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清风赊酒来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我自听花
苏澈笑了笑,被人追杀或是逃亡,虽然慌乱担忧,却没有几分害怕,因为这条路上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有人同行,总会安心许多。
“不过,还是多亏了你那个朋友。”盗帅说道。
苏澈听了,眼中的笑意缓缓隐没下去,转而是回想。
他知道盗帅所说的朋友,指的是颜玉书,也是在他们逃离旸山郡的时候,最后帮助他们的人。
当然,在对方的话里,是来杀自己,结果是没杀成,反倒让自己等人成功脱逃。可实际上,如果不是颜玉书最后相助,他们已经被黑风军追上了。
“这一次算你运气好,我跟他们还有一笔账要算,等下次再见,我必杀你!”
这是颜玉书当时所说的话,他带人去拦下了追杀而来的黑风军,而苏澈和盗帅也因此脱身。
朋友么,苏澈想着,他们现在,还能算是朋友吗
颜玉书如今归附后周,据说已经任职东厂,位高权重,比在彼时梁国宫里当万贵妃的随侍要好不知多少。
这是他想要的么,权利和地位
若在以前,苏澈可以肯定地否决,可现在,当时过境迁以后,他再也不敢说自己真的了解,自己这位儿时的朋友。
年少时所说的行侠仗义、仗剑江湖,或许早已渐行渐远以至忘却,颜玉书如今的所作所为,早已跟‘侠’字不沾边。他的手上,更是沾染了太多人命,该死的和无辜的,谁也说不清真实。
对于颜玉书,苏澈心里一直有一份愧疚,或者说是亏欠,如果不是他,对方也不用进宫,更不会失去家人。
但他无力改变。
对于做错事的惩罚,不是他能做出决定的,他的存在,或许只是将那件事提前引发罢了,该来的终究会来。
而能改变的,也一定会改变。
苏澈握剑的手紧了紧。
盗帅看着他,问道:“若是下次再见到你那朋友,你会怎么做”
苏澈听后,不觉微微咬牙,沉默了很久。
“他还有退路。”他说道。
“如果他不选择呢”盗帅又问。
苏澈看他,“你会怎么做”
“留一人而危害十人,若他不回头,不是我会怎么做,而是江湖里的其他各派会怎么做。”盗帅说道:“后周厂卫臭名昭着,每年都有江湖义士前去刺杀其中高官,双方皆有伤亡,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苏澈闭了闭眼,然后睁开,“如果他不选,我会帮他选。”
盗帅看他半晌,然后点头,起身,打算回房。
“为何会提起他”身后,苏澈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开口。
“因为我忽然想起,聚义庄在十日前给墨家下了帖子。”盗帅轻声道:“其中内容,许是商讨铲除后周阉党。”
苏澈双眼下意识眯了下。
其实对于所谓阉党,乃是自一世皇朝便遗留下来的,后周承袭大周皇朝正统,这阉党势力也一直残存。
其并非是专指东厂阉人,实指以东厂为手中刀剑谋利谋权的朝堂诸人,乃至士族、商人、各参与帮派等等,以此拉帮结伙的一派人。
人数自是很多,位高权重的亦是不少,而公认的阉党之首,便是那位天下第一宗师,第五唯我。
聚义庄此举,针对的,或许便是此人。
只不过一封请柬自是不会将事全然写明,盗帅知之也不甚详细,只是此时与苏澈说,未尝没有提醒之意。
因为此时的颜玉书,已然便是阉党中的砥柱。
无论是武功还是心计,若有战而起,此人一定会名列必杀名单。
见苏澈眼有凝重,还带深思模样,盗帅一笑,道:“我与你说这个,也是想让你早有准备,免得到时接受不了。现在你自身处境尚且如此,还是别考量其他了。”
说着,他摆摆手,“天不早了,赶紧睡吧,明天还得想想怎么跟云奚菡打交道。”
目送盗帅回房,苏澈伸手拿过桌上茶壶,倒了杯水。
水刚烧开不久,还有些烫,泡的茶也并非是什么好茶,味道闻着有些粗,想来口感不会太好。
苏澈看着热气氤氲,想着那聚义庄的庄主「巨侠」应笑看,他是颜玉书自少年时便崇敬的人物,如今,却可能会成为对手,而且还是生死之间的较量。
他不由会想,现在的路,真的是颜玉书喜欢的吗而曾经的坚持,对方是不是也真的放下了。
苏澈忽然觉得有些迫切,迫切想跟颜玉书见一面,在儿时,当他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情,总会让对方来帮着拿主意。
现在,却成为了锁在心中的执念。
……
夜里忽然起了风,吹得庭中树叶沙沙作响。
房中残烛摇晃,灯火忽而明灭,如人闪躲。墙上憧影一下消失,房中一片黑暗。
苏澈睁眼,黑暗中,目光似水,平静如湖。
好似有云烟而起,透过窗棂与门缝,如雾似霭。
苏澈感之,左右房中并无异响,也不知盗帅和江令寒等人是否有感,是否还在沉睡。
他起身,挥袖开门,声音轻缓,而院中好似起雾,月光隐没,天地朦胧。
苏澈皱眉,因为前方,隐有女子歌声遥遥。
第58章 歌声薄凉
这雾来的有些诡异,而在如此深夜,这突然出现的歌声更让人觉得诡异。
歌声细听时,倒有些凄美婉转,只不过深夜这个时候,让人听了,心底着实会有些发毛。
苏澈回头看了眼房内,两边厢房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这自然是有些反常了,莫说房中住下的是观潮阁的真传和墨家的高手,便是寻常的江湖人,在如此明显的歌声之下,也该醒了。
他想了想,直接回屋,把门关了。
雾气透过门缝钻进来,有些稀薄,却无比真实。
苏澈双眼眯了下,当先朝盗帅房间过去,一边注意着堂中雾气的蔓延,一边敲响房门。
叩门声不大,可盗帅一定能听到。
但在叩门六七下而其中还无动静之后,苏澈便直接推门而入。
房门果然没锁,而房中也是漆黑一片,身后,雾气已经随着门开而飘入进去。
“盗帅”苏澈试着喊了声,朝里走,手中却已然按剑。
剑识的感知之中,房中根本没人!
苏澈神情终于凝重起来,他循着记忆走到桌旁,然后伸手摸到桌上的火折子和烛台,一下点亮。
房中有了光,雾气变得更为明显。
房间并不大,苏澈按剑四顾,桌椅整齐,房中其余没有丝毫杂乱。他几步走到床边,被褥叠的平整,上面倒也有人躺过的痕迹。
他伸手一摸,似乎能感觉到一丝温热。
苏澈不免皱眉,他一直在堂中坐着,也是半睡半醒,莫说盗帅离开,便是盗帅出门的响动,他都会察觉而醒过来。
更别说,如果盗帅有什么行动或打算,也一定会告知自己。
可现在,房中无人,盗帅去哪了
苏澈没有多想,再看过房中一眼后,便快步而出,径直往对面厢房而去。
他又敲门,而门内同样安静,他便直接闯入,门同样未锁。
他试着喊了两句,然后掌灯,四顾之际,房中亦是空无一人。
床边有一地铺,应是叶常青或江令寒其中一人的,而被褥都是一样平整,上面有人躺过的痕迹。
苏澈眼眸微深,俯身探了探,似乎能感觉到一丝温热。
“怎么回事”他皱眉,心想,“难道中了幻术”
江湖之中,武道功法不计其数,修行法门百花齐放,而其中自也有类似魅功这等专门惑神之法,其中有分类,名为幻术。
而所谓幻术,倒是比那些只是迷惑人眼耳口鼻等五感的障眼法要高明不少。
可苏澈在将军府时,对这类武学也有过一些了解,无论是道门阵法还是这等江湖幻术,其除了相应功法外,还必然需要施展的媒介触发,如同煮饭需要生火一样,不可或缺。
但自己一直在浅睡,何曾接触过这等事物
更何况自己习剑而敏锐,剑意通透,这等幻术若要临身必会有应激之感,哪能被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拉进幻术里
苏澈脸色微凝,返身出屋,而这房中雾气似乎更大了些。
他忍不住想,难道这雾便是媒介,所以在自己之前出门时,或者说是在这雾透进堂中的时候,自己才中招的
只是猜测永远得不到证实,苏澈回到堂中,将桌上烛台包括备用蜡烛一并点了。
堂中灯火大亮,伴随愈来愈重的雾气,倒有几分朦胧不真。
苏澈静静看着,剑步一晃,提剑出门。
刚一踏过门槛,那歌声便又传来,声音清脆而凉,绕在耳畔不散,却听不清唱词。
哪怕是字句间听来皆清晰,可当细去探究斟酌时,却一字也念不出,也想不出。
苏澈只觉这歌声钻进了心里,让人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凄凉,如是被世间一切所伤,更甚于人之爱恨痴缠。让你不免难受,忍不住哽咽,忍不住要因此落泪恸哭。
苏澈皱眉时闭眼,强行这份不适压下,而后睁眼,剑识感知放开到极致,再不犹豫,循着歌声隐约传来的方向而去。
“冷月呵,孤影绰约,春风沾衣露华浓。”
他终于能听得明白,只是这歌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其中语调虽已清晰,可莫说人在哪,便是歌声本该是从何处而来都找不清了。
苏澈本是提起轻功,可因这歌声一下变幻而难觅方向,他停步,皱眉间猛然回头,却发现来路亦是雾霭如云烟,一片遮蔽般的苍茫之色。
如此时候,月光与星光早已渐渐隐没,此间除了夜色之外,便是这朦胧的雾气。
他低头,看向脚下,雾气没过脚踝,地面蒸蒸沉沉。
苏澈眼神微寒,“何方鼠辈,既是引在下出来,为何躲躲藏藏,还不现身一见”
回应他的,只有四下未绝而朦胧的歌声。
“徘徊起,风吹仙袂,是谁一双泪眼朦胧惹人怜。”
苏澈静等片刻,缓步朝前,进府时他已记下来路,只是现在雾气渐重,四下楼阁都有些难辨。
只不过,他走了很久,好像脚下的路一直是这般长,走不到尽头,而前方,也没有花草怪石,更没有墙。
歌声依旧婉转,只不过现在听来却让人心头烦闷难当,恨不得将胸膛挖开,将自己浑身撕碎。
苏澈停下脚步,额上汗渍涔涔,若眼前有铜镜,他就会看到自己的脸色已苍白的厉害。
这并非是实质的受伤,而是心神损耗太重。
耳边歌声,如那酒色般蚀骨,比音功魅功还要杀人于无形。
“月影儿它早已消融,去路也重重,来路失啊,回首还是一场空。”
这回的歌声响在耳边,却有如女子轻笑轻叹般的温婉动听,惹人怜惜,丝毫没有先前般令人烦闷惆怅的恶感。
苏澈抬眼,眼前雾气散开,隐约能见一道绰约身影,窈窕而带风致,只是不知她究竟在多远的地方,让人辨不清容貌,辨不清衣着。
只有一道倩影,如是徘徊,如是辗转。
“让桃花剑阁大动干戈的苏澈,也不过如此。”一道声音在苏澈耳边响起,明明是带笑意,明明是话中仿佛嘲讽,偏偏让人听之只有薄凉。
苏澈遥遥看着她,忽然松了口气。
第59章 人也彷徨
苏澈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眼眸里只有平静。
“你这幻术,的确厉害。”
“幻术”女人的声音似笑非笑,如冰水浸在手心。
“我想推门,门便未锁,我想有灯,蜡烛和火就在手边,我觉得床上本该有人,床单上便尚有余温。”苏澈看向眼前,说道:“我觉得雾会渐重,眼前便是朦胧,我觉后路阻断,便看不到方向。只是这歌声,哪怕我想听清都未。”
“常人见此,觉出幻术也不难。”女人道:“至于歌声唱词,若我不想让你听到,你又如何能听清楚”
声音渐渐飘忽,而四下雾气仿佛也在变淡,逐渐抽离而去。
无论是脚下,还是四周,目光所及的光景都在变淡褪去,如同染缸里的色彩,被水稀释到澄清。
而那道模糊的倩影,仿佛也要消失不见。
苏澈连忙道:“你到底是谁,今夜如此有什么目的”
没有回应,只有一阵笑声,如雪水化后般的冰凉,却又没有半分柔媚造作,反而无比澄净,让人听之难忘。
苏澈追出两步,却忽而觉得一阵困意涌上,浑身无比疲倦。
紧接着,无论他多么想强自清醒,都无济于事。
倦意涌来,他一下栽倒。
……
“呼!”
苏澈睁眼,喘了口气,眼前的一切转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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