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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如果白贼仅仅是一个普通贼帅也就罢了,坏就坏在他竟然赢得了崔氏的有限度合作,那么,他给了崔氏什么?崔氏的确给了他极其有限的支持,然而,白贼仅凭这些有限的支持,便击败了张须陀和段文操的联手围剿,不但逆转了鲁郡乃至鲁西南局势,还意图西进中原威逼东都,由此不能不得出一个疑问,这一系列的胜利即便与白贼的个人才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背后肯定也少不了其他神秘力量的支持,否则,以白贼现在的实力,绝不至于狂妄自大到去打中原,去威胁东都。
萧逸还要继续待在白贼身边,还要继续充当秘使寻找白贼的秘密。
萧奢断然做出了决定,凝重的面孔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欣慰笑容,“善!善!”
萧逸对这个家族核心成员之一的叔父颇为忌惮,之前说话一直都小心翼翼,唯恐遭到叔父的喝叱,断了回家之路。
李风云要西征中原,要去威逼东都,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失去了理智。义军联盟出了一个疯子也就罢了,哪料到一群义军领在这个疯子的鼓惑下,竟然都变成了疯子,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强烈的危机感让萧逸有了脱身而走的念头。今日他已不是当初的纨绔,他的心智成熟了,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了。就在他准备找个机会开溜的时候,李风云却主动送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去邹城。萧逸兴高采烈,如长了翅膀的小鸟,“呼啦”一下就“飞”到了邹城,而萧奢满意的笑容和两个“善”字,让他忐忑的心也“飞”了起来。好了,终于可以摆脱噩梦回家了。
“大总管,大总管府。”萧奢慢条斯理地说道,“七郎,他为甚不称王?即便不称王,也可以自封个公爵啥的,名头大了,登高一呼便能应者云集啊。”
“高调造反,低调做人。”萧逸笑道,“这是白贼亲口所说。”
萧奢目露疑问之色。你都高调造反了,还低调做人干什么?难道低调做人就能躲过朝廷的剿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圣主也罢,关陇人、山东人、江左人也罢,都有自己的底线。造反虽然触及到了他们的底线,但并没有触及到他们的极限底线。”
“极限底线?”萧奢惊讶地问道,“这也是白贼亲口所说?”
萧逸点头。
“圣主的极限底线是甚?”萧奢追问道。
“不要称王。”萧逸答道。
不要称王?不称王造什么反?当年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揭竿就称王,其目的很简单,我就是要推翻你的国祚。萧奢正想继续追问下去,蓦然念头一闪。自去年大河南北叛贼蜂拥而起以来,的确没有哪个叛贼主动称王,最多的也就自封个公爵而已。
从表现上看,这可以理解为,因为我实力不足,担心树大招风,所以就低调一些,以此来谋求更多的展时间。然而,如果往深层次方向思考一下,不难看到隐藏其中的深意,我造反不是要推翻你的国祚,而是要以暴力手段逼迫你妥协,以实现我的政治诉求。
一群农夫有什么政治诉求?那些出身低等的贼帅们又能在政治上谋求什么利益?造反的人实际上都是政治集团的博弈工具。博弈过程中,无论用什么工具和手段,最终目的都是要实现自己的政治利益。崔氏为什么要暗中支持白贼?齐鲁诸贼为何越剿声势越大?河北诸贼就活跃在大河和永济渠之间,就存在于高鸡泊和豆子岗之内,直接威胁到了东征运输线的安全,但为何至今安然无恙?就鲁郡来说,段文操深陷危局了,为何还不肯配合张须陀剿贼?李风云明明在鲁郡战场上取得了优势,却偏偏不乘胜攻击,反而舍弃鲁郡,千里迢迢跑去打中原,这又是为了什么?
造反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既然造反不是目的,那自然就没有必要称王。如果称王了,政治博弈的双方就等于撕破脸,要赤膊上阵厮杀,这个损失太大了,对博弈双方都不利。两败俱伤甚至玉石俱焚的蠢事,大家都不干。
萧奢对这个白贼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给你一个录事参军事,可见对你很信任。”
萧逸急忙摇手,“他的目的无非是想绑架我兰陵萧氏,虽然某在那边用的是化名,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叔父,以某看,此事有愈演愈烈逐渐失控之势,为安全计,萧氏不能再参与了。某就一纨绔,将来崔家即便怪罪某办事不力,也只能怨十二娘子识人不明,用人不察。”说到这里萧逸郁积于心的怨气不可遏止地爆了,“谁叫她当初把某不管不顾地仍在那等险恶之地自生自灭?某视其为亲姐,结果她竟如此待某。”
萧奢笑容渐敛,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萧逸。
萧逸怨气是爆了,但也知道后果严重了。这话是无论如何不能说的,姑且不论十二娘子的特殊身份以及她所代表的特殊权势,单以崔萧两家一代代传下来的交情来说,十二娘子把自己仍在白贼身边,目的并不是以自己为“纽带”保持与对方的合作,而是想方设法控制白贼这个神秘的政治博弈“工具”,为崔萧两家在未来的政局中谋取更大利益。
崔萧两家不仅仅是本朝的皇亲国戚,若从历史追溯,自汉以来就是皇亲国戚,而在南北朝时代,可以说是朝朝都是皇亲国戚。然而,王朝更迭如梭,崔萧两家却屹然不倒,这其中的缘由可想而知。现如今,博陵崔氏与兰陵萧氏的两个本堂主脉不仅互为姻亲,与皇族亦有联姻,而关系密切的这两个大家族一个是山东五大豪门之一,一个是江左八大豪门之一,可以想像一下,若这两大家族若联手,即便皇族也无力招架,由此可见他们对皇权和国祚的威胁有多大。
本朝两代皇帝为了国祚稳定不得不与崔萧两家联姻,但同样为了国祚的延续,又不得不打击和遏制崔萧两家。这种矛盾体现在政治上相当残酷,历史证明,崔萧两家虽然有兴衰,但总体上是长盛不衰,而王朝皇统的更替就太平常不过了,至于在崔萧两家操纵下的王朝皇统的更替更是屡见不鲜。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若想赢,不但要有好手段,更要有得心应手的工具。能让崔家看上眼的“工具”都不是普通的“工具”,而若想利用好“工具”,先就要了解“工具”,物尽其用嘛。十二娘子显然了解萧逸,但不了解白贼,于是萧逸就留在了白贼身边。
萧逸可怜巴巴地望着萧奢,目露哀求之色。
萧奢不为所动,“在某看来,他对你很信任。”其意思很浅显,你小子马上给我滚回去。








战隋 第一百六十三章静观其变
..萧逸走了,高兴而来,败兴而去,重入噩梦之中。
萧奢也走了,他致书段文操,兰陵出事了,蒙山贼下山掳掠,某不得不走,至于邹城和平阳,你即刻调兵驻守,以免陷于叛贼之手。
萧奢走得非常坚决,甚至都等不及段文操的回书。
段文操退回瑕丘后,密切关注着叛军动向,蓄势待,但就在他接到叛军主力南下包围亢父和高平两城时,萧奢辞行的书信也到了。
牛进达大为恼怒,“萧郎此刻撒手走人,岂不正好帮了贼人?他一走,我们就得分兵驻守邹城和平阳,击败贼人的机会就更少了。”
孔仲卿亦是吃惊,但想到萧奢既然仗义来援,就没有必要再做恶人,否则还不如不来,“使君,蒙山贼寇攻打兰陵一事,还是可信的。”
初春蒙山贼人就曾下山掳掠兰陵、郯城一线,威胁由淮入齐的沿海通道,当时蒙山贼人迫切需要粮食,之后贼人进入鲁郡战场,但迟迟打不开局面,攻克了宁阳却无法把城内粮食运往蒙山,而蒙山聚集了大量难民,各路贼军结盟后都把队伍中的老弱妇孺送到了蒙山,蒙山的粮食危机肯定是非常严重,贼人为了喂饱肚子不得不再次攻打兰陵,此计既可以乘着乡团武装不足之际烧杀掳掠,又可以迫使兰陵萧氏撤出鲁郡,一石二鸟。
段文操皱眉沉思,缓缓摇头。兰陵是否遭到贼人的攻击实际上并不重要,重要的,萧奢一走,自己在鲁郡战场上更为被动,鲁西南局势也愈险恶,这不但会进一步恶化齐鲁局势,威胁到水师渡海远征,也会严重危及到徐州利益。当初崔德本和萧奢之所以要北上支援鲁郡,关键就在于彼此间有共同利益,所以可以肯定,此次萧奢突然撤回兰陵必有深意,其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萧奢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请都请不回来了,再怎么埋怨都无济于事,只能马上分兵驻守邹城和平阳,同时调整攻防策略,把全部力量用在防御上,以确保府瑕丘及其周边城镇的安全,至于伺机反击一事,因为兵力的不足也只有暂时搁置了。
“静观其变。”段文操慢条斯理地说道,“鲁地局势的变化影响甚大,此刻不但彭城崔德本和梁德重密切关注,齐地张须陀亦是忧心如焚,而东莱水师的荣公和樵公更是夙夜不安。”
孔仲卿和牛进达互相看看,深以为然,紧张郁愤的心情因为段文操的这句话得以缓解。
当段文操还能控制鲁郡局势的时候,各方势力因为彼此利益不同而冲突不断,而当段文操不能控制鲁郡局势的时候,形势一边倒了,那便是一损俱损。段文操倒了,齐鲁人遭到重创,先受损的就是山东人,其次关陇人也占不到太大便宜,收拾齐鲁这个烂摊子所付出的代价实际上难以想象,而江左人控制的水师假如因此而耽误了东征大计,其后果更是不堪承受。
段文操被动防御,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以退为进,拿共同利益来要挟各方势力,如果你们非要置我于死地,那就玉石俱焚。
恶讯接二连三地传来。亢父失陷。高平失陷。加上已经失陷的任城和宁阳,位于鲁郡西北方向的整个洸水一线的城镇已全部陷于贼手,而位于鲁郡东北方向的汶水一线所有城镇也已全部失陷,也就是说,除了鲁中平原和鲁南的平阳、邹城一线,鲁郡一半以上的地区都已被贼军占领。
“使君,目前形势基本明朗,我们和贼人已是势均力敌。”这日在郡府大堂的例行议事上,牛进达忧心忡忡地说道,“贼人没有乘势攻打邹城和平阳一线,而是集中力量打亢父、高平,目的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更多的粮食和青壮,以弥补宁阳一战的损失,加快展度,迅壮大实力。只待实力强了,白贼便会攻打邹城和平阳,四面围攻瑕丘,如此胜算大增。”
“白贼狡猾奸诈,一旦给他抓住机会攻陷了邹城和平阳,包围了瑕丘,则鲁郡形势必将颠覆,后果不堪设想。”孔仲卿亦是惶惶不安,谨慎建议道,“使君,是否即刻向东都告急,向东莱樵公求援,向彭城崔德本和梁德重求助?”
段文操沉吟良久,摇了摇手,“静观其变。”
警讯再至。贼军突然杀进彭城郡,攻陷了谷庭城,如今正在猛攻方与县城。
白贼南下打彭城?意图何在?彭城郡的鹰扬府军队留守团旅甚多,藤城鹰扬府和沛城鹰扬府距离方与城都很近,白贼实际上根本没有能力攻陷方与城。另外彭城不但有上万的地方军,还有主掌徐州军事的左骁卫府,而左骁卫可以调用徐州地区十几个鹰扬府,实力非常强。白贼为什么放着势均力敌的对手段文操不打,却去招惹一个他根本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段文操与孔仲卿、牛进达等僚属围在地图前,反复分析和推演,最终竟然得出了一个让他们匪夷所思的结论,白贼可能要去打中原,而最为现实的目标便是沿着泗水、菏水和济水这条直达中原的水道,直杀荥阳,攻打京畿东部的外围重镇,在大河和通济渠交汇之处烧杀掳掠,利用这一区域充富足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展壮大。
对于白贼来说,当务之急是展壮大,展壮大的前提是需要充足且取之不尽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而要实现这一前提,唯一的办法便是赢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鲁郡虽然富裕,但无法满足白贼迅展壮大的需要,为此白贼必须向外拓展。然而,鲁郡的东北方向有张须陀这个强悍对手,还有其他各路义军,他们也需要展;鲁郡东南方向的琅琊郡财力有限,没有拓展的价值,且有戍守琅琊郡的鹰扬卫;鲁郡南边的徐州诸郡虽然富裕,但军事实力强大,白贼根本就不敢南下。如此一来,白贼只有西进,向中原拓展。
中原的富裕可想而知,完全可以满足白贼展壮大的需要。另外鲁郡距离中原的中心东都有一千余里,距离以河南郡为中心的京畿也有上千里,距离京畿外围重镇荥阳则有七百余里,战场空间非常广阔,贼军可以进退自如,腾挪周旋的余地很大。留守东都和京畿的卫府军虽然数量庞大,但轻易不会离开防地,而京畿外围的鹰扬府军队大都去了东征战场,留下来的也基本上部署在通济渠两岸以保护这条贯通南北的运输大动脉,所以不出意外的话,白贼在没有进入京畿外围关防之前,也就是在离开鲁郡进入荥阳之前,不会碰到强有力的阻击。
“白贼既然能从芒砀山杀到蒙山,从徐州飞跃至齐鲁,便能从蒙山杀至邙山,从齐鲁挺进中原。”
牛进达凝重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对白贼的敬佩。此贼自举旗以来,屡战屡胜,仔细推研,不难现其之所以取得胜利,关键不在于勇敢善战,而在于谋略过人。从徐州跃进齐鲁便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经典一例,徐州军事长官左骁卫将军董纯因此饮恨而走,到巴蜀的穷山恶水面壁思过去了。如果自己的推测是对的,这次白贼的目标是千里挺进中原,那又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大策略。白贼占尽了天时地利,一定会成功。成功之后的白贼实力强大,就算远征军胜利归来,对其四面围剿,他也有了抗衡的本钱,朝廷若想剿灭他必定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牛进达单纯地从军事上考虑,而段文操和孔仲卿的想法却与他迥然相异。
白贼此刻挺进中原,改变的不但是鲁郡局势,还有整个齐鲁局势,而更重要的是,这一局势的改变有利于东征,而东征的顺利进行不但有利于齐鲁人,更有利于山东人。也就是说,白贼向鲁郡的段文操和彭城的崔德本传递出了一个非常明确的讯息,我们都是山东人,谋求的都是山东人的利益,在此利益基础上,我们有“默契”合作的必要。
“萧郎突然离开鲁郡,是否可以解释为,这是崔德本向白贼传递出了某种讯息?”孔仲卿思考着,迟疑着,以不确定的口气说道,“紧接着,白贼就南下彭城攻打谷庭和方与。”
段文操两眼微眯,不置可否。他也有这种怀疑,当初自己为了利用各路叛贼来掌控齐鲁局势的展,派出徐师仁混进叛贼队伍。以此类推,崔德本肯定也有这样的想法,也会付诸实践,而从崔氏立场来说,如果能影响甚至控制一群叛贼,对崔氏实现其政治目的还是有帮助。
“使君,事不宜迟,即刻与徐师仁取得联系。”孔仲卿果断建议道,“如果白贼果真挺进中原,则局势对我十分有利,眼前所有危机可顷刻化解。”







战隋 第一百六十四章 默契
..段文操主动遣使,与徐师仁重新建立了联系。徐师仁非常高兴,他是被逼造反的,对造反前景没有信心,为此他积极寻求退路,而段文操是齐鲁贵族集团的领袖级人物,实际上也就是徐师仁的唯一退路。
徐师仁向段文操详细述说了自己在宁阳一战中所遭遇到的困境,希望求得段文操的谅解,然后他禀报了义军西征中原的策略,并把李风云推出这一策略的诸多理由详细告之。徐师仁恳求段文操给出指示,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地帮助段文操?言下之意,他将继续忠诚于段文操,愿意为段文操舍身赴死。
与此同时,从菏水、泗水一线传来消息,白贼连攻四天,拿下了方与县城,而距离方与、谷庭一百多里外的沛城鹰扬府和藤城鹰扬府却迟迟没有派出军队给予救援。
考虑到东征已经开始,东莱水师即将渡海远征,徐州左骁卫府不但要全力保护淮河和通济渠的安全,还要确保连通江淮和齐鲁的沿海运输通道的安全,左骁卫府长官梁德重在兵力部署上肯定是捉襟见肘,未能及时救援甚至根本就无兵救援方与、谷庭这两个边境城镇也在情理之中。
在瑕丘城的郡府大堂上,牛进达神态凝重,眉头紧锁,不过眼里的忧郁之色却淡了许多。轻轻放下斥候密报,他俯身仔细看了一下地图,忽然笑着说道,“萧郎突然撤离鲁郡,理由是蒙山贼正在攻打兰陵,那么藤城鹰扬府和沛城鹰扬府迟迟不援方与,理由又是甚?”
兰陵萧氏要维护其本土利益,博陵崔氏要维护其山东利益,两者在徐州有共同利益,再加上两家有世交之谊,在很多事情上保持一致乃理所当然,但梁德重是关陇人,他与崔氏、萧氏存在激烈的利益冲突,另外他以虎贲郎将代理左骁卫将军事,若能在徐州做出一番成绩,还是有上升的可能,如果任由叛贼攻占方与、谷庭,他即便顺利戍卫了徐州境内的东、西两条运输通道,但因为剿贼不利,功过也只能相抵,所以梁德重接下来肯定要积极剿贼,要反攻方与和谷庭,而这一举措将直接影响鲁郡乃至鲁西南局势的展。
牛进达已经看到了崔氏和萧氏在稳定彭城局势上的“默契”,虽然这一“默契”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但它真实存在。现在,段文操与白贼通过徐师仁这个“桥梁”也建立了“默契”,虽然这一“默契”还需要时间去证实,但有一个前提不容忽视,段文操与崔氏、萧氏也要马上建立一种新的“默契”,而这一新的“默契”的核心内容便是纵容和推动“鲁西南义军”进攻中原。
牛进达这句话说得很含蓄,但段文操和孔仲卿都听得明白,若要与崔德本、萧奢马上建立“默契”,先便要阻止梁德重反攻方与和谷庭,给白贼赢得足够的休整时间以恢复实力。白贼实力恢复了,便要西进中原,如此一来不论是齐鲁局势还是徐州局势,都会迅稳定下来,两地官府随即可以集中力量全力保证东征。
东征胜利了,皇帝和中央权威大增,改革的进程就会加快,朝堂上的保守派和改革派之间的斗争马上就会进入白热化,双方肯定要大打出手,而最佳武器就是“戡乱剿贼”。“剿贼”就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伤敌,亦能伤己,打赢了,你有功劳,打输了,你就完蛋。对于山东人来说,最大的心愿就是击败关陇人,摧毁这个统治中土的最为庞大的政治集团,所以手上的武器一定要锋利。你关陇人借助剿贼打击我山东人,我山东人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借助剿贼来反击你关陇人。
白贼远见卓识,知道东征胜利结束后,他将面对强大的卫府军的围剿,所以他迫不及待要展,要壮大,同时积极谋求山东贵族集团的支持,而后一点对他来说尤其重要,能否赢得山东贵族集团的支持,不仅仅关系到他的生存,更关系到他能否逆转乾坤,实现“王侯将相”的远大理想。
为了实现这一理论上存在的理想,他先要展,而展就需要赢得山东贵族集团的支持,为此他传递出讯息,他愿意做山东贵族集团手中的一把刀,愿意为山东贵族集团实现他们的政治目标而冲锋陷阵,为此,他既不在鲁郡继续打下去,也不南下彭城混乱徐州,而是西进中原,向中土的政治中心,向关陇贵族集团权势最为集中之地动猛烈攻击。
白贼拿出了条件,接下来就轮到段文操、崔德本和萧奢给出回应了。如此好事,段文操、崔德本和萧奢岂会拒绝?萧奢毫不犹疑,带着军队就离开鲁郡返回了兰陵。崔德本也“默契”配合,任由白贼攻打方与和谷庭。彭城的鹰扬府军队虽然数量不少,但面对繁重的戍卫运输通道的重任,梁德重肯定无力调派鹰扬卫去剿贼,这时候就需要崔德本调派地方乡团武装,而崔德本只要寻个借口想方设法拖延,就能“默契”配合白贼攻克方与。
“梁武贲肯定会寻到不能及时救援的理由,他会向崔郡丞施压,所以方与城失陷的责任一旦追究起来,崔郡丞难辞其咎。”孔仲卿目视段文操,微微笑道,“前些日子使君欠了崔郡丞一个人情,以某看,还是尽早还了好。”
段文操心领神会,“书告梁武贲、崔郡丞。今贼正在全力攻打菏水、泗水一线,试图四面包围我瑕丘。某与决策,乘着贼主力集中与菏水、泗水一线,汶水一线贼兵空虚之际,北上攻击,予贼以重创。为此,某恳请梁武贲、崔郡丞予以酎合,利用方与、谷庭拖住贼主力,给某攻击汶水一线赢得时间。只待某收复了汶水一线,便可挥师南下,与梁郎将、崔郡丞南北夹击贼主力于泗水东西两岸。”
孔仲卿当即拟书。
牛进达沉吟片刻,问道,“使君打算何时北上?”
“明日便挥师北上。”段文操笑道,“白贼已攻克亢父、高平、谷庭和方与,控制了进入中原的水道,接下来他只要再攻克邹城,建立了蒙山与泗水之间的通道,便可进退无忧,如此西征中原之势已成,就如箭在弦上,焉能不?但某岂能拱手送给他一座县城?邹城某可以给他,不过,前提是他必须把汶水一线的所有城池还给某。”
牛进达皱眉不语,欲言又止。据徐师仁密报,白贼已经把主力全部调到了菏水、泗水一线,虽然还有一部分军队正在搬运宁阳城内的粮食,但待城内粮食搬空,这些军队也就会弃城而走,至于汶水一线,诸如汶阳、巨平、梁父乃至阳关,看上去还是旌旗招展,实际上都是空城一座。假如双方没有“默契”,段文操当然不敢北上攻击,他北上了,府瑕丘就危险了,现在有了“默契”,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段文操以一个邹城换取鲁郡北部所有失陷城池,不仅仅是划算,更重要的是他稳住了鲁郡局势。
“使君,梁武贲与白贼积怨甚深,且当前梁武贲的重任是确保通济渠安全,而白贼攻打菏水、泗水一线,已暴露出其进攻中原之意图。”牛进达忧心忡忡地说道,“白贼攻打中原,目标便是通济渠,这对鲁郡有利,对彭城亦有利,但对梁武贲却十分不利。通济渠一旦遭到白贼的攻击,南北运输中断,影响非常大,梁武贲肯定要为此承担责任,要重蹈董纯之覆辙,所以,从梁武贲的立场来说,他别无选择,只有调集军队猛攻菏水、泗水一线,坚决阻绝白贼进攻中原,威胁通济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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