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收拾房间的时候,刘秀去到旁边的广内殿。这里不愧是未央宫的藏书阁,里面的书籍多,而且种类也多,包括万象,尤其是谶语书籍,摆了好几个书架子。
当时谶学大行其道,而王莽又是谶学的狂热爱好者,未央宫的谶学书记自然要比其它种类书籍多一些。刘秀对谶学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历史类的书籍。
刘秀拿着一卷竹简,正看得入神之时,彩珍走了进来,轻声细语地说道:“陛下,承明殿已经收拾好了。”“嗯!”刘秀点点头,手中依旧拿着书简,动也不动。彩珍走上前来,向四周环视,周围只点了几盏灯台而已,大殿里光线十分昏暗,她都看不太清楚书架上的竹简,陛下
竟然还能看得见竹简上的那些蝇头小字?
彩珍很是好奇,越凑越近,刘秀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慢慢靠近过来的彩珍,淡然一笑,问道:“彩珍,你可识字?”
“婢子……婢子只上过两年的私塾。”
“哦?”在当时,能让女子上私塾的家庭都是很不错的。他将手中的书简递给彩珍,笑问道:“这里面的字,你都认识吗?”
彩珍急忙接过来,大致看了看,缓缓点下头,小声说道:“婢子……认识一些。”
“读来听听。”刘秀含笑说道。
“婢子……”
“没关系,放心读吧!”
彩珍深吸口气,声音缓慢地读起来:“凡十二纪者,所以纪治乱存亡也,所以知寿夭吉凶也。上……上……”
读了没两句,彩珍便卡住了。刘秀说道:“揆。”
“哦!”彩珍吞了口唾沫,继续读道:“上揆之天,下验之地,中审之人,若此则是非、可不可无所遁矣。”
听着彩珍的朗读,刘秀缓缓闭上眼睛,身子向后一倒,躺在榻上,翻了个身,侧卧于塌,同时眼睛也不睁地说道:“继续读!”
“是!陛下!”彩珍捧着竹简,继续往下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彩珍听到刘秀那边传来冗长又匀称的呼吸声。
她停止了阅读,转头看向刘秀,后者已经侧卧在塌上睡着了。彩珍慢慢放下手中的书简,仔细打量着刘秀。
刘秀的样貌很出众,龙眉虎目,鼻梁高挺,在当时,称得上是一位美男子。就开国皇帝而言,刘秀绝对算是中国历史上最帅的一位开国皇帝。
而且与一般的开国皇帝不同,他是个有文化,拿着高等学府毕业证的开国皇帝,为人随和,平易近人,待人有礼,不摆架子,这些都是刘秀身上的优点。
不知过了多久,彩珍回过神来,玉面腾的一下变得通通红。她一个姑娘家,如此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名男子看,已经很无礼了,何况这位男子还是天子。
她小声轻唤道:“陛下!陛下?”
正在睡梦中的刘秀只是囫囵不清地应了一声。
彩珍细声细语地说道:“陛下还是回承明殿休息吧,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刘秀嗯了一声,然后便没了下文。彩珍壮着胆子,抱住刘秀的胳膊,说道:“婢子扶陛下去休息。”
正处于睡梦中的刘秀懒得动弹,感觉有人拉扯自己的胳膊,他很是不耐烦地向回一收手。彩珍受力,不由自主地扑到刘秀身上。
刘秀的睫毛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眼睛。趴在他身上的彩珍,则是呆若木鸡。
两人对视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急忙从刘秀身上爬起,结结巴巴地说道:“婢子……婢子……”
刘秀收回目光,什么话都没说,重新闭上眼睛。见状,彩珍不由得一阵心跳加速。
作为宫女,扑倒天子的身上,这是多大的罪过?可天子并没有责怪于她,这在彩珍的心里,自然而然的产生出一种错觉,天子是默许了她的做法。
看着重新入睡的刘秀,彩珍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在未央宫足足做了五年的宫女,整整五年的时间,她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天子,如果错过了今日这次机会,接下来的四年,直至她二十二岁出宫,恐怕都没有机会再见到
天子了。
想到这里,彩珍心跳得更快,跪坐在榻上,抬起手,将衣带解开。
时间不长,她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而后慢慢躺在刘秀的身边。等了一会,见刘秀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主动吻上刘秀的唇。这一下,刘秀可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瞧,发现彩珍正赤身**地躺在自己身边,他稍愣了一下,紧接着勃然大怒,翻身从榻上坐起,沉声呵斥道:“穿上衣服,滚出去!
”
“陛……陛下……”彩珍看到刘秀面色不善,吓得结结巴巴。刘秀面沉似水,沉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立刻滚出去!”
彩珍吓得连滚带爬,抓住自己刚刚脱下的衣服,身子哆嗦成一团。刘秀扬头喊喝道:“张昆!”
张昆和洛幽早就去休息了,他这一嗓子没把张昆喊进来,倒是把龙渊和虚英二人喊进来了。
两人进入大殿,举目一瞧,发现刘秀在坐在榻上,旁边还有一名**裸的宫女,抱着衣服,缩成一团。
龙渊和虚英躬身施礼,说道:“陛下!”
“把她拖出去!”刘秀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彩珍。龙渊和虚英没有二话,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一人抓住彩珍的一只胳膊,将其直接拽出大殿。
刘秀坐在榻上,揉了揉额头。
宫女爬上龙床,得天子临幸而上位,这种情况在皇宫里不是什么新鲜事,时有发生。
说起来,刘秀的太祖奶奶唐儿,就属于这种情况。当时景帝本打算临幸程姬,可程姬来了月事,便让身边的侍女唐儿顶替自己,伺候皇帝。
结果一夜过后,唐儿怀了身孕,这才有了刘秀的先祖刘发。景帝不喜欢刘发,原因也就在这儿,刘发的出身太低贱,是宫女所生。
刘发成年后,便被景帝迫不及待地打发到了长沙,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当时的长沙,那都属于边荒之地,是发配犯人的地方,好在后来刘发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又博得了景帝的喜爱,这才成为当时属地最大的一个王。
第九百九十章 来者不善
经过彩珍这一闹,张昆和洛幽也醒了。张昆在刘秀面前气呼呼地说道“这个贱婢,实在是胆大包天,陛下,当将其杖毙,以儆效尤”刘秀看眼张昆,摆摆手,说道“将彩珍逐出皇宫就好,不必伤她性命。”刘秀是个很重视规矩和礼法的人,宫女主动勾引天子,这是刘秀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但也不
至于要打要杀的地步。
张昆躬了躬身子,说道“还是陛下仁慈。”
刘秀正色说道“以后,未央宫再招人,也要严加审查才是,要选品行端正之人。”
“是陛下。”
刘秀打了个呵欠,让张昆带着几卷竹简,回承明殿休息。刘秀睡前看书的时候,洛幽在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刘秀放下书简,看向洛幽,问道“你笑什么”
洛幽笑道“婢子觉得,还是未央宫的宫女胆子大,在洛阳,可没有哪个宫女这么大胆。”
刘秀想了想,也笑了。
确实,在洛阳皇宫里,即便有些心思不正的宫女会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但还不敢做的太过分,从未有过哪个宫女像彩珍这么大胆,直接脱光了衣服往他的床上爬。
翌日,刘秀无所事事,带上洛幽、龙渊、虚英等人,微服出宫巡视。说起来,刘秀还真就没在长安好好逛过,趁着今天有空,他也想看看长安现在的民情如何。
当前的长安和鼎盛时期的长安相比,要差上一截。
首先,长安已经不再是都城,这无疑大大影响了长安的繁华度,其次,对长安繁华度影响最大的,还是当年赤眉军在长安的作乱。
赤眉军占领长安期间,好事是一件没做过,赤眉军最热衷的就是洗劫。没有粮了,在城内抢,没有钱了,在城内抢,没有女人了,还是在城内抢。
王莽统治期间,长安百姓已经是饱受其害,绿林军取而代之后,长安百姓是水深火热,赤眉军取而代之后,长安百姓是连活路都没有了。
百姓们为了活命,只能选择外逃。
赤眉军撤离长安,邓禹率领西征军占领长安的时候,这里完全变成一座空城。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长安才总算恢复些元气,人口也在逐年的增加。
相对于洛阳,长安的物价还是要更高一些,三辅地区的生产还没有完全恢复,物资依旧匮乏,许多必需品都是从外地运过来的,这自然造成了物价居高不下。刘秀带着洛幽、龙渊、虚英等人在集市逛了一圈,了解了长安的物价后,刘秀颇感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只要公孙述、隗嚣还在,三辅的百业就难以恢复,三辅的物价也
不可能降下来啊”
这些年来,三辅地区一直处于前线的位置,蜀军时不时攻打过来,在战争不断的情况下,百业又怎能恢复
龙渊说道“只要平定了隗嚣,公孙述失去唯一的外援,接下来,公孙述也长久不了。”
刘秀点点头,看到附近有酒舍,便带着洛幽等人走进酒舍吃饭。
酒舍不大,里面的设施、装饰也有些陈旧,但客人却是不少,主要是这家酒舍的价钱比较公道,很平民化。
众人落座之后,刘秀点了两壶酒,几盘菜。
酒舍里的客人多,聊天的人也多。有一名四十左右岁的中年男子说道“这次陛下率领十万大军,亲临长安,说是要打公孙述,实则,就是来打隗嚣的”
酒舍里的客人们纷纷点头,刘秀也坐直了身形,侧耳聆听。
另一名酒客似乎已喝了不少的酒,红光满面的,他摇头说道“真是想不明白,朝廷怎么就和西州大将军打起来的了”
长安乃至三辅的百姓,对隗嚣的印象都不坏。
公孙述曾屡次出兵进犯三辅,每每危急之时,隗嚣都会派出麾下的精兵强将,帮着三辅守军打跑蜀军,这无疑让隗嚣极大的赢得三辅百姓的好感。
“说来说去,还不是争权夺利闹的西州大将军掌控凉州九个郡,俨然就是西凉王,可他偏偏不是刘家人,而是外姓人,朝廷自然无法容忍他”
“可西州大将军对朝廷是有功的”
“在名利面前,再大的功劳也没用,天子想让谁死,不管有理没理,那还不都是天子一句话的事嘛”
听着酒客们的讨论声,洛幽、龙渊、虚英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龙渊双手一扶桌案,作势要起身,刘秀拉了拉他的衣袖,对龙渊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动怒。
酒舍这种地方,是言论最集中的场所,酒客们的言论,也基本可以代表普罗大众的言论。刘秀正好想听一听长安百姓们对于这一战的看法。
洛幽看眼刘秀,转头冲着口若悬河的几名酒客说道“你们可真是糊涂蛋”
几名酒客闻言,纷纷转头,寻声向洛幽往去。
见到说话之人是位十五、六岁,长得如同白玉娃娃的俊美少年郎,纷纷露出轻视之意,有人抬手指着洛幽,问道“小子,你在骂谁是糊涂蛋”
“我就是在骂你们”
“小子,你讨打”
“你们不糊涂吗公孙述屡次派兵进犯三辅,在三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都没有深受其害吗现在隗嚣投靠公孙述,你们还向着他说话,不是糊涂蛋又是什么”
“谁说西州大将军投靠公孙述了”
“隗嚣已经被公孙述封为朔宁王,听说陛下率领大军要借用他的陇道,直抵蜀地,他派出兵马,损毁陇道,阻止陛下率军南下,你还说他没有投靠公孙述”那几名酒客被洛幽说得面红耳赤,其余的酒客们也都是议论纷纷。有一名酒客不服气地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公孙述封西州大将军为朔宁王,那只是公孙述的一
面之词,西州大将军可没有接受,至于陇道被毁,那也只是谣传,谁有亲自去看过”当时消息的传输很闭塞,也很缓慢,远没有现代社会这么灵通。即便是信息如此灵通的现代社会,一个谣言都可能引起轩然大波,在当时,谣言的威力更大,而且很难被
证实真伪。
洛幽气呼呼地质问道“你有去过陇道吗你有看过陇道是完好无损的吗”
那名酒客态度强硬地说道“我就是刚刚从陇道过来的陇道现在完好无损,你是在造谣”
洛幽撇了撇小嘴,哼笑两声,说道“你要么是蠢,什么都不知道还心甘情愿的被隗嚣所蒙蔽你要么就是损,是公孙述、隗嚣派到长安的奸细”
“你说谁是奸细”那名酒客拍案而起,直奔洛幽走过来。
到了洛幽近前,他猛的一伸手,去抓洛幽的衣领子。不过,他的手只伸到一半便伸不出去了,坐在洛幽身旁的刘秀,已先将他的手腕捏住。
刘秀只用了两根手指,捏住那名酒客的脉门,酒客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都变得酥麻成一团,忍不住哎呀呀地叫出声来。
见状,酒客的几名同伴纷纷起身,冲着刘秀这边怒目而视。刘秀将手臂向外一扬,那名酒客噔噔噔的连退三步,而后站立不足,一屁股坐到地上。刘秀淡然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阁下和个半大孩子斤斤计较,未免也太有失风度
了。”
“就是我们在酒舍里聊聊天,就事论事,又何必动手呢”
“人家年纪那么小,你们也真好意思啊”
酒舍里的客人们纷纷指责那几名酒客的不是。坐在地上的酒客站起身形,环视一圈,见己方几人已成为众矢之的,知道在酒舍里讨不到便宜。
他抬手狠狠指了指刘秀和洛幽,而后转身向外走去,他的几名同伴也跟着他快步出了酒舍,时间不长,一行人便不见了踪迹。
看到他们几人落荒而逃,洛幽露出得意之色,对刘秀笑道“公子,我表现得还不错吧”
刘秀仰面而笑,抬手宠溺地掐了掐洛幽的脸颊,说道“嗯表现是是不错,这顿饭,给你多加个鸡腿”
龙渊小声说道“公子,我看那几个家伙,不像善类。”没准真的被洛幽说对了,他们就是公孙述、隗嚣派到长安的细作,其目的是为了散播对己方不利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