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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素罗汉

    现如今的磺港镇,周边已然没了土著村社。以磺港镇为中心点方圆十公里区域,已被彻底清理干净,道路也已经修到了附近的铁砂矿场。

    另外,经过疏浚的磺港溪,也已经和阳明山附近的河流打通了联结。这样一来,从阳明山火山群落采集的硫磺矿,就可以顺着河道运输到磺港,再装船出海。

    整体来看,台北的矿业格局现在已经建设完毕,达到了设计要求。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不能少了另外一股重要的力量:奴隶。

    十七世纪的台北,是遍布着森林河湖沼泽的原始蛮荒之地。除了那一点海滩之外,其余的土地上,茂密的植被几乎占据了所有地盘,遍地都是吃人的蚂蟥和飞舞的蚊子,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修建道路扩大易居地盘,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

    穿越众付出的代价自然就是奴隶。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美国铁路的每一根枕木下面,都横卧着一个爱尔兰人工人的尸首。

    这句话主要形容的,是当初修建第一条横贯北美大陆的太平洋铁路时发生的事情。

    在广袤干旱的西部平原上,有没有那么多爱尔兰佬被埋下去不知道,但是穿越众可以保证,为了打通从磺港通往阳明山区区二十里的矿业运输线,死掉的奴隶数量是远远超过美国铁路公司的。




第503节 台北(二)
    “咚”地一声闷响后,原本正在打摆子的奴隶后脑被砸了一锤,然后这个人就趴在那里不动了。

    不要小看这一锤:即要一下结束目标痛苦,又不能搞得脑浆四溅鲜血直流,这手中的力道是要掌握好的,一般人砸不出来这种五星闷棍。

    “抬走,麻利些抬走。”

    吴三爷打出必杀一击后,挥挥手中铁锤,面无表情地做了个通用的挥手手势,然后两个健壮的奴隶就将尸体抬出了草棚。

    不能用刀,刀会导致鲜血喷溅,污染草棚,招引来可怕的蚊子和各种昆虫。尽管草棚隔一段时间就会集中烧毁,但是没烧毁前还是要住进很多批次新人的,不能大意。

    所以吴三爷他们平时都用锤子。

    处理完患病奴隶后,三爷略微低头,钻出了并不高大的草棚。然后他目送着尸体被抬上板车......车上已经有了好几具尸体,这些最终都会被扔进附近的一处天坑里去。

    站在十七世纪台岛北段的山坳中,环顾着四周美丽的自然风景,吴三爷脸上却写满了深深的忧愁。

    伸手摸了摸军绿色棉布作训服的口袋,发现烟又没了,于是三爷一伸手:“拿根烟抽。”

    “抽你的鸟毛去,老货。”

    说话的是一个面白,看上去斯斯文文,甚至有点俊秀的年轻人:“你这老东西抽烟没数,不够就来讨要,当本少爷的工资是大风刮来的?”

    惯常有领导气魄的吴三爷,关键时刻其实也是能伸能屈的,所以他被怼了也不生气,而是堆起一张胡子拉茬的笑脸说道:“咱这一亩三分地上,哪个不晓得玉生少爷是真正有家底的老财,抽几根烟还能把少爷给抽穷了?”

    “哼,好啦,别一天到晚惦记少爷那点养老银子了。就这鬼地方,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且两说呢。”

    名叫玉生的年轻人听到三爷恭维后,脸色好了许多。嘴上虽说还在唠叨,可手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马口铁烟盒扔了过来。

    三爷一抬手接过烟盒,先是打开盒盖取出两根中档台江,然后掏出一个用天鹅绒绒套细心保存的银壳ZIPPO,“叮”得一声后打着火,一并点燃两根烟后,将其中一根递给了年轻人。

    “放心,不白抽你的。等哥哥我的拆迁补偿讨要到手,兄弟,你的好日子就到了。”

    听到三爷又一次说起了那笔虚无缥缈的拆迁款,玉生吐出烟雾的同时嗤笑了一声:“那我这个做弟弟的,可得卖力再活个三五十载,大约就能享到哥哥的福了。”

    下一刻,看到两个领班开始抽烟闲聊,站在四周的几个穿作训服的人于是也一同掏出了烟。监工们在这处台北密林外的谷口坡地上,开始了难得的小恬时间。

    .........................

    金瓜石,是位于台岛东北部的一个行政区域,后世隶属新北市,地处雪山山脉北侧支棱与东北角海岸间。

    金瓜石地区三面环山,一面面海,曾经因为开采金矿而繁华一时。

    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当时在基隆河河段修筑铁路桥时,有工人在河道中发现砂金,然后蜂拥而至的淘金者便一路溯河而上寻找矿脉。最终在3年后,终于被一位潮州籍的李姓农民在九份山区附近发现了小金瓜金脉。

    而在小金瓜被发现后不久,淘金客也在附近发现了大金瓜露头。“金瓜石”这个地名,即因为大小金瓜的山型貌似南瓜,也就是台语所说的“金瓜”而得名。

    原本寂静的基隆山,就此开启了日后金瓜石矿业的辉煌岁月。

    对于穿越众来说,其实在早期穿越的时候,大家的一致意见是不开发金瓜石的。

    原因很简单:金矿到处都有,没必要花费海量的人命去原始森林喂蚊子——当时的穿越政权,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根本经不起“浪费”。

    然而时间到了1630年,穿越众来到大明3年之后,情况发生了根本变化。

    除了最重要的工业基础不断完善,社会财富迅速增加这个总前提之外,来自于南洋各地的奴隶数量也呈现了爆炸性增长。

    奴隶贸易的蓬勃发展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进程。和历史上不一样,来到东亚的殖民者们,在这2年间突然发现,他们居然再也不用操心贸易了?

    无论是什么人,只要随便运一船奴隶或者别的什么穿越众需要的货物,就可以在台江沿岸的大型仓库里,立刻,马上,公平,没有任何障碍地换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一种商商品——不限数量,不限种类。

    商人们唯一需要操心的,是口袋里的银币够不够。

    之前无数年间,占据了所有殖民者最渴望货品清单头一位的商品:生丝,现在已经掉到了清单前十,因为有很多种“神奇”的东西,其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生丝。

    譬如能拯救一船人,或者一城人生命的漂白粉。

    譬如封在蜡丸里,能治好海员坏血病的神秘药丸。

    譬如教会最喜爱的,能在欧洲漫长的冬季给教徒带来光明的油灯和煤油。

    这些琳琅满目,但是价格昂贵的商品,第一时间掏空了所有来客的腰包。

    适应了这种新型贸易模式的各国商人们,很快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大家现在已经不需要把精力花在寻找明国货源和互相斗殴身上了,因为谁也无法垄断和买空穿越众手中的货物。

    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如何快速,高效得将穿越众需要的货品运到那该死的,充满诱惑的台江港,然后再将那些神奇的货物用去欧洲发财。

    于是,由于三十年战争欧洲银根紧缩,原本日子过得凄凄惨惨的西班牙人,在半年前,针对菲律宾土著,发动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型战役:圣?塞塔战役。

    而盘踞在香料群岛的红毛也不甘人后。

    原本历史上,荷兰东印度公司最伟大的总督,简?皮特斯佐恩?科恩,将于去年在被土著马打兰苏丹国围攻巴达维亚期间,患上痢疾而死,享年仅仅43岁。

    而在这个位面,由于总督府水窖里被撒了漂白粉,所以科恩总督健康地活到了苏丹国撤围。

    到了今年,缓过气来的荷兰人,于是在科恩指挥下,发动了针对马打兰国的新一轮战役:即为报仇,也为抓捕奴隶。

    于是,突然间发现手中多了大批计划外奴隶的穿越众高层,就又把视线投向了台北山窝窝里那一处赫赫有名的金瓜石矿区。

    那里不但有金矿,还有穿越众目前最看重的铜矿。



第504节 台北(三)
    吴三爷的大名叫吴猛,是个被发配到台北的罪犯。

    什么罪名呢?抗拆。

    抗拆就是武力反对拆迁,然后试图报复社会,最终事败后,三爷就被发配了。

    当初熊道熊老爷在拆迁上海港时,身为地头蛇兼私港运营商的吴猛,由于搞不清对头的来历和背景,所以犯下大错,抗拒拆迁,最终和熊老爷过了两招散手后,不敌跑路太湖。

    这之后在太湖群匪袭击港口时,吴三爷又扮演了带路党/还乡团的角色,然后事败被俘。

    好在来自后世的穿越众还是有“事实婚姻”这种法律概念的,熊老爷也认可吴三之前对私港的所有权,所以最终三爷没有被砍掉脑袋,而是发配去了台北做苦役——财产权不能抵消罪名,各归各。

    和几个小弟一起被塞进底舱,昏天黑地地来到台北后,看到这处蛮荒的孤岛和遍地的奴隶野人,三爷原本以为自己完蛋了。

    不成想,没过多久,三爷又干回了老本行:码头管理/监工。

    虽说台北是流放犯人基地,但是这里面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其中地位最低的自然是南亚奴隶了。这种纯粹就是消耗品,在台北的原始森林和沼泽中修路,一船“货”用不了两三个月就会消耗光。

    其次是土人。被强行烧了村庄,归拢居住的这些“归化人”,基本上承包了磺港镇所有的建设和杂役工作。

    不过好的一点是,土人吃穿不愁有工资,也不用被派去森林里修路。另外,凡是能通过简单日常汉语考试的,磺港乡政府还会给他“抬旗”,享受普通市民待遇,有资格进医院看病。

    最高一等人自然是汉民了。

    这些人中,虽说有一些因为偷抢拐骗被送来的犯罪份子,但是占人口比例最高的,则是被变相发配过来的各族“精英”。

    前文说过,穿越众既然从大明无限制吸纳人口,那么自然就会出现很多举族迁移的移民。

    这其中的宗族势力,毫无疑问对穿贵们的事业是有威胁的,至少早期就是如此。所以穿越众对这些和跑来抢权利的族长耆老少爷毫不客气,一律统统发配来台北讨生活。

    不过和吴三爷同理,这些人来到台北后,其实没有遭受什么不公——本地的疟疾和严酷的自然环境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事实上除了不能离开此地,外加信息是单方面输入之外,在这边过日子的明人,他们和在台南的人区别并不大。

    这边同样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同样有能了解天下事的报纸,同样有工作可做。这些被变相发配的人,之前可都是明国地主阶层的精英份子,他们即不缺文化也普遍不缺钱,所以只要愿意参加磺港镇建设的,总归日子是能过得下去。

    而且伴随着磺港镇的成型,他们中有很多人也在这里置办了产业,算是另类的安家开枝散叶了。

    唯一的问题,是死亡率太高。

    磺港镇是从一处海滨木栈桥发展起来的。在开拓初期,可怕的疟疾和各种由蚊虫传播的疾病是不能避免的。

    囿于这边严苛的自然环境,初期来到这里的大部分移民,在短短几年时间就已经有不少人死亡。隐藏在磺港镇高速扩张背后的,是一个出现在穿越众办公桌面上的,令人惊诧的移民“更新换代”数据。

    好在不管这里死多少人,之后总会有源源不断的各路人马被补充过来,吴三爷和他的几个小弟就是其中一份子。

    初到贵地的三爷,心情是晦暗的。看将军府这无法无天的做派,自个这次又被充军流放,怕不是要先打个一百几十棍的杀威棒醒醒酒?

    结果当这边的政府文员看完三爷的档案后,发现他不但能算数,而且能在风波诡异的私枭盐港扎住多年盘子不倒,这正是磺港眼下最急缺的,具有特殊“管理经验”的人才啊!

    于是三爷这个流放犯下船伊始就又匆匆上岗了——二建总公司阳明山公路段总监理助理。

    具体来说,三爷和几个小弟,变成了公路段最前沿工段的监工,拿枪带刀带皮鞭的那种万恶监工。

    三爷很快就适应了新生活,毕竟管着奴隶去干活可比自家去干活轻松多了。

    饱经世故的他和那些铁憨憨可不同,对于自家头顶的二建总公司和磺港镇政府,三爷可是充满敬畏感的,毕竟曹大帅的本事他在江南时就彻底领教过了。

    这样一来,作为优秀员工的三爷,无形中就躲过了几次灾劫——认真研究过上头下发文件的三爷,及时提醒了手下:上头对蚊子十分重视,咱们还是把营地的防蚊工作做好,平时出门,哪怕天再热也要穿长袖。

    随着时间的推移,熬过了前期鬼门关的吴三爷,后来慢慢提升了资历,变成了公路段的资深人士。

    在这个过程中,三爷逐渐了解到了一些隐藏在水面下的东西,通过各种资讯,他终于知道将军府......现在叫大帅府的这个“藩镇”,是何等样的一处庞然大物。

    现如今他已经从阳明山工段被调出来,变成了新开张的金瓜石路段副总监理,负责驱赶拨在他手下的500名“定额”奴隶疯狂填人命开路,从海边的新镇据点开始,一米一米地将砂石路铺向金瓜石方向。

    而没事总被三爷蹭烟,面皮白净的玉生大少爷,则是三爷在公司里的忘年交同僚。

    玉生少爷虽说和三爷同样是监理,但是由于他是大户人家出生,写得一手好字,所以在监理办公室,他平时案牍工作负责得多一点。

    黄玉生此人,就是之前说过的,被发配来的宗族后代。

    离开了可以随时使唤的族人,离开了自己曾经掌握过的巨大权利,黄玉生的父亲移民到台北后的半年,就在愤懑和空虚中病死了。

    而玉生少爷之所以能快乐地生存下来,这还是托了他自己性格的福。黄玉生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另外,或许是年轻人还没有尝到过权利滋味的原因,他对于自己的处境并没有感觉到多少不平,这大概就是他能在这处地方找准定位,生存下来的根本原因了。



第505节 台北(四)
    黄玉生少爷是福建三明人。

    三明是山区,所以黄家族人,就是一个来自于山沟里的小宗族。

    之前伴随着连年天灾,大旱,以及官府日益严苛的盘剥,觉得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黄族人,便打起了集体逃荒的主意。

    这种集体逃荒在古代是非常常见的。尤其是北方地区,每逢大灾兵乱的年景,就会有大批的汉民集体南迁——西晋,唐末,宋末,明末,太平天国,这五次汉人南下大迁徙,造就了后世南方各地的客家人群体。

    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集体逃荒,黄家族人有了一个新选择:台南。

    福建和台南一海之隔,再加上熊文灿的“改开”态度,所以福建是受穿越众渗透最严重的大明省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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