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
南宋嘉泰二年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淅东萧山祗园寺内,行将不久于人世的宣奉大夫来廷绍手捧来氏宗谱,回忆起先祖来兴儿传奇而辉煌的一生,不禁感慨万千,挥笔写下了流传千古的《正命诗》病卧僧房两月多,英雄壮志渐消磨。昨宵饮药疑尝胆,今日披衣似挽戈。分付家人扶旅榇,莫教释子念弥陀。此心不死谁如我,临了连声三渡河。时光倒转,依稀回到了数百年前.....
宦儿 上架感言
没想到这部书以如此快的速度就上架了。[
从最初的构思至今,这部书几乎用去了我一年的时间,前期写得很慢,直到开始上传后,迫于每日必须上传的压力,才开始加快了写作的速度。因此,有读者感觉每天上传量太少,借上架的机会,请允许我先向你说一声“抱歉了”。上架前后,我会尽量每日加更,来回报您对本书给予的关爱的。
尽管采用了架空历史的方法,相信富有智慧的您早已从长安、大明宫这些标志性的地名中猜到了书中讲述的是哪个朝代的故事。
需要说明的是,书中之所以回避提及故事发生的真实历史背景,主要考虑到这毕竟是部小说,为使情节的发展更加生动、精彩,其中不可避免地有相当大的虚构成分。(但必须郑重声明:本人并没有要刻意篡改历史的意思)相反,我在写作的过程中,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尽量从史实中选取素材,努力使故事情节的发展既有别于史实,又能够符合历史发展的规律。
至于情节方面,由于这部书在写作过程中只有大纲,而没有细纲,我尽最大可能做到让您在读了书中每一处大的高潮之后都会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同时,希望您能够及时与我互动交流,提出您对本书在人物命运、情节发展等方面所持的期待,以使这部书能够从头至尾精彩纷呈,令您读得开心,读得满意。
借用德云社的一句名言“恒敬衣食,不忘初心。”对于作者来说,读者对作品的肯定和喜爱是最大的创作动力。感谢自这部书上传以来一直给予默默支持的读者朋友们,据目前所知,他们有:
石头会发光晨笛召唤
老虎1948思光
我爱读书1946胖胖冰糖
属猪的小阳发飚的文盲
啸虎淡淡的奇人
……
还要向本书的责编皮蛋致谢,感谢他在我的第一部网络作品上传后不久就给了这部书签约的机会。
最后,感谢起点历史频道群里给过我指点和帮助的诸位同组作者们:忠厚老实、佛山赞先生、红场唐人、雨落轻尘、不二上仙、莫语微言、宅不烦……原谅我就不在此一一列举了。
衷心期盼着本书上架后能继续得到您的支持,当然,首先希望您多多订阅鼓励。
朱藤紫骢
2016年5月1日
宦儿 引子
暮春三月,正是众芳竟艳、绿意盎然的时节。然而,居住在长安皇城周边的人们一觉醒来,却惊奇地发现,皇城西南隅丁字街口的那棵树龄已达百年的独柳树竟叶落枝枯,眼见是难活了。
自从两年前朝廷收复两京,这棵独柳树所在的巷口就被辟做了刑场,专门用来处决长安沦陷时附逆的朝廷官员。两年里,三百多名投降叛军,出任伪职的文武大臣被腰斩于独柳树下。“这些人死后魂魄不散,尽附着于独柳树的树干枝叶之间,以致此树阴气过盛,遂致枝叶凋零。”大慈恩寺的净初长老奉旨于独柳巷口主持了一连三日的水陆****后,当面向皇帝做出了以上的禀奏。
次日,大明宫中便传出一道恩旨,赦免所有附逆被决人犯家属的死罪,于其族众中广征童男童女入宫为宦者、宫人,以代赎其罪。
恩旨颁下的同时,关于独柳枯萎有何预兆,两种截然不同,但都颇有几分说服力的民间传言也逐渐在长安城的各坊市间流散开来:
朱雀大街以东贵宦聚居的诸坊里流传的版本称,独柳树是当年太宗为遣送宜安公主和亲吐蕃而亲手栽植,至今已有百年,算得是长安城中之旧木。旧木既死,必有新树重生,正与长安城之失而复得相合,喻示朝廷将一举平定叛乱,再造中兴。
而城西平民小户的宅墙内,一家人长夜围坐在一处,津津乐道的却是另一个版本:杨柳自古并生共存。杨氏一门把持朝纲多年,党同伐异,穷奢极侈,最终招致叛乱,引火****。銮驾回京后,杨氏唯一之残孽--太子妃杨氏也被驱逐出宫,饮恨而亡,独柳枯萎之日正值杨氏死讯报入长安之时,喻示着朝中奸臣尽除,百姓们从此便可过上安宁祥和的日子。
尽管无论贵贱、贫富,人人都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把独柳树的枯死当做是一种吉兆而笑逐颜开、欢欣鼓舞,可是,自从独柳树原因不明地枯死以后,大明宫紫宸殿中的皇帝却身染沉疴,一病不起。出身于与杨氏结有世仇的张氏一门的皇后乘机把持了朝政,处心积虑地要把与杨氏一族渊源颇深的太子逐出东宫,两人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明争暗斗……
大河两岸的硝烟尚未尽散,身躯庞大的帝国难道又将深陷宫廷内斗的泥潭无力自拔了吗?
宦儿 第一章 初入东宫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戌楼间。?
转眼又是一年暮春时节,傍晚的长安城,夕阳在天边留连忘返,余晖洒在厚重的城墙上,拖出长长的暗影。连年不断的战祸改变着这座城市居民的生活习惯,虽然还不到燃烛时分,纵横交错的街坊间已是人影稀疏。当这一阵清脆的吟诗声伴着疾弛而过的马蹄声从耳边掠过时,邻街的居民们大多从门缝里探出脑袋向外张望:难道又有紧急军情了吗?
骑马吟诗的少年在城西一座略显偏僻的宫院门前翻身下马,用手中的马鞭重重叩着院门。片刻后,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个花白头发的脑袋,一见这少年,便大声呵斥道:“你这小子,又借溜马的机会跑出去瞎逛。这回,可算让你逮着个老实本份的差使,我瞧你以后还逛不逛了。”
“别恼嘛,师父,城外山上的桃子才红尖儿,我就忙不迭地摘了来送您老尝鲜,你不谢我,反而这样。”说着,少年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摸出俩个桃子来,在师父脸前晃了晃,又忙揣了回去,牵着马就要进门。
闲厩院管事宦者苏福忠一把拉住了那少年,压低了声音,轻吼一声:“你还想不想活了,擅骑御马,便是死罪。内侍无旨意出城,让省监知道了,连老夫都得陪你去死。更何况你个没净过身的假宦儿!”
“哎,师父,今天是怎么了?咱们这闲厩院,别说是省监大人了,就是寻常有头脸的公公们都难得来一回,哪会有什么死罪活罪的?”少年虽一脸地不以为然,语气却不似刚才那般顽皮了。
“赶紧收拾一下,省监大人正等你哪。”撂下这话,苏福忠一把从少年手中抢过缰绳,牵着马独自走了。
一身绛紫色官袍的内侍省监李进忠独坐在闲厩院的正厅内,边轻摇着折扇,边皱眉打量着跟前这个风尘仆仆赶来的小宦者。他今天晌午过后就来了,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这个小宦者生得实在是好,十二三岁的年纪,身量儿已隐隐显出玉树临风的姿态,舒眉朗目,鼻尖儿、嘴角儿微微上翘,顽皮中透着股让人一见就喜欢的暖意。
“罢了,不枉我等这一回。”李进忠心里赞了一声,从嘴里吐出的却是另一番言词:“你耍够了吗?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儿点心啊?”他要给这个孩子立点规距,毕竟是他手上送出去的人,将来差使倘若办砸了,皇后怪罪下来,他也少不得要担些干系。
“禀大人,小的来兴儿,自去年进宫以来,一直承蒙苏公公关怀、照顾,无以为报,特摘了些鲜桃孝敬他老人家。若说饿,咱家也吃了些桃子,还不十分饿。大人饿了,先用就是,小的在旁候着。”
“倒是一副伶牙俐齿,小小年纪,在本监面前竟敢妄言,是欺本监好性子吗?”李进忠故意加重了语气,心中却是愈发地满意了:皇后派到东宫太子身边的耳目,自然是聪明伶俐些得好。
来兴儿虽说儿童心性,娘胎里自带的一份俏皮洒脱,但进宫一年来,耳濡目染,也略懂些上下尊卑之道。尤其是对这位传奇的省监大人,平时耳朵里更是灌满了关于他的种种传说:据说这位相貌凶恶的省监大人于先帝朝时一直郁郁不得志,在这闲厩院中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在肇始于五年前的那场大叛乱中,他从京城一路追
苏福忠此时端着盘洗净的鲜桃走进来,笑着对李进忠说:“这孩子叫我给惯坏了,不懂规矩,大人莫怪。”他和李进忠大半辈子的交情了,说话自然没那么拘束。
李进忠斜睨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来兴儿,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就势站起身来,对苏福忠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就让他
苏福忠一怔,虽然在来兴儿回来之前,他的这位老伙计已经向他透露了要调来兴儿到东宫伺候的来意,但按宫中的规矩,像来兴儿这样的粗使小宦者进入东宫当差,通常是要先交由太子内坊教习训导三个月,经考核合格后才能正式进入东宫。虽说大乱初平,内侍省宦者人数尚不及往时的十分之一,一应规矩从简,但也没有内侍省长官亲自带人走的先例呀。想到这儿,苏福忠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万岁爷的那匹雪里青一向都是这孩子伺候的,大人可否宽限一日,待他把这里的差使交待清楚后,我再给大人送过去?”
李进忠不耐烦地摇摇头:“我也是今儿早起才接下的这个差使,娘娘说得明白:晚膳后就要见人。若是娘娘没瞧上,他稍后也就回来了。”说着,朝来兴儿的屁股上轻踹了一脚,“小子,跟我走吧。”
李进忠带着来兴儿穿宫过院,来到皇后起居的清宁宫时,却没见着张皇后本人,而是由皇后的陪嫁,职任尚宫局司正的芙蓉代表皇后接见了他们,并且接见的过程短暂而平淡,丝毫不像今天早晨张皇后亲自交待差使时那样火急火燎。芙蓉只漫不经心地瞟了来兴儿一眼,就笑着对李进忠说道:“有劳李大人了,就让这孩子留在这儿吧。”
李进忠跨出清宁宫的大门,抬头瞅了眼满天的星星,回想起今天办的这趟差使,不禁倒抽了口凉气:皇后身为张氏后人,对与杨氏一门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太子备加提防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在东宫内她不知已暗中布下了多少眼线,今天为什么单单把这桩隐秘的差事交给自己这个外人来办?是出于试探,还是笼络?关于来兴儿这个小鬼头的身世、来历,芙蓉显然是有所了解的,这么说来,自己一天来的行踪尽在清宁宫的掌握之中,作为执掌六宫庶务的内侍省监尚且如此,更何况宫内的其他人呢?看来,不过几年的光景,宫内俨然已是皇后的天下了。
近一年来,李进忠常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皇帝龙体欠佳,皇后和太子之间的对决
李进忠后来才知道,来兴儿只在清宁宫住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被送进了装扮得花团锦簇般的东宫,而这一天正是两位新太子嫔入宫的日子。
寻常公卿士大夫家的女子入选东宫,都是从美人、承训之类的低级宫人开始做起,在太子正式即位前,能被册封为良娣已经不易,更遑论妃、嫔了。即如当今这位曾与皇帝患难与共的张皇后,当年也不过位居良娣。今天即将嫁入东宫的两位女子居然直接封嫔,这几乎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辰初时分,病体肢离的皇帝在丽贵妃的搀扶下和张皇后联袂在含凉殿召见了太子和两位新人。
太子三十几岁的年纪,身材高挑,面容憔悴。从正月里,皇帝的病就日益沉重起来,几个月来,太子几乎没回过东宫,衣不解带地在紫宸、含凉这两处皇帝日常起居的宫殿里侍候汤药。他之所以这样做,其实倒不是出于对皇帝的一番孝心,而是为了避祸。
太子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因自己当初在离京流亡途中恰巧和留下平叛的父亲邂逅于黄河渡口,父亲被群臣拥戴登基后,任命他以皇长子的身份担任天下兵马元师,有率军收复两京的大功,令其他皇子难望项背,单凭张、杨两个世家积年的仇怨,张皇后便断不会容许他被册立为太子。即使在他做了太子之后,张氏也无时不在倾力将他赶出东宫,从三年前父亲从凤翔行宫动身返京前一晚生母吴贤妃的离奇失踪,到张氏被立为中宫皇后后,强令自己与发妻、原太子妃杨氏离婚,再到一年前,独柳树枯死,皇帝染病,他的同胞兄弟和左膀右臂建平王因指摘皇后干政被杀,皇后对他可谓是步步紧逼,如果她的亲生儿子赵王再年长几岁,现在他只怕已经被废了。因此,凭心而论,太子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娶妻纳妾,但自从十几天前父亲突然提出要给自己空虚已久的内苑增添新人,他的头脑却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因为,皇帝指给他为嫔的是手握重兵的大将景云丛的爱女景暄。
说起来,太子和景暄曾有过几面之缘。那还是在前几年平叛的过程中,太子遥领天下兵马元帅,坐镇东都帅府指挥收复长安,当时实际带兵的副元帅景云丛曾托他照顾家人。在洛阳帅府之中,他常见到一身戎装的景家大小姐仗剑护卫在被誉为“布衣宰相”的柳毅身旁,毫无脂粉之气,英姿飒爽,丝毫不逊须眉。如今,这位女中豪杰即将成为他的嫔妾,一想到景暄娇小可爱的模样,太子脸上还是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倒是自己身后和景暄并排站着的那位独孤小姐,叫太子有些捉摸不透。张皇后先是反对皇帝为太子纳嫔,当皇帝搬出延绵皇嗣的理由令她无话可说后,又一反常态地以嫡母的身份站出来讲话:“好事成双,太子内宫不宜过于疏落,不妨多选几位。”但一来国家元气未复,二来皇帝圣躯抱恙,太子选嫔之事不宜铺张,这才只选了位五品秘书少监独孤德的女儿独孤婉容和景暄一同进宫。反常的是,张皇后坚持两位新人以同一位阶进入东宫,要美人都美人,要良娣都良娣。皇帝不耐烦地冲着她挥了挥手:“那就两人都封太子嫔吧。”这一来,不仅张皇后没有料到,太子也暗暗吃了一惊:一个五品京官的女儿,又经皇后操持选入宫来的,父皇如何肯答应和景暄平起平坐,难道这个女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吗?想到这儿,太子头偏了偏,真想扭头看一眼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就不必在朕跟前侍候,早些儿回去歇息吧。”待太子和两位新人朝自己和皇后行过了礼,皇帝强忍住涌上喉间的一口痰,微笑着说道,并用眼神征求皇后的意见。
“是啊,太子连日操劳,也该回东宫休整休整了。唉,这两个孩子,瞅着都叫人心疼。”张皇后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揶揄,她和太子年龄相仿,颇有几分姿色,平时说话总要拿捏着不失了母后的威仪,今天却不经意间流露些醋意。
太子听皇帝如此说,本想借此机会松散两天,毕竟在这凉气逼人的含凉殿中,他时刻都能感到自己身后有一只眼睛在盯视着,如芒在背,很不舒服。但听到皇后的后半截话,太子浑身的神经又不由自主地绷紧了。恰巧此时,皇帝再也憋不住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从他胸腔中迸发出来,唬得侍立在旁的丽贵妃急忙指挥着宦者宫女们帮皇帝捶背,递来拭嘴的巾帕。
“父皇圣体抱恙,儿子怎敢稍离片刻。李公公,烦劳你带两位太子嫔先回东宫安置,告诉尚敬,宫内不准奏乐。”刹那间,太子拿定了主意,扭头向站在一旁的李进忠吩咐道,同时不忘借机向两位新人身上扫了一眼,却只失望地看到两头乌黑的高髻。
来兴儿被安排在新太子嫔景暄所住的栖霞阁当差,和他一同来此伺候的还有三个小宦者,有两个与他年纪相仿,分别唤做锁儿、柱儿,统由一个比他们大四五岁的太子内坊宦者王保儿带领,来给新主子请安。景暄娘家带进宫的陪嫁丫鬟叫做锦屏的,在寝殿外挡住了他们:“小姐这会儿正在更衣,你们且在这儿稍候片刻。”
“娘娘更衣,姑娘该去跟前伺候着,怎么在这日头地里站着,小心晒着。”王保儿年纪虽不大,却是当老了差的,边说边凑上去,将一绽银子往锦屏手里塞去,“以后小的们伺候不到之处,还望姑娘在娘娘面前多担待些。”
锦屏显然没见过这场面,唬得连退两步:“我们家小姐更衣从来不要人伺候。这个不要,老爷知道了,要打板子的。你们且等着,我进去瞧瞧就是。”说着,一溜烟逃也似地进了寝殿。
王保儿回头瞅了一眼他的三个小属下,锁儿、柱儿还好,想笑都努力忍着,只有那个闲厩院来的野小子毫无顾忌地盯着他笑。
王保儿跨前两步,一把将来兴儿拎了起来:“小子,笑什么笑,爷叫你长长记性。”话音未落,却被那来兴儿借着他的一拎之力,顺势一扑,整了个四脚朝天。
锁儿、柱儿究竟是小孩子,眼见得打架,都兴头起来,站在边上拍着小手直为来兴儿叫好。
王保儿是太子内坊掌事宦者尚敬的干儿子,哪受过这气,登时发作起来,冲着锁儿、柱儿嚷道:“把他给我绑了。”
爬起来带头冲向来兴儿。
忽觉眼前闪过一道黄色的人影,轻轻揪住他的腰带往旁一带,王保儿整个人直飞了出去,跌落在三四米外。王保儿身子笨,脑子却不笨,就地一滚,趴倒在地,嘴里叫道:“娘娘恕罪。”
三个小宦者都被这眼前一幕惊呆了。来兴儿反应快,紧
王保来栖霞阁当差前,曾专门打听过这位新主子的品性、爱好,知道景暄自幼习武,所以刚才人刚落地,就明白是主子到了。
景暄笑吟吟地问来兴儿:“你练过武吗?方才那一扑身形活像只灵猫。”
“回娘娘的话,小的不练武,只练马。”
“练马?你练的什么马,怎么个练法儿?”景暄大感兴趣,连声追问,声音清脆如银铃一般,把个王保儿晾在了一边。
“雪里青啊,万岁爷的坐骑,每天我都要试试它的脚程。我师父说,马不溜,时间久就跑不了长路了。”
见景暄一脸懵懂,王保儿趁机插话道:“启禀娘娘,来兴儿原办的是闲厩院养马的差使。娘娘进宫,专门调来和奴才一道伺候娘娘的。小的王保,见过娘娘。”
“我要去看望独孤妹妹,你们既是来这儿当差的,你和来兴儿就
王保儿恶狠狠盯了来兴儿一眼,急忙弓着身赶到前头带路。
独孤婉容所住的凝香轩离太子日常起居的宜春宫不远,太掖池有一条水渠直通院内,曲折回环,水渠两岸茂密地种着翠竹。人一踏进这里,迎面就能感受到浓浓的凉意。
早晨在含凉殿匆匆见了一面,景暄即被独孤婉容天仙般的容貌征服了。纵然同是女儿身,如今又同事一夫,景暄心中对婉容却一丝妒意全无,只有满心地欢喜和亲近。她自幼生长在兵营,于这深宫内院的琐碎规矩一概不知,回到栖霞阁,不待见过一应侍候人等,就脱下新娘的吉服,换了一身平常的装束,急着来瞧婉容。
“景嫔娘娘驾到。”一进院门,王保儿就扯着公鸭嗓喊了一声。
仍是一袭红衣的独孤婉容与两位年纪稍长的宫嫔模样的女子一同迎了出来。
“婉容正要同两位姐姐一道去给姐姐请安,可巧姐姐就到了,快请。”虽说同封嫔位,独孤婉容自知论家世无法和景暄相比,因此话里话外都格外带着几分客气。
几个人进入房中坐下,景暄打趣婉容道:“哟,还舍不得脱下这身新娘子的衣服呢。我思量着太子回宫后见了妹妹,心里不知要怎样欢喜,到时候怕是金屋藏娇,往来不便,就巴巴地赶过来,先和妹妹亲近亲近。”
婉容听了这话,一时间臊得答不出话来。坐在婉容下首的宫嫔接过话茬道:“太子爷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见了娘娘这样的女将军,只怕是才舍不得踏出中军帐一步呢!”说着,拿眼一瞟坐在景暄下首的那位,两人站起身来,正式向两位新入宫的太子嫔行礼:“才人汪氏、刘氏见过两位娘娘。”
婉容忙向景暄解释:“这两位姐姐就住在旁边的绮华台,今儿听说咱们入宫,特地来瞧瞧,姐姐莫嫌唐突。”
景暄本无女儿家的刻薄小性,听人称她作女将军,很是高兴,哪里理会得汪氏话里的不敬,欠身还礼道:“我们姐妹初来乍到,一切还望两位姐姐关照。”
刘才人口中唯唯诺诺,回到座位上,依旧含笑啜茶,一言不发。汪才人见景暄人生得俏丽可爱,又全无半点架子,便饶舌起来:“两位娘娘今儿入宫,怎么悄没声地,尚敬那头老阉驴,莫不是活到头了?”
景暄、婉容听她言语粗俗,出言不逊,心生嫌恶,俱低头沉吟不语。
凝香轩领班的小宦者朱双也是尚敬的干儿子,在旁听汪才人一开口就找自己干爹的碴儿,心中暗骂了一声,脸上却堆出笑,上前跪倒解释道:“原是准备好来着,后来不知为什么,不让奏乐。因此。。。。。。”
景、婉二人自是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但汪才人哪里晓得,仗着自己是有儿子的人,平时从不把这群宦者放在眼里,不等朱双把话说完,就厉色说道:“去,把尚敬叫来,我要听他自己说。”
朱双也不肯示弱,愣头答应一声,扭头就向外走。这时,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老奴李进忠晋见娘娘。”不待房中传唤,内侍省监李进忠携领着太子内坊掌事宦者尚敬便走了进来。
看见为首走进来的人竟是李进忠,汪才人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三年前,就是这个相貌丑陋的老宦者,带人强行把当时的太子妃,她昔日的主子逐出东宫,从此一去沓无音信。如果她当时不是已怀上了太子的龙种,也同样会被逐出宫去。从那时起,她便对宦者又恨又怕,今天本想借机发泄一通久蓄在胸的怨气,不想又碰到了这个老冤家。
李进忠看都没看汪才人一眼,面朝南立定,说了声:“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