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某也听到一些谣言。”崔子端笑道,“有人说白发贼的背后站着一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甚至说白发贼是这位大人物的门生弟子。”
封德彝笑容顿滞,怒气上涌。崔子端的威胁更直接,白发贼的真实身份如果暴露了,赵郡李氏固然会受到一些连累,但最大的受害人却是裴世矩,而裴世矩必然报复封德彝,封德彝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是说齐王?”封德彝马上转移了话题。
崔子端也没有得寸进尺,顺着封德彝的话说道,“在某看来,白发贼是否愿意出塞作战,关键还在齐王。”
“善!”封德彝说道,“某明日便去拜会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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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不为所动
八月十八,博陵郡唐县,尧山之下滱水之畔,齐王行营。
内史舍人封德彝奉旨而来,名为监军,实为打探齐王之虚实,代表圣主和中枢对齐王进行考课。考课就是依照律法在一定年限内对各级官吏进行考核,并依其不同表现,区别不同等级,予以升降赏罚,所以考课制度与官吏的铨选任用有着密切联系。而就齐王目前的窘迫处境来说,封德彝的考课结果某种意义上直接决定了齐王未来命运。
为此齐王非常重视,与虎贲郎将李善衡一起带着王府官僚及一众高级军官,亲自出辕门相迎,姿态摆得很低,显得谦卑而畏怯。
到了帅帐坐定之后,李善衡遂代表齐王把最近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做了一番呈述,重点讲述了在济阴、东郡一带追剿白发贼,杨玄感兵变爆发后遂渡河攻打黎阳,接着又在永济渠两岸剿贼,接到圣主诏令后北上救援高阳,然后尾随追杀叛贼到了博陵。
最后李善衡为齐王违背圣主诏令到博陵剿贼却有意避开了上谷,做了几点解释,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上谷战场本来就有涿郡留守段达和骁果统领武贲郎将阴世师的军队,如果齐王再过去,未免就有抢功之嫌,另外围攻高阳的白发贼逃进了博陵,齐王于情于理都要尾随追杀,不能任其祸害博陵。
李善衡说完之后,齐王补充了几句,主要就是解释自己为何始终未能剿杀白发贼,以至于现在眼睁睁地看着白发贼祸害冀北,危及边陲安全。齐王的理由是,在齐鲁的时候虽然与水师副总管周法尚、彭城留守董纯三路夹击叛贼,奈何粮草不继,配合失误,屡屡错失良机;到了济阴、东郡一带的时候又因为杨玄感兵变东都告急,不得不倾力支援,结果再次错过全歼良机。
齐王说完之后,帐内显然短暂的沉默。封德彝神情冷峻,一言不发,气氛明显有些紧张。
良久,封德彝终于开口,“大王是否知道白发贼的主力大军如今正在何处烧杀掳掠?”
“博陵、上谷、河间饱受白发贼劫掠之苦,孤深感愧疚。”齐王痛心疾首地说道,“孤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孤愿意接受圣主的责罚。”
封德彝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白发贼的主力已攻陷灵丘、飞狐和蔚城,目下已横扫祁夷水两岸,横渡桑干河,兵锋直指燕北重镇怀戎城。燕北形势因此急转直下,长城镇戍已身陷危机。”
齐王故作吃惊,李善衡也是“难以置信”,然后两人便闭紧了嘴巴,“不敢”说话了。
封德彝继续说道,“所以,现在已经不是如何剿杀白发贼的问题,而是如何保证燕北局势稳定和北疆镇戍安全,如何遏制南北关系不会在最短时间内进一步恶化,以保证中外大势能在未来几个月内帮助圣主和中枢迅速逆转当前恶劣之局面。”
齐王正打算表态将竭尽全力支持圣主和中枢,却看到李善衡冲着他连使眼色,示意他务必保持沉默,耐心等待封德彝提出条件,切莫让对方先行探测到己方的底线。
齐王继续闭紧嘴巴,神色沉重,忧心忡忡。
齐王不说话,不表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表情,这让封德彝很“难受”,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往下说,把圣主和中枢对中外大势的分析、推演和对策一一做了细致的阐述。现今裴世矩已西行,打算结盟西突厥以缓解西疆危机,而中枢主战意见亦已逐渐占据上风,圣主有意于明年春天发动第三次东征以缓解东北疆危机,如此一来中土便能在即将爆发的南北大战中建立优势,确保中土能够打赢这场战争。
封德彝在阐述中,把齐王北上戍边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把圣主和中枢对齐王北上戍边的态度变化,把自己和裴世矩对齐王北上戍边一事的极力推动,以及目前局势下圣主和中枢暂时还不能做出这一决策的诸多原因,都做了详细说明,一则证明自己虽然在皇统争斗中不支持齐王,但对齐王亦毫无“恶意”,所以此行自己对齐王是有帮助的,齐王没必要高度戒备;二则暗示圣主和中枢虽然暂时不会做出齐王北上戍边的决策,但并不反对齐王以最快速度北上长城,当然,这其中的“度”如何把握,如何既不“刺激”到南北关系又不给圣主和中枢带来麻烦,那就要看齐王的高超“手段”了。
齐王被封德彝的“诚意”打动了,又想说话了,于是转目望向李善衡,却看到李善衡轻轻摇头,示意他“不为所动”,继续保持沉默。
封德彝看到齐王还是“一言不发”,就知道自己未能“打动”齐王,未能给齐王以现实利益,齐王根本不为所动。但他现在的确给不了齐王任何承诺,毕竟圣主和中枢没有做出齐王戍边的决策,这种情况下齐王仅仅凭借自己的判断,假设圣主和中枢已经默许,然后就风风火火地北上边陲,这个风险太大了,等于留给对手一个致命把柄,一旦圣主和中枢“翻脸不认帐”,抓住这个把柄置齐王于死地,齐王找谁喊冤去?
封德彝稍作沉吟后,决定打出裴世矩的“大旗”,于是他把裴世矩西行之前,突然改变“主和”立场,转而以举荐齐王戍边来支持圣主发动第三次东征,并主动提出招抚白发贼,借白发贼之力出塞作战,行借刀杀人计,以混乱塞外局势来缓解北疆镇戍危机等中枢核心机密详尽告之。
齐王和李善衡暗自吃惊。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因为他们之所以选择与李风云保持默契,杨玄感发动兵变后双方甚至发展到合作的关系,就是考虑到白发贼的背后不仅有河北人,甚至可能还有中枢里以裴世矩为首的“中间”势力,而齐王若能得到这股庞大势力的支持,则依旧具备夺取皇统之可能。现在封德彝终于把真相“挑开”了,封德彝是河北人的代表,裴世矩是中枢“中间”势力的鼎柱,这两人如今都支持齐王北上戍边,都对白发贼持招抚和借力之态度,那足以说明他们与白发贼之间有着秘密联系,如此一来,齐王与白发贼之间的秘密,在他们眼里还是秘密吗?
不过有一个细节,齐王和李善衡都注意到了。韦福嗣说过,东进出塞收复安州的谋划源自裴世矩,现在封德彝只说白发贼出塞作战,却只字未提收复安州,这证明白发贼与裴世矩关系密切,而与封德彝却未必就有联系。
封德彝是河北人,却靠老越国公杨素而飞黄腾达,此次杨玄感兵变失败,封德彝必受连累,但从封德彝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个人仕途非但没有终结的迹象,反而愈发得到圣主的信任,由此不难推测,封德彝必定有某种“秘密武器”保护他安然度过了此次危机。那么封德彝的“秘密武器”是什么?是不是掌握了裴世矩和白发贼之间的秘密,继而以此来讹诈裴世矩?否则如何解释他和裴世矩都极力支持齐王戍边,都积极招抚白发贼,都想方设法逼迫白发贼出塞作战?只不过裴世矩留了“后手”,借力打力,借封德彝之力谋取更多政治利益,而这些政治利益中就包括了齐王的一份,齐王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了裴世矩的“美意”,不能错过了“打劫”封德彝的机会。
“局势非常紧张,时间也非常紧张,而圣主和中枢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限。”事已至此,关键就在齐王这里,所以封德彝毫无办法,只能实话实说,直接与齐王进行利益交换。
齐王与李善衡交换了一下眼色。李善衡示意齐王不要说话,他来说。
“圣主和中枢既然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限,既然知道若要驱赶白发贼出塞作战以借刀杀人,并乘机铲除白发贼这个隐患,必须借助大王的力量,为何不能诏令大王北上戍边?”李善衡质问道,“大王若没有圣主诏令,仅凭景公你这番话就率军北上长城,便形同谋反,是谋大逆的死罪,这一点景公难道不知?既然景公心知肚明,某是不是可以恶意揣测景公别有居心?”
封德彝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李善衡这句话就差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蓄意陷害齐王,“坑”杀齐王了。
齐王的脸色也变了,杀机毕露。
封德彝急忙摇手,示意两人稍安勿躁。如果没有解决办法,他岂敢跑到齐王这里来自取死路?不过这个办法现在还不能说,必须等到齐王答应一个月内北上长城,他才能说出来,否则那就是“把柄”,一旦被齐王“坑”了,他就麻烦了。
“如果某给大王讨来了诏令,大王能否在一个月内北上长城,兵临怀荒,剑指塞北?”
齐王不答,转目示意李善衡回答。
李善衡一口拒绝,“一个月?此去怀荒一千余里,行军就要十余天,另外某要筹备粮草辎重,大王要等待诏令,又要十余天,而到了怀荒还要与当地官府、镇戍军协调驻军事宜,又要打探塞外消息,等等,总而言之,一个月内抵达怀荒并做好出塞作战准备,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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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六百八十三章 陷阱无处不在
李善衡的拒绝在封德彝的预料当中,事实上不要说在一月内驱赶白发贼出塞需要齐王这支军队,退一步说就算把白发贼困死在飞狐,也同样需要齐王这支军队,毕竟只要远征军不从辽东返回,幽燕乃至整个北疆的镇戍力量都严重不足,根本就没办法同时兼顾镇戍和戡乱两条战线,因此齐王有“要价”的本钱,而封德彝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讨价还价”。
“刚才某已经解释过了。”封德彝叹道,“若想遏制或逆转当前南北困局,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驱赶白发贼出塞,借刀杀人,反之,即便把白发贼困死在飞狐,亦无法有效改善燕北乃至北疆危局,如此南北关系必将迅速恶化,这既不利于圣主和中枢发动第三次东征,也不利于中土在南北对抗中建立更多优势,更不利于大王北上戍边建功立业。”
言下之意,你们必须妥协让步,否则随着局势的持续恶化,大家的利益都会严重受损,就连国祚和中土大利都难以保全。你齐王北上戍边的目的就是为了谋取未来利益,而不是为了与圣主拼个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李善衡与齐王交换了一下眼神。此刻齐王更不能说话了,讨价还价的事必须由李善衡做,如果齐王亲自“赤膊上阵”,双方基本上没有回旋余地,必然会影响到谈判结果。
“景公,不是我们故意推诿搪塞,而是困难实在太多太大。”李善衡愁眉苦脸地说道,“在这些困难中,一个月内抵达怀荒并做好攻击准备已经是千难万难了,更不要说还要驱赶白发贼出塞。”说到这里李善衡冲着封德彝拱手为礼,“如果景公有办法在一个月内驱赶白发贼出塞,我们就克服所有困难,不惜一切代价,尾随白发贼杀出塞外。”
李善衡果断让步,只是这一步“让”得好,表面上妥协,实际上步步紧逼,明确告诉封德彝,这件事你只是“张张嘴”而已,而劳心劳力的却是我们,一旦没有办好,我们还要承担罪责,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你不给我们好处,我们绝不会答应。
封德彝想了片刻,郑重其事地说道,“某不能保证在一个月内驱赶白发贼出塞,但某可以保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倾尽全力予以支持。”
齐王严峻的面孔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笑意,好,封德彝总算松口了,有了这个承诺,很多现实而急迫的困难就可以解决了。
李善衡也是连连称谢,当即提出了第一个要求,“大王身边人手紧缺,不得不亲力亲为,这在大河南北戡乱剿贼时还能勉强应付,但到长城一线与北虏正面对抗就力有不逮了。”
封德彝心领神会,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个条件可以答应。齐王“失德”一案爆发后,首当其冲的就是齐王的亲信,王府的官僚几乎被“一网打尽”,之后虽然进行了补充,但齐王的对立情绪非常严重,宁愿一个官僚不要,也不愿意被圣主的人日夜监视,所以王府主要官员的位置也就一直空缺。现在齐王终于抓到机会,可以向圣主提出要求,在王府主要官员的位置上安排自己人。
“大王可有合适人选?”封德彝问道。
李善衡当即报上名号,第一个就是当阳公韦福嗣,第二个则是鲁郡泗水鹰扬府步兵校尉、安平公李百药,然后又报了几个其他关陇贵族,最后说道,“除了这几个人外,其余人选景公可任意安排,大王无条件接受。”
这就是交换,王府主要官员用齐王亲信,余者就不作要求,即便是圣主派来监视齐王的,齐王也捏着鼻子认了。
当阳公韦福嗣过去是内史舍人,与封德彝平起平坐,因为受齐王“失德”一案连累而“倒台”,现在“重新出山”也在情理之中。这个难度不大,封德彝有把握说服圣主,但李百药就不行了,难度太大。李百药是前******的“骨干”,圣主的“死对头”,现在让其进入齐王府,也就意味着在政治上对其“解禁”,虽然有一定的正面作用,但从圣主及其追随者来说,感情上难以接受,过去不死不休的“政敌”竟然“翻身”了,不行。
“安平公这个人选,是否再行斟酌?”封德彝善意提醒道,“一旦因小失大,就得不偿失了。”
齐王断然摇头。
李善衡显然有所准备,直言不讳,“若想胁迫白发贼一个月内出塞作战,冀北豪门必须从中推动,而安平公应该能发挥一些作用。”
这个话别人或许听不懂,但封德彝心知肚明,此刻李百药若能出力,就不是发挥一些作用,而是至关重要的作用。
封德彝思考了片刻,主动提出建议,“安平公的身份过于敏感,还是慎重为好,以免激怒圣主,自取其祸。以某看,不如找个借口,把安平公调至怀荒戍边,名为打击压制,实则给大王以助力,如此便可两全其美。”
封德彝不知道齐王为何要在安平公一事上表现得“咄咄逼人”,这完全没必要,政治风险太大,再说白发贼的真实身份是个不可触碰的“禁忌”,亦是裴世矩的“底线”。你可以怀疑,但不要把怀疑变成事实,否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齐王目前并没有胁迫裴世矩的必要,那完全是作死的前奏。
或许这是对自己的一种试探吧。封德彝只能如此想,毕竟他是河北人,与冀北豪门世家之间有共同利益,如果白发贼的背后有冀北豪门世家的支持,那么封德彝在今天这种局面下,必然对白发贼的真实身份有所了解,如此一来封德彝与齐王之间也就有了利益联系,为此封德彝不但要力挺齐王北上戍边,还要利用眼下这个难得的机会帮助齐王赢得最大利益。
陷阱无处不在啊。封德彝叹了口气,本以为齐王年轻好对付,哪料到齐王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一直让李善衡“冲锋陷阵”,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逆境的确磨炼人,齐王长大了,有心机了。
齐王和李善衡接受了封德彝的提议,但接下来李善衡就“得寸进尺”了,“到了边塞就要与北虏作战,而某勇武有余,谋略却大为不足,更没有外事经验,一旦在冲突中处置不当,与北虏大打出手,直接恶化了南北关系,则后果就严重了,不但与景公的初衷背道而驰,亦连累到大王,危及到北疆,更损害了中土利益。”
封德彝一听就不对了,很明显齐王不但要文官,还要武将,这是要“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已经触及到了圣主和中枢的“底线”,封德彝无论如何也不敢答应。事实上这也超越了封德彝的能力范围,军政是两个独立系统,封德彝在政界有能力,可以帮助韦福嗣复出,但他在卫府却从未任过职,在军界毫无影响力。如果说调动李百药这位鹰扬府的步兵校尉,一位中低级军官,他还能托人想想办法,但假如要调动一位卫府高级军官,对他而言就难如登天了。
“实话实说,这件事某无能为力,某帮不了大王。”封德彝一口回绝,“某这只手再长,也伸不进卫府。”
李善衡微微一笑,“听说,现在暂领兵部的是右候卫大将军赵才。”
封德彝心领神会。李善衡也知道封德彝的手伸不进卫府,所以“盯”上了暂代兵部事务的右候卫大将军赵才。
赵才是河西人,是“根正苗红”的西北武人,是涿郡留守段达的师长,而目下奉旨实施借刀杀人计者,除了中枢特使封德彝外,就是幽燕地方军政长官段达。李善衡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直白,你没有能力解决,可以请段达出面,由段达托请“代理兵部尚书事”的右候卫大将军赵才,从卫府调动高级军官到北疆辅佐齐王戍边。
封德彝权衡良久,估计段达那边难度也很大,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好一口回绝,只能试试看了。
“某可以向你们做出竭尽全力的承诺,至于能不能成,决定权不在某。”封德彝楸重其事地说道,“此事即便成功,也需要一段时间,因此你们北上长城与此事成功与否并无直接关系。”
李善衡没有说话,转目望向齐王,等待齐王决断。齐王想了片刻,微微颔首。
“善,便如景公所言。”李善衡拱手致谢,“大王中意之人,景公应该有所猜测。”
封德彝犹豫了一下,还是予以求证,“彭城?”
彭城留守董纯在卫府的军职是左骁卫将军,是卫府二十四位将军之一,位高权重,而要调动这样一位实权重臣,仅靠兵部建议远远不够,尚需卫府核心层讨论通过,然后由中枢核心层商讨决策,最终由圣主下诏执行,程序很复杂,牵扯到的军政两界的利益也很大,背后势必有一番激烈博弈,比如当前北疆镇戍军的最高统帅是否要挪一下位置?如果董纯坐镇幽燕,那段达这位涿郡留守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另外齐王和董纯两位大人物先后进入北疆的幽燕地区镇戍,大漠牙帐和东北诸虏又将做出何种解读?南北关系又将如何发展?这种发展趋势对国防和外交大战略又会产生何种影响?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此事的难度非常大。
“景公是否觉得希望渺茫?”李善衡答非所问。
封德彝报以苦笑,然后语含双关地说道,“也就这么一次机会,错过了也就不会再有了。”
这句话隐含警告之意,你们这次“讹诈”了圣主和中枢,但也埋下了“祸根”,一旦未能实现预期之目标,迫使圣主和中枢不得不放弃东征,后果就严重了,而接下来的南北战争就是“终极考验”,如果你们倾尽全力打赢了,政治生命或许还能延续一段时间,反之,你们就完了,彻底完了。
“的确,机会只有这一次。”李善衡正色回道,“所以我们没有选择,必须抓住它,即便破釜沉舟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威胁了,有鱼死网破之意,直接向封德彝施加重压。
接着李善衡又提了一些他条件,比如粮草武器等等,这些都很重要,乘着眼前机会大量筹集,以免关键时刻受制于人,甚至被人釜底抽薪,那当真欲哭无泪了。
最后,谈到重点了,北上路线怎么走?齐王是否要赶赴行宫觐见圣主?齐王北上长城的职权有多大?
“你们进入燕北,当然取道居庸关,如此既能从蓟城获得粮草武器的补充,又能以最快速度赶赴怀荒。”说到这里封德彝看了看脸色阴沉的齐王,暗自叹息,“只是既然途经临朔宫,于情于理于法,大王都应该去觐见一下圣主,避而不见肯定不行,圣主不高兴,大王也会落人口实授人以柄。”
李善衡不敢擅自回答,两眼紧盯着齐王,看到齐王眼里露出了畏惧之色。齐王害怕了,他在外面可以为所欲为,但回到家里,面对圣主,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毫无抵抗之力,任由宰割。
帐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气氛很沉闷,很压抑。
封德彝和李善衡都帮不上忙,只能看着齐王一个人无助“挣扎”,终于,齐王抬头望向两人,目光坚定,缓缓摇头。
李善衡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齐王心存幻想去觐见圣主,那就是找死,还连带把他们这批追随者也拖进了地狱。
封德彝轻声叹息,“大王,某必须提醒你,如果你取道飞狐进入燕北,后果不言而喻。”
齐王说话了,语气决绝,“对孤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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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六百八十四章 以死明志
齐王取道飞狐进入燕北,不论有何种理由,都无法掩盖他对圣主的畏惧和疏远,而换一个角度来说,齐王要自由飞翔,不论野心勃勃还是得过且过混日子,他都想极力摆脱圣主对他的桎梏,都想走出圣主的阴影,在温暖的阳光下呼吸自由的空气。fqw.
齐王可以“任性”,但这种“任性”在政治上是致命的,它不但加深了父子间的矛盾和冲突,也进一步削弱了父子间的信任,而父子间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何谈皇统继承?齐王“任性”的结果就是距离储君的位置越来越远,在皇统大战中越来越边缘化,而这,难道就是齐王的目标?如果齐王的目标是彻底告别皇统大战,彻底远离权力中枢,以自我流放镇戍边陲来换取普普通通的生存,那对这位唯一的嫡皇子来说,人生也未必过于悲惨了。
齐王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北上边陲,以政治上的自我流放来告别愈演愈烈的权力斗争,对圣主和中枢来说,潜在的隐患是次要的,肉眼可见的悲情是主要的,不论是圣主还是中枢,此刻都没有“赶尽杀绝”的心思,都会默许和纵容齐王在“任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于是齐王取道飞狐进入燕北,即便因此而坐实了“养寇自重”的罪名,即便把自己与白贼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事实公之于众,但在圣主、中枢和齐王政敌们的眼中,这种自杀式的行径,不过是齐王绝望之下的一种自我毁灭式的“任性”,只能证明他在自我堕落的歧途上足狂奔,一去不回头,已完全疯狂,而这时候的齐王,对圣主、中枢和他的政敌来说已没有任何威胁,没有人会落井下石痛下杀手,圣主和中枢也不会置其于死地,大家要做的也就是在同情和心灾乐祸中默默地“榨干”齐王最后一丝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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