等人被困在牢笼内引颈待宰,而韩相国等人则站在牢笼外,虎视眈眈,一脸血腥狞笑。
“法司说对了。”
韩相国的声音很平静,但在翟让等人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轰然炸响,顿时便有一种坠入深渊之感。
“你要造反?”翟让脱口惊呼。
这段日子里,这个念头就如梦魇一般,无数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深深困扰着他,伤害着他,让他度日如年,饱受煎熬,突然间,梦魇却变成了现实,他竟然在活生生的世界里看到了梦魇。这是真的还是幻觉?
“是要造反。”韩相国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不过不是某。”
“是谁?”翟让忍不住追问道,“谁要造反?”
韩相国又笑了起来,眼里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厉芒。
翟让豁然顿悟,整个人顿时僵硬,心神如遭五雷轰顶,骤然碎裂。不好,中计了。
是的,翟让中计了,他本以为自己算计了韩相国,沾沾自喜之余抱着一丝羞愧,向韩相国承诺愿意倾力帮助其劫掠重兵,哪料大错特错,实际上他反被韩相国算计了,而且自入觳中,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韩相国的计策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让一个人在梁郡举旗造反,把上上下下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造反者身上,然后他设计劫掠重兵,并嫁祸于造反者,而丢掉重兵的军队为推卸责任,还有因此受到连累的地方官府同样为了推卸责任,必然非常“默契”的配合韩相国,大家一致认定劫掠重兵者即为造反者,于是群起而攻之,以造反者的头颅来向东都和皇帝做个交待,最后“皆大欢喜”。
那么韩相国所选定的造反者是谁?正是翟让。翟让走投无路了,有造反的动机;其在通济渠一线有声名,有朋友,亦有造反的实力;而更重要的是,不论是白马危机还是即将爆的宋城危机,都需要一个责任的承担者;也不论是地方官府还是河南地方豪望,都需要一个解决危机的牺牲品。现在大家都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那只好牺牲翟让了。
翟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思考对策。韩相国在这个关键时刻,决不会与自己撕破脸,更不会强迫自己去造反,因为此事不仅关系到了自己的生死存亡,同样也关系到了韩相国的生死存亡,若想达成最终目的,双方必须赢得彼此的信任,紧密配合,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误,稍有失误便是夷灭九族之祸。所以自己尚有应对的时间,但韩相国既然已经把话挑明了,其后必然会想尽办法“胁迫”自己遵从他的计策,因此危机就在眼前,麻烦大了。
徐世勣面无表情的坐在翟让的身边,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实际上心中早已掀起惊天波澜,倒不是因为韩相国要逼着翟让造反,而是因为之前李风云已经猜测到韩相国正是白马危机的背后推手。
假设一下,假若那位从东都来的监察御史,与梁郡豪望韩相国,都是受庇于同一个豪门权贵,而这个豪门权贵阴谋造反,打算劫掠这批从江南运往东征战场的重兵利器,于是他们便设下了一个计谋,先就是在东郡制造白马危机,在摧毁翟让这个地方豪强的同时,重创通济渠两岸的河南贵族势力。摧毁翟让是为了逼迫翟让造反,以便在劫掠重兵利器后,嫁祸翟让,金蝉脱壳;而重创河南贵族势力则是为了激化中央和地方、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的矛盾,为举旗造反提供更多的有利条件。
难道,出卖翟让的,制造白马危机的,当真是韩相国?虽然这一推理完全经得起推敲,但缺乏实证。徐世勣不可能找到证据,他也只能把这一猜测放在心里,等待韩相国继续“出招”。
“造反并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当然,目前这一手段目前缺乏有效实施的条件。”韩相国似乎有意缓和气氛,脸上的笑容颇为亲和,“时间已非常紧张,但某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假若法司有良策可献,某愿洗耳恭听。”
翟让沉吟稍许,答道,“某亦无良策,稍迟两日或许能给明府一个答复。”
“善!”韩相国笑道,“某静候法司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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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三十一章某去造反
..送走韩相国,翟让终于忍不住心中郁愤,恶声怒骂。
王儒信亦是按捺不住,把韩相国骂了个狗血淋头。唯有徐世勣始终保持平静,似乎胸有成竹,早有对策。
“大郎莫非已寻到对策?”翟让问道。
徐世勣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人稍安勿躁,先平息怒火,冷静下来,然后便把昨夜李风云所说之话详细告之。
翟让和王儒信都大为吃惊。这个李风云到底是什么人?徐世勣所泄露的消息不过是一鳞半爪,他却能从中推断出很多内幕,而且惊人准确,难道他当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既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又为何被抓?不过这些猜测没有意义,当务之急不是追寻李风云的底细,而是寻找对策以摆脱眼前的困境。
翟让当即与徐世勣一起找到了李风云,以谦恭之态求教对策。
李风云沉吟良久,问道,“法司白马罹难,是否与韩相国有关?”
翟让苦笑摇头,“这种推测无根无据,莫要再提。”
“假若确是韩相国陷害法司呢?”李风云追问道。
翟让依旧摇头,“韩相国的目的不过是想借助造反一事来吸引官府和鹰扬府的注意力,以方便他劫掠重兵,并在劫掠之后嫁祸他人。就此事来说,谁造反都一样,某造反也可以,单雄信也可以,在梁郡随便找一个盗贼造反亦可以,所以韩相国不可能单纯为了此事而陷害某,因为某知道他打算劫掠重兵,一旦某在被捕后泄露了此事,他就麻烦了,不要说劫掠重兵了,连身家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接着翟让也反问了李风云一句,“你为何一直怀疑某为韩相国所害?”
“他要置你于死地,为甚?”李风云也反问道,“如果他一定要杀你,就算你不去造反,他还会想别的办法杀你。”
翟让神色凝重,久久不语。王儒信呼吸粗重,显然听懂了李风云的话,对此趟宋城之行充满了焦虑。
“俺认识韩明府甚久,此人豪爽大方,乐善好施,颇有贤名……”
徐世勣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风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要造反,造反的后果只有两个,不是生,就是死,而像他那样的人为了活下去,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无所不用其极。”
徐世勣有些心烦意燥了,也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我们也在求生,也在为了活下去而殚精竭虑,你若有什么手段就拿出来,即便无所不用其极也行啊。”
李风云看看三人,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说了一句让三人目瞪口呆的话。
“某去造反。”
“你去造反?”徐世勣手指李风云,吃惊得无以复加,“你说你要去造反?”
李风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以坚定的口气重复了一遍,“某去造反。”
翟让和王儒信面面相觑,同样觉得匪夷所思。李风云要么别有居心,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以他目前的处境,理所当然是藏匿得越深越好,哪料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唯恐人家不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似的,竟然要举旗造反,要“一鸣惊人”。
“阿兄,你目的何在?”徐世勣迫不及待问道。
“刚才法司说了,谁造反都行,只要能吸引官府和鹰扬府的注意力就行,既然如此,法司去造反,和某去造反,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翟让要去造反,瓦岗人就都的去造反,凡翟让势力所属,皆生死与共,但最后因为受牵连而死者,却不仅仅是瓦岗人和他们的亲朋好友,还包括河南诸郡的地方势力,包括河南贵族集团乃至山东贵族集团都要受到打击。
韩相国的手段太狠,心太黑,为了一己之力竟然要杀死成千上万的人,但正如刚才李风云所说,他既然要劫掠如此庞大数量的重兵,显然是要阴谋造反,而他的背后是当今权势倾天的大豪门大世家,是关陇贵族集团的某一个当权派系,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真正要阴谋造反的不是韩相国,而是他背后的那个大豪门大世家,是那个在东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当权派系。东都的当权派系为了维护自身之利益,当然心狠手辣,岂会顾惜到无辜者的死亡?
若依此猜测进行推衍,却也能得到一个合理解释。造反若想成功,必须赢得中土几大贵族集团的支持,而关陇人和山东人却仇怨甚深,关陇人若造反,山东人必然出手镇制。造反初期,立足未稳,若遭到山东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必然败北,所以设下此计,借翟让的人头打击河南贵族,先行铲除一部分反对势力,尤其在韩相国造反的通济渠沿岸区域内,更要先行铲除一部分河南籍的贵族官僚,如此则对造反有利,给造反的成功创造了有利条件。
翟让、王儒信和徐世勣三人之所以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是不敢造反,原因就在如此。这件事的内幕太深,秘密太多,牵扯太大,像翟让等人在豪门世家的眼里不过是个草芥蚁蝼,无足轻重,但草芥蚁蝼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利益所在,这种牵一而动全身的大事,能不能做,是否承当得起后果,总要权衡考量清楚。
“举旗造反对韩相国劫掠重兵一事至关重要,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错误,所以这个造反的人选非常重要。”王儒信冷静下来后,开口说话了。
不论李风云是否疯癫,他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出手相助,慷慨赴死,其仗义之情还是让瓦岗人十分感动。
“韩相国之所以选择明公,肯定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和权衡。正如你所推测,明公白马罹难,极有可能便是韩相国的阴谋。既然造反人选如此重要,韩相国又怎会轻易换人?你对他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他怎会选择你?对通济渠两岸的豪强任侠来说,你也是个陌生人,大家又怎会在你造反之后倾力支持?”
李风云微笑颔,同意王儒信所说。
“阿兄,假若你的推测是对的,韩相国劫掠重兵的目的是要造反,那么,你的另一个推测也有可能是对的,明公十有**为韩相国所害。”徐世勣摇头苦笑道,“既然韩相国一定要把明公推上造反之路,则一定有其原因所在,他又怎么可能会临阵易将?”
李风云还是微笑点头,“这内中的原因,你推衍出来了?”
徐世勣犹豫了片刻,看到翟让和王儒信都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娓娓道来。
就整个中原乃至山东局势来说,东都乃是核心,而东都的外围也就是大京畿地区同样重要,卫府军云集,军事实力极其强悍,对大河南北形成了威慑和镇制作用。这种局面下,大河南北的山东豪杰若想造反,必然面临来自东都和大京畿地区军事力量的直接威胁。所以,从军事角度来考虑,大河南北的山东人若想造反后马上与东都、大京畿地区的军事力量形成对抗,最好是先控制南北大运河,先切断东都的经济动脉,然后拿下黎阳仓,获得充足的战略物资。黎阳仓是国仓,为战争和灾荒所准备,囤积了数量惊人的粟绢武器,享有“黎阳收,九州固”之美誉。造反者以黎阳仓的战略物资武装自己,在最短时间内增强自己的实力,如此才有希望生存下去并逐鹿中原。
黎阳仓位于大河北岸黎阳城附近的大伾山,距离白马不过几十里,且与白马津、白马城一样都在南北大运河和大河这三大水道交汇点的喇叭口外。从这一地理位置来说,造反者若想实现其占据黎阳仓的目的,就必须攻占这一“喇叭口”区域,也就是大河北部的河内和汲郡,大河南部的荥阳和东郡。
韩相国背后的大豪门大世家虽然权势倾天,但终究是关陇贵族,而关陇人的势力若想延伸到山东地区,必然会遭遇到山东人的抵制,所以不论其权势多大,都无法实际控制这一“喇叭口”地区。现在这个豪门世家想造反,想“拿下”这一区域,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制造一场政治风暴,重创或者摧毁这片区域内的地方势力,然后在官府中安插上自己的人,如此则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目的。
翟让和他的势力正好处在这个喇叭口区域。如果把翟让比喻为一只蝴蝶,那么他的垮塌就如蝴蝶扇动了翅膀,然后蝴蝶效应会迅出现,一场政治风暴很快便将席卷整个“喇叭口”区域,并且影响到整个河南乃至整个山东的局势。
翟让到了宋城,就如身陷樊笼,根本没有退路,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而尤其可怕的是,就算他现在就死了,那个举旗造反者肯定还是翟让。这是一个死局。
“这不是一个死局。”李风云笑道,“崔氏正向宋城而来,而破开死局者,唯有崔氏。”
翟让、王儒信和徐世勣面面相觑,都没有听懂。崔氏是山东贵族的领袖,维护山东利益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崔氏若是知道韩相国要劫掠重兵,必然会推衍出一系列严重后果,会断然阻止,如此一来,便给崔氏惹来了天大麻烦。宋城可能继白马之后,再度成为关陇和山东两大贵族集团角逐厮杀之地。
“你们想错了。”李风云语不惊人死不休,“崔氏不但不会阻止,反而会推波助澜,直接引爆这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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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三十二章合作
..徐世勣再一次向崔氏求援,而崔氏作出的反应也正如李风云所料,一口便答应了。
崔氏停止了南下行程,十二娘子没有继续赶赴宋城,而是调转船头,沿通济渠北上,向东都而去。
徐世勣目送十二娘子的大船扬帆而去,这一刻,他明白了很多事情。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山东人和关陇人势不两立,现在有关陇人阴谋造反,关陇人内部矛盾激化引内讧,这对山东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不但不会阻止,反而会推波助澜,会尽可能把事情闹大,让关陇人自相残杀,最好杀得血肉横飞,死伤殆尽,然后山东人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但是,崔氏不阻止,并不代表崔氏就任由关陇人在白马、宋城等地接二连三的掀起风暴,任由众多河南豪强葬身于风暴之中而无动于衷,任由关陇人借助这些风暴控制南北大运河和大河水道及其周边地区。山东人的利益不容侵犯,这是崔氏的底线,所以当崔氏获悉韩相国要在通济渠上劫掠重兵,并打算嫁祸于翟让这一机密消息后,当即作出决策,调用崔氏在通济渠两岸的官方力量,向对手作出警告,凡事要适可而止,不可过度,以免撕破了脸两败俱伤。
这实际上亦传递出一种强烈的信号,合作比对抗好,对抗只会让双方两败俱伤,而合作则是双赢之局。当然,这种合作是在对抗基础上的合作,一旦共赢的利益局面遭到破坏,那么双方必然再度陷入对抗,因此,若想维持合作之局,则需要双方的共同努力。
当翟让与韩相国再度相见时,韩相国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其咄咄逼人之势有所收敛,字里行间也含蓄了很多。
很显然,他接到了从官方传来的警告,其所在势力安置在宋城的官方人物虽然未必会告诉韩相国插手干预的是山东崔氏,但肯定会严正警告韩相国,上面的斗争复杂了,计划有所改变,与翟让保持合作,而不要试图借助翟让来打击通济渠两岸的河南地方势力。
改对抗为合作,这就是崔氏以自身强大实力为后盾,出面干预的目的所在。未来不论结果如何,崔氏拿出来的都是阳谋,而对手在崔氏已经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只能维持与山东人的合作,为此必须妥协,必须让度更大利益,否则,双方之间的激烈对抗必然会严重损害到双方的利益。
翟让察觉到了韩相国态度上的变化,本来忐忑的心理顿时为之一振,底气十足了。
崔氏对形势的预测非常准确。徐世勣在辞别十二娘子时,十二娘子曾警告瓦岗人,崔氏这次可能被韩相国背后的势力利用了,对手的目的很简单,用非常手段赢得与崔氏的合作。这股势力既然想阴谋造反,先就要赢得山东贵族集团的支持,但以正常手段很难达到这一目标,唯有用非常手段。现在崔氏迫于当前的局势,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都愿意与对手合作。但崔氏站得高看得远,察觉到这是一盘大棋,自己被迫坐到了棋秤的一边拿起了棋子,接下来怎么落子就要各凭智慧了。十二娘子据此认定白刑徒是个关键人物,是这盘大棋中的关键棋子,绝对不容忽视。
既然你要造反,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看看你到底能走多远?有没有能力书写历史的新篇章。
翟让拿出了一个新方案,举荐了白刑徒李风云。其理由很简单,我要造反,等于拱手送给了关陇人一把刀,任由他们痛下杀手,把通济渠两岸的河南贵族豪强“一网打尽”。这对山东人来说是一场灾难。你韩相国也是河南贵族中的一员,也是山东人,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这等于直接戳中了韩相国的“要害”,让韩相国无力反驳。
“这个造反的人,绝对不能是河南人。”翟让做出了决断,“所以,目前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李风云。”
“李风云是哪里人?”韩相国问道,“他是关陇人?江左人?抑或来自北疆边陲?”
翟让摇头。他早就怀疑白刑徒的来历和动机了。崔氏的警告让翟让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断。东都大权贵宇文述既然耗费如此大的代价要将白刑徒押送到东都,显然白刑徒的背后势力十有**是宇文述的政敌。宇文述的政敌有哪些人?翟让或许不清楚,但崔氏一清二楚,其中就包括韩相国背后的那个大权贵,本朝礼部尚书杨玄感。假若白刑徒也是杨玄感的一粒棋子,那么结合目前所知的通济渠两岸的局势,不难推测到李风云一直强烈要求造反的原因了。翟让心想,如果你也不知道李风云其人,那了解他的或许只有你背后的大势力了,但让翟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谁要杀李风云灭口?如果是杨玄感,那李风云应该极度仇恨杨玄感,又怎会不遗余力的继续为其卖命?
“你了解他多少?”韩相国继续追问。
翟让把自己所知道的详细述说了一遍。东北大贼,道上皆呼其为刀兄,自称李锋李风云,当朝大权贵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要将其押送至东都,一路之上有白衣贼屡次袭杀要取其性命,然后便是白马大劫狱,再接着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于白马大街上绑架劫持监察御史,最后便是李风云主动要求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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