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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色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梢
唤了声银红,半晌没反应,青黛回头一看,才发现银红姐姐和她一样满眼的吃惊和震撼,显然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咳咳”青黛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两声,提醒银红不要再继续土豹子了,华家的船还等着呢。银红回神,俏丽一红,暗啐了自己一口,好歹咱也是上官府三姑娘房里伺候的大丫鬟,怎得能这般没见识?!身为上官家高级大丫鬟的银红反省自己的失态之举,然后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抱起三姑娘青黛上船了。
上了岛,换了青油小车,一路行至忠毅侯家的别院大门。门上有两个婆子早早候着,一见老夫人下轿,忙迎上来问候,随即请老夫人和青黛入门,换了软轿往老忠毅侯夫人居住的瑞安堂去了。
青黛不敢把轿帘打得太高,偷偷透过小缝往外看,水磨石路面,道旁绿树葱茏,繁花似锦,三步一小景五步一大景,就连路灯的造型都是花样百出,不禁感叹,走在这里真还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到了瑞安堂,热情的嬷嬷引着老夫人和青黛进了正厅。
人未进门,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打眼一瞧,屋里已然坐满了人。香粉云鬓中,除了各府的女眷,占绝大多数的都是少女,确切地说,从十一二岁到十四五岁不等的小姑娘,打扮得那叫个花枝招展啊!年长的夫人、媳妇们都围着上首那位银发华服的老妇人说话逗趣,而那些少女或巧笑嫣然,或娴雅贞静,或憨然可爱,各有各的特点,只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眼光都会不经意间向门口飘啊荡啊。
“上官老夫人到。”门口有人唱声通报,众人望向门口的目光实质化后,少女们都难掩若有似无的失望,不过转瞬就又恢复了常态。
青黛眼观鼻耳关心,咂摸着今日这戏好像另有些门道啊!
“老姐姐,你可算来了。”华老夫人起身迎了上官老夫人一同上座。
上官老夫人笑应道:“让你久等了。青黛,过来给华老夫人见礼。”
青黛恭恭敬敬行礼道:“青黛见过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寿安康。”
“呵呵!”华老夫人招手让她近前,“来,过来让我瞧瞧。”
青黛闻言也不认生,迈着小短腿走上前去。华老夫人近处一瞧,见青黛生得粉雕玉砌的,甚是喜欢,“哟,你家小丫头长得真水灵,小嘴也甜。我跟你祖母是几十年的老姊妹了,叫老夫人多见外了,叫声华祖母听听。”
青黛看了看老夫人,征得了老夫人同意,才喊了声:“华祖母。”
“额,好好好!”华老夫人从腕子上卸了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套在青黛手上,“乖孩子,这是祖母给你的见面礼。”
青黛入手就知道是好货,心中暗喜。而此时,上面坐着的老夫人却说:“一个孩子,给她如此贵重之物作甚?”
“不过是些身外物,你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在乎这些?难得这孩子合我眼缘,乖巧懂事,我越看越喜欢,比我家那些个混账皮猴强多了。”
见华老夫人坚持,上官老夫人也不再说什么,提醒青黛说:“还不快谢谢你华祖母?”
青黛闻言,当下不客气地福身道:“多谢华祖母厚赐!”小手交握,扶着那比她腕子粗了许多的镯子,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宝贝掉地上摔了。
接着,华老夫人又给各家女眷介绍了老夫人,在座的老夫人也不是都熟悉,所以各家的夫人们又自我介绍了一番,顺带隆重推出一下自家的姑娘们。青黛觑了个空把镯子交给了朱嬷嬷保管,然后就站在老夫人身旁给各位夫人见礼。
因为场中就她一个奶娃娃,加上华老夫人对青黛表现出特别喜爱,梧州知府的夫人知机拔下一支凤钗给了青黛,随后一帮夫人们也纷纷解开荷包,贡献给了青黛不少见面礼。有抹不开面子的,有为了讨好华老夫人的……总之,其中深意不可言传。随着进账不断增多,青黛的笑容也愈发甜美可爱了。虽然到最后腮帮子有点僵硬,但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各家的姑娘见完礼,华老夫人笑着打趣道:“瞧着一屋子花儿似的姑娘们,不得不服老咯。”
“谁说不是呢。”老夫人伸手搂着青黛,“不过话说回来,今儿这里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拔尖,若是能娶一个回家做孙媳妇,都是大福气。”
一众做客的夫人们闻言眼睛都亮了,自我谦逊一番后都夸上官老夫人会说话;而一众少女们顿时脸飞红霞,个个娇羞动人。
青黛暗笑,敢情自家祖母不是来看戏的,是被华老太太请来当托演戏的。这华老夫人哪是请人看堂会的,分明就是给孙子办相亲大会。
不多时,有侍候的嬷嬷说园子里花开得正好,请两位老夫人和诸位夫人、姑娘移步,先去赏花,然后再去乐阁听戏。华老夫人应允,一屋子乌泱泱地往堂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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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色 第十九章 老忠毅侯家的戏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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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园,华老夫人与上官老夫人在花厅说话,留了各家的夫人们说话,其他的姑娘们都让华老夫人打发去赏花了。青黛眼巴巴地看着众人散去,心里痒痒的,好歹来了一回,总得让我出去看一看吧,奈何老夫人不发话,她不好自作主张,只得乖乖地吊在上官老夫人身后做小尾巴。
“瞧瞧,我这老糊涂倒是忘了咱们的黛丫头是第一次来明玉别院,还没好好逛过。你且等等,祖母给你指个合适人陪你去逛逛。来人,去把十二姑娘请来。”华老夫人倒是先想起来了,怕青黛人小好动,跟着她们会觉得闷,便指了本家的一位姑娘陪着青黛。
不多时,一身着水色素花衣裙的少女翩然而至,“给二祖母,各位夫人请安!”
“这是我五叔的小孙女,叫华鸢,在他们家姊妹里排行十二,比你们家青蔷小一岁。让她陪着黛姐四处走走,咱们一处说话。”华老夫人招呼少女近前,“小十二,好好照顾你上官妹妹,有什么需用吩咐戚嬷嬷就是了。”
“是,二祖母。”华鸢应诺。
“也好。”老夫人转头对青黛说:“好好记住昨日祖母跟你说过的话,跟着十二姑娘去玩吧,祖母陪你华祖母去别处了。”
“孙女省的。”青黛福福身,随华鸢往园子里去玩了。
“三姑娘可是第一次来?”华鸢生得清秀,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梨涡,说话声音甜美,轻轻柔柔的,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嗯,是第一次。”青黛亦笑着回说,“鸢姐姐叫我青黛就好。”
两人礼貌性地客气了一番渐渐聊开了,华鸢讶异青黛小小年纪说话谦和有礼,暗叹上官家家教好,而青黛装乖博好感的同时,也对华鸢这样温柔有耐心的小姑娘生出了亲近之意。
后园很大,两人逛了两刻也未碰见别家的姑娘。过了一处小石桥,华鸢与青黛在一片柳树林子边停下,华鸢询问青黛:“走了这么久,妹妹也累了吧?看这时辰也快到开戏时分。这林中有一处凉亭,你我不若去歇歇脚,我唤人叫两顶软轿过来接咱们去乐阁。”
“就依鸢姐姐所言。”
华鸢吩咐了嬷嬷去寻人,自己领着青黛往林中走去。走了十来米远,前面传来一阵娇笑声,隐约间好似还夹杂着男声。华鸢蹙了蹙眉,往日只有她们三四个姐妹陪老侯夫人,知道此处有亭的人不多,今日这里竟有人,也不知是本家的哪位姐妹?
“姐姐,前面有人。”青黛望着华鸢问道。
华鸢回神,“平日里这里鲜少有人来,许是我本家的姐妹在这里。慧儿,你去前头看看,谁在亭子里?”今日园子里人多,还是小心些才好。
不一会儿,慧儿回来了。
华鸢小声问道:“谁在亭中?”慧儿双颊泛着薄红,凑到华鸢身边,附耳轻语了几句。华鸢脸色大变,嘴角抽了抽,“真是七哥?”
慧儿点点头,脸色又红了几分,“还有十一少爷也在……”
“十一哥越发不省事了,怎跟七哥混在一处?要让老……”华鸢忽然意识到青黛在身边,忙敛了怒气,幸好刚才没有贸然过去,不然华家的脸可是丢大了。暗自松了口气,华鸢赔笑说:“亭子里是我八姐带着刘家和王家的姑娘们吃茶,位置有些挤。这里往西走还有一好去处,不若鸢姐姐带你过去瞧瞧?”
青黛已然意识到那亭中有不可告人之事,当下点头道:“好啊,那姐姐与我快些过去瞧瞧。”
华鸢正欲让青黛先行两步,自己好吩咐丫鬟暗中使人去让亭子里的人散了,不想林子里走出四五人。为首的是位穿赭色直裰的少年,年纪在十七岁上下,他一出现便叫住了青黛二人,“十二妹,这是要去哪里啊?”
华鸢身子一僵,牵着青黛的手紧了紧,青黛轻嗯了一声,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松开来向来人行礼,“七哥、十一哥,二祖母让小妹陪上官家三姑娘逛园子。”
“这位便是上官家的三姑娘?”另外一着青色长袍,犀带束腰,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打量着站在华鸢身后的青黛,随口问道。
华鸢低头给青黛介绍了两人。头前说话的那个是老忠毅侯三弟的孙子华韶康,在华家孙子辈齿序为七,那穿青衣的是华鸢的亲哥哥华韶昱,在家里排行十一。
华家世代居住在清华镇,家族谱系庞大。在华家嫡系一脉,各家子侄统一按齿序论排行。老忠毅侯是嫡系一脉的子孙,在兄弟中行二,因大哥幼时早夭,最后由他承袭了爵位。老四亦是英年早逝,只余一女,早年嫁到了广源府,在本家中老四这一脉已没什么人了。另外老三和老五前两年也都相继过世,而嫡系一脉的长辈就只剩下华老夫人了。三老太爷和五老太爷两家一直留居在梧州,如今华家的族长正是华韶康的父亲,华家三老太爷的嫡长子。
青黛给两人问安,韶康和韶昱还礼。
华鸢四下望望,没瞧见其他人的踪影,心里直打鼓,明明听见的是女子的声音,这时节怎的不见人了?
“十一哥,九哥不是跟你一处?二祖母刚还寻他来着。”
“啊?九哥没与我一处,头前乐阁那边出了点事,九哥先去了,怕耽误二祖母她们听戏。”韶昱笑着打哈哈,“我二人正打算去给二祖母请安,乐阁那边刚来人说戏已经开了,这不正就要往那边去。不若妹妹与我们同路?”
华鸢暗恼自家哥哥不识礼数,没看见有别家的姑娘在场,怎好同路,脸色一沉,“上官姑娘年岁小,走不得长路,我刚吩咐人叫了两顶软轿,一会儿便到,就不与哥哥们同路了。哥哥们还是先行一步,别耽搁了给二祖母请安的时辰。”
正说着,软轿到了。华鸢送青黛先上轿,回头又板着脸,低声训斥自家哥哥:“这里是后宅,今日客人多,人多嘴杂,哥哥们行事该有分寸,免得回去后被长辈训教。”说完,瞟了柳林一眼,头也不回上轿去了。
“你,十二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韶康一副掳袖子想打人的模样,韶昱忙从后抱住他,捂着他的嘴说:“七哥,别,别,稍安勿躁!惹恼了那丫头,指不定去二祖母面前告黑状。我妹子的脾气我清楚,她的人刚才定是没瞧清楚,还以为咱们俩……那是好意提醒咱们。咱们俩这会儿挨两句不紧要,只要她不说与你爹和我爹知道就行了!”
韶康冷哼了一声,埋怨道:“都怪老九,不就是给他相看个媳妇,好端端的他躲什么躲?要不是我早定亲了,巴不得早点去给祖母请安。你看看他把自己弄成……”
韶昱听他越说越没谱,嘴角直抽,忙打断了韶康的话,“我的七哥,你少说一句,让九哥那个活阎王听去了,咱们两个还不得掉层皮了?!”
韶康望周围看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咽了口唾沫,“好了好了,不说了,还是赶紧去乐阁,刚才那人突然跑来拉着老九就走,待会儿可别闹穿帮了。”
“对,对,快走!”
……
青黛和华鸢到了乐阁时,戏已经开唱了。给老夫人她们行了礼,华鸢带着青黛坐到了下首各家姑娘们坐的位置。刚一坐定,华鸢就被几家姑娘们拉去一边问话。
“十二姑娘,你刚才在园子里可碰见九少爷了?”
“……”
“十二姑娘,九少爷他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
“十二姑娘,听说九少爷擅音律,吹了一手好笛子,你可听过?”
“……”
“十二姑娘……”
青黛看着华鸢被人团团围住,起初还满面笑容,说到后来,唇角的梨涡也渐渐不见了,不禁暗笑,这好脾气的十二姑娘被一群花痴围住,可够她烦的了。
“你们别围着鸢妹妹了,要问九少爷的事,直接问我好了。”就在华鸢不胜其烦之时,一身着水红色蝶恋花缂丝褙子,月白八幅湘裙的少女施施然走了过来。
那少女约莫十二三岁,肤白如雪,柳叶细眉若黛画,桃花眼眸转妩媚,葱管鼻,樱桃口,腰肢轻柔,走路似扶风弱柳,端的是位娇美的可人儿,放在诸家姑娘中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柳二姑娘,几时来的?”华鸢颔首问好,面上却淡淡的。
柳二姑娘近前,自有人让道请她坐下,“刚到一刻,去给老夫人问了安,看见妹妹在这里,便过来了。”两人寒暄了几句,虽不甚热络,但外人一看便知二人是旧相识。
青黛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位新加入八卦的少女,越快越觉得面熟,直到华鸢唤她姓时,青黛才若有所悟,这位和自家那位姨娘会不会是亲戚啊?
“柳二姑娘住在余杭,几时见过九少爷?”旁边一圆脸姑娘开始冒酸气了。
“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齐大人府上的四姑娘啊。”柳二姑娘拿着帕子掩面而笑,“四姑娘住梧州,自然不晓得九少爷这一年都在东临书院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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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色 第二十章 老忠毅侯家的戏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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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捏着盘子里的瓜子,慢吞吞地用手剥壳,听见柳二姑娘的话,手下顿了顿,这华家九少爷和大表哥是同窗啊!银红见青黛剥着费力,半天才剥出来四五个,作势要上去帮忙,被青黛摇头制止了。原因无他,地势有利,只因为自己在座位上转身面对桌几的坐着的话,前可觑见主位,左可瞟见戏台,右可瞄见八卦,乃是听曲看戏的最佳姿势。
右侧,柳二姑娘一句话让人浮想联翩,众人看她的眼光立时不同了,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好奇的,唯独齐四姑娘脸色涨红,眼中冒火,似乎心上人被柳小美人抢去了一般。
柳二看着齐四的脸,笑得格外灿烂,“九少爷与我三哥是同窗好友,年前祖母做寿,他还去我家中做过客。”
众人的眼光再次变化,多了几许热切,谁不知道华家的九少爷身份贵重,能去柳家做客,那是天大的殊荣。
齐四姑娘的圆脸由红变黑,活像烤焦了的烧饼。
又一个大表哥的同学,该说是东临书院太大,还是这个世界太小啊?!青黛低头,肉爪子继续与瓜子壳奋战。
“那你见着九少爷了?是不是与传闻中的一般?”
“隔着池塘,老远瞥见一眼,没看清。”提起华九,柳二两靥生春,眼波顿时化作了水,“不过听三哥说,那确是位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家教欠奉。大姑娘跑去看外男,也不怕旁人知道了笑话。”
柳二狠狠地瞪了齐四一眼,齐四挑衅地勾勾嘴唇,柳二对齐四,齐四扳回一局,一比一平。
“怕是有些人的尊容连给九少爷提鞋都不配。”
“你,你……”齐四脸气鼓鼓的,鼻尖上的小雀斑都快抖落一地了。
“你什么啊?”柳二拿了盘中的一块带芝麻的包子样糕点,巧笑嫣然道:“来,齐四姑娘吃一块芝麻包消消气,这以形补形,正合适您。”
“你,你……”
“你,你又怎么……”正当柳二挑着黛眉扬起完胜的笑容时,不知哪里横空飞来一异物,飞进了她的嘴里正卡在喉咙上,“咳咳……咳咳……”柳二猛咳了一阵,咳得脸色红艳艳,双眼泪涟涟,优雅全无。
“恶有恶报!”看见柳二倒霉,齐四脸上笑开了花。
“咔咔,咔咔——呸——”卡在柳二姑娘喉咙里的异物终于现了原形,一枚小巧玲珑的葵花子,“咳咳,哪个该死的混账东西使坏?”
众人惊诧一片,好奇环顾四周,貌似刚才大家都在关注九少爷的八卦,并无一人食瓜子。举头望天,难不成真从天上掉下来的?
瓜子吃多了口渴,口渴了就要喝水,水喝多了自然要如厕。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罪魁祸首上官青黛小盆友正拖着银红去找地方解决生理问题,顺便避难。
“上官姑娘,由此处往前左转有片竹林,沿着小径往里走便是净房。”青黛和银红绕到戏台子后面,遇见华府的小丫鬟给两人指了路。
“多谢姑娘。”银红抱着青黛顺着小丫鬟所指的竹林走去。
青黛对着径旁一大片竹林在心中默叹,曲径通幽处,这明玉别院连公厕都修在如此雅致的地方。
行了五十步,一片竹舍出现在眼前。竹舍门口站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是今日特别留守在这里,专门伺候宾客如厕后净手和焚香的。见银红抱着青黛过来,两个丫鬟迎上去请两人进舍。青黛不禁腹诽,就凭这外部装修和服务态度绝对能评上五星级厕所了。
“舍中无人,姑娘请进。”
“银红,你就在此处等我。”青黛自从搬到荣禧堂后,就不再要嬷嬷或是丫鬟伺候出恭。银红放下青黛,便在外间等候。
青黛走入里间,还有一间由两面四联美人屏风围成的隔间,空气中除了飘散着淡淡的青竹味,间或还可嗅到一缕梅花香气,清新淡雅,是人都很难将这里和五谷轮回之所联系在一起。
某人吸吸鼻子,小狗似地寻找那梅花香气的来源,最后在窗口的小青油梨花木几上发现了一只三彩熏炉,小爪子在炉子旁边不烫的地方摸了摸,“通身的黄绿褐三色彩釉,釉色自然流淌而下,透雕炉盖,折沿、直腹、平底,炉脚较高,饰有兽形纹,像是唐朝的物件。啧啧,太奢侈了,厕所里还摆个古董,也不怕招贼。”
嘟了嘟嘴,青黛站起身,转身绕到美人屏风后面,眼睛又亮了,抱着恭桶,在上面梅兰竹菊花纹上摸了又摸,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靠,暴殄天物,竟拿这剔红手艺做恭桶。”想当年,三十厘米一永乐年间的剔红牡丹纹圆盖盒拍卖了近一千三百万大元,这恭桶能顶那盒子的四个多,呜呜,抱回去卖了够吃一辈子了。
青黛正在心中哀嚎,头顶上忽然传来“噗嗤”一声轻笑,只觉头上乌云压顶,她一个激灵松了恭桶刚站起身,“谁……”字还来得及没发出来,已经让人拦腰抱进怀里,小嘴跟着被人捂住了。
“哪里来的小毛贼?连个恭桶都不放过!”
声音很好听,带点小磁性,只是口气太可恶。哪个动手偷了?明明就是欣赏。你是个梁上君子还差不多?臭毛贼!青黛忿忿不平,呜呜乱哼哼,就是没法开口反驳。
“别乱动,再动把你扔进恭桶里。”“毛贼”轻轻用脚尖挑开了恭桶盖子,以示威胁,只可惜那里面的清水上浮着两三朵粉嫩的桃花,飘啊荡啊,似乎与暴力、威慑沾不上边儿啊……
屋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说话,“去那边看看——”
“会不会进了竹舍?”
“找不着人,老夫人要发起火来,吃亏的定是咱们几个。”
“去看看。”
青黛窝在那人怀里,暗想,七彩云纹饰袖,下摆绣着五彩鸾凤,看着怎么像是戏服?莫非这人是戏班唱戏的戏子?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华老夫人“追捕”?
“小包子,待会儿若有人进来,我便松开手,但你不准乱说话。人走了我便放了你!若是乱说,我立时就要了你的命!小爷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毛贼”趁机用手捏了捏青黛的脸,嘴唇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听明白了吗?”
“嗯,嗯!”青黛乖巧地点点头,虽然这“毛贼”的话可信度不高,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先应下了再说。
“冬青,刚才你们可看见有人经过此处?”来逮人的和外面伺候的丫鬟交上了头。
“没有啊。”
“这位是?”
“这是上官家三姑娘随侍的丫鬟。”
“哦,既如此,那无事了。”
……来人问了几句话,并未进舍检查,匆匆走了。青黛心中诧异,就听见有人走进竹舍,“三姑娘,妥了吗?”
青黛嘟着唇顶了顶捂着自己嘴巴的手,那手轻轻放下握在了她的脖子上,做了个捏的动作。
“没好呢,刚才吃多了些,姐姐且等等。”青黛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是,奴婢遵命。”银红听见青黛说话,放心退了出去。
“小包子,你喊那么大声,是故意的吧?”“毛贼”一屁股坐在了恭桶上,把青黛掉了个,换了方向放在自己腿上,手指还不忘在青黛脸上趁机“作祟”。
可青黛呢,似是浑然不知无觉,两眼发直,竟是看呆了。
美人一回眸,如碧池潋滟流波,美人一莞尔,若娇花百媚丛生,美人一蹙眉,似清风百转千回……嗔喜颦笑风情百种,勾魂摄魄芳姿万千。
美人毛贼对于某只的表情不甚满意,纤指轻抬,在包子脸上戳啊戳啊,“喂,喂,包子怎么变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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