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剑歌

    这时候，梅花低头看下去，轻轻拍了一下那个青丝及腰的小脑袋，“斗雪，走了。”

    斗雪此时正迷迷糊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她低头看下去的时候，没有看到自己的爪子和皮毛，只看到了和梅花一样的双手和衣衫，而且整只狐都变高了不少。

    听到梅花的声音，她茫然扭头望去，呆呆地看了几秒钟，突然发现梅花在自己眼中的体型比例出现了变化。

    不过她也没想那么多，直到‘小白’用法术凝聚了一个镜子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是疑惑，左歪头，右摆首……

    “哇！”斗雪猛地被吓了一跳。

    她怎么变成了人

    不对，人是什么……

    斗雪懵懵懂懂地看着镜子，又陷入了沉思当中，但她的小脑袋显然没办法想通这些事情。

    梅花弯腰抱起了斗雪，而斗雪也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缩起身子来。

    小白微笑着散掉冰镜，伸手作引导，带着梅花走出这方烟雾缭绕的天地。

    砰的一声在身后响起，无须回头看去，梅花也知道正屋的房门已然闭合。

    这个时候，他也有了几分明悟。

    他刚才看到的那个‘有苏氏’，可能只是有苏氏幻化出来的一个形体，而真正的有苏氏，极有可能就是那间正屋，乃至这整个小院。

    当梅花走出那座小院，回头望去时，仿佛看到了一只硕大无朋的狐狸正在朝他微笑，但再定睛一看，却发现小院依旧是那般的幽静、和谐，似是发生了什么，又似什么都没发生，之前那惊鸿一瞥仅是他的幻觉而已。

    梅花沉默着跟上了白狐的脚步，向着狐仙谷的桑树林走去。

    有苏氏在谷内养了一批金蚕，那是他们身上衣物材料的来源。

    金蚕吐丝甚少，但整个狐仙谷里能够真正化人的狐狸也并不多，梅花身前的这是一个，但除了他以外，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个。

    能够化人的即便不是大妖，也相差无几，因为那需要改变身体结构。

    而梅花听师父说过，这么多妖族里面，狐族是最喜欢变作人形的几种之一，只因能穿上漂亮衣物，画上美艳妆容。

    而雌狐变得多了，雄狐也只能跟上，这一习俗流传至今，怕是已经没有多少狐狸知道。

    世有‘金缕仙衣’一说，指的便是金蚕吐丝编织而成的衣物，此等衣物可谓刀枪不入、水




第三十三章 惨案
    “哥哥哥哥哥，那是什么！”

    斗雪兴奋地扯着梅花衣袖，遥遥一指从天上飞过的鸟雀，好奇询问。

    梅花淡然瞥了一眼，“还是八哥。”

    “哦。”斗雪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别处，然后又兴奋起来，“哥哥哥哥，那是什么”

    “麻雀。”

    “哦……”

    类似的场景在这一路上已经重演了无数次，也就是梅花能够不厌其烦地回答，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想要打人了。

    自从斗雪知道自己能够说话之后，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会说话，还能化形了，但既然能和梅花交流，自然要说个畅快。

    梅花让她叫他‘哥’，那就叫咯，反正就是个称呼！

    在路上，梅花买了些材料，把自己那个木箱扩大了些，之后不仅需要装自己的衣物，还需要装入斗雪的衣物，等到斗雪再长大些，再找偃师帮她做一个能够自动行走的旅行箱。

    他自己不擅长偃术，但他跟着师父学过一些，不至于让师父的绝技失传。

    忽然，梅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用力扯了扯，斗雪也骤然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下去，就见斗雪已经把半个身子藏在了自己身后，“……哥，我又闻到了。”

    梅花微微颔首，抬头扫视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只不过这荒郊野岭的，周围连个人烟都没有，又怎么会有吸血鬼的味道

    这般想着，梅花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厉起来。

    呵出了一口白气，弯腰下去把斗雪抱起，梅花把木箱换到右手，以便随时可以扔掉木箱拔剑对敌。

    斗雪在申城之时并没有闻到‘其他’吸血鬼的味道，那只吸血鬼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故而这一路上，他们只能循着一些吸血鬼共有的气味去寻找。

    追错方向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他这一次本就是来清除吸血鬼的，就算追错了目标也无所谓。

    “地图。”梅花平静道。

    斗雪乖巧地从梅花内兜里取出地图，在他面前展开，待他看了几眼，确认了这里距离宛城并不远之后，便把地图收起。

    这份地图是从官府那里得来的，不可丢失，不可遗弃，用完之后还需归还官府——若不是他要追杀那一头吸血鬼，官府还不会把这地图给他。

    这地图记载了大曦上下所有重要地点、县府，实际上，梅花也猜到了有那位老人在背后出力，否则这份地图怎么也到不了他手上，地方官府可没有这等权利。

    距离长安越发接近，梅花古井无波的心中也泛起了些许波荡。

    若是神算连这一点都算不准，就称不上是‘神算’了，故而梅花相信，再过上不久，他可能就会遇上那头吸血鬼。

    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

    梅花循着斗雪指出的方向快步走去，无论前方有何危险，只要他心中有剑，便无畏惧。

    由于冬雪已至，草木枯凋，即便是凡俗武夫在荒郊野岭中，行走起来也不算困难。

    经过昨夜一晚风雪，光秃秃的树枝上也积上了一层薄雪，脚下更是结起冰霜，有些湿滑。

    梅花行在这样的地面上，却如行在平坦宽阔的国道上，不受周围环境的丝毫影响。

    斗雪早已穿上了冬衣，双手插在袖子里，不敢把手探出来，嘴里呼出一口口白气，对此，她也渐渐起了好奇。

    “……哥，为什么我们会吐出白气呀”斗雪凑到梅花耳边，为了不打草惊蛇，小声问道。

    梅花面色沉着，同样小声回答:“呵气时，从口里出来的水蒸气突然遇到外界冷温发生液化作用，由水蒸气液化成细小液滴，由气态转变为液态，变作细小液滴悬浮空中，故而看上去就像白色的雾。”

    斗雪呆呆地看着梅花，因为之前梅花从来不跟她解释这么多，现在解释得如此详细之后，她反倒是听不懂了。

    “……哦。”斗雪的脑子因此变成了一团浆糊。

    过了不久，她耸了耸鼻尖，抬头看向前方。

    梅花放慢了脚步，面无表情地朝着前方望去，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斗雪的判断，稳步向前走去。

    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了一个木质围墙的部分出现在树木之间，到了这里，他也可以嗅到了些许的血腥味。

    贼匪抑或妖怪的山寨

     



第三十四章 宛城追敌
    宛城！

    望着眼前的古朴城墙，梅花牵着斗雪的手走了过去。

    与斜塘一样，宛城也有城门卫，而且入城的手续相较于斜塘更为严格。

    “哥，那是什么”斗雪指着城门卫好奇问道。

    梅花面色不动，平淡说道:“城门卫，一切与城防有关的事物都归军方管，故城门卫属于军人，而非小吏。”

    仰望着梅花，斗雪又疑惑问道:“那为什么不是小吏呢”

    虽然她连‘小吏’和‘军人’是什么都还不知道，但她就是很好奇。

    梅花没有在意周围有人侧耳倾听，道:“因为军人可动用自身血煞之气和武功斩杀妖魔，而小吏只有在城内才可得气运相助，镇压妖魔，若是自身武艺高强则例外。”

    其他人恍然大悟，而斗雪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却吓得赶紧抱住了梅花的大腿。

    之前梅花和她说过，她就是‘妖’哇！

    梅花面无表情地摸了摸斗雪的小脑袋，默默等待着入城。

    “姓名，户籍……”笔吏的视线从圆镜浮现出的字眼上一扫而过，微微颔首，接着，把目光投向了梅花身边，“可是令妹”

    梅花将那枚铭牌从斗雪衣领内勾出，“确乃家妹。”

    看到那枚铭牌，再看了看斗雪的模样，笔吏眉头直跳，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问道:“妖”

    听到这个字眼，斗雪用力抱住了梅花大腿，并把脑袋缩了起来，不敢再看那个笔吏。

    梅花点头，“妖。”

    一众城门卫下意识按住了刀柄，攥紧了枪柄，警惕的视线在梅花和斗雪身上流连回转。来回打量。

    细微的血腥气味弥漫出来，只要斗雪和梅花在这时候稍有异动，他们便会抽刀举枪，将‘妖魔’斩杀当场。

    笔吏吸了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五指死死捏着笔杆，“可曾食人”

    “自小养大，未曾。”

    闻言，笔吏和众城门卫都小小松了口气，眼前这道士看上去也像是个实诚人，应当不会说谎。

    随后，笔吏灵机一动，斟酌片刻，小心翼翼问道:“令妹可有‘姓氏’”

    若有姓氏，最不济都是大妖族裔，若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让军队找上门去与她的‘长辈’谈一谈。

    梅花淡然道:“有苏。”

    古族！

    笔吏将手中毛笔搁上笔架，神色肃穆地向斗雪和梅花拱了拱手，伸手引导向城内，“两位，请！”

    梅花点点头，但却没有直接入城，他转身面向身后的长长队伍，施礼致歉，“耽搁了大家不少时间，请勿见怪。”

    接着，才牵起斗雪的手走入宛城。

    原本对梅花还有些怨言的人见到他这副姿态，便也释然了，毕竟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看了眼天色，梅花忽然低头对斗雪道:“去吃些东西”

    “嗯！”斗雪抿着嘴唇，紧握住了梅花的手，用力点头。

    很快，斗雪便恢复如常，牵着梅花的手又蹦又跳跑在前头，随手一指开口便问，反正不过她跑得有多快梅花都跟得上。

    “两个糖葫芦。”梅花从怀里取出铜钱，然后接过糖葫芦，一旁迫不及待的斗雪刚接过去就塞进了嘴巴里。

    梅花嘴里叼着糖葫芦，手里拉着斗雪和木箱，淡淡道:“这就是糖葫芦。”

    咔嚓！

    斗雪一口将糖衣咬碎，抬头看了梅花一眼，又低下头来默默吃了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斗雪的脚步却忽然慢了下来，慢慢躲到了梅花身侧，警惕的双眼不断扫视四周。

    舌尖一挑，梅花默默将口中这根冰糖葫芦吃下，然后扭头一吐，木签便飞入街边垃圾箱中。

    而后他又蹲下，把斗雪抱起来，抓着木箱拉杆的手略有放松。

    双眼神光略有收敛，整个人的气质瞬间转变，这时的梅花宛如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见光之时，便是痛饮敌血的时刻。

    即便是在他身边路过的路人也难以察觉到他的存在，如果梅花是一个刺客，毫无疑问，成功率几乎会是百分之百，可从第一代祖师开始，扶摇观就没有怕过任何人，哪怕难以匹敌，也只会暂时逃遁，等待成长起来之后再与敌人正面相抗，绝不使用鬼祟伎俩。

    当他处于这等状态下，只有敌人才可以察觉到他的存在。

    而他在宛城的敌人只有一个，‘吸血鬼’！

    虽然他不知道那头实力强大的吸血鬼为何从欧罗巴来到了大曦，但显然不是带着好意来的，至少现在，它已经将自己的血裔在这片大地上散播开来。



第三十五章 剑与吸血鬼（上）
    打包了酒楼的饭菜之后，梅花就离开了宛城。

    他已经和宛城衙门说清此事，再过不久，便会有密探去往长安，从长安为出发点向四周搜寻吸血鬼的踪迹。

    若无意外，那头吸血鬼的目的地应该就是‘长安’。

    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地方，只是张叔和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随口提及了‘长安’，可如果没有什么关联性的话，张叔也不会这么说。

    张叔虽然神棍了一些，但在这种事情上，应该不会谎骗他。

    “斗雪，你确定有其他的味道”梅花远离国道，一头扎入丛林当中，因为之前斗雪和他说了，她嗅到了‘其他’的味道。

    斗雪乖巧点头，“嗯，很淡，但还是闻到了。”

    眉毛一抬，梅花抬头望向前方，运气直觉还是，命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他只是随便选一个方向追了过来，却没想到好像撞上大运，准备要抓到大鱼了。

    张叔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算到这一点了吗

    直到现在，梅花也无法确认自己将要追上的那头吸血鬼就是自己想要找的目标，或许也只是那头吸血鬼的故布疑阵，等到官府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边，便趁机逃脱。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就像那群吸血鬼可能已经确认了官府可以使用气味追踪的方式来追踪它们，所以各种掩饰手法都出现了。

    那头吸血鬼想要制造血裔，必然需要‘素材’进行转化，而在大曦之中，转化汉人是最为保险的。

    大曦有不少人知道官府会豢养灵犬用以追查罪犯，所以梅花也不敢肯定自己即将追上的那头吸血鬼就是他的目标，只能相信神算的金口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