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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恩仇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君行健
“嘿嘿,和张世卿那死鬼还真有几分像。”
“小子,张世卿是你什么人?”
仇九厌恶地用手去拨拉搭在肩头的大手,那只大手就好像石头雕成的,触之坚硬,纹丝不动。仇九又试着去扳赵能的手指头,一入掌心便觉有异,扭脸一瞧,六指!就是仇九躲在炕洞下看到的那只生有六个手指的手。仇九心中被仇恨塞得满满的,一张口,低头便咬。牙齿刚刚挂着手上的皮肉,赵能一抬手,手背抽在仇九脸颊上。仇九只觉左脸颊像被大青砖猛拍了一下,身子飞出去有三尺远,再爬起时,嘴角洇出了一缕鲜血。
仇九倔强地挺立在赵能面前,犹如高树面前的小草,虽弱小却脊背挺直。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手指赵能:“我爹是你杀的?”
“嘿嘿”赵能一阵冷笑,“果然是张家的小杂种。好小子,你爹讲过没有,当年是谁替你死的?说出来,老夫念在你年纪尚小,或许会饶你一命。”
十余年前,赵能亲自监视着手下摔死了眼前这个孩子,当时脑浆都出来了,断无生还可能。没想到十余年后,这孩子居然死而复生,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赵能知道一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这个躲在暗处的人,让赵能脊背发凉,急于从仇九口中挖出此人。
仇九双眼喷火,恨恨地盯着赵能:“狗官,你的话直如放屁!当年你杀死那个婴儿时,怎么就没见你有半点怜悯之心?休说小爷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仇九说不知道,赵能相信,甚至赵能怀疑张世卿都未必知晓仇九侥幸活命的真相,毕竟张世卿是在被押解赴京的路上被人救下的。那时候,张家满门已然遇害,而自那以后,张世卿也并未到过京师,根本没有机会获悉内情。
既没有问下去的必要,赵能杀心顿起:“嘿嘿,说不得了,老夫今天只能破个例,斩草除根了。小子,你在阴间可别怪老夫,咱家这也是迫不得已。”赵能自成名之后,就发誓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和孩子,虽说之前也有妇女和孩子因他而死,但也绝非他亲手所杀。这并不是赵能心怀仁善,而是他笃信轮回之说,害怕今生造孽太盛,来世被打入地狱。
面对杀死爹爹的仇人,仇九恨不能生噬其肉,生喝其血,但赵能嘿嘿的冷笑让仇九冷静了下来。自己的爷爷,爹爹,还有张家百多口人,都命丧此人之手,若自己再平白搭上条性命,不仅遂了眼前这个大仇人的心愿,而且张家的冤仇,从此可就真的石沉大海了。
不,绝不能拼命!仇九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猛一转身,冲进水洼,连趟带划拉,拼命向对岸逃去。
赵能双臂抱胸,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跑啊!快跑啊!小杂种,咱家看你能跑到天上去?”
眼看仇九已渡过大半水面,赵能收了笑声,双臂抡动,双腿微屈,作势欲扑入水中。“咦……”赵能猛然顿住身形,定睛向水中打量。
仇九在水中脚趟手划,闹出好大的动静,原本波澜不惊的水面,以仇九为中心,犹如汤沸,水花四溅,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开来。只见水草中,沙土下,石缝中,一条条白的、黑的长虫,扭动身躯,摆成s形状,快速向仇九游去,足有几十条。白蛇通体雪白,黑蛇遍身黝黑,皆泛着亮光,如鬼似魅,又像索命幽灵。
赵能惊出一身冷汗,身子晃得几晃,双脚钉牢在地面,硬生生刹住了前冲的身子。
仇九对快速袭来的死神浑然不觉,只知拼命跳跑。近了,再前进两丈就可以上岸了,仇九加快了动作。蓦地,左小腿上传来一阵巨痛,仇九顾不得低头查看是什么东西袭击了自己,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再快点!到岸上就安全了。”
才迈得几步,左腿渐失知觉,疼痛转成麻木,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仇九拖着左腿,双手狠劲划水,右腿几乎单跳着在水中艰难前行。蛇毒上行很快,仇九头晕眼花,湖岸看上去模糊一片。仇九努力向岸上滚落,昏迷前,感到右脚又是一阵巨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赵能在岸边,把发生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楚。在仇九即将抵达对岸时,冲在最前面的一黑一白两条长蛇也已游到了仇九身边。先是黑蛇在仇九左小腿上咬了一口,旋即一股红色的血沫冒起,仇九趔趄了一下,继续向前,在即将滚落岸上时,白蛇又在仇九的右脚上咬落,被仇九顺势带离了水面。那条白蛇这才松口,落回了水里。
隔了六七丈距离,赵能看得明白,仇九滚落对岸后,就再也没有动弹。赵能猜测水中这些怪异的黑白蛇一定含有巨毒,否则仇九不可能被咬后,在短短几息工夫就陷入昏迷。赵能对仇九的生死毫不介怀,却只是对这种怪蛇的猎食习性感到奇怪。按说,蛇类的进食特点是先向猎物体内注射毒液,待猎物昏迷或死亡后再整体吞食。但眼前的怪蛇咬上去后,却生生在仇九的身上拉下一块肉来,否则,若只是注毒的话,不可能流那么多的血。
赵能四下打量,只见山风猎猎,四周树影婆娑,绿意盎然。再向水里瞧去,湖水清澈透明,水草摇曳生姿,美不胜收。而那些携带着死亡气息的黑白毒蛇,已经不见了踪影,就好像从来也没出现过一样。水体纯净,其中连一条鱼,甚至一只蝌蚪也见不到。赵能却知道,这波光鳞鳞,美轮美奂的水面下,潜伏着巨大的危机。
太阳尚未落山,阳光温暖,面对山水美景,赵能却感到遍体生寒。不由倒退几步,离水洼远了一些后,再向对岸看去,见仇九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赵能扭转身,就欲就此离去。刚刚掠出去几步,心头一突,又猛然刹住脚步。不对!刚刚那小杂种的手指似乎动了动,只不过幅度太小,差点就瞒过了自己的眼睛。
赵能转身返回,在离水洼一丈远处站定,向对岸的仇九仔细观瞧。果然不是错觉,只见仇九先是抬抬手,又曲起双腿,然后缓缓地坐起身来,双手在脸上来回揉搓了几下,四下观瞧,一下子把仇恨的目光聚焦在对岸赵能的身上。
赵能与仇九隔岸四目相对,竟抵受不住仇九目光中刻骨的怨毒,偏开了视线。心中却是大惹不解,心道:“这些蛇是什么怪物,注射的究竟是毒液还是麻药?怎么毒这小子不死?”
这时仇九已经站起,最后向赵能盯了一眼,然后背转身,摇摇晃晃离去。赵能大急,好不容易寻到了张家的后人,岂能容他安然遁去?赵能沿着水洼岸边逡巡,试图找一处水窄的地方跃过去。走出几十丈后,赵能发现水边生长着一棵三人合抱的柳树,柳树粗大的枝干伸向水面有三丈远近。赵能施展出提纵术,手脚并用,揉身上了柳树。双臂伸展,保持平衡,慢慢向那条朝水面伸出的树枝顶端移动。估计再往前去,树枝将无法承受自己的重量时,赵能停了下来,向水面目测一番,抽剑在手,提一口真气,双脚猛地一蹬,只听“咔嚓嚓”声响,柳树树干已经折断,落上水面,而赵能就像一头苍兀般,双臂平展,向对岸飘去。离岸上还有一丈左右时,去势已尽,身体坠向水面,赵能这时右手剑向下伸出,向水底一点,身子又起,飘飘落在了岸上。
仇九此时已不知去向。赵能掠至仇九上岸的地方,只见地上血迹犹新,一行小脚印向东南方向,消失在树林最密处。赵能心中冷笑不止,暗暗道:“小杂种被毒蛇咬了,居然还能大难不死,哼哼,只可惜,今天就是你的奠日,你已没命享后福了。”
赵能寻踪而去,费了好大工夫,才穿过河边这道密匝匝的林子。出得密林,抬眼看去,只见眼前又是一大片开阔地。大概是被山洪常年冲刷的原因,开阔地两侧直立陡上,难以攀援,中间则是乱石嶙峋,行进艰难。约五六十丈之外,仇九小小的身子正在乱石间蹒跚前行,可能是因为身中蛇毒,身子摇摇欲坠,走的十分缓慢。
赵能轻功造诣不凡,双脚错动,足尖在乱石上轻点,身子疾窜而出,向仇九追了过去。几十息的功夫,已追至仇九身后,这时,仇九即将再次进入一片浓密的荆棘丛中。赵能右手前探,鹰爪一张一合,抓住了仇九的上衣后领,仇九被揪的仰面向后跌倒。





乱世恩仇录 第7章 内宫侍卫统领赵能
仇九翻身跃起,自知性命难逃,索性也不跑了,一头撞在赵能的身上,两只攥紧的小拳头朝着赵能胡乱招呼。
赵能一身功夫高深莫测,不仅搏击功夫,铁布衫、金钟罩这些防身功夫也是无所不修。尽管仇九从小习武,可是一个小孩子貌似市井无赖般的浑打,他又如何能惧?
“小子,找死!”赵能劈手揪住仇九的头发,将他揪离身体,一双铁掌大力推出,朝仇九当胸印上。
仇九只觉得胸腹处如遭锤击,然后巨痛传来,就此失去了知觉。身子先是向前一躬,紧接着呈虾身状向后凌空飞出,撞穿了一蓬矮树丛。
赵能“咦”的一声,他没有听到仇九身子落地的声音。赵能一生谨慎,这不可思议的怪事,让本想扑过去补上一掌的他,硬生生刹住了身形。
仇九不见了!
赵能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朝前探去,约莫一丈开外,赫然有一道悬崖。赵能顿时了然于心,张家的孽种定然是坠下了悬崖。
按说以赵能的功夫,在这么近的距离提前查探出前方有一道悬崖,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怎奈当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仇九身上,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没有察觉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赵能站在悬崖边上,往下探看。这道悬崖完全是由坚硬的花岗岩构成的,由于此处多雨,空气湿润,崖壁之上布满滑溜溜的苔藓,直立陡上。即便像他这样功夫一流的武者,也无法轻易在其上立足。
此时碧空如洗,红日当头,视线良好。赵能举目向崖下四下观望,只见下面是一处方圆达几十里的深谷,四周皆被这样的悬崖包围,只在东南角有一道口子,一条湍急的河流奔涌而出。
无法出入!
赵能对自己的掌力很自负,估摸着仇九既然被自己结结实实当胸印上一掌,当时便难活命,但万事皆有意外,只有见到尸体才能放心。只是这危崖滑不溜秋的难以攀援,下去查看显然做不到,怎么办呢?赵能手托下巴,久久思虑不绝,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小子,摔不死你,饿也饿死你!”
自从赵能突然不辞而别后,王隆大人一直忐忑不安,疑虑重重,难料是福是祸。
派出了几拔人马去寻找,怎奈这位赵大人就如同神龙在天,首尾不见,又好似泥牛入海,踪影全无。
这都快两天了,王刺史一直是郁结于心,茶饭不思。心里暗暗发狠,把赵能赵大人前至八辈的祖先问候了个遍。
正值愁肠百结,难以排解时,衙役来报:“赵大人回府!”
“快,快快有请!”请字未落,已经跟在衙役屁股后迎了出来。
“哎呀,赵大人,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可把下官急坏了!”
“王大人,事情紧急,下官去的突兀,有劳大人挂怀!”
“赵大人此来为皇上办差,不辞辛苦,连续几天在外奔波,这份忱忱忠君之心,实乃下官楷模啊!赵大人,下官说句大不敬的话,这虽说替皇上办差,我等做臣子的理当殚精竭虑,但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是?有些事,大人不必事事躬亲,交给下官去办也是一样的。”
“下官愧不敢当。皇上交办的事,下官焉敢怠慢?”心到:这种事也是你能办的?
“赵大人面色凝重,难道是寻找还颜果一事有变?”
“却也并非那药果,而是赵某另有它事,稍有波折,不过并无大碍。至于药果,下官回京之后,还要拜托王大人继续勉力寻找。”
“赵大人这几天风尘仆仆,来回奔波。难道说,那药果还没有线索?”
“这是哪里话?咱家只是负责传旨督办。至于寻找药果一事,还得仰仗王大人全力以赴。毕竟,这是你的一亩三分地,不靠你,难道要靠咱家?”
赵能在宫中一呆就是四十年,于钩心斗角、揽功诿过之事耳濡目染,早已驾轻就熟,焉肯在此时没病揽灾?几句话就将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王隆大人闻言出了一头冷汗,差点瘫倒在地。心道:“你奶奶的,这几天看你刮风似的来来去去,还以为药果已然有着落了。既然鬼影都没见着,那你疯狗似的上蹿下跳什么?”王大人腹诽不已,又开始在心里操练起赵能的祖宗来。
“王大人?别愣着了。下官明日就要回京复命,你也该去准备准备了。”
妈的,准备?准备什么?还不是金银珠宝!贪得无厌的东西,也不怕撑死你!怕归怕,骂归骂,肉疼归肉疼,被剥掉一层皮却是万万躲不过的。
……。
风尘仆仆赶回京城长安的赵能,不及回宫交差,更不及回家洗漱,直奔司徒府而来。此番赴云南,虽说办的是皇差,可在赵能大人的心中,自是拎得清轻重。圣上的事虽大,稍使点阳奉阴违的手段也就对付过去了,但事关汪大司徒的事,却万万含糊不得。
赵能七岁那年,官府到村子里选人进宫当侍卫,声明必须是八龄以下男孩,且根骨不佳者不取,相貌丑陋者不取,残疾智障者不取。一旦选中,孩子家长可得五铢钱十五贯。既可省下一张嘴的吃食,又可得一大笔钱钞,遇到这等好事,哪个家长不是趋之若鹜?于是排着队把自家的孩子送来让官府甄选。赵能还记得,当时一个皮肤黝黑的干枯老者,用一双皮包骨头的手在自己身上捏了个遍,完了说了句“就他了。”
就是这三个字,赵能成了村子里唯一入选的孩子,迎着乡邻羡慕的眼神,赵能着实趾高气扬了一阵。
西汉末年,宦官当道,上下其手,致使朝纲崩坏,人民嗟怨。天子痛定思痛,认为毛病出在奴才不忠上,决定选一批根骨好的孩子入宫,从小培养成武功卓绝、效忠皇室的死士。所以四十年来,皇家投入血本,对这批孩子重点陪养。可以说包括赵能在内的一帮宫庭侍卫,占净了天下至宝,阅遍了武功秘籍,拜尽了天下名师。如今个个身怀绝技,人人武功超凡,鲜有敌手。
走狗屎运的人就得冒被狗屎沾身的风险,赵能走了狗屎运,代价就是被净身。赵能时常担任公主、嫔妃、宫娥的贴身护卫,周围粉黛如云。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是稀罕物,皇家不能冒血统不纯、丢失颜面的风险,所以这个险只能由赵能领受。
不能说身残的人,性格都会扭曲。但遭受宫刑的太监,阴阳违和,往往会变得性格奸邪、手段阴狠,成为唯利是图、满腹怨恨、不忠不义之人。赵能正是如此,若非如此,赵能岂会在汪司徒一番恩威并施的手段后,轻易就投靠过去?
本想培养一批忠诚皇室的死士,却不料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这不能不说是皇家的悲哀,又或者说是皇家解不开的一个死结。
赵能进宫后,赵家人也举家跟着进了京,以赵能的卖身钱做本,在京师做起了买卖。赵能刚入宫那会儿,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好,见什么都新奇,难免生出觊觎之心,于是每次外出办差,都会偷偷摸摸顺几件皇家的宝贝出来,交给家人变卖。后宫宝贝无数,起初丢个几件十件的还不显眼,时间久了,宫中丢的东西越来越多,终于引得后宫总管震怒。于是查,严查!查不出来就到外面的当铺查找。这一查不打紧,就牵扯到了赵能。这可是灭门的大罪,赵能岂能不怕,于是就求到了汪贵妃,也就是汪司徒的女儿。在父女二人一番巧妙运作下,算是替赵能化解了一场天大的祸事。
汪司徒观赵能心事灵巧,无论功夫还是办事能力在这帮孩子中都是佼佼者,就生出了拉拢之心。隔三差五请赵能进汪府吃喝,各种宝贝赏赐无数,更把赵能父母接进汪府,名义上是养了起来,实质上也算半个人质。再后来更是亲自主持,在赵能族中为赵能过继了一个儿子,同样养在汪府。
十多年前,汪品浩陷害张世卿父子,与赵能里应外合,狼狈为奸,赵能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当年赵能亲自到前线传旨急诏张世卿父子回朝,鼓弄如簧巧舌,信誓旦旦作担保,才骗得已经收到三皇叔警信的大将军张达返京,终致被害。
张家一案中,赵能内引外联,居中操手,功劳不小,也因此一跃成为汪大司徒最为倚重,最为信赖的心腹。汪司徒授意汪皇后,在圣上面前频吹枕头风,替赵能吹出个内宫侍卫统领之职。赵能感恩戴德,至此,彻底投靠了汪品浩。
不能不投靠!
这一次,赵能来云南办差,无巧不成巧的,竟然寻获了久觅无踪的张世卿。因为事涉十多年前官场秘辛,所以赵能孤身一人潜入深山老林,掌毙张世卿父子,了却了一桩多年来一直索绕于心的悬案。




乱世恩仇录 第8章 大司徒汪品浩
大司徒汪品浩近年来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自从十多年前用计搬掉大司马三皇叔的得力干将,号称北方屏障的张世卿父子后,三皇叔在漠北用兵屡屡吃瘪,损兵折将。彪悍的匈奴人一路攻城掠地,势如破竹,折腾的威名赫赫的三皇叔顾此失彼,疲于应付。
圣上对此无比震怒,逐步削夺了三皇叔的兵权,虽还保留着大司马的虚名,但地位已是一落千丈,如今赋闲在家,已经很少在朝中露面,再也难于对汪司徒形成有效的掣肘。
在自己的授意下,治粟内史苟祈今天在朝堂上,以失职失察,耗费无度,导致赋税过重,国库空虚,民怨沸腾一事,狠狠参了大司空韦玉一本。皇上念及韦司空一生清廉,虽把原因归于连年征战,没有责罚,但这副眼药依然效果不错,皇上看向韦司空的眼神,隐隐有恨铁不成钢,有负圣恩的意思。
看来,韦司空的失势,只是早晚的事。到那时候,朝堂之上,“三公”已去其二,只剩下自己这个炙手可热的大司徒,圣上的老丈人。那么,自己期盼多年的大权独揽,权倾朝野的局面就形成了。
哈哈!形势一遍大好啊。如果一切都如老夫所料,不出五年,大事抵定。想到这里,汪大人激动莫名,双手止不住微微颤抖,茶杯在茶托上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咣咣”声。
“司徒大人,内宫侍卫统领赵能赵大人求见。”府役的通报,把汪大人从憧憬和遐思中拉了回来。
“哦……?”汪品浩不由得一愣,半天才反应过回。吩咐道:“快快有请!”原本预计赵能起码还得个把月才能返京,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
不大一会儿,门外传来赵能的声音:“汪大人,下官赵能求见。”
“快快请进!”
“下官赵能参见汪大人!”赵能闪身而入,一揖到地。
汪品浩见赵能风霜满面,料定他既未回家歇息,也未回宫复旨,第一时间便前来拜见自己,甚是满意。
“赵统领,此次去云南办差,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这是刚刚回京吧?快来人,给赵大人上茶。”
这些年来,汪大人在赵能身上恩威并施,可以说下足了功夫。每当有到富黍之地办差的美事,汪大人都会举荐赵能前往;每次查抄三品以上家员的家,有汪大人的照拂,赵能自然也不会错过大发横财的机会。
逢年过节,赵能都会被汪大人请来府上大吃大喝,临走还有厚礼相赠。整个皇宫,内宫侍卫多达几百上千人,有几个能有此殊荣?赵能对此点滴于心,感恩戴德。
十几年前,汪大人派人辗转找到赵能的老家,安排当地官府对赵能五代之内的亲戚百般照拂,后来,又把在京师蚀本殆尽,走投无路的赵能父母接进司徒府,还把其堂弟的儿子赵丑带回京城,过继给赵能。汪大人表示,阿丑就先在汪府住着,一干用具无需赵能操心,全由汪府负担。待将来成家后,再择地修造府邸,另立门户。
赵能明白,汪大人的话只是个借口,其实阿丑就是捏在汪大人手上的人质牌。哪天赵能若胆敢背叛,汪大人只需动动手指,阿丑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那样一来,赵能可就绝后了。
局外人不知当事人的苦,赵能不能人事,何谈传宗接代?这实实在在是赵能一桩排遣不了的大心思。汪品浩这一招,对赵能来说,是准准地打到了七寸上。
赵能天天都盼着阿丑快快长大,成家立业,另立门户,自己也好老来有个归宿,每日含饴弄孙,享享天伦之乐。未来遥遥不可期,结果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似乎全系于汪品浩一念之间。三分出于感恩,七分倒因恐惧,赵能对汪大人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毕恭毕敬,不敢有稍许怠慢。这就是赵能不先回皇宫复命,而是直奔司徒府的原因。
“司徒大人,你说巧不巧,此番下官赴云南办差,竟意外遇到一位久觅无踪的故人,你猜是谁?”
汪品浩思忖片刻,迟疑到:“难不成,是那张家后人张世卿?”
张家一案,前前后后,都有二人参与其中,而张家唯一负案在逃的张世卿更是两人共同的一块心病,赵能稍一提点,汪品浩自是心有灵犀。
“司徒大人慧眼如炬啊!下官佩服佩服!”
赵能适时送上一通马屁,转而压低了嗓音:“可是大人绝然想不到,除张世卿外,张家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哦……?真是咄咄怪事!”汪品浩清楚记得,当年是核对着张家五代之内所有人口名单,一个个验明正身后处斩的,除了张世卿,无人漏网。难道,张世卿还有外室?可从自己得到的消息判断,又似乎不大可能。
不由得紧声追问:“谁?是哪个?”
“就是那个尚在襁褓之中,张世卿唯一的儿子。”
“竟有这等事?当时不是赵大人亲人所见,被人摔死了吗?怎么会尚在人世?”
“司徒大人可否记得,这个孩子出身后,张府雇了个奶妈晋氏,而晋氏也是刚刚生育一子。依下官看来,这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个奶妈演了出偷天换日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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