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清风赊酒来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我自听花
苏澈只是在挡,好似落入下风。
乔芷薇静静看着,原先还想他是否得了天山剑派的传承,可现在看来,他真炁之中不带寒意,出剑不成章法,偏似浑然天成,这与天山剑派那种凌厉森寒大相径庭。
“这究竟是什么剑法”她心里想着,颇欲一探究竟。
尹莲童不知何时已经将玉箫凑在唇边,双手持着,轻轻吹奏。
曲调铿锵,有若千军万马奔袭,又如秋风高,无边沙场,将士喋血。
音杀不绝,如若无数人从四面八方出剑,千丝万缕,铺天盖地。
苏澈手中剑若风车,与无形音杀相撞时隐有剑气溃散,处处是音爆剑鸣。
亭中,苏定远听到这首曲子,眸光一沉。
万贵妃轻笑,“这是什么曲子,怎地以前没听过”
玉书想了想,道:“是北燕的《破阵曲》。”
万贵妃一愣,“北燕”
“永盛三十六年,北燕破大梁云州,一州之地沦陷,上下官员四十七人,以身殉国。”苏定远淡淡道:“这首曲子,就是北燕乐师为庆贺此功而作。”
万贵妃嚅了嚅嘴,却是没说话。
没有人敢拿战争开玩笑,尤其是这种惨烈和耻辱,就连方景然都沉了脸色。
“他好大的胆子!”高尧低声道。
“苏澈方才剑法以势,几有神桥之境特征,这首曲子千军辟易,破阵八面,正成克制。”玉书说道。
武道相争,擂台比斗,自然是看尽个人手段,只要在规则之中便可。
此曲如若牢笼,将那欲起的剑势牢牢封住,且八方音杀汇聚,留给苏澈出剑的方圆之地更在不断缩小。
“若是继续下去,不出半刻你便要败了。”乔芷薇看着苏澈,心想,“你的手段,就到此为止了么”
“我知道你的剑很快,可若是无法走出一步,再快的剑也只能定在原地。”尹莲童虽在吹奏,可声音却传进那持剑抵抗的人耳畔。
苏澈没应声,只是脚踩定桩,八方不乱,沉影剑下,密不透风。
他是跟周子衿学的剑,虽然彼此剑法不同,可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手里的剑够快,眼前的一切便都可以斩开。
只不过尹莲童的音杀成阵,若不能一击功成,他便可卷土重来,那样只是无尽循环,就看两人谁能耗过谁。
可苏澈没有这个打算,他虽藏拙,不喜出头,可当觉得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他自会选择了结。
剑身轻颤嗡鸣,一声剑吟传遍场间。
尹莲童脸色一变,只觉得这声剑吟之中如有困龙升天之意
37.如愿
最后一场。
高尧看向苏澈和万花楼,笑眯眯地开口,“切磋比斗,点到为止。”
万花楼撇嘴,道:“苏澈,你用不用再休息会儿”
“不必。”苏澈说道:“已过半刻钟,足够了。”
万花楼笑笑,轻功施展,飞身上了擂台。
“看来他也没有疏于修行。”方景然看了眼,欣慰道。
万贵妃笑得眉眼弯着,“那是自然,他一向努力。”
“不过想不到苏澈竟也会天山剑派的武功。”方景然看向对面的苏定远,忽然道:“听说周屠的女儿前些日子不辞而别了”
周屠,便是周子衿的父亲,大梁曾经有名的任侠,为刺燕康而死。
苏定远道:“女儿大了,该出去见见世面,并非不辞而别。”
“哦。”方景然点头,“我倒是忘了,她还是紫虚真君的弟子。”
当今不管是武道还是修行,皆不出佛、道两门,其余百家或有武道通玄,但除却儒家之外皆是不盛不显。
而天山剑派便属道门,紫虚真君,便是天山剑派如今的掌门,女冠,也是叶梓筠的师傅。当然,苏定远和她之间,也是有一段恩怨情仇。
方景然此言,未尝没有深意。
苏定远淡笑一声,“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万贵妃有些好奇,“陛下在说什么”
“算啦,既然苏爱卿不想提,那咱们就不说。”方景然笑道:“还是看这武状元会落在谁的身上吧。”
擂台上,万花楼折扇缓缓而开。
“想不到,最后竟是你我相争这魁首。”他说道。
苏澈同样道:“我也没有想到。”
“你觉得自己能赢吗”万花楼问道。
“这得看你。”苏澈道。
万花楼冷笑,“口舌之利。”
“那,你赢不了。”苏澈说道。
万花楼没再说话,直接扑身而来。
他的身法很怪,动时残影重重,快而诡谲难辨。
苏澈拔剑,一剑刺出。
叮!
剑尖与白玉扇骨相触,那折扇上附着的真炁溃散,象牙玉的扇骨上出现了道道裂痕。
万花楼眼露意外之色,随后便一掌拍出。
掌出若惊龙,令人心神震颤。
苏澈眼中恍惚只是一闪即逝,但对方手掌已经临身,他索性微微屏息,硬抗了这一掌。
咚!
如同敲击闷鼓,万花楼手腕一颤,脸上闪过一抹痛色。
他这一招惊龙掌虽是惑神武学,杀伤不显,却也不是谁都能以肉身硬挨的,就算是披甲之人,被这一掌打在身上也要受内伤才是。
可眼前这人,竟连晃也未晃,如若平常。
在这一掌之间,苏澈已经落剑,剑削而扇骨碎裂,白玉飞溅,扇面被剑风带动作响。
万花楼匆忙弃扇,脚下一踏,身形爆退。
可苏澈自是不会给他反手机会,长剑出而如送帖,紧随其身影,剑锋不离万花楼喉间三寸。
无比冰冷的寒意让万花楼浑身寒毛倒竖,在这一刻,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那人,他竟生出一种对方要将他一剑刺死的错觉。
不,这不是错觉,万花楼心神一凛,他就是要杀了自己!
当即,他一声怒喝,后退之时双掌朝前一合,其上隐有金芒流转,竟是打算直接去夺剑。
然后,他便看到持剑之人似是冷笑了一下。
“不好,放手!”亭中,一直密切关注的高尧脸色一变,急忙传音。
可万花楼虽然听到了,却也慢了。
传音入密如何能比过苏澈的剑快,万花楼一声惨呼,原本金光环绕的双掌上鲜血飞溅,一柄暗沉无华的长剑直接抵在了他的喉间。
而他已退至擂台边缘,身后半尺便是微波荡漾的池塘。
万花楼双手颤抖,血从掌心滴落,连虚握都做不到。
苏澈收剑,抱拳,“承让。”
万贵妃猛地起身,但似有
38.大红袍
苏澈这一脚稳准狠,而且力道很足,万花楼掉进水里,半晌没有露头。
原本坐下了的万贵妃霍然起身,双手紧握着。
“还不去救人!”她朝高尧喊道。
高尧身若鹏鸟,脚尖点水,几乎是瞬息而至。
苏澈神情不便,淡淡看着。
万花楼从水里冒头,抹了把脸,张口就骂,自是难听。
苏澈摸了摸手里的长剑,心想自己要大度一些,对方用不了多久便是废人了,只是逞些口舌之利,他何必计较呢。
“小国舅,少说几句!”高尧踩在水上,如履平地,伸手将万花楼拉了起来。
他一手提着对方的肩膀,一边低声道:“陛下和贵妃娘娘还在这呢,莫要再有失颜面了。”
“狗东西,我一定要杀了他。”万花楼咬牙切齿。
高尧脸色微变,却也只是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他知道方才对方所说的话,那个一直端坐的人必然是听到了,包括这话中的不敬和威胁。
苏澈回到池塘边,脸色平静,其实是为高尧施展的那一手水上飘的功夫心有所感。
那并非是什么高明的轻功,而只是纯粹对真炁的精准掌控,这名为高尧的大内总管,是混元境的高手。
及至亭前,看着万花楼狼狈的样子,万贵妃心底登时生出一股怒火,她肩头一颤,本是忍不住地呵斥,手肘衣袖却被人轻轻拽了下。
同时,玉书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苏将军还在这,娘娘莫要让陛下难做。”
万贵妃眼神一闪,口中本来的呵斥便生生咽下。
“快扶他下去换身干净衣裳,赶紧唤太医给瞧瞧啊。”她连忙吩咐左右护卫。
万花楼一直看着苏澈,目光欲要噬人,只不过直到离开,他都一句话也没说。
“恭喜苏爱卿。”方景然笑着对苏定远道:“虎父无犬子,我大梁今后必又要多一栋梁。”
“陛下谬赞。”苏定远道:“犬子无知,出手不知轻重,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万贵妃哪怕心里恨不得将苏澈拿下杀了,但面上还是和颜悦色,只不过那种强装的勉强几乎是一眼能看穿。
“苏将军说到哪里去了,武较高低,难免有失手的时候,磕磕碰碰的,才能长记性。”她说道:“也是舍弟技不如人,谈何恕罪与否。”
苏定远点头。
方景然看向亭外,开口道:“诸位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而想必你们自己也有衡量。”
又是几句勉励后,他看向一旁的高尧,“宣吧。”
言罢,他便起身,一旁,自有护卫躬身过来,手捧一长托盘,上面盖着红绸。
高尧适时高声开口,声音微细而悠长,“武科举进士及第者……探花尹莲童、榜眼万花楼、状元,苏澈!”
早有等在御花园外的禁卫抄好名次,快步朝外跑去,此番传递下去时,便要在武门外唱名,而皇宫内外,便知这殿试名次,折桂者是何人。
亭外,苏澈不意外自己的名次,他本该是如平常般的沉静,可当这名次真的尘埃落定,由高尧的口中的宣出时,他心中仍是忍不住地激动。
就如同你知道晚饭要吃佳肴美味,可真当吃到的时候,仍是难免为这口感而折服,为能吃到而觉得幸福。
苏澈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只觉得自己坚持六年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结果,或者说,是有种梦想达成后的如释重负。
“苏澈,来。”大梁皇帝方景然轻唤一声,同时抬手揭开一旁的红绸。
红绸下,是整齐叠放好的大红锦袍,一根玉带。
这是不同于科举的殊荣。
科举进士及第者虽也穿大红袍挂红花骑马游京城,可那是官袍,代表日后便入官场。
而这武科举状元的大红袍,是以大梁独有的焰浣布、后周蜀地血蚕丝等珍奇缝制而成,其中工序精致而复杂,耗费了不知多少绣女日夜心血。
此锦袍虽色调单一,却不惧常火,且坚韧非常,这既是一种认可,又是一种恩赐,弥足珍贵。
而且,这不像是官服那样,宫廷内可以补发的,凡得者只此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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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山河故人
苏澈虽在走,却不快,如同在等谁。
他想,如果在出内宫门前,玉书不来的话,他便直接去寻对方。
不是互相寒暄,说什么好久不见,而是把话说明,他不想失去对方这个朋友。
哪怕世事难料,可自来心意从未变过。
而眼前,宫门便在百米外,苏澈在廊桥上顿步,手边是安静流淌的池水,那人却不在这。
他抿了抿嘴,看了眼宫门,没有犹豫,调头便往来路返回。
山不来就他,他可以朝山走去。
假山草植,苏澈在小径上止步,不远的屋檐下,有人负手执扇,长身而立,眺望远方。
时近午时,天上乌云飞走。
苏澈走过去。
栏杆旁,他看着眼前背影,欲言又止,仿佛千般话堵在喉咙,偏偏半句难言。
“你在等我”玉书开口,雌雄莫辩,只是淡漠。
苏澈欲要走近,却没有抬脚,而是道:“那日在燕来楼,我没有认出你来。”
他在今日方才明了,原来彼时自家父亲所说的贵人便是万贵妃,而非玉书身份。
可现在,当他得知那日所见的年轻公子身份后,那种久别重逢却相见不识的懊恼与愧疚太过清晰,让他忍不住自责。
怪不得当初会有那般熟悉的感觉,仿佛是旧时相识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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