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外头有脚步声,听声音是夜里伺候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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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六章 痛殴唐慕之
小巷里一霎死一般的寂静。
但寂静过后,再一瞬,文臻轻轻一笑,像什么都没发生,连眼光都不曾偏过一分。
“唐慕之,你输得真快。”
“不!”像个不知疼痛的机器,唐慕之竟然瞬间弹跳而起,满头黑发已经被掼散,披散的发底她眼睛血红。
她不过没有适应文臻武功诡异,拳掌之间似有黏胶,挣脱不开,一时失手,战力犹在,自然要再来!
文臻一句话将她钉在原地。
“我十七岁来到东堂,至今,修习武功不过一年。”
烟尘腾腾和砖石碎裂声里,文臻的声音里第一次没有了笑意,反而显出一种瘆人的冷。
她并没有松开紧扣唐慕之的手,以这种近乎亲昵的姿势死死将她扣住,一手拉开,抬起一脚,蹬在唐慕之胸口,将她的后背,再次蹬在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唐慕之没有反抗,文臻那句话出口,她浑身都僵硬了。
满身骄傲,像瞬间被巨鞭抽散。
“我在九里城拿走了你的哨子,至今摸索以哨控物不过半年。”
唐慕之浑身开始发抖。
文臻一声轻笑,“还不服气还想打唐慕之,你要不要脸啊”
这比什么侮辱都让人难受,还在和巨大痛苦抗衡的唐慕之霍然抬头,唇角鲜血,眼神狞然。
“你不过仗着满肚子的阴谋诡计无耻恶毒——”
文臻唇角一扯,放下腿,扣紧唐慕之手指的手一甩,唐慕之的身子再次呼啸而起,这一回,砸在了旁边的一株老树上,咔嚓一声那树被从中砸断,唐慕之一声惨呼,整个人撅在了半截树桩上。
她浑身颤抖,在月下惊骇回头——文臻自来笑面虎,温软无害像个甜蜜饯儿,还不爱动武爱耍心眼,是个阴死人不赔命的货色,什么时候见过她这般浑身散发戾气煞气,像个要以丈八大刀横扫十殿的阎罗
“这一下,为燕绥。”文臻一脚踩在她背上,“因为你的变态和疯狂,燕绥本可以平安无事。结果堕了崖,受了那许多罪。他当时身上扎满了手指长的荆棘,我一根根拔的时候,每拔一根,我就想,谁害他受这些伤的,我都要一笔笔给算回来,一根荆棘,算一次。”
她每说一个字,指尖便弹出一根金针,那些针专冲着人体痛感最剧烈,皮肤最细腻柔软的地方去,腋下,大腿小臂内侧,指尖,受伤的地方。
第一根针下去的时候,唐慕之禁不住惨叫,随即便似乎被激出了火气,咬着牙,一颤一颤地坚持不吭声,她侧过的脸苍白如纸,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眼底流露出几分悔意。
文臻倒有点意外,心想她对燕绥还真有几分情意。
但从今天开始,她要这女人不敢再伤燕绥。
她微微侧过头,指尖一根金针,在唐慕之眼前微微颤动,离她的眼皮只有分毫距离。
“燕绥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而你,出身唐家的大家小姐,自以为尊贵得像个公主,在这事儿上却贱得连青楼女子都不如。君若无心我便休你懂不懂他不爱你你想咋地抢他,掳他,伤害他,乃至杀他你这叫爱你这叫自私恶毒占有欲。燕绥不爱你多有眼光啊,你这样的女人,这辈子真正爱的只有自己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唐慕之大叫,就好像没看见眼皮前的那根针,“你没资格这样说我!我不是这样的!你算什么东西我和他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小时候就在一起,你才遇见他几天!”
文臻失笑。
“那又怎么样这又不是排队买烧饼油条,还分什么早晚”她把金针在唐慕之眼皮上擦了擦,擦得她浑身一激灵,才收了回去,笑道:“你看,我和你根本上确实不同。这根针我不会戳下去。而你呢燕绥和你说过吧,做人当有底线,没有底线的人,凭什么要别人俯下身去看一个垃圾”
“你才——”唐慕之一声骂还没出口,文臻手中排成一排的金针一收,收了之后还顿了顿。唐慕之精神一振便要反击,不想文臻一手成拳,虚虚顶在她后颈,她这么一动,正撞上文臻的拳头,呼地一声,唐慕之的身子如同被吸起一般,向后倒翻半圈,啪地一下砸入刚才被她砸破的墙洞中,文臻身影一闪,穿墙而入,膝盖一跪,咔嚓一声,压在了唐慕之的肋骨上。
轻微的碎裂声里,唐慕之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这一下,是你自找。我本没打算太虐你,毕竟我和你,一直互相下手,也谈不上谁对不起谁。”文臻淡淡道,“记住了,我不爱杀人,也不爱打人,更不爱害人。但是人若杀我打我害我,我也一定叫她以后想干这些破事的时候,得多掂量掂量。哦,我忘了,你没有以后了。所以我得更加抓紧时间,让你死前多感受一下,那种被人欺凌的痛苦。下辈子记得活得像个人一点,不要这么既暴戾又卑微,真对不起你的姓氏。”
唐慕之双手死死地抠着地面的烂泥,喘息地道:“是我太心急,太轻敌,也不知道你也会了驭兽,算我命运不济……我也不求你早点杀我,你爱怎么便怎么……老天无眼,给你这种小人暂时得志,但你以为真能长久别急,都别急,这一局里,谁都不会是赢家,哈哈哈谁都不会是赢家……”
她忽然放声狂笑起来,笑得唇角不断溅出血沫,她将一口唾沫吐在文臻腿上,眼底全是轻蔑,“听过一句话没玩弄阴谋者,必将死于阴谋!”
文臻一笑起身,唐慕之这时候还挣扎着想起,刚站起身便被文臻一脚踢得一个转身,脸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告诉你个八卦。”幽深的小巷半明半暗,文臻站在明处,高抬的腿却在暗处一动不动抵着唐慕之的心口,表情转为漠然,“我修习武功的时候,学错了功法,走入了死路。要么停下学习,几年以后全身衰竭而亡;要么继续练下去,则面临着随时可能爆体而亡。”
唐慕之瞪大眼睛,有种猝不及防的意外。
不远处树梢上,一根粗大的树枝动了动,又动了动。
刚刚藏身此处的易秀鼎,也难得地瞪大了眼睛。
唐慕之半晌冷笑,“看,这就是你这种人的报应。”
文臻理也不理她。
“我每时每刻都在被死神追赶,为了不被追上,我在这一年里,连上厕所都在运转功法,我不断地爆针,无法休养,伤及内脏,好容易痊愈了这一个,下一个又开始了。我失去过味觉嗅觉,至今没有痊愈,有时候会把臭的闻成香的,但大多时候都是把香的闻成臭的。我甚至不知道下一次我会失去的是什么。但是我每次捱过去,在重伤之余,我的功法内力拳意,都会再上一层。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是我拿命换来的。一般人一辈子顶多一次拿命去换,而我,我的命不值钱,每隔一两个月就得换一次。所以,我便是一年速成也天经地义……你凭什么不服气”
文臻唇角扯出一抹轻蔑的弧度。
她不爱出手,爱装病猫,这些人,就真以为她不是老虎了。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向你炫耀,而是要告诉你,别以为就你敢,就你执着,就你不顾一切。我拼了这无数次的命,就是为了活下来,为了不拖累他,为了长长久久地伴他走下去。”
“也为了如果有一天他和我不能在一起了,或者我不适合再在他身边了,我可以足够强大,足够自保,足够让他安心,不必因为我日夜难安,辗转反侧。”
“这才是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减少他的烦恼,爱他,尊重他,保护他,体谅他。令他欢喜,令他安心,令他无论有没有我,都能活得自在安适。”
唐慕之安静了下来。
不常青树木依旧繁茂的枝叶间,露出易秀鼎一张苍白的脸,她依旧没什么表情,眼底方才那暴起的执着迷茫和痛苦,却已经渐渐淡了。
“如果之前没有人教过你如何去爱,那么今天我不介意拨冗让你死前明白什么是爱,省得下辈子再祸害人,谁被你爱谁倒霉。”
“如果你依旧不知悔改,或者不是你,是这世上的任何人,在这条道路上,试图阻拦我,或者试图伤害他,我都要她给我受一遍我受过的苦,死都算给你个痛快!”
娇软的人其实外柔内刚,认真起来同样掷地有声。
冬风凌冽,如刀似剑,也在这凛冽的话语前转为安静。
……
提堂长老和呔族长老的酒宴,已经到了尾声。
放下心防的呔族长老,喝了个半醉,被提堂长老亲自扶了向外走。
提堂长老一边走一边大声道:“老呔你不行了!喝一个时辰酒跑的茅厕加起来有半个时辰!你这是尿遁,尿遁!”
呔族长老辩解:“不是!不是!我最近就是这样,总想上茅厕……”
“你这是肾阳虚弱啊肾阳虚弱!老呔你完了,这才多大年纪就萎了来,哥哥教你个妙的……”
提堂长老比呔族长老醉得还厉害,两个醉鬼肩搭肩,一边大声交流着最近的身体状况以及如何维持男性雄风,一边歪歪倒倒从墙的东边撞到墙的西边,走了好半天,还没走出屋子。
好在呔族长老自己带了人出来,自然还都是他呔族的亲信,当先一个汉子急忙上前将人接过去,走出去好远,还看见提堂长老醉醺醺地对着相反的方向挥手,“呃,长老慢走,呃,下次再来……”
像个尽职尽责十分敬业的酒女。
呔族长老的亲信们大多心里嗤一声,将长老扶上马,他们从比较近的大院西门离开,有凄冷的月光沿着并不明亮的道路铺开。
等到走过这一段,再转上一个弯,月光便隐在了易家高高挑起的檐角之下。这一段路便黑了下来。
刺客便是在这一刻出现的。
高大,彪悍,凶狠,人数众多。行动间有些散乱,但气势凶狠,几乎出现的第一瞬间,便从四面八方扑向了呔族长老的队伍。
本来呔族长老也不惧,多事之秋,他出门也很小心,带的人很多,只要坚持一时半刻,放出信号,附近自然有人来帮忙。
十八部族独立又融入,有很多人居住在内城之内,执行一些比较下力又不可缺的劳役,而且全民善战,天生勇悍,这些下层的部族百姓没那么多顾忌,和其余部族以及中原人杂居,遍地分布,发出信号便会应召而来。
十八部族的首领自己也无法确定这些人都住在哪里,所以南北部族两派多年不和,却也没闹过刺杀事件,都怕一不小心,就召出一大堆敌人来了。
呔族长老眼看对方人多势众,便去腰间一摸,触及一手湿润,不禁一愣。
不知何时自己身上泼了一身的酒,信号的引线湿了。
呔族长老心知不好,但此时还是不大着急,他武力本就是十八部族可数前三,向来少有对手,在这长川主城之内,还真没怕过谁来,要不然也不敢这时候还去老友门上喝酒了。
然而他一开始确实气吞万里如虎,但接连杀了几个刺客之后,他便发觉不对了。
身体越来越软,气力越来越差,眼前叠晃出重影,看谁都青面獠牙。
中毒了
酒不对
还是身体果然渐渐不行了
一时心底的惊痛几乎压过慌乱——提堂是他多年的老友……
一柄宽背大刀当胸砍到,他却没有了对抗的力气,只得闭上眼睛,在心中长叹一声。
“当。”
金铁撞击的声音刺耳,那冰冷的触感并没抵达血肉,他睁开眼,就看见面前熟悉的背影。
赫然是提堂长老!
提堂长老看起来有点狼狈,一只靴子跑掉了,手里拎着半截的罐子,另外半截跌落底下,一些黑色的物事滚落。
他好像酒还是没太醒,拎着半截罐子暴跳如雷,“什么玩意儿!啊什么玩意儿!竟敢把我特意给老呔送来的大补的宝贝给砸了呔,吃我一罐!”
然后抡起半罐子,把对面的刺客砸晕了。
呔族长老也要晕了,不明白这是什么路数,但刚刚堕入谷底的心,无声无息便扬了起来。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把他往战场后带,他看见是提堂长老身边
第两百一十七章 史上最牛门童
小巷子里,文臻一席话,镇的并不仅仅是唐慕之。
随即唐慕之便闭上了眼,周身的凌厉戾气都似消散许多,化为消沉冷漠的懒散:“要杀便杀,这么多废话。”
文臻低下头,掌间匕首寒光一闪。
她原本和唐慕之订了赌注,此刻却不想再问,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易人离和厉笑应该没事,如果真的落入唐慕之的手,唐慕之完全可以押着他们等着她就是了,根本不可能丢下他们自己过来一路跟踪下手。
更何况她司空昱听她那么说,必定会安排天机府的人去支应一下,有那些人在,最起码可以保两人不被掳走。
既然如此,其实是没什么好多说的。
高树上,易秀鼎眼底也寒光一闪。
因为她发现,文臻虽然神情坚冷,眼底却并没有多少杀气。
这不该是一个想要手刃恶毒情敌的人该有的表情。
文臻确实在犹豫。
她恨唐慕之,知道这人只要存在便是隐患。
但她却难以这样冷静地杀人。
她来自现代,对生命有本能的敬畏。
之前她有杀人,都是在危急时刻,无暇思考,或者对战之中,不能退却。
像这样冷静地杀一个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人,还是第一次。
文臻并不是个纠结的人,但多少年法度熏陶长大的人,这一层心障,不是随便便能跨越的。
身后忽然有风声,她回头,就看见了易秀鼎。
夜空下少女脸容雪白一抹淡唇抿成一线,刹那间已经越过她身侧,手中剑携着凌厉风声,直射唐慕之心口。
狠辣,风起飒飒。
身法太快,她淡灰色的发掠起,旗一般从文臻面上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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