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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你的意思是,叛军大张旗鼓攻击燕北是虚张声势,白发贼另有图谋?”赵十住慢条斯理地问道。
“燕北边陲,外有北虏,内有重兵,荒芜贫瘠,生存条件十分恶劣,白发贼焉能不?岂会自寻死路?所以某认为,白发贼的真正目标应该是河北,攻打燕北实际上是为了南下河北,但在河北发展同样面临卫府军的四面围剿,为此白发贼就想了个调虎离山的主意,先打燕北,混乱燕北局势,恶化镇戍安全,挑起南北对抗,把河北、幽州的卫府军全部吸引到燕北,然后他就可以南下河北,烧杀掳掠了。”
“倒是有这种可能。”赵十住微微颔首,“计将何出?”
“明公,如果叛军大规模北渡桑干只是为了做出攻打燕北之态势,只是为了营造出紧张局面以误导我们做出错误的判断,白发贼只是虚张声势,那么白发贼必然不敢与我们正面对阵,更不愿与我们大打出手,他要最大程度地保存实力以便南下打河北。”
赵十住心领神会。邵静安并不反对他“不作为”,但考虑到当前紧张局势和未来可能会发生的重大变故,“不作为”显然太被动,稍有不慎反而把自己逼到了绝路,所以应该积极主动“作为”,以虚假的“作为”来掩盖真正的“不作为”。
赵十住权衡良久,还是接受了邵静安的建议。现在圣主和中枢就在临朔宫,近在咫尺,燕北这边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传到行宫,如果自己面对白发贼的攻击闭门不出,畏怯不战,任由其烧杀掳掠混乱燕北局势,甚至危及到镇戍安全,极有可能遭到圣主和中枢的严惩。另外,因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副留守位置而与段达产生矛盾,伤害了几十年的友情,太不值得。再说阴世师深得圣主信任,为圣主所器重,这种人前途无量,涿郡副留守的位置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不过是一个暂时过度而已,危机过后阴世师极有可能升官加爵在仕途上走得更远,所以自己应该正视现实,应该摆正位置,应该利用这个机会与阴世师搞好关系,将来或许就能对自己有所帮助。
“传令,诸鹰扬立即集结,并召集各乡团宗团,连夜西进,剿杀叛贼。”

八月二十七,凌晨,桑干河北岸,昌邑小城。
急骤而暴烈的马蹄声击碎了黑暗的静谧,由远而近,呼啸而至。白发飘飘的李风云带着一队骑卫,在朦胧夜色中一路狂飚,旌旗猎猎,黑氅翻卷,气势如虎,如风一般卷进小城。
虎贲总管郭明、副总管张翔及司马、录事、参军事等僚属在小城最大一座府邸前相迎。
战马嘶鸣,蹄声骤止,掀起一阵秋夜凉风。李风云飞身下马,一边解下遮住大半张脸的挡风帷巾,一边冲着迎上来的郭明、张翔挥了挥手。
李风云的贴身近卫徐四六乘着大家亲热寒暄之际,帮助李风云解下大氅,又从其手中拿过挡风帷巾,然后一股脑儿塞给了身后风云卫,寸步不离李风云。
司马袁安,录事萧逸,参军事李孟尝从后赶来,众人又是一番笑谈。
袁安这两年一直追随李风云左右,久经战阵,饱受风雨,整个人都变了,沉稳睿智,而李风云更为看重的则是他圆润变通、与人为善的处事方式,这种方式不但让他从容周旋于各路势力中,还能最大程度地求同存异,把大家凝聚在一起团结协作,这太宝贵了。
萧逸很兴奋,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激情,不知道是因为出塞杀虏刺激了他,还是因为这种行走在生死边缘的冒险让他陶醉其中,难以自拔,总之这位被崔家十二娘子随手“抛弃”在联盟中的豪门纨绔也在战火的锤炼中日渐成熟。之前李风云激战东都,萧逸本来也想去的,但被李风云劝阻了,毕竟当今皇后就是出自萧氏,萧氏与圣主、皇族的关系太密切,一旦出了意外,萧逸身份暴露,当面打圣主、皇后的脸,实在有损萧氏声誉。这次李风云也不想带他出塞,太危险,死了没办法交待。萧逸愤怒了,要与李风云翻脸,这才给自己争取到了一次非常刺激的冒险机会。
李孟尝是新面孔,但他是超级豪门赵郡李氏的子孙,身份尊崇,背后靠山太强悍,而这种强悍联盟豪帅们都见识到了。联盟北上之所以顺风顺水就是因为赵郡李氏的庇护,这种庇护基本上是公开的秘密,但就是没有哪股势力敢跳出来捅开这个秘密,这不是有没有证据的问题,而是你敢不敢与整个山东人为敌的问题。所以李孟尝倍受尊敬,在联盟中很受欢迎,某种意义上他的存在等于告诉大家联盟的背后有山东豪门支持,当然,打铁尚需自身硬,如果你烂泥糊不上墙,你不能埋怨豪门抛弃你。
闲话完毕,李风云一边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府门,一边开门见山地问道,“怀戎出兵阻杀,你们有何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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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六百九十六章 偷袭

八月二十七,黎明前,桑干水北岸,鹿角驿。
(十住忙碌到凌晨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和衣躺下,迷迷糊糊中,感觉有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当即惊醒,一跃而起,冲着屋外喊道,“谁在外面?何事禀报?”
“明公,急报……”邵静安惊惶叫道,“斥候急报,大量叛军正从西、北两个方向包抄而来,叛贼要偷袭。”
赵十住吃了一惊,睡意全无。邵静安带着一阵凉风冲进了屋子。赵十住抬头望向屋外的夜空,漆黑一片,看不到星星,厚厚的云层遮挡了月光,黎明前的天穹异常黑暗,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呜呜呜……”远处蓦然传来大角长鸣之声,悠长而凄厉,骇人心魂,令人毛骨悚然。
“呜呜……呜呜……”紧接着,报警的号角声骤然响起,仓促中透出惊慌,由远而近,此起彼伏,就像一群幽灵冲出了地狱,呼啸而至,又如道道闪电破空而出,瞬间撕裂了黑暗,让人惊惶失色,魂飞魄散。
“明公,来了,他们来了,叛贼来了……”邵静安瞪大眼睛望着远处深邃的黑暗,仿佛看到一头洪荒猛兽正从黑暗中咆哮而出,骇然变色,“太快了,叛贼的速度太快了,昌邑距离这里有三十余里,我们的斥候一直盯着昌邑,叛贼的一举一动无所遁形,除非……”
邵静安霍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身望向赵十住,两人四目相视,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叛贼早有准备,早就设下陷阱,就等着对手懵然无知地的一头跳下去。换句话说,赵十住和邵静安都低估了对手,都对叛军的前进速度和攻击决心估计不足,事实上他们对燕北局势的判断出现了严重错误,以为叛军北渡桑干是虚张声势,结果给叛军抢占了先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咚咚咚……”战鼓四方擂动,“呜呜呜……”号角八面吹响,外围的乡团宗团就像被捅了窝的马蜂,“轰”一下炸营了,恐惧而无助的叫喊声迅速汇成了一股恐怖的声浪,惊心动魄的啸叫声霎那间充斥了夜空,让人肝胆俱裂,股战而栗。
内围的卫府军训练有素,边军的战斗力还是颇为强悍,虽然黎明前正是酣睡之际,但鼓号一响,将士们就像脱弦之箭射出军帐,以最快速度列阵迎敌,即便外围的乡团宗团已经炸营,狼奔豕突四散而逃,恐怖的啸叫声撕裂了夜空,也依旧未能动摇将士们坚守营寨的信心和勇气。事关生死,这时候越乱死得越快,越害怕距离死亡就越近,所以有经验的边军戍卒根本无须长官指挥,就会站在正确的位置上做出正确的事情。
赵十住的经验同样丰富,尤其带着乡团宗团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散兵游勇野外征战,首先一件事就是防止啸营炸营,为此无论是行军、安营、布阵,都必须让鹰扬卫与乡团宗团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确保在发生意外的情况下,诸鹰扬依旧可以从容作战。
昨夜扎营,赵十住就坚决执行了这一原则,不辞辛苦,亲自安排。内围诸鹰扬背靠桑干水,面向叛军,而外围的乡团宗团则附翼于一侧,如此叛军正面攻击有诸鹰扬阻截,侧翼攻击乡团宗团又不至于乱了诸鹰扬的阵脚,可谓谨慎又谨慎,煞费苦心。
现在遭遇叛军偷袭,赵十住的谨慎得到回报,乡团宗团还没看到敌人就炸营了,但因为位于诸鹰扬侧翼,又拉开了一定距离,即便一哄而散乱跑一气,也不可能集中到一个方向,如此便难以危及到诸鹰扬的阵脚。
邵静安惊惶失措,赵十住却沉得住气,原因便在如此。邵静安是幽燕贵族,顾及的是幽燕利益,他担心燕北大乱,所以极力怂恿赵十住出兵,但结果却给了他拦头一棒,出门就掉坑里,燕北的乡团宗团面对叛军的偷袭,竟然不战而溃,炸营了,自相践踏,任敌宰割,其损失之大难以估量,早知如此,不如任由赵十住做缩头乌龟不作为。
“咚咚咚……”远处的战鼓声越来越猛烈,越来越近,震撼夜空,仿若要崩碎实质般的黑暗。
“杀……”渐渐的如浪涛般轰鸣的杀声呼啸而至,在黑夜中掀起惊天狂澜,势不可挡。
“明公,事不宜迟……”邵静安心惊胆颤,当即要劝说赵十住火速撤离,但他尚未说出来,嘴边的话就被赵十住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不过生死事大,邵静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明公,诸鹰扬背水列阵,侧翼乡勇又全部崩溃,若叛军全线扑上,诸鹰扬三面受敌,形势异常危急。”
赵十住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他摇摇手,然后走出屋子,在卫士的簇拥下又走出驿站,走到驿站外的空地上,负手而立,仰首望天,凝神倾听从远处战场上、从黑暗中传来的各种声音。
邵静安跟在赵十住的后面,心急如焚,“明公,事已至此,我们必须确保诸鹰扬的安全,否还后果不堪设想。”
赵十住看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你听听,仔细听听,河边的鼓声即将连成一片,诸鹰扬的防守战阵正在成形,而叛军的鼓声尚在那边……”赵十住抬手指向夜空,“这个距离足以给我们充足时间列好战阵,战阵一成,防守坚固,足以遏制住叛军的攻势,然后……”
邵静安虽然焦虑担心,但赵十住既然“稳如泰山”,他也无计可施,只好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苦思对策。
“然后天亮了。”邵静安接着赵十住的话说道,“天亮了,叛军的优势也就不复存,但我们是否能够摆脱不利处境,安然后撤?”
赵十住暗自冷笑,对这位由东都任命的司马十分不屑。昨天其还在极力劝说自己主动剿贼,今天态度就变了,被叛军惊扰了一下就如同受惊的兔子要跑了。
“天亮再说。”赵十住冲着邵静安挥了挥手,“你先回怀戎收拢逃亡乡勇,并急告广宁诸城,立即做好固守准备。”停了一下,赵十住又叮嘱了一句,“鹿角驿一战,胜负未知,暂时不要急报留守府。”
邵静安心领神会,躬身领命,匆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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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李风云飞马赶至前线。在他身后十几里外,徐十三的风云军与吕明星的骠骑军齐头并进,正急速前进。
再见郭明,李风云不禁哑然失笑,“看你这张杀气腾腾的脸,就知道偷袭不顺。对方是不是有准备?”
“对面是赵十住,武贲郎将赵十住。”郭明忿然说道,“抓了个俘虏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某以为自己的偷袭速度够快了,没想到赵十住的反应更快,一转眼就箭矢如云,直接把某逼退了。”
“但你也把他困住了,进退两难,可见偷袭很成功。”李风云笑道,“你没有出尔反尔,乘着敌人大乱之际痛下杀手吧?你把燕北人杀得尸横遍野,与燕北人结下死仇,必定害了留守军团,也危及到了燕北镇戍的安全,负面影响太大。”
“没有没有,燕北人自己炸营了,一哄而散,但赵十住早有防备,拉开了与燕北乡团的距离,安然无事,某随即扑了过去,却被他打了回来。”郭明恨声说道,“明公,稍迟徐总管和吕总管来了,我们三面夹击,把他赶下桑干水。”
李风云笑了起来,连连摇手,“南北大战在即,燕北每一份力量都非常宝贵,我们切莫自相残杀,让亲者痛仇者快。你也不要耿耿于怀,留着力气去塞外杀虏,保你杀得酣畅淋漓。”
郭明摇头苦笑。
“速度,我们要的是速度。”李风云郑重说道,“所以我们不能恋战,不能意气相争,为了抢速度,抢时间,必要时候我们甚至可以做出一定的牺牲。”
郭明抬手指向敌军所在,“这个怎么办?如此对峙岂不耽误我们的时间?”
李风云抬头看看天色,微微一笑,莫测高深地说道,“山人自有妙计,你且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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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色阴晦,河面上有淡淡雾霭若隐若现。赵十住站在河边山岗上,远眺叛军战阵,脸色十分阴沉。
本来赵十住很自信,打算吃饱喝足就且战且退,哪料到叛军如潮水般涌来,源源不断,其人数之多、装备之精良、军容之整齐,大大出乎赵十住的预料,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现在叛军三面包围了卫府军,赵十住自陷绝境,不得不背水一战,形势极度险恶。
赵十住苦思突围之策。叛军实力到底有多强,是不是中看不中用,赵十住一无所知。既然不能知己知彼,就不能冒险突围,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但长久对峙肯定不利,一则粮草短缺,二则阴世师赶来燕北组织救援尚需时间,而赵十住缺的就是时间。
正在赵十住焦头烂额之际,有前线鹰扬郎将急报,叛军信使求见。
赵十住稍作权衡,一咬牙,毅然下令,“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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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第六百九十七章 懊悔不迭

赵十住看到了一位年青人,相貌英俊,气质不凡,自信的神中透出一股矜傲,明显就是出自高门大族。再联想到白发贼深厚背景,赵十住对眼前年轻人顿时重视起来。自己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白发贼若想解决问题,肯定要派个份量足说话顶用的人前来谈判,否则就是自取其辱了。
见礼之后,李孟尝自我介绍,开门见山,直言不讳,某来自赵郡。
赵十住吃惊了。赵郡李氏的子弟竟然藏身于叛军之中,这个玄机就大了。虽然赵郡李氏日渐衰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郡李氏依旧高居超级豪门之列,暂时还看不到它的地位有丝毫松动的迹象,赵郡李氏的子弟不论在儒林还是在官场上都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因此这位叫李孟尝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赵十住的面前,并且还是不加掩饰的以叛军信使的身份出现,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李孟尝非常叛逆,无视家族利益,落草为寇,自甘堕落,而这个可能性显然不大,豪门子弟即便纨绔也有底线,终究是读过书的人,是非好歹还是知道的,所以赵十住有理由认定,赵郡李氏是白发贼的支持者,或者换一种说法,赵郡李氏蓄意利用白发贼牟取私利,而李孟尝正是赵郡李氏放在白发贼身边的利益代言人。
赵郡李氏要牟取的私利是什么?无非就是权势,就是巩固和加强赵郡李氏在中土超级豪门的地位,因此赵郡李氏以控制白发贼来影响甚至推动北疆局势的发展,以南北关系的恶化来胁迫东都向山东人做出更大妥协,尤其要胁迫圣主向赵郡李氏做出政治妥协。这应该就是赵郡李氏的真正目的所在,为此赵郡李氏不惜以身犯险,行险一搏。
赵十住越想越心惊,他忽然意识到当前局势远比自己想像的更复杂,齐王和幽燕豪门都在利用白发贼牟取私利,都要挟北疆镇戍安全威胁圣主和中枢以榨取到更多政治利益,而从李孟尝不顾风险公开身份来看,赵郡李氏已经“赤膊上阵”,这足以说明高层的政治博弈非常激烈,各方势力互不相让,有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之势。这种背景下,以赵十住的身份和地位,最多也就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对大局的发展无关紧要,说吃也就吃了,但对赵十住本人来说就重要了,事关生死,岂能忽视?
赵十住的心态变了,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发生变化,由冷若冰霜变为和煦春风,这等于直接给出暗示,你的意思我听懂了,只是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赵十住保持沉默。现在他被对方包围了,他处在被动位置上,谈判的时候,当然要先听听对方的条件,摸摸对方的底线,而不是轻易开口先把自己暴露了。
李孟尝看到赵十住神色缓和,面露浅笑,知道自己“自报家门”的效果已经达到,随即继续说道,“某想冒昧问一下,将军可知建昌公、左御卫将军李子雄,新义公、武贲郎将韩世谔,义宁公、武贲郎将周仲,海宁侯、偃师都尉来渊现在何处?”
这句话太突兀,完全出乎赵十住的预料,让赵十住措手不及,错愣万分。这四位权贵都是卫府高级军官,都是声名显赫的大人物,据说都参加了杨玄感的兵变,赵十住当然十分关注,只是如今他们下落何处,与白发贼和叛军攻打燕北有什么关系?
蓦然,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掠过赵十住的脑海,顿时便有心惊胆战之感,情不自禁的便有些紧张。
李孟尝仅仅停了一息就自问自答了,“实话告诉你,他们就在对面。”李孟尝抬手指向联盟大军所在的方向,“如果你怀疑某胡说八道,某可以安排,让你们见上一面。”
赵十住目瞪口呆,这个消息太震撼了,给了他强烈冲击,让他一时难以接受。李子雄是功勋老臣,德高望重,而韩世谔、周仲、来渊都是名将之后,都是卫府有名的战将,身份也非常显赫,这样一群权贵背叛圣主,发动兵变,赵十住多少还能理解,但落草为寇,与一帮恶名昭彰的盗匪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反差实在太大,赵十住不敢置信。
十住震惊的表情落在李孟尝的眼中,李孟尝也惊讶了,这证明李风云的猜测是对的,赵十住对掩藏在当前局势背后的内幕知之甚少,甚至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所以赵十住才会在联盟大军北渡桑干后做出错误的判断,拿出错误的决策,以致于现在双方僵持不下,阻碍了联盟大军北上步伐。
“这个消息,将军当真不知道?”李孟尝问道。
赵十住愣了一下,意识到李孟尝话里有话,但他还没有震惊中恢复过来,还在思考李子雄等权贵为何落草为寇与白发贼为伍?这些人北上幽燕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的目的将对北疆局势和南北关系产生何种影响?心念电闪间,赵十住便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断,而这个推断让他蓦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一无所知,之所以成了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是因为有人蓄意对他封锁了消息,目的是不给他分享功劳的机会,而消息的闭塞,不但让他对局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还置他于败亡之险境。今天如果不是对手无意与他打个两败俱伤,明年的今天就有可能是他的祭日。
赵十住怒由心生,怨愤之气喷涌而出。
李孟尝看到赵十住愤怒了,当即火上浇油,“段留守自进入上谷后,便与建昌公李子雄建立了联系,两人先后进行了四次密谈,而密谈的内容就与此次我们渡河北上有直接关系。如此重大机密,不但涉及到了燕北镇戍安全,还影响到了南北对抗之局面,将军作为燕北边军的最高统帅,焉能不知?段留守岂会蓄意隐瞒?将军以重兵阻截于鹿角驿,是不是别有图谋?”
别有图谋?怒火中烧的赵十住突然被这四个字惊醒了。果然是别有图谋,自己差点就上当中计了。
虽然段达的确对自己蓄意隐瞒了诸多机密,但肯定有原因,不可能仅仅是担心自己分享了他的功劳。李孟尝所说的重大机密如果当真事关南北对抗之局面,那么就不在段达权限范围内,段达不敢也不可能擅自决策,更不会擅自与李子雄谈判,而能够做出如此重大决策的只有圣主和中枢,另外考虑到段达与圣主关系密切,深得圣主信任,又是幽燕军政长官,圣主把这一重大决策交给段达实施也在情理之中。由此不难推测到段达蓄意隐瞒的原因,高层机密的传达有严格的规定,如果违反规定泄露了机密,后果可想而知。
李孟尝蓄意挑拨,离间自己和段达的关系,是无心之失,还是故意为之?
赵十住冷静下来,漠然看了李孟尝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重大机密?某为何不知?”
李孟尝微微一笑,成竹在胸,既然你不知道这个机密,段达蓄意隐瞒了你,那么我只要说出来,你们之间的矛盾就必然爆发,而联盟当前最需要的就是“鹬蚌相争”,唯有如此才能卡住段达的“咽喉”,逼迫他做出妥协和让步,以便联盟渔翁得利,力争在出塞前获得更多支援。
“段留守有个借刀杀人计,但因为齐王北上在即,幽燕乃至北疆局势日益复杂,段留守实力不济,难以掌控大局,于是便把此计献给了圣主和中枢。”
李孟尝娓娓道来,围绕着段达与李子雄的四次谈判,把借刀杀人计背后各大势力之间纷繁复杂的政治博弈和利益斗争做了一番详细的阐述。
“虽然大家表明上的目的都是为了稳定北疆局势和南北关系,但真正的目标却各不相同,圣主和中枢不但要为发动第三次东征创造有利条件,还要遏制和削弱齐王,以免其坐大北疆,而齐王没有选择,必须竭尽全力发展壮大,这就是矛盾所在。圣主和中枢要借突厥人的刀消灭我们,而齐王却要想方设法保全我们。实际上这就是皇统之争,段留守不想卷进去,要明哲保身,而从将军的立场来说,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但是……”李孟尝望着神情阴郁的赵十住,语含双关地说道,“目前局势下,将军还能避开吗?”
赵十住恍然大悟,明白了,但也迟了,懊悔不迭。
早知如此,昨天就应该坚持己见,就应该坚守不出,任由叛军北渡桑干,但如今自己被困鹿角驿,如同砧板上的肉,只能任由宰割了,只能任由白发贼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去威胁段达,逼迫段达给予各方面的支援。可以预见,段达为拯救自己和诸鹰扬,只能接受白发贼的讹诈,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忍也得忍。不过从此后,段达和自己就惹上了大麻烦,段达是“公开”支援叛军出塞作战,而自己则默契配合叛军恶化燕北局势以胁迫段达妥协,这实际上都是间接帮助齐王扩张实力,一旦圣主和中枢追究下来,百嘴莫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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