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清风赊酒来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我自听花
哪怕是临死之前,也要挣扎。
苏澈深以为然,且从未忘记过。
这也是,他在颜玉书这里,也有这么一份执念。
在重伤之际,内力难持的情况下,他最后用了点穴的功夫。
出其不意,反败为胜。
只不过,却如遭雷击一般,让他愣在了原地。
苏澈不会忘记刚才的触感,当手指点过眼前之人胸上穴位的时候。
但这怎么可能
这比对方刚才的偷袭,更令苏澈感到震惊。
玉书的脸色本是失血的苍白,此时却更是一白,仿佛心底埋藏最深的秘密被人窥探到一般,而他大脑里更是空白一片,
只不过,仍有难免的红晕,淡薄地出现在了脸上。
“你”苏澈一张口,嘴里的血就吐了出来。
玉书回神,看着他此时模样,想笑,想哭,委屈,羞愤,更恨。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猛地抽出了手,然后一巴掌甩在了苏澈的脸上。
清脆,好似宣泄了心中长久的压抑一般。
只不过,毕竟是重伤之躯,再加上抽出手臂时也没了多少力气,打在苏澈脸上,并没有多重。
可苏澈却一下清醒了。
“你是谁”他一把按住了眼前人的肩膀,语气虚弱却坚持,“颜玉书在哪,你告诉我,他在哪”
玉书被他捏地肩膀有些疼,此时在听对方话里话外,更觉羞恼。
她想也不想,直接提了膝盖,朝前顶了下。
苏澈弯下了腰。
玉书后退着,靠在了墙上。
看着对面的人,她忽地笑了笑,有些莫名其妙,但更多的,好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你还真傻。”她说。
声音已经变了,不再是原先那般中性里带着三分凉薄冷淡,这次,是明显能听出的女儿声。
不清脆,不悦耳动听,但透着一股生气,清新到让人听之不忘。
苏澈抬头,嘴唇动着,是如此的不敢相信,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就这么流下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只是,就当眼前的人忽然除去了伪装之后,他就忍不住泪流。
玉书喘了几口气,大概是衣领有些紧,她抬手松了松,挠了挠后颈,撩了撩头发。
乌发如瀑,就这么垂落,她伸手蓬松蓬松,方才觉得舒坦。
“这些年,就这么装着,还真有些累了。”她说,“都说装久了就成习惯,可我怎么没觉得”
她笑着,清浅,而嘴角竟还有不易察觉的梨涡。
“你到底是谁”苏澈慢慢站直了身子,也靠在墙上,一手按在胸口止血。
哪怕他此时心中有所猜测,却不愿意去相信,也不想去深想。
他觉得有些害怕,真相会很残酷,而没有人可以逃过这种悲伤。
此时,苏澈既希望从对方嘴里得知真相,又不想对方开口。
这般矛盾之下,让他备受煎熬。
“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眼前的人问道。
苏澈一怔,随即想起,在那个斜风细雨的时候,两人对坐,他听了一个关于颜玉书的故事。
他张了张嘴,试探着,不知该是何情绪地说出来,“小玉”
对面的人笑了笑,“玉沁。”
苏澈抿紧了嘴。
“可以是颜玉书,可以是颜玉沁,可以是前朝罪人之后,可以是宫内太监,可以是洗衣房宫女”
“别说了。”苏澈打断。
玉书,或者说是玉沁,便不再说了,只是带着淡淡的笑,看着眼前的人。
“他怎么样了”苏澈问道“他现在,在哪”
“死了。”玉沁轻声道“现在,尸骨都化为尘土了吧。”
苏澈心中一痛,哪怕已经猜到,可当对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这种难言的痛楚如绞,让人几乎忘记了呼吸。
“想听听,关于他的故事么”玉沁说道,“不过,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的确,晦暗之外,火光朦胧的长街上,还有季子裳。依着两人目前的状况,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希望听到的故事,是真实的。”苏澈定定看着对面之人,说道。
他其实想说的,是自己给予颜玉书的观潮剑气,彼时正是交给了一个洗衣房的宫女,让其代为转交。
苏澈不想往坏的方向怀疑。
玉沁浅然一笑,“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她此时青丝垂落,面容苍白,彼此鲜血呈现,如花般嫣然,有种说不出的凄美。
苏澈强撑着身子,将长剑拿起,朝巷外走去。
“你自己能离开吧”他问。
“你的伤,好像比我更重。”玉沁道。
不说是坦诚相待,只能说是将坚持多年的真相说出来,哪怕只有一角,她好像更放松了些。
这些能从语气中感受出来。
苏澈脚步顿了顿,道“上面恐怕已被官军围了,桃花剑阁的人,今夜不会没有动作。你,小心。”
玉沁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微柔,说道“救下瑶无艳的是乔芷薇,现在桃花剑阁应该没心情管你。”
苏澈听后,抿紧了嘴,从黑暗的巷子里走了出去。
身后,玉沁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巷中只走出了一个人。
季子裳等人第一时间看过来。
就连在地上躺着的燕廷玉,都朝这边歪了歪头。
苏澈走得有些慢。
盗帅连忙跑过去,一把扶住他。
两人目光交汇,一个担忧,一个复杂万千。
盗帅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颓废、凄惨,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
他没有问颜玉书如何了,只是看着苏澈心口位置,半边身子染红。
季子裳走过来,同样看了一眼,眉头皱起,下意识看向那边的巷子。
很暗,仅凭街旁的火把,根本不可能看清太远。
“伤得很重。”盗帅说道。
苏澈勉强一笑。
此次,除却心口重创外,还有左肩被红线穿透,此时还有一段针线在里面穿着。
另一边,江令寒和叶常青还在交手,只不过此时的剑气已经弱了下来。
江令寒的身上同样有伤,而叶常青身上的伤却很少,但后者此时出剑的动作已经很慢了,露出了不少破绽。
但叶常青的剑上是有毒的。
燕廷玉体内的毒已经被压制下去,虽然还不能动,不过看得倒也津津有味。
季子裳抬脚,朝那边的巷子走去。
苏澈注意到了,便想要阻止。
盗帅看到了他隐含急切和担忧的神情,登时一愣。
但不等众人再开口,整个地下忽地晃了晃,头顶便有沙土落下来。
“怎么回事”盗帅下意识道。
燕廷玉脸色微变,急声道“是火药”
不用他说,爆炸的轰隆已经能隐约可闻了,伴随着的,还有从入口处传来的沙石滚落之声。
这是塌陷,即将要到来的塌陷。
151.脱身
好似地龙翻身一般,沙石掉落的速度更快,而震荡更为明显。
“怎么会有火药”盗帅直接将苏澈背了,边跑边说。
燕廷玉更急,可依他性格,又说不出求援的话来。
季子裳最后看了几丈外的巷子一眼,返身跑过去,将燕廷玉一把拎起。
“你这混蛋。”燕廷玉忍不住惨叫一声。
季子裳只是一声冷哼,然后施轻功掠到还昏迷不醒的谢云舟身旁,同样将他拎了。
“时辰一到,公孙懿就会让官兵炸了这里。”燕廷玉被颠地七荤八素,不过还是道,“要是不想被活埋,就得快点。”
盗帅忍不住骂了声,然后道“又是你的手令”
燕廷玉笑了,“若没有我的命令,他敢么”
盗帅只觉得无语。
四下都在震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天塌地陷一般,而确实,现在他们头顶上的天,的确不知何时就会塌下来。
他们在往石门方向跑去。
“江令寒”盗帅喊了声。
火把被沙尘扑灭,黑暗里,气机翻涌,只闻铁剑碰撞,剑气、火花,是此间唯一的光。
江令寒完全可以退走,但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师弟依旧没有清醒,就算他可以将对方引到石门那边去,逃生时反倒会给苏澈等人带来麻烦。
毕竟,他们现在人人带伤,还有两个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人需要护持。若是叶常青随之而去,江令寒不敢保证季子裳不会下杀手,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狠下心来。
而且,石门内的情况谁也不知,是一片坦途的暗道,还是暗藏机关,这根本说不准。
江令寒不能让其他人的处境,因为自己的决定而变得更加艰难。
他身上落满了沙尘,他听到了盗帅的呼喊,可他没办法松手。
他不能放弃自己的师弟。
叶常青对这一切恍然未觉,只是一昧地出剑。
江令寒试过打穴,可全然无功。而他如今身上也被剑气所伤,伤处已经发黑,即便他以若水真炁压制,恐也坚持不了太久。
他看着对面的人,心中只有平静。
此时,盗帅神情急切,却忽而看到了什么,他怔了怔,然后揉了揉眼睛,唯恐看错。
“怎么了”苏澈问道。
盗帅却是一喜,登时喊道“看他后脑下三寸”
江令寒听了,眉头一皱,不过还是寻觅机会,侧身躲过叶常青刺来一剑,同时看到了对方后脑下三寸的位置。
他双眼眯了下,隐有亮光。
那里,扎着一根牛毫长针,并非是伊雪稠的骨金长针,反而微不可见。但此时火把倒地混杂,更引燃了茅草,火光渐亮之间,倒是能看清其上反光。
盗帅正是注意到了这点,只不过不是看的叶常青,而是地上的其他人。
此时,他看着场间之前被季子裳和江令寒所制住的那些人,神情有些犹豫。
他们被制住,是因为武功低微,多的是被分筋错骨之后,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现在,这里起火不说,马上就要塌陷了,就算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可身为墨家之人,盗帅还是无法做到就这么把他们抛弃在这。
“你自己都不一定能出去,还有闲心管别人。”燕廷玉语气微嘲。
盗帅皱眉,“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停停停,我可不想听你们墨家的那些大道理。”燕廷玉虽是被季子裳夹着,却也不显落魄颓唐,“你得想好了,他们腿都折了,你怎么救”
盗帅眉头紧锁。
而此时,江令寒已经背着叶常青飞身过来,只不过在到得近前时,脚下踉跄了一下,身子更是晃了晃。
苏澈看到了江令寒微青的脸色,已经对方身上的血痕。
燕廷玉撇嘴道“又是一个傻子。”
“你若是再聒噪,我就把你丢出去。”季子裳淡淡道。
燕廷玉嘁了声,不再多言。
“伤怎么样”苏澈问道。
江令寒摇摇头,“不碍事。”
话虽如此,在场之人皆是能听出他话中的虚弱。
“走吧。”季子裳说道。
盗帅却还是有些犹豫。
“他们都是城中不良,手上带着人命,本就该死。”季子裳说道“再说,这里快塌了,就算你想救,时间不够,你自己也走不了。”
盗帅咬咬牙,收回目光,扭头就走。
众人快步而小心地从暗道离开,身后石门外,则在不断塌陷着。
夜里,风很凉,却不是往日的清新,而是带着硝火味道。
这里是一座小院,院中有一口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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