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李密这番话说得含蓄,但实际上就是否定了李风云的攻击策略。
李风云毫不犹豫,当即予以反驳,“某对此事的推断,与你的分析完全不一样。西京处心积虑要推动这场兵变的爆,目的是什么?某认为,西京的目的很明确,狠狠打击圣主和改革派,牢牢确立代王杨侑的皇储地位,为关陇人牢牢掌控朝政夯实基础,而这场兵变便是他们实现这一目的的手段,越公和你们这些兵变参与者都是他们实现这一目的的牺牲品。由此可知,东都局势无论多么恶劣,只要东都还在越王杨侗手上,只要东都还没有陷落崩溃,只要东都还没有变成废墟,只要兵变还没有危及到国祚根基,还没有对圣主和改革派造成沉重打击,还没有迫使圣主放弃第二次东征,他们就不会出兵,这是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反之,如果局势像你所预测的那般,东都惶恐不安地哭号了几嗓子,西京就迫不及待出兵支援,就要与东都同风雨共进退,那西京图个什么?如何解释之前西京处心积虑地推动这场兵变的爆?”
“依你的分析和推演,只要圣主还没有放弃东征,还没有从辽东返回,西京就不会出兵支援东都了?”李密质疑道。
“某的分析不一定正确,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李风云回道,“在圣主没有放弃东征,在圣主派出的平叛大军没有抵达东都之前,西京即便出兵了,也不会倾力攻击,最多也就是虚张声势,掩人口实而已,否则西京所图为何?指望圣主的恩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河洛人死伤殆尽,关陇人伤痕累累,这种情况下,圣主如果不撕破脸,不背信弃义,不乘机出手,不把保守势力一扫而尽,他就不是圣主,而是圣人了。所以西京即便从自保的立场来考虑,也要想方设法保存实力,把苦活脏活都留给圣主派来的平叛大军,自己坐山观虎斗,站在一边捡便宜,唯有如此,关陇人才能在风暴后的清算中,有足够的实力抵挡住圣主和改革派的疯狂反击。”
李密一时语塞,竟找不到反驳之言。李珉本无意帮李密解围,又看到李风云态度坚决,稍加思量后便明智地闭上了嘴巴,沉默了。
韩世谔不得不说话,“国公虽然人品恶劣,但骁勇善战,谋略出众,继承了陇西李氏在兵事上的天赋,再加上其麾下诸鹰扬都是卫府精锐,你即便有了他的兵力部署,即便以夜袭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未必能将其击败,更不要说将其打回东都了。”
李浑有天赋,有才华,有功勋,人也长得相貌瑰伟,但人品之恶劣,在东都也是公开的秘密,其最卑劣之行径,就是从长房的孤儿寡母手中,不知廉耻地抢走了家族世袭的爵位,足见其人贪婪无耻,自私自利,薄情寡义。
“正因为李浑人品恶劣,某才认为,在目前局势下,李浑不但没有与我们倾力一战的决心,更没有为越王杨侗冲锋陷阵的意愿。”李风云笑道,“不要忘了,他和建昌公一样,早已被视为齐王的股肱,即便齐王失势了,但他身上的这个烙印却涂抹不了,所以某的推断是,当他知道齐王要利用东都兵变来牟取利益时,必定要为齐王创造牟利条件。齐王不倒,他才能保全自身,齐王倒了,他的未来也就难以预测了。”
“既然如此,李浑怎样才能在东都战场上为齐王创造最好的牟利条件?”李浑看看众人,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笑容,不再说话。
李密、李珉和韩世谔面面相觑,对李风云的说法倒也能接受,只是李浑个性自私,在齐王失势已成定局的情况下,指望他损失自己的眼前利益,去赌博齐王的未来利益,似乎也很困难。
“国公应该是深陷困境,彷徨不安,夙夜难眠啊。”李珉想到自己,想到父亲李子雄,忍不住喟然长叹。
“这是必然。”李风云说道,“一步错步步错,当初他既然选择了齐王,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就算他改弦易辙,有意改换门庭,但以他的人品,谁敢接受?去年齐王离京,他出了大力,可见他也要殊死一搏,而今年圣主东征期间依旧把他放在卫戍东都的重要位置上,这背后的深意就值得思量了。”
“李浑的妻舅是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当年他正是得益于宇文述的帮助,才得以成功夺嫡,可见两人关系之好,但当时圣主还是太子,尚未登基,非常需要陇西成纪李氏这种在军方拥有庞大实力的豪门支持,而如今的形势就不一样了,李浑深陷皇统之争难以自拔,再加上他也是阻碍圣主改革兵制、集中军权的军方实权派之一,已成为圣主的眼中钉,这种情形下李浑不但得不到宇文述的帮助,反而稍不小心就会掉入宇文述设下的陷阱,所以李浑目前的处境非常不好。正因为他的处境不好,代王杨侑和关陇人才与他谨慎地保持距离,以免被其拖累,而李浑对此显然非常失望,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齐王身上,这就给了我们机会。”
“之前李浑背靠洛水,在显仁宫和伊水之间摆下防御战阵,任由伊阙失陷危及东都而不顾,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如果考虑到他和齐王之间的密切关系,我们还可以将其解读为某种试探,看看我们攻打东都的举措与齐王乘机牟利是否有某种联系。”
李风云的这句话提醒了大家,李密、李珉和韩世谔灵光电闪,频频点头。
“既然李浑做出了暗示,我们是否给予回应?”李密说话的时候,两眼不是望着李风云,而是望着李珉,显然希望李珉跑一趟,与李浑秘密见个面,打探一下李浑的真实想法。
目前这支军队里与齐王关系密切的只有李风云和李珉,而这两人参加兵变都是另有图谋,都是帮助齐王牟利,这一点李密还是清楚的,只是暂时双方都还有共同利益,需要合作,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所以能利用就利用,能榨取价值就尽量榨取。
李珉望向李风云,目露征询之色。
李风云点点头,“现在我们有击败他的把握,这更有利于你说服他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做出符合他利益的选择。”
当天傍晚,李珉就通过自己的“渠道”,秘密拜见了李浑。
李浑有些吃惊,他与齐王、韦福嗣人等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当然知道汴水一战后李珉的去向,他以为李珉在河南,以为其藏在李风云的帐下,万万没想到李珉竟然神奇般地出现在伊阙战场上。
李浑立即想到一种可能,不待寒暄,开口便问道,“攻陷伊阙的是不是李风云?”
李珉微笑点头。
李浑恍然大悟,这招瞒天过海用得好,怪不得韩相国的实力如此强悍,原来躲在他背后的是李风云,而自己要对付的则是联盟精锐,这一仗就不好打了。
“李风云为何急于兵临东都?”李浑问道,“他并没有攻陷东都的实力,过早进入东都城下,必定全军覆没。”
“某并不是来拯救李风云。”李珉笑道,“而是来拯救公。”
李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愿闻其详。”
=
(.)
战隋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山头
“如果李风云奇迹般的击败了你,兵临东都城下,你如何逃脱战败之罪?”
李浑嗤之以鼻,“他能击败某?你知道伊阙为何失陷?不是他实力强悍,而是韩世谔拱手相送。你知道某为何不夺回伊阙?不是他防守坚固,而是某暂时还不想夺回伊阙,否则他早就抱头鼠窜,逃之夭夭了。”
李珉摇头笑笑,不动声色地说出了李浑在伊阙战场上的兵力部署。
李浑吃惊了,颌下长髯无风而动,怒不可遏,“卫府有内奸。岂有此理,某若找到他,必定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你身边有很多僚属,你帐下有很多军将,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张看不见网,你如何找?怎么找?”
“如此说来,今夜李风云就要动夜袭了?”李浑质问道。
“所以某说,某是来拯救公,为公谋一条退路。”李珉从容说道。
李浑稍加沉吟后,缓缓颔,不得不调整心态,不得不改变策略,没办法,自己被人出卖了,而两京局势都很恶劣,虎狼环伺,自己稍有闪失,必定被吞噬得一于二净。
“齐王可曾告诉你,他此番来东都,利用兵变牟利,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李珉问道。
李浑诧异地看了李珉一眼,心想这事还要齐王告诉某?只要稍知内情的人都知道,齐王的目标是皇统,是要拿回本属于自己的皇统继承权,当然了,若能利用此次风暴成功胁迫圣主给予其储君之位,入主东宫,那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而自己目前在东都的所作所为,就是配合齐王竭尽全力谋取储君之位,虽然其中的风险难以估量,但相比入主东宫后所获得的巨大利益,这点风险还是值得一冒。
李珉看到李浑不屑一顾的表情就知道李风云果然预测对了,李浑对齐王来东都的真正目的当真是一无所知。
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与李浑的人品有直接关系,齐王、韦福嗣和董纯虽然与李浑都是一个利益圈子里的人,但在目前形势明显对齐王不利的情况下,以李浑的个性是否还一如既往的忠诚齐王,那就难说了,所以出于保密考虑,他们当然不会告诉李浑,并且还要约束李善衡,叫李善衡也要守口如瓶。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寥寥无几,李善衡就算有心告诉自己的叔父,亦是有心无力,他就在齐王身边,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背叛齐王。
“在公看来,齐王此次重返东都,目标就是皇储,那么某能否问一下公,你认为齐王赢得皇储的机会有多大
李浑看到李珉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当即意识到这里面出了问题,齐王对自己的信任越来越少,担心自己出卖他,于是便蓄意隐瞒了很多核心机密,再听到李珉这么一问,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里忍不住就涌出几分悲哀和失落
人这一辈子总是面临无数选择,有错有对,但在关系到命运的关键性选择上如果错了,只要错一次,那就完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自己错就错在了皇统选择上,错误的选择了齐王,当然了,和自己一样做出了错误选择的还有不少人,但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死了,一部分流放了,生死未卜,李子雄、韦福嗣等人算是幸运的,罢官解职,禁锢在家,唯有自己“毫无损”。然而,悲哀就在如此,因为自己“毫无损”,齐王和韦福嗣等人当然有理由怀疑自己的忠诚,怀疑自己背叛了他们,但自己身上又早已打上了齐王的烙印,改换门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撞上了可遇而不可求的大机遇,于是自己在政治上就陷入了尴尬境地,旧东家不信任自己,新东家又毫无着落,悬在半空中,脚不黏地,随时都有覆灭之危。
此次圣主为什么把卫戍东都之重任继续托付给自己?很简单,圣主不是信任自己,而是要利用所有可能利用的机会摧毁自己,要让自己自掘坟墓,自取灭亡。
现在军方有实力有能力有威望,影响力又极大,又在积极阻碍圣主改革的军方大佬已寥寥无几。过去杨素是无可争议的军方第一大佬,弘农杨氏在军方的实力非常庞大,但他已死很多年;接着就轮到八姓勋贵的于氏,但于氏的传承者于仲文已经被圣主成功摧毁;最后就剩下陇西李氏,自己的父亲李穆当年在关键时刻力挺先帝,帮助先帝赢得了国祚,居功至伟,所以中土一统后,不论兵制怎么改,都没有撼动陇西李氏在军方的既得利益。
然而到了今天,不论自己是不是支持改革,结果都一样,在圣主集中军权,绝对控制卫府的大前提下,改革派绝对不允许军中存在像陇西李氏这样的“大山头”,所以自己这个陇西李氏的传承者,当代家主,本利益集团的“大旗”,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选择,只能与圣主和改革派抗衡到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自第一次东征大败,以于仲文为的众多持保守立场的军方将帅被“清理”出卫府之后,自己就势单力薄了,在与圣主和改革派的抗衡中已落于下风,如果不使出非常手段,不进行殊死一搏,不把第二次东征摧毁掉,不给圣主和改革派以沉重打击,自己必死无疑,军方的保守势力将被连根拔除,豪门世家尤其在军方拥有深厚根基的豪门世家的既得利益,都将被圣主和改革派掠夺一空。
杨玄感、元弘嗣、李子雄等人为何密谋兵变?关陇本土贵族之前为何有参与这场军事政变的意愿和动力?都是给圣主和改革派逼得,逼得走投无路了,再不“反击”,再不殊死一搏,就只有束手待毙,就只有任其宰割了。老天有眼,上苍眷顾,大机遇不期而至,第一次东征大败突然而彻底地改变了朝堂上的政治格局,之前挡者披靡、无坚不摧的改革派,一头栽在了东征战场上,给了节节败退、危如累卵的保守派一个反击良机,于是形势逆转了,但改革派依旧占据优势,且气势如虹,信心满满,这就逼得保守派不得不以暴力手段给对手以致命一击,只有把改革派彻底打倒,打得没有还手之力,打得只有束手待毙了,才能真正摧毁改革,维持自身的利益。
在这种政治背景下,自己不可能阻止兵变的爆,也没有能力阻止这场兵变,只能顺势而为,但如此一来便是自掘坟墓,自取灭亡,便上了圣主的当中了改革派的奸计,所以自己最终的选择便是在兵变初期暗中支持,想方设法增加兵变的胜算,一旦形势不好,兵变成功的希望越来越小,则利用这场兵变最大程度的为齐王牟取政治利益,竭尽全力夺取储君之位。实际上现在齐王也罢,自己也罢,都没有选择,赢了不但能解决生存问题,还能争取到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反之,就等着灰飞烟灭吧。
然而,正如李珉所质问,齐王的机会到底有多大?这取决于兵变的走势,若兵变成功了,齐王肯定没有机会,未来的皇位肯定轮不到他来坐,若兵变失败了,齐王不但没有机会,还有可能给兵变者陪葬,而从目前保守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残酷无情的厮杀来看,这场兵变必败无疑。这是一个悲哀的现实,上苍好不容易赐给保守势力一个摧毁改革的机会,但保守势力却不珍惜,尚未抓住机会,就开始为“分赃”而大打出手,自相残杀,一盘散沙,结局可想而知。
兵变败了,齐王的日子也就屈指可数了,圣主和改革派肯定要乘机铲除这个事实存在的严重危及到改革的“祸害”。齐王覆灭了,自己焉能独善其身?
李浑的情绪在一霎间有些失控,但迅随即又稳定下来。他稍加权衡后,决定实话实说,毕竟李珉既然来了,既然说要拯救自己,那肯定有他的对策。自己可以不相信李珉,但一定要相信李珉的父亲李子雄,毕竟自己和李子雄“同病相怜”,命运亦是相同,如果李子雄覆灭了,自己还能活多久?
李浑举起右手,伸出了食指。
“只有一分机会?”李珉问道。
李浑点头。
“既然你认为齐王只有一分机会,那么齐王就算再有自信,也不敢说自己有五成机会,所以他还敢来东都送死?
李浑有些不耐烦了,直接问道,“齐王意图何在?”
李珉还是不紧不慢,徐徐问道,“去年东征大败之后,卫府对南北关系的走向有何判断?”
李浑的眉头皱了起来,顿时便有了些许猜测。李珉转换话题的度太快,思路跳跃的度也太快,李浑感觉自己都有些跟不上了。
“南北关系必然紧张,乃至破裂。”李浑说道,“卫府在去年底就曾向圣主和中枢出警告,如果中外局势继续恶化下去,南北大战将不可避免,所以卫府并不同意动第二次东征,但当时卫府已被圣主所控制,无人敢直言相谏
“在目前局势下,如果南北战争爆,卫府可有胜算?”李珉追问。
“国力已被东征所耗尽,卫府只能坚守长城,别无他策。”
“如果长城失守呢?”
“绝无可能。”
“某是说如果……如果长城失守了,卫府能否阻御北虏于代北?”
李浑神情凝重,沉默不语,良久,他出了一声长叹,“这就是齐王的真实目的?”
李珉抚须而笑,“公以为如何?”
“这需要山东人的支持。”李浑叹道,“若无山东人倾力相助,齐王北上代恒,无疑于自寻死路。”
“反正都是死,为何不北上代恒,与北虏殊死一搏,以求绝处逢生?”
李浑垂抚髯,陷入沉思之中。
=
:"..",。,谢谢!
战隋 第四百一十八章 李浑的选择
李浑必须做出选择,而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太难了,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进退两难啊。
齐王的策略并没有错误,错就错在这个策略使用的时间非常不恰当。这是有前车之鉴的,当年先帝以汉王杨谅坐镇北疆,本意是希望兄弟联手,共保国祚,哪料先帝刚刚薨亡,汉王杨谅就举兵谋反,结果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虽然圣主的确笑到了最后,但面对人伦惨剧,面对尸横遍野的夺嫡之路,孤家寡人一个的圣主不是笑,而是哭啊。
如今齐王这个继承法上唯一的储君人选如果去了北疆,那就是“自我流放”,在他而言或许是体谅圣主的难处,是尽孝,于圣主于改革于皇统继承的选择都非常有利,但在圣主而言,他先必须承担变相“流放”唯一的嫡皇子,公开剥夺其皇统继承权的政治压力,其次他必须考虑到齐王“自我流放”的真正目的,为避免齐王重蹈汉王杨谅之覆辙,他不得不预作防备,如此一来齐王此举不但没有帮助圣主有效缓解当前的政治危机,反而让政治危机进一步加剧和扩大,让圣主陷入了更为深重、复杂和危险的政治困境中。
那么,圣主会不会向齐王妥协,派遣齐王镇戍北疆?这取决于东都局势的展,取决于圣主和中枢对南北关系的判断。
若东都局势过于险恶,圣主迫不得已,只有妥协,毕竟齐王是未来的“隐患”,圣主只要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将来有的是时间对付齐王,再说镇戍北疆并不代表齐王就能割据北疆,至于据北疆而称霸,那就更遥远了,期间有无数不可确定的变数,短期内还毋须考虑这种潜在的可能性。
南北关系随着二次东征的失败,随着中土国内局势的恶化,必然走向紧张乃至破裂,这一点圣主和中枢看得很清楚,他们之所以动东征,威慑北虏、稳定南北关系、构建一个长期和平的中外环境以帮助大一统改革加推进是其中的核心目的,但事违人愿,两战两败之后,不要说威慑北虏、稳定南北关系的目的达不到了,就连加推进改革也成了一种奢望,所以此时此刻,派遣在北虏人眼中是中土储君唯一人选,是未来中土皇帝唯一人选的齐王镇戍北疆,等于向北虏明确传递出了中土坚决捍卫国土的决心,一定程度上还是能起到一些威慑作用,甚至还能起到延缓南北战争爆的作用。
如果齐王如愿以偿镇戍北疆,对李浑会产生何种影响?无非两种可能,一是圣主顺势把李浑赶出东都,“放逐”北疆,让其远离卫府核心层,减少圣主控制卫府的阻碍,但圣主满意了,齐王不满意,齐王既然远镇边陲,当然需要一位亲信留在京师以保持对东都政局的了解,所以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李浑继续留在东都,甚至还有可能升官。
然而,这两种可能性都是李浑所不能接受的。南北关系紧张,南北战争随时都会爆,打赢了当然有功劳,但关键问题是,仅凭齐王的野心,圣主就要铲除他这个隐患,而南北战争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圣主稍稍用点手段,齐王必败无疑,败了齐王就完了,所以齐王这个北上策略看上去很不错,实际上就是自掘坟墓,最后极有可能演变成齐王用一种“华丽”的死法来抗争圣主对他的打击和迫害。齐王死了,李浑陪葬,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留在东都,那比镇戍北疆更可怕,李浑等于被困在囚牢里,伸长脖子,任由宰割,哪一天圣主心情不好,手起刀落,李浑的头颅就掉了,身异处。
不论怎么说,如果齐王在这场兵变中成功牟利,李浑还有选择未来的机会,反之,如果齐王聪明反被聪明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有算计到圣主,反被圣主算计了,被圣主重新关回了“笼子”,那李浑就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了,他的命运只有一个,死当然,前提是,他在这场兵变中始终默契配合齐王,始终为齐王谋利益,始终把齐王及其个人私利置于国祚和中土利益之上,一门心思把圣主和改革派往死里整,那他不死谁死?圣主不杀他,何以泄愤?
但是,如果李浑背弃齐王,与齐王对着于,帮助圣主把齐王重新关回“笼子”,李浑就必然落个“背主”的恶名,那他的人品就更不堪了,鄙视和唾弃他的人就更多了,而圣主正愁找不到机会将其赶出卫府,这下正好,乘着千夫所指之际痛打落水狗,仅以“背主”之恶就能将他轻而易举地打入地狱。
所以李浑进退两难,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而所谓的天堂,还是梦中的天堂,还要指望将来齐王成就王霸之业,否则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来想去,反复权衡,最后还是李珉那句话说得对,“反正都是死,何不北上代恒,与北虏殊死一搏,以求绝处逢生?”
“这是建昌公(李子雄)的决策?”很长时间之后,李浑终于开口问道。
李珉顿时欣喜不已,这趟路没有白跑,李浑知道真相后,果然与父亲大人一样,毅然做出了艰难抉择,到北疆,与北虏决一死战,这样即便死了,也是死得其所,不求流芳百世,最起码也要给后辈子孙留下一些荫泽,总不至于让代代传承的家族毁在自己手上。
望着眼前这位年过六十、鬓已白、满脸沧桑的老将军,李珉不禁暗自感叹,父辈这一代人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个个都是百战悍将,那流淌在血液里的饱经战火锤炼的坚韧和勇气,让他们在关键时刻宁死不屈,宁愿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也不愿屈辱地死在政治博弈的阴谋诡计之下。
“正是某家大人的决策。”李珉的口气很坚定,不容置疑。
李浑稍事迟疑后又问道,“是齐王说服了建昌公,还是建昌公说服了齐王?”
“齐王的这个决策,源自白。”李珉回道,“某家大人到了齐鲁后,白又说服了某家大人。”
李浑一听就明白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