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牛语者
林熠笑笑,神态飘逸而悠闲,好似自己正要去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却没有第二次重复。他“哼”地一声,眉心银红蓦然张开飙射出一束璀璨光芒,直令冥海所有的光辉都黯然失色。六卷《云篆天策》次第从手心掠起,连成一线,飞升到上空十丈,形成六瓣梅花,那束银红光束“嗤嗤”有声,正从花心的空洞穿过。
“砰!”光束顶端炸散,分作六缕银红,破入《云篆天策》。玉筒齐声镝鸣,释放出各色光彩,彼此交相辉映,如风轮般转动,玉筒表面镌刻的九行奇异花纹,却平静如初,彷佛丝毫不受银红光束轰击的影响,于漫天绚烂华光里,格外异样。
林熠的元神如同一座巨大的磁场,片刻不停地肆意吞吮着如潮的极冥魔罡。一缕缕金色的光丝好似飞蛾投火,从四面八方前仆后继涌入他的体内,转瞬炼化作滔滔不绝的魔气,飞速壮大着他的元神力量。
足足半个时辰,方圆百里的冥海极冥魔罡,几乎被林熠吸得干干净净,险些让他的元神也要撑爆开来,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住眉心银红光束,低低道:“时候到了。”
“呼─”元神猛然突破了常理的限制,幻化成一张血红色的光铸魔弓,遥遥对准上空用六卷《云篆天策》组成的绮丽彩梅。好象有一只无形的魔神之手扣在了弓上,亮红的弦慢慢张开拉至满盈,弓身上赫然仍是有一行真言,金光泛动的是:“大道天赋!”
青丘姥姥的心里生出怪谬绝伦的感觉,彷佛自己是在以最近的距离见证─不,是亲历着、开创着一段前无古人的壮观历史!
她霍然明白,林熠为何必须进入冥海,才能开启《云篆天策》。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运用明王面具尽情吸收极冥魔罡,直达饱和状态,好支撑起光化魔弓所必须耗损的能量。也许,他与生俱来就应该属于这里,属于这片浩荡壮阔的血海。
刹那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那千百世的轮回是何其的渺小而无用,惟有这刻,惟有此地,伴随着这个年轻而不可思议的男子,生命中忽然拥有了新的天地。
然而,心底深处那一抹不安的惊悸,却如附体的恶魔,片刻不停地紧紧缠绕,挥之不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清晰。
“嗡─”弓弦满盈颤动,一束金色华光骤然凸显,一支碎空光箭搭在弦上。
此时在青丘姥姥心里,居然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陪我作一次穿越时空之旅,怎样?”
青丘姥姥彻底失语,实在难以相信,到了这个时候,林熠还能有暇轻松调笑?心神恍惚间,光箭铿然激射,离弦掠起。
“呜”地劈空之声,破日大光明弓─如果还能够用这名字称呼它的话,倏然凝缩成束,注入光箭尾端,犹如一羽飞速划过的流星,奔向天宇深处。
时间消失了,空间不存在了。
漫长而短暂,缓慢而飞速,她彷似再次经历轮回,前世今生种种往事,多希望能忘却所有的悲哀与眼泪,只留下快乐与微笑。
不知、不晓、不觉过了多久,又划破了多远的长空,光箭正中花心,爆裂出一团奇异的黑光。
一瞬里,连带《云篆天策》和金色箭芒都被吞噬不见。
整座的魑魅海近乎兜底掀了起来,一蓬蓬汹涌的浪潮,自海的深处,以雷霆万钧之势,窜腾过数十里的高度,愈奔愈烈,破出海面。
轰然巨响里,宝罩被数道狂飙狠狠抛起,险些翻转倾覆。
邓宣只差一线便要心神失守,从空中摔飞,反倒亏了光柱强劲的吸附力量帮助他堪堪稳住,一通天旋地转后,“砰”地琉璃罩又落回海面。
他隐隐约约听到高崖上传来一声惊呼,像是花纤盈发出的,却给他陡添无穷的力量与勇气。
事实上,将近一个时辰的坚守,作为八名首发阵容里功力最弱的一个,他已濒临真气匮乏之境。
但他不愿成为第一个退出的人!
坚持住,就是邓宣如今脑海里惟一的念头。他摒弃杂念,将丹田真气竭尽所能地催动压榨出来,毫无吝啬地供给琉璃罩。头顶水雾蒙蒙,他已管不了那许多,只心无旁骛地咬牙强撑。
花纤盈的心随着宝罩载沉载浮,从海面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她努力想看清楚那道熟悉的身影,但可恼的波涛、凄迷的血雾,阻挡了她的视线,勉强只能看见一个淡淡的身影,悬浮于光柱之中,与天抗衡。
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快被拧干蒸腾,她咬着贝齿不让自己失声,终究忍不住,还是问道:“爷爷,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花千迭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女,微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女婿,就这样葬身冥海。”
花纤盈脸一红,可悬着的心,如何能就凭着花千迭的一句话而放下?她瞥了眼地上横躺的花千放和于恒,恨恨道:“这两个叛徒,反而清闲!”
清闲?换你来试试!于恒和花千放只差没涕泪横流、纵声痛哭了,自他俩被撂倒在地,凌幽如花样繁多的蛊毒摧残,就片刻没停过,五脏六腑每趟从里到外,疼痒酸麻到失去知觉后,那看似风情万种,实则让人生不如死可排上天下第一的婆娘,却偏有更多狠毒的手段,直教两人百蚁噬心,痛不欲生。他们不能喊,其实倒不是因为被种了潜焚蛊,实在是因为嗓子早已喊哑了。
凌幽如瞅着两个家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也有点束手无策,狠踹于恒一脚,冷笑道:“好得很,算你是块硬骨头,可碰上我凌幽如,就是骨头也要熬成渣!”
石道廷摇摇头,道:“凌长老,这两人既然如此硬挺,用普通手段,恐怕不会开口。可否将他们交给在下,或许能有办法?”
凌幽如颇怀疑地望向石道廷,问道:“道廷先生,你真有法子能让他们听话?”
石道廷胸有成竹地微笑道:“在下姑且一试,也不晓得是否能够成功。”
他驱动轮椅来到两人跟前,修长的手指梳理过羽扇毛翎,慢条斯理道:“二位什么都不肯说,想必是害怕幕后主使之人将来报复的手段,会比凌长老残忍百倍,对不对?”
于恒和花千放紧闭双目,理也不理,然而各自的眉毛均不由自主微动了两下,显然石道廷的话一语中的。
木仙子愣道:“凌长老施加的严刑,纵是铁打的金刚也难以忍受,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更加可怕的刑罚?”
石道廷悠然道:“木仙子有所不知,这两人所受酷刑的确已无以复加。但我们所做的也仅此而已,其实他们内心还有更加害怕的事情,偏巧又笃定我们无法作出来,因此他们宁愿熬刑,也绝不肯说。”
凌幽如诧异道:“你晓得他们最害怕的是什么?”
石道廷道:“他们最大的恐惧,莫过于自己的家人异日会被满门诛绝、鸡犬不留。比之自己一人的生死,妻儿老小的性命自是珍贵百倍。可惜,咱们就算了解这点,也难以下此狠手,对不对?”
于恒抛开不谈,花千放的妻子儿女,与木仙子和花千迭无不沾亲带故、血浓于水,闻言深以为然,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极是。”
花纤盈不服气道:“难不成咱们就对这两个家伙无可奈何了?”
于恒猛地睁眼,嘶声喘息道:“你们既然都明白,何不干脆给我们一个痛快!”
石道廷道:“当然不!”他转头朝着凌幽如说道:“凌长老,在下能否擅自替贵教作一回主?只要二位开口招供,事后就烦劳您和顾长老亲自护法,将他们本人和一家老小秘密送往雍野隐居。
“听说雍野设有重重禁制,外人不得其门难以进入,可谓固若金汤之地,对方势力再大,恐怕也难以再动如今的雍野分毫。”
凌幽如想也不想,回答道:“好,我就代林教主答应了下来。”
石道廷抱拳一礼道:“多谢凌长老成全。如此去除后顾之忧,两位总该开口了罢?”
于恒和花千放相互看了一眼,问道:“凌长老,你的话算数么?”
凌幽如傲然道:“笑话,我堂堂圣教长老,何曾说话不算数过?”
花千放猛一咬牙,道:“好,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罢,事后必须由二位长老用最快的速度,将我们送往雍野。”
花纤盈见原本十分棘手的问题,居然被石道廷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不禁埋怨道:“道廷叔叔,你有这么好的主意,为何非得憋到现在才说?”
石道廷心下一笑,也不说破。若非凌幽如用尽种种酷刑,将于恒和花千放的**和心理压迫到了极限,自己这画龙点睛的一笔,又如何能够灵验?
他徐徐问道:“你们突然暴起要毁去林教主肉身,是受何人指使?”
花千放略一犹豫,低声回答道:“你们不是已猜到了么,便是龙头。”
石道廷眼里睿智的精光一闪,追问道:“龙头能未卜先知,预算到林教主会元神出窍留下肉身,而恰巧你们又正好在左近?”
于恒摇头道:“当然不是,可惜我们即便说出来,你们也未必能够相信。”
花千迭厉喝道:“说!”
花千放看了看自己的兄长,舔了下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唇,嗫嚅道:“就在林教主下去不久,我们便听见龙头用传音入密,下令击毁林教主的肉身,至于他本人藏在哪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凌幽如冷笑道:“你如何能确定下令给你们的人,就是龙头而非别人?”
花千放道:“一来他的声音,别人万万模仿不了;二来,他有说出表明身份的联络密语。”
凌幽如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戒备地环顾左右,却发现每个人都在用同样警觉与惊恐的目光扫视周围。
唯独石道廷居之若素道:“不必找了,龙头不在我们中间。”
花纤盈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石道廷苦笑道:“诸位没忘记林教主和青丘姥姥的对话罢?假如龙头已潜入血奕天,他此刻怎会继续逗留在此处?想来早已追着林教主下了冥海。”
白老九叫道:“不可能!咱们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从哪儿溜下去的?”
石道廷道:“龙头必定有他独门的匿踪之术,否则哪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血奕天?当于恒和花千放偷袭林教主,把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的时候,他便能悄无声息地潜下冥海。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事实证明,这两位仁兄根本不可能伤及林教主,以龙头的智慧焉能不知?因此,他们只是被利用作障眼法的工具罢了。”
花千迭勃然变色道:“林教主尚且不晓得此事,岂不是万分危险?”
石道廷叹道:“咱们想去示警也来不及了。冥海凶恶自不必说,而林教主的元神身在何处,更是难以找寻。我们惟一能做的,就是求上苍保佑林教主平安无事,人间能逃过这次天灾劫难。”
人们的心口一分分地压上了千钧巨石,迫得窒息,迫得无法说话。众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冥海深处,暗暗祈祷,最可怕的事情千万不要发生。
与此同时,魑魅海中。黑色的光洞徐徐退隐,取而代之的则是,从它的最深处,闪耀起一团彩虹般的绚烂光芒。
一朵六色灿丽奇葩,徐徐浮现,水晶般晶莹纯清的花瓣表面,兀自驿动着一行行金光闪闪的奇异纹理,像是水线一样,轻柔地流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旌摇曳的动人光彩。它被一只手轻轻地托起,宛如一个美丽而极易破碎的梦,在幽暗无垠的冥海里,盛绽出圣洁无暇的花朵。
林熠静静凝视着它,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是欢欣激动,是兴奋解脱;抑或是临近成功的空虚,还是对往昔峥嵘岁月和那些逝去的亲人,油然飘升的那一缕伤感缅怀?
终于合璧了,在金箭粉身碎骨的刹那,却由此诞生出了这朵尘世间最美的奇葩。他托起它,就如同小心翼翼捧起了自己的骨血,那种流通在《云篆天策》和自己之间的微妙感觉,前所未有,更是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它没有眼睛,他却觉得它正注视着自己,像个惹人怜宠的婴孩,需要倍加呵护;它不会说话,他却感到自己听到很多很多,像是心灵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青丘姥姥也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之中。在碎空光箭击中花心的那一刹那,她的灵魄彷似幻化出千百万个无处不在的分身,轮回浮沉在无数场红尘的梦中,漫长而真实。
回到了冥海,一切好象都没有改变,却又都那么的不同。她莫名想起了那个光着双脚,在蛇蟒丛生的密林中奔跑着的女孩,跋涉过万水千山,摆脱死神步步逼近的足音,到头来,却依然躲不过自己的宿命。
黑洞彻底消逝,他们重新站回了这个世界,却看见不远处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不知何时,也不知从何地,无声无息地出现。
他果然还是来了!一瞬间,青丘姥姥的心冰寒到极点。
“好久不见,真难为你居然能在冥海里找到我。”
林熠好象没有一点的惊讶,悠悠说道:“也好,这样我们就不必等到四天后的昆吾山,再来做最后的了断。”
龙头目不转睛,注视着《云篆天策》幻化的六色奇葩,高深莫测的神情里,隐含着一缕激动与舒畅,微笑道:“这需要多谢青丘姥姥,如非通过她的空桑珠,我又怎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入血奕天?她修炼的不过是所谓的“灵魄闪遁”,而我用的,却是连冥海也不能阻滞的“元心电掣”。”
林熠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当日我索要空桑珠,也早在你的计算之内。”
龙头道:“你不觉得我是有意安排青丘姥姥做你的助手么?其实,即便你不主动提出,我也会想方设法将空桑珠交给你。林熠,你太高估自己的智慧了。”
林熠漠然一笑,道:“也许是你太低估了我。若水先生是不是被你杀害的?”
头道:“包括云怒尘、岩和尚,甚至你的父亲林显,他们的死,也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对我有异心的人,通常结局都不会太好,至于青丘……你该明白,我留着她,就是为了今天。”
林熠冷笑道:“这么说,魔圣聂天的死,也是阁下的一项计划?”
“谁让他辜负了我的期望,无法开启《云篆天策》呢?我给了他将近一百年的时间,他却一事无成,反而要背叛我。”龙头轻描淡写地道:“也是我错算了一步,没有预料到他的心魔如此之重,根本无力抵挡天碑的威力,反倒白白损失了七成功力。
“因此,我才安排你成为昆吾弟子,自幼静修道心,再由道入魔,揭开天碑之密。如今,我又成功了。现在的美妙结局,难道不是因为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有耐心,所以理所当然,换来更大的回报么?”
剑谍 第八章 生死渺
林熠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那还得看你能否杀了我。”
龙头轻轻叹息道:“你是我毕生最完美的作品,我真舍不得亲手割下你的脑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杀害令师玄干真人的真正凶手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林熠摇头道:“不必!等解决了你,我自会上昆吾山找他算帐。”
龙头笑了,道:“原来你已经查到是谁了。很好,总算我没有对你失信。世上的凡夫俗子,将所谓的三圣五帝奉若神明,其实也不过耳耳。天下英雄,惟老夫与阁下尔,其它的人,皆不足入老夫的法眼。”
林熠蔑然道:“好大的口气,可惜林某从未想过要自充什么英雄。而阁下,充其量只不过是个藏头缩尾的鼠辈,用小人这两个字来评价,都怕玷污了词意!”
龙头一点儿也不生气,哈哈低笑道:“伶牙俐齿的小儿,可惜老夫不在乎这个,你以为将《云篆天策》合璧后,它就理所当然属于你了么?你似乎忘记我曾说过,你,不过是一把开启宝藏的钥匙而已,大门打开后,钥匙还有用么?”
林熠忽然微笑道:“其实我真的很佩服阁下,居然还能厚颜无耻,站在这里向我索要《云篆天策》,难怪云怒尘他们玩不过你,因为他们远未能将不要脸的本事,修炼提升到一种近乎艺术的境界,死也活该。”
龙头竟是笑容不敛,道:“成王败寇,这是永远的竞争规则,青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林熠,待老夫收了《云篆天策》之后,就助你超脱轮回,成为天地间永生的魔神,否则,就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起灰飞烟灭,永沦冥海。”
他的话和缓平淡,偏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诱惑与压迫感。青丘姥姥的心不由一颤,却听见林熠满不在乎地笑道:“也好,就请你坐壁上观,瞧我如何撕下他万元聚阴的鬼把戏!”
龙头一哼道:“是她泄漏给你的?”
林熠道:“不需姥姥提醒,聂天在《幽游血书》的最后一章末端早已留言,世上有一种霸道的魔功,能将他人的元神吞噬炼化,成为自己的奴役和分身。阁下出现在我面前的这道黑影,不过是本尊在万里之外遥控着的一道元神分身罢了。亏得你能由此千变万化,否则早已被我揭破真面目!”
龙头静默片刻,缓缓道:“聂天,可惜了他。”突然提高嗓音冷喝道:“青丘,你拿定主意了么?”
青丘姥姥轻声道:“多谢你还想着放我一条生路,但我已不需要了。”
龙头道:“你是听到林熠点破老夫这道元神不过是分身,才升起侥幸之心,妄图赌命搏一把罢?愚蠢之极!我很快就会让你们连后悔的工夫都没有!”
林熠嗤之以鼻道:“阁下真的老了,啰哩啰嗦一大堆,光打雷不下雨,是等我设宴招待你么?要动手,就赶紧1
龙头脸上现出一丝讥诮,道:“林教主似乎已经胜券在握,迫不及待?假如再有一两个时辰,你能潜心将《云篆天策》完全炼化收为己有,老夫当然只能逃之夭夭,然而现在,它在你的手里,仅仅只是一件漂亮的摆设罢了。”
林熠泰然自若道:“没有《云篆天策》,我还有孔雀明王面具,换作其它地方,我或许没有必胜把握,可是在冥海之中,你死定了。”
“是么?”龙头无动于衷地一笑,问道:“林教主看我是飞蛾扑火的人么?”
“呼─”一股绝强而熟悉的冰冷魔意,从林熠的灵台漫延升腾,刹那间完全摆脱了他的意志控制,遍布全身,像一条可怕的巨蟒,缠绕吞噬着他的意识。
元神蓦然散发出诡异黑光,在金色的光影里,犹如一道道黑色的裂痕,迅速开裂扩展,相互盘根交错,连接流转,倏忽形成一张蛛网,将林熠生生锁住。
这变化来得毫无征兆而又雷霆万钧,当林熠觉察到灵台异样的时候,元神宛若被千万把冰锥,从内部分割蚕食,一阵阵彻骨的冰寒,近乎将他的神志封冻,体内的真元像雪崩般失去控制,任由那股猛然复活的魔意,肆无忌惮地吞食。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终于明白过来,这股打从自己进入无涯山庄之后才神秘出现,连青丘姥姥都难以洞察其奥秘的古怪魔意,并非上天赐予,也不是什么生命印记的苏醒,而是彻头彻尾来自于龙头的阴谋。
“万元聚阴!”林熠的心底,几乎是在悔恨和震撼中,呻吟着闪过这四个字。
难怪龙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始终放任不问,甚至故意促成,却不虞自己有朝一日会反戈一击。
原来,他早已在自己的身上做过了手脚!
更为可怕的是,这股潜伏在自己身上的魔意,实为龙头自身元神中,所有阴气精华的提炼,从种植进林熠灵台的那一刻起,就进入了沉睡状态,随着林熠修为不断地飞升,它也以异乎寻常的速度茁壮成长,逐渐融入宿主的体内。
平时,它的存在对于林熠毫无负面影响,甚至能够在短暂的觉醒过程中,帮助他抵御转化外来的魔意入侵。
然而此时此刻,当龙头将它唤醒后,赫然便成为能够置林熠于死地的终极杀招!
青丘姥姥的心亦沉入谷底,她的灵魄非但无力阻止这股魔意的扩张,反而由于和林熠元神同体共存的缘故,连自己也成为了对方侵袭的猎物。如果如果这里不是冥海,而是换作其它任何地方,她必会施展“灵魄闪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近龙头。
纵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林熠,老夫把将近五成的元神都种入了你的灵台,如今终于可以连本带利地收回,这一局,你彻底赌输了,也再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龙头扬声大笑中,居然还用一种夹杂着惋惜和遗憾的眼神望着林熠,更多的却是快意的嘲弄。
林熠死死盯视着他,左手艰难地攥捏成拳,想要催动五极光龙,再做最后一搏。
可是龙头已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轰!”那一缕缕缠绕元神的黑丝,如同导火索般引爆了他的真元,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记巨响,仅仅是声波就足以将魑魅海推高十丈!
尽管林熠有钟灵空罩护体,但正如一座坚固的堡垒虽能够抵抗任何外来的轰击,却无法防止源自内部的迸发。况且这次引爆的,是他雄浑绝伦的自身真元!
他的元神在漫天光澜里被轰得千疮百孔扭曲变形,将体内的青丘姥姥亦狠狠激飞而出,手中的六色奇葩不由自主地高高抛起,急速翻转跌落向冥海深处。
龙头的笑声不绝于耳,即使那样震耳欲聋的轰鸣也难以遮掩,却似在为他的声音做着伴奏,他的右手微扬祭起一束银色光华,堪堪将六色奇葩笼罩收去。
“林熠─”青丘姥姥已无暇管顾其它,或许她原本就对此毫不在意。林熠元神的爆裂,同样令她的灵魄受到致命重创,一缕缕青色的丝光从体内蒸腾飘散,她若无所觉,拚命施展身形冲向风暴中心。
林熠的元神像一盏被抽干香油的金灯,剧烈地摇曳流散,奄奄一息。他输了。如龙头所说,再没有翻盘的可能。
奇怪的是,他的心中并不是被绝望和悲哀占据,只是充盈着一股麻木的冰凉。他倒入了青丘姥姥的怀里,居然疲惫而温柔地笑笑,用喘息沙哑的嗓音说道:“你着急时的模样真可爱,至少比冷冰冰的样子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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