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素罗汉
曹总兵这次进宫面圣,在澳门问题协商后,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总得来说,御花园里这一场茶话会,宾主之间的气氛还是相当和谐的,皇帝本人可以说是尽全力拉拢了曹忠臣。从九五至尊的角度来讲,今天崇祯姿态放得很低,这是相当难得的。
曹总兵也基本上得到了自家想要的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拿到勤王预定成果的同时,成功脱离了北方这一处烂摊子,回到了进可攻退可守的超然战略位置上。
茶话会正事谈完后,曹总兵还有幸被皇帝请客搓了顿晚饭。在御席上混了个半饱后,三位臣子这才满脸感激之色地告别陛下,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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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宫这一刻起,曹总兵就进入回家倒计时了,不过在这之前,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接下来一段时间,曹总兵虽说每天还要上朝,但这时候已经没人搭理他了。文官不喷武将的话,那这名武将按照朝堂的规矩,还真就是人肉背景板,没有对天下大事发言的权利,这是潜规则。
不过每天下朝,等曹总兵回府后,他老人家可是很忙碌的。
由于之前的购地政策,导致了忠勇伯府门庭若市。各路勋贵大员纷纷来访,然后曹总兵就只好疯狂宴客,从下班喝到深夜,一遍遍给客人重复解释购地政策。
 
第481节 后果
吸纳京城阔佬的投资,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明末的财政已经陷入了严重滞涨。一头是国穷民贫,另一头的缙绅阶层却又将大批偷到手的国家税款囤积起来不参与经济流通。各地天灾频发,上层已经预感到了危机,开始存粮草过冬了。
然而这些人打死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叫李自成的人,最终将他们手中的银子都拷掠了出来2000万两。
后世人都知道,想要经济发展,货币就必须流转起来。所以穿越众就抛出了购地计划:京城阔佬都有钱,与其等着被人拷掠,不如早早拿出来买地。
这样一来,原本堵死的血管就相当于重新工作了购地银子会被穿越众就地使用,搞活北方经济,购买北方流民,一举多得。
而要求客户自带种田人手这个政策,则是必须的。甚至可以说,这才是穿越众吸纳京城资本的真正目的。
这样一来,关于“反贼吸纳流民”的指控就不存在了。
古人对于这套把戏其实很清楚,几千年来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在如今天灾战乱频发的情况下,一个势力大肆吸纳流民,除了想造反还有另一种解释吗
之前指控曹总兵的弹章,上面最严厉的罪名,吸纳流民就是一条,满朝文武对此都是默认的。
所以曹总兵才及时抛出了购地政策来对冲这一条指控。
购地政策最核心的一点就是,它给予了投资者一个虚假概念:地是老子买的,佃农也是老子的庄户,这些资产都不姓曹。既然人口和土地都分散在了各位老爷手中,那么往夷州运人也就不违规了。
是的,截止目前,老爷们就是这样考虑的。
另外,一部分对曹总兵有深深敌意的缙绅,还保留了后招。
将来如果姓曹的识相,大家就这么过;如果姓曹的不识相,那就对不起了。土地和人口都是老爷们的,实在不行,还可以运作朝廷在夷州来一波改土归流,设置郡县虽说县太爷来了就要上农税,但是就没姓曹的什么事了。
这属于两败俱伤的保留大招。
还是那句话:你盯上了人家的xx,人家盯上了老爷们的想法看上去都很美,至于结果嘛,走着瞧就是了。
总之,在购地政策推出后,当前曹总兵面临的最大指控就不存在了。由投资者“自运佃农”这一条,打破了所有法理上的禁锢,使得穿越众在北方迅速打开了局面,借风使力,开拓出了一条更加“粗大”的人口运输渠道。
免税和自运人口两条最重要的条款商谈完毕后,其余的一些小政策就不太重要了。毕竟投资者是要先行派团队去考察的,到时候去夷州感受一番,什么政策也都明白了。
诸事安顿完后,曹总兵离开京师的日子终于到了。
1630年4月27日晨,忠勇伯,左都督曹川在朝会上当众向崇祯帝辞行,在得了皇帝又一次赐下的钱币锦缎等礼物后,忠勇伯于当天正午,告别了正在装修的府邸和留守的薛经历,率领亲兵队伍离开了京城。
没想到的是,在出城的途中,竟然还有明人站在长街旁送行。这一次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人们热情依旧,曹大人是在一片“公侯万代”的颂福声中出的京城。
出京城,和城外军营的大部队汇合,回头望一眼渐渐远去的古城,穿越众一行人放开马缰,带领着队伍向天津方向驶去。
从这一刻起,历时半载,历史上代表着明国正式进入亡国倒计时的己巳之变,划上了一个被穿越众改变过进程的特殊句号。
历史上的己巳之变,影响深远,意义重大。
这次战役不仅仅是后金第一次入关抢劫那么简单。其对明国政治经济,乃至朝野上下的作战信心都产生了无可估量的影响。
另外,就在这次己巳之变中,一些看似不起眼,却影响深远的变化,也悄悄地出现了。
从表面影响来看,第一,此次战役导致了明国社稷震动,庙堂晃摇。
皇太极率军围城,标志着崇祯中兴之梦的破灭。战役中明国京畿地区的防御体系遭到重创,总兵赵率教、满桂、孙祖寿、麻登云、黑云龙、朱国彦六大员或死或俘。
另有兵部尚书王洽、工部尚书张凤翔、蓟辽督师袁崇焕、遵化巡抚王元雅、总理蓟辽保军务刘策等或死或狱,朝堂恐慌,官僚体系元气大伤。
第二,朝局混乱。后金军撤退之后,明廷不但没有吸取教训,而是借机倾轧进行党争。自东林党内阁大学士韩、钱龙锡、成基命、李标以下去职,取而代之以周延儒、温体仁等人入主内阁,六部九卿也相应变更。
第三,京城守备虚懈。在此之前,京师过了180年和平日子。等到战争突然降临,从上至下都没有任何实际性准备,守城军队一片混乱,京城险些丧于后金之手。
最后,财富被掠,生民涂炭。京畿、京东地区遭到大肆掳掠,生民涂炭,百业凋零。以上这些都加剧了明国社会矛盾,加速了明国灭亡。
这次战役在历史上具有极重大意义。它标志着明清双方战略形势的重大转变:之前明国的堡垒推进、经济封锁和外交联盟政策都在此役前后陆续瓦解,明国永久性地失去了战略主动权。
除去以上这些损失之外,潘多拉的魔盒里还跑出了另外一些东西。
 
第482节 分流
旅明正文卷第482节分流勤王军从京城出发后,第三天回到了天津城。
天津城摆出了盛大的迎接仪式。
自巡抚以下,所有天津城里的头面人物,包括全城百姓倾巢出动,沿着老校场站出了十里长队。
不怪父老如此兴奋。要知道忠勇伯这支队伍,其中数量最多的,可是由本地乡党组成的飞虎营。
土著不懂什么是机枪什么叫战斗力,土著只知道,这姓曹的总兵可是靠着咱天津爷们卖命,才从皇帝哪里讨来了一顶大官帽。
所以今天大伙格外高兴:家乡出了一支能力战鞑虏的强军,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好事。即便鞑子下一次再入关,父老们也不用一日三惊不是
俗话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所以在穿越众默许下,飞虎营的爷们今天算是放飞了自我,硬是耍着宝进了天津。
一路行来,有人在马上拿大顶,还有人光着膀子舞大刀,说过之处喝彩声不断,场面可比京城阅兵时热闹轻松多了。
最终,当队伍回到久违的老校场后,总兵大人进行了最后一次集合。
面对校场里整整齐齐的上千名骑兵,大人发表了一通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的重要讲话。最后,随着电喇叭里传来的“解散”和全体士兵齐声回应的“杀!”声,飞虎营正式解散。
接下来是论功行赏时间。
大筐的银币早已备好,营兵排队登台,得到了一份远超大人当初承诺的赏银。满心欢喜的人轮流上前给曹总兵磕头,颂祝大人公侯万代多福多寿。
接下来是庆功会。
之前无论穿越众还是士兵,在政治空气浓烈的京城过得都比较谨慎,生怕捅出什么漏子来。现如今大家回了天津,不光土著感觉到了家,穿越者其实也有点卸下压力的味道,所以庆功会办得相当大气。
成排的火堆在校场上点燃,成群的牛羊赶进来,光着膀子的大厨开始烤肉,一坛坛新酿的二锅头被打开,沥沥的倒酒声开始成为场上的主旋律。
除了军人外,本次庆功宴,天津本地的名流商贾以及官员也受到了邀请。
逼格高的大佬同新科忠勇伯一起坐在将台上,喝着铁桶酒吃着片好的肥嫩羊肉,其余人等则在校场上端着酒碗开自助。
与此同时,本地的戏班也被请来了。搭起的戏台下方,很多第一次来的客人,惊奇地听到了通过喇叭放大的戏曲声。
就这样喧闹的庆功宴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清晨,期间总兵大人还多次下台给壮士们敬酒,真正做到了爱兵如子,与民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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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天后,从五一这天开始,飞虎营的人员分流安置工作正式开始了。
之前在操场解散那一刻,其实飞虎营已经算是解体了。接下来,所有人员要面临一次重新分配,这之后,一个崭新的飞虎营将会重新组建。
新的飞虎营将会正式建军,而不是之前那种急就章的雇佣军模式。
换句话说,士兵会变成拿工资和津贴的帝国正规军。与此同时,整只部队的级别也会提升,从二线杂牌升格成为常驻北方的一线骑兵部队。
上午,依旧是老校场,平整光滑的煤渣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了前日庆功宴留下的痕迹。
梅抚西已经脱下了那身厚重的绿袄,换上了一款对襟军常服。此刻的他,正排在一条长长的队伍里往前挪动。校场上并排的队列还有几条,都是飞虎营士兵。
队伍的尽头是一排位于校场墙下的房子。此刻队伍挪动的速度很慢,但是士兵们并没有不耐烦。除了小声和前后排的人交流外,没人扰乱秩序,始终保持了线性队列。几个月的训练,使得这些原本散漫的农业社会人士,很好地学会了排队和服从命令。
微笑着和右手边一个熟人用手势默默打个招呼后,梅抚西转过脸,又用审视的眼光看向左边队列。
经过这一会观察,梅抚西已经大致看出了点眉目:他本人这一队,多数都是年轻,平日里训练认真,按照教官的话“有发展前途”的那类人。
而周围那些,则大多是普通兵员,听吆喝干活那种。
就在这时,排在梅抚西身后一个黑汉子,将一张长满了络腮胡子的大饼脸凑过来,偷偷在他耳边说道:“少爷,可是要去南边花差花差”
“呵呵,这谁晓得左右不过听上官的喝罢了,指不定我家老头子还不许去呢。”
“嘿嘿,少爷,莫装了,营里哪个不晓得你是被南人大爷看重的。我说,梅少爷,您老日后发迹了可莫忘了我老哈啊!”
说话的这位大饼脸名叫哈六。
哈六虽说是本地土著,但他的种不纯,身上有蒙人血统。哈六祖上是当年随天津三卫在此地扎根的蒙古军官。这些年下来,世代与汉人通婚,早已没了蒙古模样,只剩下了一张大饼脸。
哈六此人和梅抚西一样,弓马娴熟,武艺高强。不过和梅少爷不同的是,哈六这一分支早就在卫所失去了职务,其家生活困顿,父母多病,所以他成年后就不得不随商队出塞挣钱补贴家用。
到后来哈六挨到双亲过世后,彻底没了拘束,和天津卫所断了关系。于是此人便拉起了一支小队伍,时而给人当护卫,时而去口外做马匪,行踪诡异。
这一次飞虎营募兵,哈六不知为何居然也加入了进来,而且和梅抚西一样混得不错,
第483节 回航
就在梅抚西收到命令的同时,一支船队停在了大沽口外。重新编组完队形后,船队开始缓缓沿着海河上溯,一路上避过了被浮标标识出来的明暗礁沙,往几十里外的大直沽驶去。
拥有军用无线电报的穿越众,自然不会告诉本地人船队到了。然而在利益面前,土著商人团体早就有了对策。
老爷们在海河口安排了快马和望哨,船队到来的第一时间,繁华的大直沽商埠就忙乱起来。
无数人站在码头上翘首以盼,小孩子跟在岸边乱跑,消息正在以闪电般的速度扩散。周边地区的商人们会在接下几天内赶来,像蚂蚁般将远方的运来的海货分食一空。
往年每逢夏秋季,也会有乘着南风络绎不绝来到天津的南船队,所以本地人对船队并不陌生。
土著之所以对来自夷州的船队如此兴奋,除了无视风向反季节的缘故外,利益才是最大的原动力。
普通明船上拉的货物,无非是一些江南土产,价值最高的是各种丝货,此外还有很多日用品和粮食。
而夷州船仓里装的,可是煤油灯、煤油、玻璃镜、荔枝罐头、暖瓶、马口铁、车轮轴承,制砖机这些高价值商品。
这就相当于把财富浓缩了起来,看似只是一支十船队,但是商品总价远远超过了几十艘沙船组成的传统商队。
夷州货不但价值高,而且从不愁销路,无论运去哪里都会被一扫而空,永远缺货。这也是商人们趋之若鹜的原动力:每一支夷州船队的到埠,都能催生一批富人,都能令各地商人大赚一笔。
所以当船队上溯到大直沽后,河两岸已经是人头攒动,码头上聚满了接站的商人,就等着财富靠岸了。
这一次到达天津的船队,依旧是由同款的800吨新闸船组成。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船厂陆续有新船下水,所以这次船队的数量增加,达到了十二艘。
总量超过5000吨的货物,在众多土著劳工日夜不停的卸载下,没用两天就全部分流到了各地豪商的仓库里。
明代的京津地区,资本是流通的。5000吨货物看上去很多,但是在京城资本的支持下,依旧被土著全数买入,没有发生滞销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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