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牛语者
来宾无一不是割据一方的尊主豪雄,自不会如同老百姓的家宴那样,大声喧哗、调笑无忌,所以厅中颇为安静,每个人都在慢条斯理品茗闻香,不露焦躁。
花纤盈也规规矩矩地坐了一会儿,可很快她的新奇兴奋感渐渐消失,不时向主桌后低垂的帘幕张望,嘟囔道:“怎么还不开始啊?还要等多久?”
邓宣轻声道:“再等会儿吧,人还没到齐,正主不会这么早就露面。”
无意中看到对面第三桌上正中端坐的一个年轻人,与他的目光触碰之下立即含笑点头,态度甚是友好。
这间主厅里,除了身边的花纤盈,恐怕也只有那含笑的年轻人,与他的年纪看上去堪堪相仿。
在年轻人下首,还正襟危坐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少年,两人相貌颇有几分相似,但神色拘谨只低头捧茶啜饮,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邓宣心生好感,也向那年轻人颔首回礼,耳畔听到花千迭用传音入秘道:“石右寒笑里藏刀最狡诈阴险不过。身边那个少年该是他的堂弟石中寒,以前从没见在外走动过,说他是石品天的私生子老夫也会相信。
“这回老石不仅没有亲自出马,连石左寒也没跟来,想必是要大力栽培石右寒这小子了。”
邓宣用杯盏遮住嘴唇,传音入秘道:“多谢花宫主指点。”
但他的嘴唇翕动却瞒不过身边的花纤盈,小丫头正觉百无聊赖,见状赶紧问道:“邓宣,你嘴巴里在偷偷嘀咕什么?”
邓宣支吾道:“我不小心把茶叶喝进嘴里了,有点难受。”
花纤盈道:“我才不信呢,你把嘴巴张开来给我瞧瞧,哪里有茶叶了?”
邓宣搪塞道:“我嚼了几下,三口两口就把它咽下去了,哪里还看得到。”
这两人说得正热闹,猛听珠帘被两名侍女用云扇挑起,周幽风从后面大步走出宏声道:“教主到─”
众人立即停止交谈,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一处。
帘幕后鱼贯而出八名宛若金童玉女般的弟子,簇拥着一位中等身材、相貌丑陋的男子,身穿雪白神袍,头冠八羽徐徐现身。
他看上去大约有四十多岁的模样,可实际年龄纵然远小于云洗尘一辈,也绝不至于仅是个中年人,如花千迭、水无痕乃至仇厉,年轻时便曾听说过“冷鹫”唐守隅的大名,甚至还有一面之缘。
他的眼角细长上挑,眸子隐藏在微合的眼皮底下深幽难寻,一副尊容堪比邙山双圣,但气度沉静阴冷不怒自威,凹陷的颧骨正下方,双唇如花岗岩一样生硬地抿起,不挂一丝笑容。
主客相见,唐守隅默然施礼缓步走到主桌后站定。
乘这间隙,叶幽雨悄悄走到周幽风身旁压低声音问道:“三妹还没回来么?”
周幽风摇摇头,朗声宣布道:“请教主与诸位贵宾落坐,开席─”
可宴席上唐守隅端坐不动不发一言,原本谈笑风生的周幽风等人也敬陪在侧,三缄其口,沉闷的气氛居然更加浓重。
来宾里也极少有人动杯,且杯盏里盛的仍旧是茶。
原来依照冥教习俗,圣帝寿辰期间雍野上下严禁饮酒,即便是来客也不例外。
面对如此难堪的冷场,唐守隅似毫不介意,低垂双目竟像睡着了般,如此的待客之道,实在令客尴尬。
许是耐不住寂寞,忽听水无痕说道:“阔别多年唐兄雄风依旧,可喜可贺,且容小弟以茶代酒,先敬唐兄一杯。”
唐守隅这才把眼睛睁大了点,僵直的唇角稍许露出微笑,举起杯盏朝前微微欠身,遥对着水无痕喝了一小口。
许多人暗暗蹙眉心生不快。
水无痕身为一宫之主,比起僻居南疆的西冥教主也不遑多让,可唐守隅只象征性地喝了口茶,话也不说半句,真是托大傲慢到了极点。
周幽风代为解释道:“诸位见谅,敝教主二十年前因一场变故导致突然失声,不能开口答谢水宫主实出无奈,绝非存心怠慢,请水宫主与各位海涵。”
西冥教主唐守隅,昔日以言词犀利、一针见血着称的“冷鹫”竟成了哑巴?众人闻言皆多惊诧莫名,先前的不满情绪,很快就被其它各种情绪所替代。
唐守隅面色如常,再次举杯作了个“请”状。
许多人尚未从错愕中回过神,水无痕更是有些尴尬道:“小弟不知内情适才一时失言,请唐兄宽宥。”
大伙儿细想想,水无痕刚才那句恭贺之辞对照唐守隅的现状,果然有点不妥。
花千迭呵呵笑道:“水兄是不知者不为罪,唐兄胸襟广阔想来绝不会见怪。只是小弟有些替唐兄担忧,稍后又该如何应付两家来使?”
终于有人率先发难了,只是没人能料到,出来打头阵的居然会是花千迭。
叶幽雨不露声色道:“今日晚宴咱们不涉正事,花宫主的问题可否留待明日?”
花千迭一反常态咄咄逼人道:“既然如此,贵教今夜又何必设宴,大伙儿各自闭门用些粗茶淡饭,岂不风平浪静?”
严幽晦答道:“花宫主似乎多有误会,敝教设宴只为款待诸位贵宾,并无其它用意。”
水无痕紧接着道:“雍野自闭已逾百年,近日巫圣云洗尘与巫霸云怒尘各派使节齐齐登门,而贵教又突然以冥帝寿诞大典为名广发请贴,我们这些本不相干的人也莫名其妙地被凑到一块儿,这难道只是误会吗?”
花纤盈在底下向邓宣低笑道:“水公公真够意思,竟主动帮着我爷爷说话。”
邓宣摇头不语,目光专注在唐守隅脸上。
他迭遭惨变心智成熟许多,此刻已隐隐瞧出,花千迭和水无痕多半事先早有沟通,却不清楚天石宫石右寒会否也在其中。
不过按照花千迭评价石右寒的语气和其低一辈的身分,应该没有分。
他脑筋急转,揣测着花千迭和水无痕此举的用意。这些人用“老奸巨猾”四字来形容都稍嫌委屈,自己说不定莫名其妙被夹在当中,怎么着道的都不知道。
仇厉道:“东西圣教合并之事本属内务,水宫主既明知不相干又何需多此一问?”
花千迭不紧不慢道:“仇先生说的极是,本来老夫等人不想多嘴的,可仇先生只怕有一事至今还蒙在鼓里,否则断不会再出此言。”
仇厉哼了哼不接话茬,花千迭自然不能自说自话继续下去。
邓宣渐渐看出蹊跷,适时地问道:“请问花宫主所说的是哪桩事情?”
花千迭向他激赏颔首,回答道:“邓宫主,想那巫圣云洗尘派遣使团前来雍野,是何等隐秘的消息,而稍后巫霸云怒尘闻风而动亦遣人南来,至此径人皆知轰动一时。
“由此正魔两道、各门各派风云汇聚齐赴雍野,而唐教主与座下诸位长老居然处变不惊,依旧稳坐钓鱼台,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水无痕道:“这奇怪之处就在于,究竟是谁泄漏了消息,引得各路人马南来?”
话到这个分上傻瓜都嗅出了味道,何况邓宣并不傻,但他同样也不愿被人当枪使,所以一笑而过,再不答水无痕的问题。
隆雅安插口道:“如此说来,似乎水宫主怀疑,是唐教主有意放出的风声?”
水无痕拊掌大笑道:“老夫与花兄思来想去不得要领,隆公子一句话就提到了点子上。看来,天下人未必都是傻瓜,教人牵着鼻子走。”
周幽风干咳道:“水宫主言重,敝教何德何能,敢视天下人如无物?”
石右寒半笑不笑地道:“说的也是。可晚辈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像颗过河的小卒,浑浑噩噩就撞进了别人早已布好的棋局中?”
邓宣偷眼观察,这边首席上的容若蝶面无血色捧杯不语,仇厉嘴角隐含冷笑袖手旁观,而对面的隆雅安神情阴晴不定,目光悄然地四处游弋。
花、水二人此举,显然是挑明了谁也不愿看到东西两冥合并的立场,除了促使巫霸云怒尘和西冥结盟引起冥教内讧之外,最实际的办法就是搅局,最好让各方还没正式开始谈便不欢而散。
所以两大魔宫之主一唱一和频发刁难,表面是针对西冥走漏消息广邀群雄的疑窦,其实是挑起容若蝶与隆雅安对唐守隅的猜忌与不满,只要雍野不能给出一个令各方都满意的合理解释,晚宴势必不欢而散。
等到明天正道八派连袂而至,这把火只怕会越烧越旺。
难得花千迭和水无痕每一句话都说得不愠不火点到为止,关键之处又总有人开口代劳,给唐守隅不着痕迹地留下三分周旋余地,牢牢掌控着局势不至立刻翻脸。
更重要的是,两人吃准西冥绝没那么大的胃口,能吃进前来南疆的正魔两道数百高手。
即使暗藏毒招能够得逞,也等若把全天下的豪雄都得罪完了,届时正魔两道同仇敌忾兵临雍野,唐守隅会比谁死得都惨。
道理想通了,心也定了,邓宣故意道:“容小姐自始至终金口不开,莫非也是知情之人?”
这话一说,隆雅安的脸色更难看了,森然直逼容若蝶。
容若蝶像有些走神,闻言一省才慵懒浅笑道:“既蒙邓宫主垂询不敢相瞒,若蝶事先确实隐约猜测到些许内情。但相信雍野上下并无恶意,才与仇大哥坦然赴约。”
石右寒紧盯着容若蝶观赏,觉得她一颦一笑莫不美到极处,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可惜太过憔悴娇弱,未免美中不足。
他笑着道:“雍野对容小姐可能确实没有恶意,但对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可就难说了。”
唐守隅静坐如石雕,直到此时才轻轻地挥了挥手。
周幽风面露惊诧,但仍迅速扬声吩咐道:“上菜!”
众人一奇,尽管席间菜肴不断乃是常事,可也不必这么张扬突兀地喊上一嗓子。
惟独花千迭笑意盎然道:“好啊,好菜上来了,老夫此行不虚!”
从厅口走进两排侍从,每人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个精致的银盘,上头用白银圆罩盖住,看不见里面盛的东西,只丝丝冒出热气。
银罩揭开,先是腾起一阵热腾腾的雾气,然后才看清盘中盛着一种粘稠的红色浆汁,几条食指粗细状若龙虾的小东西,兀自在浆汁里弹动挣扎。
这小东西通体透明,里面色彩斑斓的五脏六腑清晰可见,腹下长满毛茸茸绿须泛着黄稠泡沫。
花纤盈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移开目光再不愿多看一眼。
周幽风指着自己面前的一盘,朗声道:“莫看它们形状丑陋,却是产自碧落黄泉中的极品美味”乌孽虾“,诸位不妨亲口品尝即知老朽所言不虚。
“此虾的吃法有个独特之处,壳及虾头乃精华所在,务须将整只入口方可尽品其中味道。”说着与叶幽雨等人举箸进食,以示美味当前,错过可惜。
可要让花纤盈把这活蹦乱跳的玩意儿,整只塞进嘴里嚼出味道、再吞进肚子里,打死她也不干。
她扭头把银盘端给邓宣道:“都给你,我不要。”
邓宣倒不在乎,尝了一条果觉得味道清甜爽口,确乃一等一的美食,可刚落入胃里,浑身突起一阵阴冷感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他心头一凛正要闭气御毒,寒气却渐渐变暖,如同温泉一样通泰写意,精神也为之大振。
周幽风微微笑道:“诸位不必惊慌,乌孽虾不仅口味鲜美,更是滋补真元的无上珍品。可惜数量稀少不能令大家大快朵颐,只能聊尽敝教一点心意。”
他目光一转落在容若蝶身上,问道:“容小姐才识广博贯通古今,不知是否知道乌孽虾的典故,和它为何如此稀少的缘由?”
隆雅安不悦道:“话题扯远了吧?”
周幽风道:“不远不远,待容小姐说出答案,诸位便立知其中奥妙。”
容若蝶在众人瞩目之下从容应道:“据说乌孽虾乃碧落黄泉中的惟一生物,每隔百年才会出现,最多时也不过百余条。
“每次清晨出现,黄昏时碧落黄泉会突然断流,期间天昏地暗雍野无光,惟独黄泉之后会生出一块无字天壁,幻化出各种虚幻的景象与绚光,这便是传闻中的圣帝神谕,不过能读懂其中意思的,唯有圣教千年传承的萨满神巫。
“故此乌孽虾出现之日,也被称作”神谕日“。周长老,不知晚辈说的可对?”
周幽风颔首道:“容小姐解说得已十分详尽准确,老朽也无需补充了。诸位问得不错,敝教此次大开雍野门户,的的确确另有目的!”
周幽风突然切入话题,厅中鸦雀无声,每个人神态各异,但视线无不牢牢注视这位西冥首席长老。
周幽风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原本是要等现任的萨满,也就是敝教唐教主的夫人亲临宣布,可不晓得什么原因夫人至今未至。花、水两位宫主问得急了,蒙教主允准老朽越俎代庖且先透露一二,以稍解众位误会。”
大家伙都被周幽风的话题吸引,静静听他叙述道:“所谓圣帝神谕,其实就是对敝教乃至尘世气运兴衰的教诲训诫,只是它并不见诸文字,幻象晦涩难懂,只有敝教的萨满,才能从那些稍纵即逝的征兆中看清些许,再经过冥想体悟,最后测出神谕内容。
“多数时候,是一种预言与训告。当然由于各代萨满的灵力深浅有异,敝教能获得的神谕信息乃至精准程度,也不尽相同。”
花纤盈问道:“周长老,难道这次咱们前来雍野,跟神谕有关?”
周幽风道:“正是!尽管历代萨满破译的神谕内容各有其说,但不论如何变化,其中有一点总是出奇的雷同。
“那就是距今三五年内,尘世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冥海倒灌万物凋敝,直如末日莅临,而随着时间的不断推进,每百年得到的类似信息也越来越清晰详细,不由人不为之惊骇担忧!”
厅中久久没有声响,直到有人低低哼道:“危言耸听!”
叶幽雨叹息道:“隆公子若是听说过青木宫地底千仞神木被毁之事,就不会做此感想了。那便是浩劫将临的先兆之一!”
剑谍 第六章 追凶
线索总是慢慢地浮出水面,但揭示真相却往往只需要一刹那的时间。
静默了许久,迟迟归来的凌幽如穿过长席走到唐守隅身侧,可是众人兀自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竟像无视她的存在。
她俯身显然说了几句什么,除了主桌上的几个人谁也听不到,但可以看到周幽风等人的脸色蓦然变了,就像听见比末日浩劫更加恐怖的消息。
只有唐守隅仍然像块石头,慢慢地点头起身。
众人这才察觉不对劲,只听周幽风急速说道:“诸位请稍坐片刻,敝教内部突然发生一点小变故需立即处置,万望海涵。”
他的话谁都可以听出前后矛盾。既然是小变故,又何须劳动唐守隅在内的所有西冥首脑齐齐退席?明显是方寸大乱才对。
可没等细想,一行人已消失在帷幕之后。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西冥四大长老表情凝重回返大厅。
石右寒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总不能让我们就这样发呆吧?”
周幽风勉强笑了笑,回答道:“事到如今不敢相瞒,敝教主夫人惨遭不幸,被人杀害在她的石府之内,适才已由天宗雁仙子将她的遗体送回雍野。”
仇厉深幽的眸子爆出一簇冷光,沉声道:“唐夫人被人谋害了?”
周幽风深深一声叹息默默点头。
联想到唐守隅退席前,周幽风那番耸人听闻的说辞,来宾一个个沉吟相顾,完全失去了喝茶吃饭的心情。
隆雅安不解道:“为何会是观止池的雁鸾霜,将唐夫人遗体送回雍野?”
“因为昨日黄昏,我恰巧去了一回唐夫人的瀑藏石府。”帷幕一闪,唐守隅偕伴雁鸾霜步入厅内。
雁鸾霜进来后的第一眼,竟是有意无意地拂过左侧首席的容若蝶,而非抢话头的隆雅安,然后继续说道:“不幸的是,当时唐夫人已然遇害。”
花千迭道:“此事非同小可,雁仙子为何直到十二个时辰之后才赶来雍野?莫非是追缉凶手所以耽误了时间?”
雁鸾霜在唐守隅身侧落坐,摇头道:“花宫主高抬鸾霜了。事实上,这一夜一日之间非但不是鸾霜在追缉凶手,反而是鸾霜被凶手袭击,险些不得脱身。”
水无痕道:“听雁仙子的言下之意,应该和杀害唐夫人的凶过照面,仙子可否明言此人是谁,如今又在哪里?”
雁鸾霜再次摇头道:“说来惭愧,鸾霜与那人一场恶斗可谓九死一生,却至今不晓得凶手到底是男是女!”
石右寒惊讶道:“雁仙子的修为宇内共仰,什么人竟能如此厉害?”
隆雅安道:“本公子却在奇怪,天宗与雍野素无交往,雁仙子去瀑藏石府作甚么?”
叶幽雨徐徐道:“这个问题老朽可以代雁仙子回答。敝教唐教主夫妇与天宗戎宗主乃是多年莫逆之交,当日教主大婚,戎宗主正是证婚之人!”
隆雅安一愣,旋即嘿道:“想不到雍野与天宗之间,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发生!”
邓宣暗暗摇头,心想这家伙可真够口无遮拦,说是出使和谈,还不如说是代表云怒尘前来雍野捣乱的,否则怎敢当场讥诮对方?
仇厉冷哼道:“这只能说明隆公子孤陋寡闻。三圣五帝百年齐名,都是世外高人,只有傻瓜才一味将正魔之分拿来说事。”
隆雅安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这么说,仇先生也有不少正道里的朋友?”
花千迭摆手道:“隆公子把话题扯远了。老夫关心的是唐夫人为何而死?”
水无痕一搭一唱道:“多半与周长老方才所说的”神谕“有关。”
容若蝶忽然抬起头,问道:“唐教主,晚辈可否拜一拜夫人的遗体?”
隆雅安讥笑道:“怎么,容小姐还想从中找寻凶手线索,替唐教主分忧复仇?”
严幽晦轻叹道:“容小姐好意敝教心领,只是夫人……死状极惨,还是莫再惊动的好。”
雁鸾霜淡淡道:“容姐姐果然睿智,竟能从鸾霜连夜将唐夫人遗体送还雍野一事上,猜到尸体之上必存有凶手所留证据,鸾霜由衷钦佩。”
容若蝶笑笑,道:“这全赖雁姐姐果决智慧。依照常理,应当将夫人遗体暂留瀑藏石府,以保持案发之状,好供人找寻现场的蛛丝马迹,除非是夫人的遗体之上已有了极其明显的线索,不必再勘查瀑藏石府!”
忽听一个低沉彷佛在肚腹深处滚动的声音嗡嗡道:“说得好,请诸位入后堂!”
许多人都是一怔,一时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只有周幽风等少数几位雍野的首脑人物面露惊诧,望向唐守隅。
容若蝶微微一笑,道:“蒙唐教主金口恩允,晚辈便斗胆亵渎了。”
花纤盈惊奇道:“咦,先前周长老不是说唐教主失声,无法开口了么?”
周幽风回答道:“老朽的确说过,但不能开口并不代表无法说话啊?”
花纤盈睁大眼睛盯着唐守隅,很想问他,这又是哪一家的歪理。
唐守隅霍然起身,挥手向后一引道:“容小姐请,诸位请!”
叶幽雨看了看厅中神情各异的各路高手,传音入秘道:“教主,夫人遇害雍野震动,似不适宜此刻就请诸位来宾前去后堂。万一……”
唐守隅摆手截断他的话,率先走向后堂。
叶幽雨碰了个软钉子,有些讪然,忽感到侧面有两束清澈澄静的目光,正深深向他一瞥,眼角余光瞧去,却是雁鸾霜也已悄然站起身向他浅浅一笑。
叶幽雨无端端地一凛,暗道这丫头和唐教主曾在后堂单独逗留了片刻,不知有说什么,可别把这事栽到自己头上来才好。
容若蝶走到雁鸾霜身前,低声道:“雁姐姐,谢谢你。”
雁鸾霜握起容若蝶发凉的纤手,道:“咱们一起进去吧。”
众人进入后堂,围站在唐夫人的遗体周围,默不作声打量着她身上的伤痕。
由于已采取了特殊手段保存,尸体虽已过了整整一日一夜,却没有丝毫腐化迹象。
仇厉只瞧了一眼,抬头直视唐守隅阴冷道:“唐教主,这件事情你必须给家师与东圣教百万教众一个交代!”
大伙儿又是一奇,死的是唐守隅的妻子,怎么要给巫圣云洗尘一个交代?
唐守隅低头看着永远逝去的妻子,木然回答道:“你放心,我会对巫圣交代。”
邓宣直勾勾盯着唐夫人胸前的伤口,面色古怪。
花纤盈牵牵他衣角,小声道:“喂,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邓宣长出了口气,道:“我知道唐夫人胸前的伤口,是何种凶器所刺。”
凌幽如愕然道:“你?”
“我知道。”邓宣点点头,用极其肯定的语气重复道。
旁边的花千迭、木仙子等人,神色都是微微一动,彼此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水无痕道:“邓宫主,你有多少的把握可以确认?事关重大可开不得玩笑。”
邓宣没有说话,缓缓从袖口里取出一柄一尺三分的五棱紫金锥。
已不必他再说什么了,在场人人目光如炬,略扫一眼就能肯定,唐夫人遗体上的那道伤口,正符合这柄五棱紫金锥刺入后留下的痕迹。
周幽风喉咙一阵发紧,问道:“邓宫主,你的身上怎会带此凶物?”
邓宣凄凉落寞地笑笑,回答道:“当日刺入家父胸膛的,就是这柄紫金锥。”
“敝宫的木老太君,也是死在了类似的一柄紫金锥下。”花千迭补充道:“不过那名作乱的内贼,已被老太君亲手击毙了。”
“也就是说,用这种五棱紫金锥行凶的人远不止一个。”水无痕冷静分析道:“很可能背后有一个神秘的杀人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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