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秘闻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仐三
很快,那只袖子就变得脏污一片,她似乎也并不在意。
“我不早一些阻止石涛,是有原因的。这些年来,你声名鹊起,斩杀了好多妖物,是意气风发的吧?可我却怕你错估了妖族的实力,真正涉及到顶尖的妖物,能够对付他们的,根本就不是你这个层次的人了。”
说话间,碗碗的手指停留在聂焰的脸颊。
些许的温度通过指尖传到了聂焰的脸颊,聂焰竟然有些不适,他想让她拿开,却说不出话来。
就像他根本不会怨她,不早一些阻止石涛,只是屈辱为什么自己的命到底会被一个妖族所救?刚才石涛的话太过的刺激聂焰了,而眼前这个女人终于会成为他的人,想到这里,聂焰的心中已经一片冰冷。
此时此刻,聂焰开始坚定的认为。
他所爱慕的,喜欢的,怀念的,不舍的只是以前的碗碗,和眼前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她说什么都不重要?只不过,在今日他被她救了一命,就当自己罕见的承了妖族的一次情吧?
有时候,一个误会就已经足够构成天堑,何况是太多的误会夹在在其中?又何况是他们人与妖注定对立的身份呢?
从聂焰的眼中只能看见一座愤怒的火山,和一种颓废的空洞。
碗碗有些愣住了,这样的眼神让她陌生。
陌生到已经想不起来,多年前那个沉默少言,却是温和的少年那平静如水的眼眸之中不可掩饰的淡淡温暖。
心,在那一瞬间,不可避免的疼痛。
可是,碗碗也早已经学会了平静,换了一只衣袖,继续擦拭着聂焰脸上的脏污,口中的话语还是那么平静:“你若志向是猎妖,如今也已经走到了一个巅峰。我的心思还是一样,如若不能让你明白妖族那些顶级的大妖已经不是你能插手的了,我怕你有一日终究丧命。我还是希望你能意识到这种差距,能够喜乐平安一生,和弟弟妹妹们好好的生活。毕竟,你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了。”
说话间,碗碗看着聂焰。
真真的是天狐之体,双眼之中波动的真诚和情谊,只要不是那心硬如石的人,说不得下一刻就会答应她。
可偏偏聂焰就是一个心若磐石之人,他闭上了眼睛,并不回答碗碗。
只是听得一声叹息,她从他身边站了起来,轻轻说到:“我真的只能保得你一次性命,知道吗?”
聂焰心中想起了石涛临走之前的话语,她到底是要听他的。
从前的情谊算什么呢?就如一个富家女子爱上了一个穷小子,被家族所不允,到底嫁了一个门当户对,日子久了,女子的心还是会向着真正的丈夫。
曾经那个穷小子,能得到一次帮助,已经是莫大的恩惠。
事实上,能够能到偶尔寂寞时,记忆之中的怀念才是真正的结局。
聂焰如此认为,一声冷笑,算是答案。
往日之日不可追,那就让它彻底的逝去吧。
听闻这声冷笑,碗碗的脚步停留了一下,已经得到了片刻喘息的聂焰终于也可以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
“既然来了,如此之近,你不去看看他们吗?哪怕是悄悄的?”
风中传来的只有细雨的声音,眼中也只有碗碗不回头的背影,走得远了,才说了一句:“不了。”
聂焰再次冷笑:“今日之后,一切我会如实相告于他们。我对你早已心冷。他们,也该对你心冷了。今日一试,早该如此。但你救命的恩情,我承下了。”
碗碗依旧没有回头。
冬日的细雨之中谁也看不清楚碗碗是如何的表情。
她走了,身形很快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而冬日的天儿黑得早,此刻这片寂寂的山岭之中,已经是灰黑朦胧的一片。
之前消失的那些动物,渐渐的有些已经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这片山谷,有一只野兔好奇的远远看着躺在地上的聂焰。
聂焰在慢慢的恢复,可是这种恢复的速度很慢,慢到甚至不足以支撑他站起来。
那个石涛是故意对他下手那么残忍,聂焰能感应到他的身体外伤且不提,内脏也破裂了两道伤口,若不是自己身体强悍,早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只怕就已经死在了此处。
更糟糕的是,他身上的骨头起码破碎,折断了十几处,这才是他不能站起来的理由。
要在这片山谷里躺多久呢?
什么时候才能够站起来走回去?还是悄然无声的死在这里?童帝又怎么样了?身为双子之一,这个家伙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可惜,距离相隔着十几米,聂焰也不知道童帝的情况。
却在这个时候,一直悄无声息的童帝呼吸忽然粗重了起来,就像一个受伤的人难受的呼吸着一般。
聂焰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能够感觉到难受,总比全无感觉好过太多了。
希望,童帝的情况不会有自己糟糕。
渐渐的,夜就深了。
之前‘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慢慢的停了。
那只好奇的窥视聂焰的野兔早就不知道跑向了何处,倒是有两条蛇和数不清几只的虫子从聂焰身上爬过,安然的就像爬过了一块岩石一般。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夜里,也会有一轮清月挂在天空,之前那么大的雨,那么大的风。
一个带着一点虚浮的脚步声此时在山谷中‘悉悉索索’的响了起来,似乎在迷惘着方向,乱走了很久,才慢慢的靠近了聂焰。
一只冰凉的手开始在聂焰身上摸索,直到感觉到聂焰的心跳,听到聂焰的闷哼以后才从聂焰的身上拿开。
“你的生机几乎消失了,害我一阵好找。如果这世间双子缺了一个,另外一个会很寂寞的。”是童帝的声音,从他的话语之中,感觉他比聂焰的情况好上许多,说完这句,他似乎又有些愤怒:“你为什么听见我有动静了,你却不说话?”
“少说一个字,就能多恢复一点点。”聂焰的声音疲惫的就如同一个老者。
童帝在他身旁,默然不语,很久之后才说到:“你伤的比我严重很多,我之前只是昏了过去,虽然有伤,却还能够支撑着走出去。而你,在之前的打斗之中,一直都是挡在我身前的,这个情我记着了。所以,现在应该还情,带着你一起走出去,无论生死,也得带着。”
说话间,童帝小心的扶起了聂焰,聂焰吃痛,咳嗽了一声,却是调侃的说到:“论起肉身打斗,你太弱。”
那意思就是我不档在你身前,又能如何?
童帝却少有的并不接口,而是在怀中摸索了一阵儿,塞了一颗赤红的药丸进聂焰的口中:“止血圣药,我去医字脉的修者那里求得了几颗。对你内伤最是有好处,早些恢复,免得拖累于我。之前随你跑得停不住了,如今要回去,怕是要费莫大的力气。”
“哈哈。”聂焰勉强笑了一声。
今时今夜,倒是双子走得最近的一次,在往后的一段很长的岁月之中,双子其实是惺惺相惜,彼此挂念的,只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月凉如水的镇子。
聂家的大宅也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却在几小居住的中心地带,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大哥下午的时候匆忙离去,只留下了一声简短的吩咐,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如何不让人挂念。
兰石最是心急,在屋中哪里还呆的住?
时不时的就会走出来,看看天空之中入水的夜色,清幽的月光,担心大哥此时究竟会在何处?
他一出来,竹风和苏展就少不得跟着,让梅寒只能带着各人的斗篷,挨个的给他们披上:“这么冷的天儿,要是受凉了,不是徒增麻烦吗?”
可她自己却也忍不住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希望能听见一声惊喜的开门声。
在这样的夜里,谁能注意到,那一片嶙峋的假山背后,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正在呆呆的看着他们呢?
山海秘闻录 第五十六章 锻心(上)
那个身着黑衣的身影自然是碗碗。
在这世间任谁也不会想到几个平凡的孩子,会值得让天狐用这种方式去关注。
而他们并不知道碗碗的这番情意,也不用知道。
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表达才是最好。
“走吧。”一个时辰以后,一顶神秘的轿子无声的出现在了聂家大宅旁边的偏僻巷道里。
轿前,一个身着黄衣的男人正在等待着。
他自然就是石涛。
碗碗一步一步的沉默走向那顶轿子,也不顾身上夜露深重沾湿了黑衣,就这样直接坐进了轿子。
石涛沉默的望着聂家大院不语,眼中闪烁着让人琢磨不透的耐人寻味的光芒。
“你最好别打他们的主意,否则你我之间必然决裂,狐族也将永远是你的敌人。”碗碗的声音从轿中传出,罕见的,不是那种软糯动人,而是带着一丝认真的凌厉。
在轿外,石涛的脸上一变。
先是厌恶的看了一眼聂家的大宅,神情却又变得有些哀伤,在轿外轻声的说到:“沐儿,几个人类的普通人还不值得我去亲自动手,你为何如此的紧张?好像你除了对狐族的一片心以外,所有的牵挂和情感都用在了这片宅院里的人一般。”
轿中没有任何的回应,沉默的就像这夜雨停后的夜。
而石涛也并没有进入轿中的意思,而是带着一丝惆怅继续说到:“说起来,你我才是共同的妖族族人,更有婚约在身。但又是为何?你总是能够轻易的与我决裂?”
“走吧。”轿中的声音再次恢复了那种软糯动人,似乎也带着一丝发不出声的叹息。
石涛沉默的走入轿中,这顶轿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就如同从未出现过。
就如还在挂心聂焰的几小,也从不知道曾经心心念念的大姐,就在不远处那样看着他们过。
两日以后的深夜。
聂焰回到了聂家的大宅,很隐秘的,几乎没有惊动聂家大宅几个人。
伴随着他一起回来的,自然还有童帝。
这位优雅高贵如同王族一般的男人,从来没有如此的狼狈过,纤尘不染的白袍,已经看不出太多原本的色泽。
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已经凌乱无比。
俊美的脸依旧是好看的,只不过尘土的痕迹混合着血迹,哪里还有平日的风采?
所以,当梅寒看见这样的童帝出现在她面前时,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狼狈的男人,就是当日让她惊艳到甚至忘记了呼吸的男子。
可当她看见大哥聂焰的时候,她忽然情愿大哥也是这个样子都好,也胜过大哥如今的模样。
曾经聂焰也远游。
每一次回来,总不会是鲜衣怒马。
风尘仆仆那是常态,更多的时候,或许显得比眼前这位童先生更为狼狈一些。
但那总代表着大哥没有事情,他就是这样的男人而已,不会在乎自己的外在。
可如今的大哥怎么了?脸色灰白,几乎是站立不住的,眼睛半闭着,眼神空洞,似睡非睡的样子,谁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意识?
特别是手臂,有明显的扭曲,那是折断了吗?
梅寒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倒是冲动的兰石压抑着内心的怒火:“是你?”
童帝小心的把聂焰放在床上,背着双手,同样是那副招牌表情,斜睨着兰石:“我若有本事把他打成这个样子,我倒是很开心的。人我已经送到,他到如今没死,之后也不会死!找个好大夫吧,骨伤至少要处理一下,再对症开点儿方子,按照他的身体,自然也会恢复。只是,会损伤一些本质。”
童帝永远都是童帝,即便已经狼狈成这副模样,言语神态间那种高傲却是永远都不会改变。
只是说话间,他似是故意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聂焰,意味深长的说到:“双子是否还能存在,以后怕是难以预料。”
说完这话,童帝抱拳,说了一声:“告辞。”就转身扬长而去。
在这个时候,梅寒忽然叫到:“先生,能否留步,小女子想问先生几个问题?”
童帝止步,转身看着梅寒,扬眉,也不说话。
“关于大哥,先生一定知道的不少?只想问问先生,能否告知大哥一些详细。如今大哥这副模样,若然我们还懵懂无知,只怕...”梅寒说话间,轻轻抿了一下嘴唇,眼中流露出浓厚的担忧,但又一闪而过,变为了一种坚强。
她转头看了一眼苏展,如今夜深,大夫是要请的,但在这之前,苏展学医几年,也能简单的处理一下。
“不能,除非是他自己告诉你们。”童帝淡淡的说到。
猎妖人的一切岂能轻易说与凡人?
梅寒的神色一变,有些失望的模样,但很快又开口问到:“我们自然相信先生所说,大哥无性命之忧。但见大哥眼神,是梅寒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我实在担心。”
“是的,身伤易治,心伤难医。你大哥他...大概比我还要骄傲,更何况其中有他的心事在其中。我没有办法,但愿你们能有办法,只需告知他,我半年以后会再来一次。”说完这句话,童帝不容梅寒再问,转身就离开了。
梅寒几人急切的想要相送,但那童帝的脚步却是极快,一转眼就已经跨出了院子,看着已是追不上了。
几小只能无奈而回。
谁也不曾知晓,走到大门前时,童帝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聂焰所在的宅院,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那日,相携走出那片山谷,就已感觉他的心态已是强撑,果然随着两日颠簸,伤势的加重,他干脆就借伤势,装作了懵懂,不再开口言语。
童帝何许聪明之人?自然察觉出聂焰其实内心深处,某一种一直坚持的东西开始崩溃。
可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他根本就无法对聂炎的情况有任何的帮助,只盼能早些把他送回聂家大宅。
“看得出来,聂焰是很在意这几个孩子的,但愿他们有办法吧。”童帝在心底默念了一句,这才真正转身离去。
若是双子只存其一,是否以后的路上会有些寂寞?
前日,在山谷所受之耻辱,他日还真心盼望能够两人一起讨要回来。
人的日子会出现某种停滞,就比如彻底醒来以后的聂焰。
因为骨伤,一天之中的绝大部分光阴,只能躺在床上,沉默的发呆。
面对挂心的几小,也只是勉强的敷衍,饭来就吃,困了就闭眼,这就是一种停滞。
可时间却并不会因为生活的停滞,而停留,所以说时间永远的无情。
一个月了。
聂焰就是如此的过着。
原本就半年未出江湖,这一个月的绝对消失,所以江湖之中关于聂炎的声音就有些淡了。
倒是童帝闹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独上某处深山,亲手斩杀了一只大妖之后,忽然宣称要暂时退隐江湖半年,若是半年之后能够归来,他不再是童帝,而会是真正的水童。
因为他要让童家传说中最强的杀伐之音——水之音,真正的重现江湖。
让童家变成真正的水童家。
斩大妖自然是为了让人们不忘自己的威名,在如此的功绩下,宣布退隐。
第一,是会让所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声音。
第二,则是一种对自己的逼迫。
这就是童帝,事情不然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的童帝。
对比颓废的聂焰,他选择的是更加激进。
又是一个月过去。
已经是绝对的深冬时节了,蜀地在这个冬天罕见的一连下了两场雪,难得的雪景让蜀地之中的很多人都感觉新鲜且新奇,小镇有些热闹。
却不包括一直笼罩在压抑气氛之中的聂家大宅。
原因则是因为聂家的家主聂焰,好像已经成为了废人。
他的骨伤早就痊愈了,这是一个奇迹般的恢复速度。
相对,身体的内伤也在好几位大夫,甚至远道而来的大夫的调理下,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可是,这并不代表聂焰就恢复了。
这一日,屋檐长廊下,身披着厚袄子的聂焰照旧在这里坐着。
身前照旧倒着好几个已经喝空的酒瓶,眼神照旧的空洞飘忽,就连这院中银装素裹的美景仿佛也在他的眼中留不下半点的痕迹。
闭眼,还会想到那一日的无力感,任何的攻击都如打在了空处。
睁眼,却又似乎还能听见,碗碗在耳边说,我没有过早的阻止,是为了让你意识到之间的差距。
如果不看不听,心中却又会想起自己是如何卑微的趴在泥泞之中,让一个一生都不愿意再纠缠的人开口相救,如同蝼蚁的。
而脑中有一种愤怒,如同焚心之焰,无处发泄。
那吞噬父母,毁灭村庄的蛇妖是永远杀不了了吗?因为——差距!
想到此处,聂焰的嘴角竟然浮现出一丝笑容,苍凉而凄楚,绝不该出现在如此年纪的他身上的笑容。
一扬手,一口烈酒,又已入喉。
山海秘闻录 第五十七章 锻心(中)
“大哥。”在这个时候,梅寒端着一个托盘,来到了聂焰的身边。
看着聂焰在一上午又喝了那么多酒,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托盘,语气之中带着责备,一把从聂焰手中夺过了他的酒壶。
聂焰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任由梅寒如此,否则梅寒绝对夺不下他手中的酒壶。
他的眼神空洞的望向别处,并没有办法去面对梅寒失落又担心的目光。
兄妹之间,并没有多说,仿佛是一场沉默的对峙。
良久之后,终究是梅寒叹息了一声,从托盘上拿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服侍着聂焰喝下。
聂焰也就顺从的喝下,只是像傻子一般,有些黑色的药汁会从他的嘴角流下。
梅寒心疼的为他擦去药汁。
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的地方,兰石躲在一棵树后恨恨的看着,终究一拳砸在了树上,震得树上积雪纷纷掉落,然后一跺脚转身离去。
而苏展则在不远处的亭子之中,似乎是捧着一本医书在看,却忽然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在他旁边坐着的竹风,竟然一撇嘴,像小时那样就要哭出来,声音凄楚的叫了一声大哥。
只能这样,没人敢过度的刺激聂焰,上一次,兰石过激的几句话,让聂焰深深的沉默了四天,没有说一个字。
“喝点参汤吧?在这蜀地,要寻上好的人参可不容易。”梅寒为聂焰擦好嘴角,又捧过了一碗热汤。
却是被聂焰轻轻的推开:“不了,兰石练武,让他补身体。”
说话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梅寒抢过去的酒又回到了聂焰的手中。
又是如此!
梅寒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伤心,偏偏聂焰根本就不看她,她只能端着托盘离去,一如之前的每一个日子。
除了必要的汤药,和囫囵的吃下一些饭食,大哥拒绝任何对他身体好的东西,觉得在他身上都是浪费的感觉。
每天只沉浸在酒水当中。
梅寒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这个意气风发的大哥变为了这般模样?可是,他却好像把他的心锁住了一般,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若然不是他依旧关心他们,梅寒都会以为眼前这个人恐怕只有大哥的皮囊而已。
梅寒走出了几步,想起这些,心中越发的凄楚,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似再也忍耐不住,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大哥。”
“嗯?”聂焰的声音懒懒的,淡淡的,身体却连一个动作都没有。
梅寒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也更加让她坚定了想要说出想法的决心:“我跟随大姐之前,依稀还记得我的童年。我记得我们家有很大的院子,父亲读书,母亲贤良,似乎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我记不清了,但那种家很好的感觉我还记得。”
聂焰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拿起酒壶,又吞下了一口酒。
酒液入口冰凉且辛辣,非常矛盾的一种感觉,就如同他自己,一心想要荡平天下大妖,还一个清明人间。
却又一心再也不相信自己,只要心中的血一热,就会想到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耻辱感,以及碗碗的话。
“但这个家我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我和父母走散了,或许是我幸运,就是因为走散了,我才避过了死劫,因为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追上的匪兵杀死了。”梅寒的泪水滑落,兵祸动荡的年代,也就意味着趁火打劫的土匪不知有凡几,遇见兵或许能逃得一条性命,遇见土匪...
“我有这样一个家,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大姐。因为已经失去的,一再说又有什么意思?我还要活下去。在我最难的时候,以为自己就要死的时候,我遇见了大姐,她用半个馒头救活了我,可是因为伤心,我一直都很浑浑噩噩,天天跟大姐说些绝望的话儿。”
“她却如同没听见一样,天天对我笑嘻嘻。终于在有一天,我照旧觉得自己以后会很惨的时候,大姐不准我再絮絮叨叨了,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她对我说的话‘好了,妮儿,难过了那么多天也应该够了。就像一个人再饿,吃饭也不能吃上十天不停,一个人再困,睡觉也不能一个月不醒。一个人再伤心难过颓废,也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如果要这样过一辈子,那倒不如死了。以后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也会发生好的事情,难过的,过去的,就这样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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