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牛语者
青丘姥姥呆了一呆,一声“笨蛋”却无论如何也骂不出口。她的眼睛里,有两汪似水的柔光在闪烁。是眼泪么?原来历经多少尘世轮回的沧桑,她终究不曾遗落流洒在丛林里的那滴泪珠。
龙头收住银光,正是一盏仙昙宝灯,他抬起手观赏着在灯罩内缓缓转动的六色奇葩,微笑道:“很好,恭喜两位得做同命鸳鸯,这样的结局,果然是皆大欢喜。”
林熠勉力振作道:“不要得意太早,你未必就能炼化六色奇葩!”
龙头笑道:“这个不劳你关心,当然,倘使能将林教主的元神一并收入仙昙灯以供炼化,那就更美妙了,可惜,现在你的元神已如风中残烛,即便收了亦不堪重用,白白浪费我的精力。”
青丘姥姥徐徐道:“你太自信了,却忘记世上有一种力量能让他起死回生!”
龙头哈哈一笑,道:“我实在看不出你还有什么方法能救活他,倒很想见识一下。”
青丘姥姥淡然微笑道:“你会看到的。”她低下头,凝望林熠惨淡的面容轻轻道:“你说过,我们是这世上最好的拍档,对么?”
林熠艰难颔首,努力笑道:“不错,是古往今来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最佳拍档。”
青丘姥姥摇摇头道:“你错了。因为,在我的心里,你从来都不是拍档。”她冰冷的樱唇在林熠的嘴上深深一吻,彷如用尽了千百年积聚的情感,**蚀骨到永恒。
“呼─”她的灵魄内突然亮起一团灼烈的光,将自己化作一盏燃烧的烛火,照亮了冥海永远的夜。
她的脸侧到林熠的耳边,低低地、低低地说道:“如果下一个轮回我们还能相逢,答应我,要爱我,宠我,照料我一生一世……”
不等林熠的回答,灵魄蓦地像潮水般,笼罩住他的元神,徐徐地一点一滴涌入,而后犹如投入沧海的溪流,消失无影。林熠呆如木鸡,连龙头也愣住了。
天地间好象没有了一点声音,只剩下青丘姥姥最后的低语,渺渺回荡。
而他的元神,如同干涸的土地,重新获得了甘霖的滋润,缓缓亮了起来,又有了生命的悸动。
只是,这生命不再是他一个人的。
“我要杀了你─”林熠猛然似一头爆发的狂兽,悲愤暴戾地嘶吼。
“轰!”饱含着无比仇恨与怒火的五极光龙拳,劈过苍茫冥海,排山倒海般疯狂涌向龙头。
夜的海,海的夜,在这一刻充满悲壮浩荡的不朽光芒。
“见鬼!”惶怒之下,龙头居然也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他千算万算,依旧做梦也想不到,青丘姥姥会将毕生的灵力尽数注入林熠的元神,不仅令这小子起死回生,还以莫大的悲愤,向自己轰出了五极光龙。
如果是自己的本尊,林熠这刚从鬼门关转回的一拳,仅仅不到平日五成的功力,根本不必忌惮;然而他现在只是一道元神分身,面对着林熠,本尊还远在万里之外爱莫能助。
此消彼涨,要接下林熠激愤的一拳,谈何容易?
可是这一拳令他无从闪躲,眼看怒啸奔腾的五彩光龙掩袭而至,龙头也只能沉声低喝,左手飞速划出一道道青色的光环,锁向光龙。
“砰、砰、砰砰!”光环一个接一个地崩裂,就如冥狱腾起的怒龙,又岂是尘世枷锁所能禁锢?
龙头的眼里掠过怒意,或许他是在记恨青丘姥姥,又或许他是在懊丧自己刚才太过心慈手软。
他的整条左臂突然暴涨起青色的光,陡地幻化成一头咆哮的威武魔虎,“轰”地击出。
又是一串地动山摇的轰响,光与光的激撞迸发出绚丽的华辉。
龙头左半边的身子被轰得粉碎,却借势激飞向十数丈外的侧后方。
他哪里还敢傻呆呆地停在这,等待林熠轰出第二记五极光龙拳?急运“元心电掣”,残破的黑影一闪,消逝在漫天翻滚的冥波里。
而林熠也近乎抽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无力再阻止龙头的逃逸。
他默默地飘立着,不散的风从身旁掠过,吹走了青丘姥姥最后的气息。心,空空荡荡。
莫大的虚脱感弥漫全身。
当脑袋里意识到,她已永远地离自己而去,一种强烈而灼痛的悲哀,直要撑爆他的元神。
又或者,其实她并未远离,只不过改变了存在的方式?
从此以后,她便真真切切地活在他的体内,他的心里。
不论再发生任何事,永远都在一起,直到他死。
然而这样做,值得么?放弃了不尽轮回,孜孜以求的永生之梦,放弃了无数个日升月没,斗转星移的过往,只为换回一个失败者的苟且偷生?
是的,他失败了,就在成功在望的一刻。
林熠不仅无法挽回冥海泉涌的浩劫,也无端牺牲了青丘姥姥的生命。
一切的希望,所有的努力,此际无情地化为乌有,却让自己依旧活着,眼睁睁去见证天地的沉沦。
“混蛋─”他蓦然仰天爆发出悲恸的长啸,滚滚的声浪令冥海翻腾血雾瑟缩,风云也在为之变色。
啸声中,他的神志渐渐恍惚模糊,依稀,看见她冷漠如霜的面庞,近在咫尺,像一蓬如梦似幻的水雾,缥缈地浮动着,再也拥握不住。
“在这里了!”
茫然之中,彷佛听到有谁在远远地惊喜地叫道,林熠怔了怔,转过头去,猛地一阵天旋地转,元神宛如断去线头的风筝,在波涛汹涌的魑魅海里无力地飘起,去向海的无垠深处。
“林教主!”凌幽如惊声喊道,飞速掠到,揽住了林熠的元神。
后头的邙山双圣和石道廷接踵而至,齐齐围住林熠,尽皆大吃一惊。
原来花千迭等人终究放心不下,急速商议后,便由凌幽如、邙山双圣和石道廷施展元神脱窍,冒险潜入冥海,找寻林熠和青丘姥姥。
花纤盈本是不甘人后,但自忖修为低微,元神难以抵挡冥海凶涛,去了只会拖累别人,这才忍住没跟来。
四人在冥海里找寻半天,循着林熠元神爆裂的轰鸣,往这里赶来,遥遥就听见他穿云裂天的长啸,声音里满是哀伤,凌幽如立时感到事情不妙,待万分火急赶到时,正救下万念俱焚的林熠。
林熠得凌幽如真气入体,神志稍振,勉力聚起精神,无奈而淡淡地微笑道:“对不起,我失败了……《云篆天策》终是落入了龙头之手。”
凌幽如心一沉,尽管早有预感,但仍禁不住元神一震,输入林熠体内的真气亦不由中断。
邙山双圣“哎哟”一声道:“龙头在哪儿,咱们兄弟追过去把它再抢回来!”
林熠却没了回应,已然陷入昏迷。
凌幽如想要施救,石道廷摇摇头道:“林教主是心力交瘁,脱力昏厥,不如就让他歇上一歇,咱们尽快回返上面,将这消息通知花宫主,好让大伙儿早作安排。”
当下四人护持林熠回程。
冥海的魔物本畏惧林熠佩戴的孔雀明王面具,但他这一昏迷,面具也随之消沉,一堆魔物不免又蠢蠢欲动,朝凌幽如等人掩袭上来。
凌幽如和石道廷心情沉重,也无意和它们纠缠不清,可邙山双圣一向是只能占便宜不肯吃亏的主,从来都是他们哥儿俩招惹别人,何时让人欺负到头上过?
两人的元神甫一出窍便告分离,难得不再束手束脚,眼瞧一群群的魔物,不识好歹欺将上来,哪还有客气的道理?一前一后挥舞白金月牙轮,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回到了血奕天的高崖上。
这时邓宣真气不支,由郝城入替,正在崖上盘坐调息,见到凌幽如等人护送林熠元神回来,急忙抢身站起道:“林教主怎么了?”
石道廷面色凝重,沉声道:“龙头夺走了《云篆天策》,林教主身负重伤。”
所有人都骇然变色,面面相觑,没了声音。
花千迭目光闪烁,冷静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大伙儿立刻撤回地上!”
凌幽如将林熠元神送回肉躯,一怔问道:“花宫主,你打算放弃了?”
花千迭无可奈何地苦笑道:“不放弃又能怎样?乘着冥海还没有彻底爆发,还是赶紧撤离,或许还有最后的一线生机。”
石道廷闻言颔首道:“不错,我们必须刻不容缓,往西域走。”
“西域?”邓宣豁然醒悟道:“对了,依照别哲法王的说法,只要有容小姐坐镇虚芜之城,圣城方圆千里都可保无恙。不过……我们还来得及么?”
“就拿死马当活马医罢。”花千迭说这话时底气明显不足,叹了口气,念动真言,徐徐收起宝罩。
仇厉等人受到气机感应,纷纷回转高崖,愕然道:“花宫主,为何收了宝罩?”
花千迭把事情一说,石品天勃然怒道:“**他龙头十八辈祖奶奶!但教我老石不死,此仇不报,老子便是龟儿子养的!”
周幽风劝道:“石宫主,骂也没用了。咱们赶快按照花宫主的安排撤离血奕天,如果老天垂怜,还能将各家的老幼眷属一并送到圣城。唉,圣教百万信徒散布四方,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众人一想到自家少则千百口、多则上万口的部属家眷,尽皆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翅,马上赶了回去。
凌幽如虽为女子,行事却最是干脆,抱起林熠招呼道:“仇副教主,劳你和周大哥、叶二哥开道,咱们立即分头回转万潮宫和雍野。”
花千迭道:“凌长老,此去万潮宫何啻万里,不如将林教主交由敝宫保护,径直前往圣城避难。若是林教主出现丝毫差池,惟老夫是问!”
仇厉当机立断道:“好,请叶长老留下照料林教主。”
凌幽如话也不答,抱着林熠由叶幽雨和周幽风在前开路,往传输法阵掠去,其它人纵身紧随,惟独邙山双圣不紧不慢,托着他们的肉身走在后头。
敢情这对活宝没了连体的束缚大感轻松,竟舍不得就此元神归位,宁可带着肉躯一摇一晃,施施然地殿后。
突听于恒声嘶力竭叫喊道:“邓宫主,别把我留在这儿,求您带我一起走!”
邓宣身子已出去数丈,回头瞧见于恒和花千放兀自躺在崖上,动弹不得,原来大伙儿心神已乱,谁也顾不得这两个叛徒。邓宣已知于恒刺杀林熠肉身之事,心下也是既不齿又痛恨,可看到他哀号恐惧的模样,情不自禁心中一软,哼了一声,飞回崖上。
他一手提起于恒,望了望旁边的花千放,微一犹豫,探左手抓住后者衣襟喝道:“走!”刚携着两人飘身而起,脚甫一离开,身后“轰隆隆”巨响,高崖坍塌,一块块硕大的晶石碎裂坠落,扬起浓郁尘雾。
众人回到地面,青木宫占地数千亩的恢宏建筑群,接二连三地倒塌,到处都是妇孺老弱的尖叫与呻吟。
天空被一层浓重的血云遮蔽,阳光再投射不到人们的身上,地表千丘万壑不断开裂与隆起,吞噬着一个个鲜活生命。
花千迭不觉惨然,低声道:“二妹,备齐所有的翼犍,先送走各支家眷。”瞥了眼邓宣腰间挟着的花千放,接着道:“把他的一家老小也都带上。”
木仙子应了声快步离去,与赶来的花千夜擦肩而过,连招呼也无心再打。
花千迭淡然一笑,道:“千夜,你来得正好。二妹已去安排家属撤退,你帮她维持调度。此去圣城路途遥遥,一切都拜托了。”
花纤盈诧异道:“爷爷,你要去哪里?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花千迭心灰意冷道:“爷爷哪儿也不去,祖先的基业毁断在我的手上,你爷爷若再贪生逃跑,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我要留下!”
众人不约而同惊愕道:“花宫主!”
剑谍 第九章 填海
忽然听见一个从容柔和的声音道:“花宫主不必如此,冥海之灾,未必不能消弭。”
花千迭一愣,回头却见容若蝶由筝姐搀扶着,与无断、无灭两位秘师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他讶异道:“容小姐,你怎么也来了?”
容若蝶嫣然一笑,回答道:“是的,我也来了,幸好还不算太晚。”
她灿若晨星的眼眸,流转过林熠的脸庞,将深深的爱恋与疼惜隐藏在秋波之后,继续说道:“诸位都无需绝望,若蝶自有平定冥海的办法。”
仇厉且信且疑道:“容小姐,《云篆天策》已被人夺去,你还能用什么法子封镇住冥海的喷涌?”
容若蝶胸有成竹地道:“不需《云篆天策》,我一样能让冥海恢复平静。”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花千迭一定当疯子看,但出自容若蝶口中,却不由他不信,踌躇了一下,问道:“容小姐,你真的有办法?”
容若蝶点头道:“花宫主,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和他单独相处片刻。”
花千迭见容若蝶神色笃定,绝不似在说笑,心里重新燃起一线希望,颔首道:率着众人朝后退开十数丈,只留下无断、无灭两位秘师和筝姐,陪在容若蝶左右。
石品天等人原本归心似箭,此刻事有转机,便不再急着离开。
凌幽如将林熠交到容若蝶怀里,低声道:“他只是真元耗损过度虚脱昏迷,并不碍事。”
容若蝶接过林熠,含笑道:“谢谢。”怀里一沉,顺势坐到血动岩前的一方大石上。
她并没有试图去唤醒林熠,只安静地凝视着他沉睡的面容。
由于元神受到重创,林熠的肉躯也生出感应,唇角旁有一缕将干未干的血丝。
容若蝶伸手用衣袖替他轻轻抹去,柔指无限深情,滑过他惨淡若金的憔悴面容,恍然未觉间,眸中涌动起晶莹的泪光。
容颜依旧俊挺,眉头却已紧锁,自己跨越了万水千山的到来,他已无法知道。
他熟睡着,缥缈的梦里是否会有她?
虽有南海万潮宫朝夕相处的两年,可惜那时的她,失去所有的记忆,只留下他,不离不弃,孤独地信守人生一段漫长的空白。
严格说来,自从与他筑玉山初会,以后每一次的相聚,都是那么的短促匆忙,充满了生离死别的辛酸与无奈。
东海逐浪岩上的数日盘桓缠绵,竟是彼此在一起最长的日子,他却从未抱怨,更未放弃,无论有多难多苦,也不曾松手。
她拥着他,想就这样永远拥着他,再不放手、再不分离,然而地底传来的一阵阵轰鸣,宛若擂动的鼓点,不停震颤着她的心,把时光浓缩得无比之短、之快。
“知道我曾经对流星许下的愿望是什么?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东海之底建起一座我们自己的家园,园子里会种满各种各样的兰花,所有的建筑和装饰,都要作成如夜空一般的深紫色。在那儿,不让任何人打扰,只有两个人静静厮守,直到海枯石烂……”
恍然如梦里,她的耳畔隐约听到他在说话。
她的心弦猛地扭紧,注视着林熠紧紧闭合的双目,落寞而笑,轻声道:“也许你说的没错,咱们对着流星许下的愿望,已不可能会有实现的一天,但你能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啪!”她的泪滴落在林熠浸染着鲜血的胸襟上,慢慢化开,像一朵盛绽的杜鹃。
缓缓地,她从玉颈上解下了那枚佩戴了一生的玉坠,挂到了林熠的胸前,与他的执念玉牢牢相贴,形如一对比翼双飞的爱侣。
玲珑龟无声无息从她的袖口里爬出,翘首望着容若蝶,似乎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它死死攀住容若蝶的衣袖,不肯松口,圆溜溜的小眼珠中,竟也充盈泪光。
容若蝶微笑着将玲珑龟接到掌心,像是长姐在叮咛自己的幼弟,说道:“等我走后,筝姐会把你送回唐纳古喇,你的家乡就是在那里罢?”
玲珑龟缩了下头,也不晓得是否能算作回答。
容若蝶将它交给身侧侍立的筝姐,浅笑道:“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筝姐颤声哀求道:“小姐,求你让我陪你一块儿下去!”
容若蝶摇摇头,拒绝道:“有两位秘师陪着我已然足够,你的身体也抵御不住血奕天内极冥魔罡的侵袭。”说着取出一封信笺嘱咐道:“等他醒了,麻烦你将这封信交给他。然后,你便可前往筑玉山找寻雨老爷子。他也该出关了,或许有法子令你魂魄转世,再修来生。”
筝姐攥紧信封,难以自抑地悲声道:“小姐,你走了,我活着还有何意思?”
容若蝶温婉一笑,没有回答,轻轻地替林熠拔下一根隐藏在银紫色发丝里的白发,端详良久,怜惜叹息道:“他这么年轻,修为又是如此之高,竟也白发早生。”然后将这缕银白发丝缠绕在手指上,轻轻打上一个结。
筝姐悲不自禁,想再说上点什么,已是哽咽难言。
两位秘师低垂双眼,似僵尸立定,一动不动地伫立在侧,饶是他们拥有千多年的人世阅历,此时此刻,怎也不忍再听,再看。
忽有脚步声动,恰是雁鸾霜到了,她看见容若蝶俏然静坐于一方大石上,怀里拥着的,正是昏迷的林熠,情不自禁娇躯一颤,停下了步履。
容若蝶却已觉察,抬起头,脸上的戚容瞬间退隐,展颜问候道:“雁姐姐。”
雁鸾霜的樱唇边勉力露出一缕笑容,回应道:“若蝶,原来是你来了。”
容若蝶吃力地揽着林熠起身,说道:“你是来看林熠的罢,快请过来。”
雁鸾霜犹豫了一下,走到容若蝶身前。
容若蝶离开虚芜之城,便与常人无异,怀里揽着林熠百多斤的份量,颇有些力不能胜,刚站起来,便摇摇一晃,吓得筝姐赶紧伸手托住她的左臂,低声道:“小心!”
雁鸾霜也不假思索,一手扶住容若蝶右胳膊,另一只手顺势搭到林熠垂落的左腕脉门上,凝神察看,发觉并无性命之忧,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容若蝶朝雁鸾霜微微一笑道:“多谢。”
雁鸾霜百感交集、心乱如麻,纵然她睿智聪慧并不输于面前的少女半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默默摇了摇头。
花纤盈远远观瞧着,强忍住没有施展偷听之术,兼之周围巨响如雷,也听不清她们两人的交谈,但仍不禁幽幽叹了口气:“幸好林大哥昏睡不醒,不然对着雁仙子和容姐姐两个人,真不晓得他该怎么办才好。”
邓宣深以为然地赞同道:“不错,我若是林教主,面对此情此景,也宁愿昏过去。”花纤盈突然一瞪眼道:“咦,听你的口气,怎么像是很有心得的样子?”
邓宣吓了一大跳,虽说大丈夫有个三妻四妾不算稀奇,可也要看家里主事的那一位是谁。
感到花纤盈一脸不快,用不善眼神打量着自己,他连忙表明无辜道:“怎么可能,我不过是设身处地为林教主着想罢了。”
话头到了这里本已了结,偏偏两人身后白老七的元神晃荡过来,刚巧听见邓宣的话,笑呵呵道:“花丫头,小心上当,小邓一定是想先用林兄弟当样板,预先在心里演练一遍,今后当真遇上,也就胸有成竹,依样画葫芦了。”
白老九紧接着道:“我看你成亲前,最好先拜凌长老为师,她的蛊术独步天下,你学会了,便在小邓身上先种上点潜焚蛊啊、断肠蛊啊什么的,从此就不必害怕他红杏出墙啦。”说着还偷眼瞧瞧凌幽如。
老子大拍特拍你这臭婆娘的马屁,往后你也不好意思再用蛊毒对付咱们兄弟了罢?
可惜凌幽如心无旁骛,关注着容若蝶那面恍若不觉,害得白老九一番苦心付诸东流。
邓宣满脸涨红,哭笑不得,他也真怕花纤盈这丫头脑袋发热,真听了白老九的建议,那自己这个堂堂的金牛宫宫主,还有活路么?赶忙摇手道:“别听这两个混蛋胡说八道。我邓宣若有此心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花纤盈听他说得真诚,换上甜甜的笑脸道:“傻瓜,我要是信不过你,又岂会答应你的求婚?”
邓宣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地,背后却感觉冷飕飕的,他狠狠瞪视邙山双圣。
这两个混球,总有一天要找两头母猿和他们拴在一起!
这边一走神的工夫,那边的容若蝶已在雁鸾霜身边低低耳语了几句。
雁鸾霜摇了摇头,容若蝶声音更低,又说了句什么,雁鸾霜登时脸色大变,看着容若蝶恬静秀丽的俏脸,隔了半晌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容若蝶舒畅而笑,彷佛卸下了满腹的心事,脸上漾动光彩,她低垂下了玉首,似是旁若无人般,在林熠额头上轻轻一吻。
无心去计算这是两人第几回的离别,她的眼眶里又再盈润,湿漉漉地慰贴在他的脸上,舍不得分开。
真的舍不得。
雁鸾霜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妒忌之色,反而努力隐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哀伤和矛盾。
白老九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飘到近前,困惑地挠挠脑袋道:“咦,奇怪,容姑娘为何亲个没完没了,生怕冥海喷发明天就没日子了么?”
筝姐朝他怒目而视,白老九还她一个白眼,嘀咕道:“准她亲,就不准我说么?”
容若蝶仰起头,脸颊一片晕红如霞,道:“七兄、九兄,还记得你们答应过,赴汤蹈火也要替我做成一桩事么?”
白老九一凛暗道:“坏了,老子怎么忘了这个茬?小丫头定是要报复咱们兄弟了。”
白老七忿忿瞥了白老九一眼,满脸堆砌,讨好笑容道:“容丫头……啊,不,容姑奶奶,您有啥事尽管吩咐咱们哥俩儿。”
容若蝶道:“我走后,你们两位护送筝姐前往圣城和筑玉山,一直守到北帝雨抱朴出关才准离去,倘若路上出现差错,往后两位的双圣之名,便需改作双鼠。”
如果是旁人听了,多半会隐约察觉出话语里的问题,但邙山双圣只关心容若蝶吩咐什么赴汤蹈火的差使,也没往别处多想。不过是护送筝姐往返西域,立时放下心来,忙不迭拍胸脯答应下来,生怕应承的晚了,容若蝶要变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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