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赤军
还好他自己倒能够动,当下本能地转过脸去瞧张坚。张刺谒倒是没被定身,却微皱着眉头,把右手伸到眼前,四指微微合拢,拇指不住地轻点各处指上关节——所谓“掐指一算”,大概就是这么个德性吧。
果然,张坚抬起头来,注目张禄,
我靠我认得这条河啊,这不是雒水呢嘛!
眼前镜头来回切换,张禄开始觉得不对了,他就跟某些人晕3d似的,感觉天地万物都在打转,胃部开始痉挛,心脏也狂跳不止……这种感觉实在难受,可是想要请求张坚暂停……传送?却又干张嘴,喉咙发噎,“哑哑”的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再也熬不住了,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知觉。
张禄觉得自己堕入了深渊,四周是漆黑一片,静寂无边,彻底无可视物也无可闻声,只有躯体被似乎永恒的下落的沉重感所包围。这是死了吗?可是为什么我的意识虽然恍惚,却仍然存在?难道所谓死亡就是断绝了几乎所有的外感,却仍然保留个人意识?那不是比彻底的消亡来得更加恐怖吗?!
正当惊悚万分之际,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一个影子来——虽然四周没有一丝的光亮,但这个影子却直接投射在了他的意识当中。那应该是个大型动物,四肢着地,仿佛踩踏着虚空,从他的斜侧面缓缓踱过,经过身前时,转过头来瞟了张禄一眼,然后又施施然消失在了视野的另一方向。
大型动物,有硕大而扁圆型的头颅,头部皮毛基本上是白色的,只有圆圆的双耳和眼瞳上下是棕黑色……
啊呦这不是熊猫吗?!没能在死亡的世界见到牛头马面、谛听,或者三头犬刻耳柏洛斯什么的,结果却见着一只熊猫?我活着的时候真有那么萌国宝吗?
张禄在心底对自己说,也希望自己真能够相信:我没有死,也没有被什么怪人大袖一摆给摄了走,这只是一场噩梦罢了……不不,在黑暗中见到熊猫,不能算噩梦,应该说是荒梦……
面孔正对着茅屋的小门,门上挂着草帘,只见草帘一挑,施施然走进来一位中年人,朝他点一点头:“汝复苏矣。”
张禄上下打量此人,年约四旬,面狭谊瘦,眼细髯长,头戴素色幅巾,身穿素色中衣,外罩青灰色长袍,领口左右敞开,右手揽着袍襟,左手执一柄麈尾……这打扮就非官非民的,究竟是什么人哪?
终究这具躯体是公元二世纪的,在他穿越过来以前已经活了十六七年啦,本能地就改箕坐为跪坐,笼袖一揖:“长者何许人耶?吾见在何处?”
对方微微一笑,麈尾一摆:“我裴文约也。”
特么的果然是修真啊……张禄问道:“刺谒兄何在?”
裴玄仁答道:“刺谒尚有俗务待理,已下山矣,过一二月再来访汝。”张禄忙问:“此山间欤,是何山?”
“此景室也,山高千仞,今所居者,名为中鼎。”
景室山张禄是知道的,属于伏牛山脉,后世叫做老君山,位于雒阳城西南方向三百余里外……闹了半天还没出河南省啊,刚才搞得简直跟时空穿梭似的,我还以为跑多远了呢……
听裴玄仁介绍,其实他并非外表所展现出来的岁数,实生于前汉孝文皇帝二年,如今已经三百六十八岁高龄了!而那个张坚张刺谒,其实比裴玄仁还要大上十三岁,也是汉初生人。两人都是少年时便有仙缘,得传道术,在人间且为显爵,年老后入山修仙,拜在太素真人门下——两人算是师兄弟,只是仙家并没有那么明确的传承体系和师徒名分,故而相待若友。
一边听取裴玄仁的“背景”介绍,张禄一边暗自整理思绪,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莫名其妙穿越而来的此时此地,并非原本时空中的历史线了。在原时空,作为普通都市居民的他,理论上是个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不相信有修仙得道一说——或者更准确点儿来说,即便原本存在,在他所处的二十一世纪也全都消亡殆尽啦。
本身穿越就是违背物理常识的怪事,穿越而更加神仙鬼怪……这必然是一个与原时空上某段历史表面近似,实质大有不同的魔法异世界啊!至于高魔、低魔……目前还瞧不大出来,他在凡尘间成长了十六七年,倒是满耳朵的神仙鬼怪故事,但从来也没有亲眼见到过,可见凡人修仙并不容易,低魔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果然就听裴玄仁介绍,说凡人修仙,在上古时代是比较方便的,逮及近世,难度却越来越大——不是修仙困难,而是有资质修仙的好苗子日益稀缺。自汉以降,修炼有所成,寿过百岁的,就裴玄仁所知也不过二三十人而已,其中包括张坚在内,只有四人得以白日飞升——就连裴玄仁本人都还算不上真正的神仙,或者按照张禄所知道的后世的概念,可名为“地仙”,而不是“天仙”。
就张禄前世所瞧过的不少网络修仙小说而言,大多不提修仙系统的来历,貌似仙界历史根本不在作者设定范围内,所以既然赶上一套修仙系统,他就好奇地想打问打问啦:“以长者所言,古时修仙易欤?”
裴玄仁说确实如此,仙道自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补天、伏羲敷演八卦就开始传承了,故典中所说的什么赤松子、容成子、轩辕黄帝、东王公、西王母等等,就都是上古升仙的名人——那时候感觉是个人就有机会修成仙道。其后帝尧使重黎“绝地天通”,凡尘间的灵气逐渐稀薄,修仙之人也越来越少,得以升仙的更是寥寥无几。不过偶尔也还有,比方说张坚,再比方说他跟张坚二人的老师太素真人,就是得道成仙于周威烈王年间。
张坚此番下凡,其目的是为了各处寻访修仙苗子,指引登天,据说找到了三五个,其中之一便是张禄张伯爵了。
据张坚所言,他原本还想再多观察张禄一段时间的,可是今天突然间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算得张禄命中该逢杀生之祸,所以提前将他摄来中鼎,暂且交给师弟裴玄仁教导。
这要是换一个普通人,骤闻这一大套奇幻设定,估计当场就懵逼了,好在张禄是穿越者,前世修真小说瞧了不少,逻辑思维也比较缜密,略一梳理,便即理清楚了头绪。敢情在这表面上的汉末三国时代之上,还有一个规模不大的修仙界,然后是神仙界,自己则有机会跳出凡尘俗世,修真悟道,然后根据裴玄仁转述张坚所说的话,还颇有可能白日飞升,去往神仙界域哪。
可是他知道修仙是桩苦差使啊,根据相关背景的小说中所言,得要枯坐静思,或者四处去伏魔卫道,这……这究竟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吗?于是直接就问:“未知修仙何益耶?”
裴玄仁说这修仙嘛,好处可实在太多啦,简单言之:“人生不过百岁,为七情所惑、灾疾所伐,或不过半即殁也……”其实这年月人们的平均寿命恐怕还不到四十岁,说一百的一半儿有五十岁,那都是往高里抬——“若能斩断尘缘,吐纳修身,则诸疾不侵,寿可十倍……”你瞧我,都快四百岁了,外表却还如同三旬之人一般。
除了能够怯病延年以外,修仙还可以摆脱人世间绝大多数的****之苦,可以保持灵魂的澄静,可以探索宇宙之大道。
裴玄仁说得挺兴奋,不过对于张禄来说,这一切都是虚的,真要离群索居,吃斋炼气,一打坐就一整天,目不见五色、耳不闻五声,那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吗?没有乐趣的人生,就算千年、万年,那也没有意义啊,遑论才三四百年了。
只是裴玄仁其后所说的话,终于略略打动了他——“若使修炼有成,白昼飞升,至于天上,乃可离脱尘世因果,得大逍遥、大自在,无所能而无所不能,无所为而无所不为。是非人也,乃仙也,一入仙途,视凡俗如云烟耳,且可与天地同寿,不殒不灭。”
嗯,要是真能够破碎虚空,抵达另一重境界甚或是世界去,探索只有在修真小说中才存在的未知,到是有点儿意思。不过……这若是跟纵横乱世,与关、张、赵为伍,与诸葛、司马为友,精彩一世比起来,究竟自己应该选择哪条道路呢?还真是有点儿难以抉择啊。
他跟这儿沉吟不语,裴玄仁忍不住就问:“汝何所思,虑及家人兄弟耶?”
张禄轻轻摇头——他光保留了此世张禄的记忆、学识,还真是没有保留什么情感纠葛,何况父母都已经亡故了,光留下一个小兄弟,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关键是——“世之将乱,正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也,岂可遽弃?”
裴玄仁闻言,目光略一闪烁:“汝无乃得闻‘太峣’之谶,而欲身应之乎?”
龙战野 第四章、长人执弓,射卯金刀
裴玄仁问张禄,说你是不是听说了相关“太峣”的谶语,所以想要去尝试一下哪。张禄闻言,不禁茫然地眨眨眼睛:“何谓耶?”
裴玄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言相告:“吾亦颇知世间事也。前张角以妖法惑民,尊太一仙,谋图社稷;张纯联乌丸而号弥天将军,寇掠幽、冀间;又有张牛角暴起博陵,张貂煽乱河南,张修、张鲁于汉中行五斗米法——何欲乱此世者,汝张姓独多耶?汝可知否?”
张禄心说是啊,这还真是个问题,为什么自己从前没有想到过……要说汉末群雄并起,想要挖老刘家祖坟的比比皆是,然而最有名的那些以宗教煽动老百姓,据说还会妖法的家伙,大多数都姓张——张角兄弟,张陵、张鲁父子,还有张牛角、张燕、张修、张纯、张貂,等等。就算张是大姓,也不至于短期内聚集起那么多妖人来啊,难道说姓张的天生适合修道……啊不,造反?
“请长者解惑。”
裴玄仁说缘由其实很简单,就是来自于一则修道界的谶谣——“长人执弓,射卯金刀,毙之太峣。”
张禄这一世也算是个读书人,这简单的拆字游戏还是会玩儿的:所谓“长人执弓”,就是左弓右长,合个“张”字;所谓“卯金刀”,合起来是个“刘(劉)”字。因此这则谶谣大意是说:将有张姓攻打刘姓,最终将对方消灭在一个叫做“太峣”的地方——“峣”指山高,太峣可能是指太山(泰山),或者别的什么高山,也说不定仍为隐语,要打某一地名。
所以修道界那些姓张的闻此谶语,就全都跳出来造反啦,觉得自己可能上应天心,下合民意,有机会推翻刘姓的汉朝,进而夺取天下,稳坐江山。也因此张禄跟裴玄仁说:“世之将乱,正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也,岂可遽弃?”裴玄仁要问他:“汝无乃得闻‘太峣’之谶,而欲身应之乎?”你也是听信了那则谶谣,觉得老子同样姓张,可以尝试着去逐鹿中原吗?
张禄心说别扯了,最终推翻汉朝的是“魏”,是“曹”啦,就没姓“张”的什么事儿——张辽、张郃,都只是曹家武将而已,不可能应什么谶语。而就算曹魏并没有统一中原,不算正统王朝,后面也是司马氏的晋朝啊——至于张姓,惭愧,上下五千年,我还真不记得咱老张家也有人做过皇帝呢。我读书少,你可别蒙我,起码什么秦汉隋唐宋元明清之类的大朝代,皇帝姓啥我还是都知道的,其中就没有任何一个张。
嗯,貌似有个张邦昌,也是做过皇帝的……可是且先不说那是金国所立的傀儡政权,时代也得好几百年以后啦,怎么可能跟这汉朝的刘姓挨得上边儿?
可是再一琢磨,终究这不是自己原本所在的那条时间线啊,这是个异位面哪,历史很可能就走样了,说不定刘姓以后,确实该个姓张的当皇帝。自己是莫名其妙穿越来的,就理论上而言,该是主角的命数啊,难道这皇帝确实就应在自己身上?亦未可知也。
想到这里,浑身热血不禁沸腾起来,才待对裴玄仁说:“或天命在吾,不可不争……”可最终还是把这句话给咽了。再仔细想想吧,就自己这一世的所学所得,如今身在汉朝,而且是后汉,后汉前面是前汉,再前面秦、战国、春秋、东西周、商、夏……细节本来自己就搞不大懂,但大面儿上跟原本的世界没啥区别哪,你怎么敢肯定历史走到这儿就会突然间分岔?就因为自己穿越来了?谁能保证自己是几百上千年来蝎子拉屎——独一份儿(毒一粪)的穿越者?
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确实天命在自己个儿身上吧,那更不能
于是
裴玄仁倒是也不生气,麈尾一摆,点头说道:“吾与刺谒受道之时,亦不敢想望飞升也,但求延年益寿,长生久视,其后仕宦享乐,但觉如云烟过眼,无足恋慕,始入深山。汝今年方弱冠,尚贪人间富贵,此亦常情也,无可指摘。”好吧,我可以暂且放你回去,让你再好好考虑个几年,问题是——“欲归汝何处?雒阳耶?本乡耶?”
一句话把张禄给问住了。是啊,现在自己回哪儿去才好呢?不久前他初闻何进被杀,那时候没过脑子,竟然还想着结束午休,继续去上工呢,可是现在定下心来,仔细一琢磨——雒阳估计是不好回去啊。连大将军都给阉宦宰了,朝局必然动荡,数日后的宴会八成要告吹,原本巴曹操粗腿的计划,可能必须无限期延后啦。
再说了,既为此世士人,又在宫内为郎,基本的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董卓原本就不肯奉朝命去并州上任,还领着兵在雒阳附近转悠呢,据说大将军何进还想召他入都来胁迫太后,使诛宦官,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董卓很可能就趁机入京啊,这自己要是一回去,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当然啦,那只大老虎肯定是瞧不上自己这只小羊羔的,就怕自己都不用撞见董卓,就被他麾下那群西凉糙汉顺手给宰了……
那么干脆回乡?也不成,密县距离雒阳太近,只要董卓一把住朝廷大权,势力很容易就延伸到密县来,自己被迫还得跑路。既然如此,回乡去干嘛?又不是真的顾念家乡、兄弟。
按照原本计划,是先见曹操一面,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然后跑路去关东的。可是前一世没注意读史书,就不记得曹操假献七星刀,逃出雒阳之后,是跑哪儿去扯杆子起兵的?倒是记得袁绍初起兵的地方是勃海,问题那地方距离雒阳实在太过遥远啦。无论投曹操,还是投袁绍,以这年月的交通状况来说,偌大的关东,都且得自己走好一阵子呢。即便目标明确,战乱之中,就自己如今这身手,学武不过数月,万一跟道儿上遭逢了山贼、黄巾余孽啥的,那可怎么办哪?
裴玄仁见他踌躇,当下建议说:“若无去处,盍且居山上,以待其时耶?”
张禄一琢磨,也好。也不期望自己能够真修炼成张坚那样,能够穿梭时空、白日飞升,但凡懂点儿点石成金、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纵横乱世那就更有保障啦!
等等,那自己不就变成妖人张角了吗?偏偏我也姓张……
龙战野 第五章、古仙之语
从此以后,张禄就留在了景室山的中鼎,跟
张禄一开始并未察觉,来的时候本是初秋,还觉得山顶气温较下方略低两三度是很正常的现象呢,可是这气温几乎恒定,总也不变。他尝试着在草屋外的一株大树上刻划计日,一天了,两天了……一个月了,两个月了……理论上都该入冬了吧,怎么从气温到景色,全都毫无改变呢?
站在中鼎之上眺望,浓重的云海中偶尔露些罅隙,可以望见远方的山峦,这时候已是苍茫一片,也不知道是被永年不化的霜雪所覆盖,还是仅仅草木凋零,露出了岩石和土层的本色。他跑去问裴玄仁,裴玄仁笑着回答说:“斯所谓‘山中无寒暑’是也。”
裴玄仁先教张禄打基础,“固精练气”,具体方法有点儿象后世的气功,要摆出一定的姿势(一般是盘膝而坐,含胸虚顶,双掌自然叠放于腹前,掌心向上),瞑目内视,导引体内之气运行。
要说张禄穿越前的少年时代,有阵子社会上流行气功热,他因为喜欢武侠小说,也跟一位邻居大爷学习过,而且连续冥想了一个多月,还真被他感受到了内息的存在,每日必要运走两回大周天。可是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内息始终维持在若有若无,虚而不实的状态,而且运完气后除了有点儿犯困,也没觉得对身体有啥益处。他跑去问那位大爷,对方笑着回答他:“这气功啊,练起来很简单,但想要有所成就,就不那么容易啦,少说得一二十年坚持不懈,才或许有所小成。你继续练下去吧,必然能够强健体魄,祛病延年的。”
天爷啊,一二十年?!倘若那时候张禄是个老头子也就罢了,还是个十一二岁活泼灵动的少年人,哪儿有那份恒心毅力啊?于是他当场就泄了气,此后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等到这股风潮一过去,自然而然地就把功法给撂下了。
可是如今裴玄仁所授,比起邻居大爷所教的,又不知道复杂了多少倍,不但要“思存五星,体象五灵”,而且因应不同的时辰,周天搬运的途径也不尽相同。只是效果也非常明显,张禄才练了几日,便觉得精神旺健,就连身体也似乎轻灵了许多,更无丝毫疲累之感。而且逐渐的,他都不再需要睡眠,只需打坐片刻,自然神采奕奕。
效果逐渐演化成动力。他本来就是宅男一枚,坐电脑前面可以一整天不挪窝的,而穿越来后,这具新的躯体也比较耐得住寂寞——张氏家教很严,张禄自小受族内长老督导,但知攻读五经,少涉红尘俗务——所以一咬牙关,竟然就坚持了下来。这对于前一世的自己来说,大概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
而且居于高山之上,除了观察日升月落,本来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干。裴玄仁貌似已经修炼得挺到家了,据称可望四百岁出头便即破境飞升,但目前还是半仙躯体,达不到彻底“辟谷”的境界,虽说明显食量比普通人来得小——估计主要能量摄取,都来自于所谓“采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了——终究也是要吃饭喝水的。草屋旁自有井水,而食用均来自于附近采摘的野菜、野果,草木既然号称经冬不凋(理论上也没有冬夏之隔),食物自然不虞匮乏。
最棒的是,道家不禁肉食,张禄修炼得身轻体健以后,就经常冲破云海,跑半山腰上去逮兔子、掏鸟窝,回来烤了打牙祭。虽说缺乏足够的盐分和香料,比起前一世的佳肴美馔有如云泥之别,但若比起此世的山下凡界似乎还要好上那么一点儿——除非真的大富大贵,这年月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这真张禄小时候,也从来没能那么畅快地吃过肉。
因为裴玄仁本人不肉食,只要搞到荤菜,整个儿就都饱了张禄之腹。
这段时间,张坚也没有露过面,裴玄仁虽然不让张禄跑得太远——最远也就到山腰了,山道崎岖、层岩耸峙,也无人家,一整天都转不出去,而只要天一擦黑,不管跑多远,裴玄仁都能找得到,把张禄摄回中鼎——但他偶尔下山两趟,探听一下凡间的情况,回来以后毫无隐瞒地都告诉给张禄知道。
所以张禄就听闻了,果然自己被摄来之后的当天,袁绍兄弟就指使西园军火烧青琐门,冲入宫中,杀光了宦官;
至于曹操和袁绍,相比如今的董相国来说,身份就很低微啦,裴玄仁又没有真的深入雒阳城探听消息,所以对那两位的行踪,他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知道不少士人、官僚都背弃董卓,逃出了京城,投往关东,据说如今关东地区暗流涌动,似有联兵勤王,以伐董卓之势。
张禄心说这个我知道,乃“十八路诸侯讨董卓”是也。好吧,就等他们什么时候起兵,杀到雒阳城附近,那时候便请裴玄仁将我送下山,就送到联军军营里去好了。
可是即将过年的时候,张坚终于再度出现了。
这中鼎之上,长草滋蔓,灌木茂盛,就中圈出一小片空地来,就用天然的灌木缠以藤蔓,当作院篱,院中是三间草屋,围着一口水井。东侧的草屋为张禄所居——就是他初醒时所在,西侧的是裴玄仁居室,中央的屋子堆放着杂物,还有很多书籍。张禄闲来无事,在征得裴玄仁同意后,也时常跑去翻书看。他觉得驰骋乱世,最好允文允武,这光会厮杀,一辈子也就是当人部将的命——关二爷起码还要每晚夜读《春秋》哪。
而且这一世的记忆也告诉他,学问(当然主要是儒家经典)对于士人来说是多么重要。他张家根底不厚,自己蒙荫为郎以后,就往往被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同僚瞧不起。那么世家大族跟所谓的单家寒门有啥区别呢?区别就在读书多少。世家家底厚,族内藏书无数,不仅仅连番出二千石以上官员,还必须出过饱学宿儒,那才能在别人面前抖得起威风来。
之所以袁绍一开始招牌比曹操亮,不仅仅在于他家“四世三公”——曹操老爹也是做过三公的——而是汝南袁氏为世家大族,所以身份高,威名响。张禄心说倘若自己能够直接穿越成袁氏子弟,或者颍川荀氏子弟就好啦……如今既然没法儿充实家族、祖宗,那起码得先充实一下自己吧。
再说张坚张刺谒,他出现得悄无声息。某天张禄正在自己的茅舍中打坐呢,搬运完一遍周天,睁开眼睑,首先就瞧见了张坚,也不知道啥时候进来的,就正端坐在自己面前,笑么滋儿地瞧着自己。张禄倒是吓了一大跳——他自从炼气以来,耳目要比常人敏锐得多,即便内视行气之际,但凡有只蚊子打眼前飞过,也都能察觉得到,偏偏张坚此来,他竟然一无所查。
果然是仙人啊,确实有点儿道行。
当即敛祍向张坚行礼。张坚笑着指指他的面孔:“须生矣,盍拔之?”
胡子不是一次拔光就永远不长的,张禄入山修道好几个月,这嘴唇上的茸毛重又滋生,不过这回他不敢再
张坚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对张禄说:“吾今知何以感汝受难,因而摄来矣。自汝去后,西园军入宫诛杀阉宦,诸郎、尚书无须者,多被误杀矣。若汝尚在,恐不可免。”
张禄乍闻此语,不禁略一哆嗦,心说好险。于是向张坚致谢:“相救之德,无以为报……”张坚摆摆手,说你安心在山上修炼,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啦。
张禄赶紧撇清,说那莫名其妙的谶语跟我有啥关系啊……我只是觉得仙道过于缥缈,而自己也没有踏下心来一修几百年的素质,所以还是找个机会,放我回归红尘俗世中去算了。张坚劝他:“便汝真应谶语,以张代刘,人生苦短,寿亦难过七十,何如修成仙道,可同天地不朽耶?况吾见汝根骨甚佳,或无须三五十年,即可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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