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流鸢长凝
倾杯 第一百零二章 .蛊影乱军心
“你们几个过来,速速去准备些硝石烈酒,”寒西关关道之中,百里雍朝着同袍们招了招手,“好生护送公主殿下返回临安。”
“诺!”六名寒西关将士抱拳领命后,暂时退下准备护送的物资。
“小歌。”叶泠兮回头瞧了一眼寒西关内认真巡搜的忙碌将士们,视线最后停在了关道尽头那偷偷露出紫色盔缨的晏歌身上,“本宫有事要劳烦你。”
晏歌走了出来,略微昂起下颌,“你说。”
叶泠兮正色道:“这一路上虫祸不断,本宫想你亲自护送一程。”
“可是……”晏歌迟疑地看了一眼百里雍,“寒西关不能少了我。”
百里雍摇了摇头,笑道:“小歌放心,有我在,寒西关不会有事,你就安心护送公主一程。”说完,与叶泠兮对视一眼,“我寒西关俱是些糙汉子,比不得宫卫伺候公主细心,所以你跟着一同护送,这路上也方便一些。”
“可……”
“若是小歌实在是不愿意,百里将军就不必勉强她了。”叶泠兮忽地笑然开口,“本宫虽然出自深宫,可也不是什么吃不得苦的人,等锦奴收集物资短缺数目回来,这就出发回返临安。”
“我……”
“本宫早些回到临安,寒西关所需的物资便可以早些发出来,于寒西关而言,也是好事,不是么?”
“好,我就送你一程!”
“好!”叶泠兮悄然瞧了一眼百里雍,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笑来。
百里雍暗暗舒了一口气,对着叶泠兮拱手一拜,“末将去给公主殿下选匹好马。”
“嗯。”叶泠兮微微点头。
百里雍退了下去,小歌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叶泠兮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头,问道:“你怎么了?”
晏歌揉了揉鼻子,忽然扬起脸来,哑声道:“公主殿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百里哥哥的约定么?”
叶泠兮一惊,“既然知道,为何你还答应本宫?”
晏歌狠狠咬牙,“方才父帅将我唤去,他吩咐我,务必要跟你回去临安,助你一臂之力。”略微一顿,晏歌通红的眸子定定瞧着叶泠兮,“我知道你的处境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我只能依父帅的话跟你走这一趟,一是因为军令如山,二是因为……”后面的话,晏歌硬生生地忍住了。
“军令如山……”叶泠兮喃喃念了一句,忽地觉得这四个字是那么的沉重,六年前就是因为这四个字,小歌成为了乱世妖童,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欢乐童年,六年后,又因为这四个字,小歌不得不离开她失去双臂的父亲。
晏歌又抬手揉了揉鼻子,“你也觉得这个词很沉重,是不是?”
叶泠兮无声点头,抬起手来,想要抚上晏歌的脸,却被晏歌躲了开去。
“六年前,是我不懂这四个字,所以我做了一件永远不能回头的错事。”说着,晏歌抹了抹涌到眼角的泪水,干脆地道,“所以昊陵六年,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你不必同情我,我也不要你同情我!”
“小歌……”
“公主殿下,老奴已收集好短缺物资数目了。”锦奴抱着一个册子走了过来,将册子恭敬地交给了叶泠兮。
叶泠兮打开匆匆看了看,不禁皱紧了眉头,“寒西关这些年来实在是太苦了。”
“是啊,若是不快些把这些物资补齐,寒西关只怕真的撑不了多久。”锦奴忧心忡忡。
晏歌等锦奴说完,突然转过了身去,快步朝着马厩石屋走去,边走边道,“所以我们就该快些出发!”
“这小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礼貌。”锦奴叹了一声,担心地看着叶泠兮,“公主殿下,这几日日夜赶路,老奴担心你的身子。”
叶泠兮摆了摆手,正色道:“寒西关若破,我大云必亡,就算本宫身体康健,也注定是亡国之奴,又有什么意义?所以这些苦,本宫捱得起!”略微沉吟片刻,叶泠兮想到了一件事,“不过,晏大将军的顾虑也是对的,本宫回到临安又能如何?兵权在沈佑手里,朝野上下又俱是曹衙的人,父皇就算是有心想拨物资兵马,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祁都尉那里不是还有一万人马么?”锦奴提醒道,“既然这一万援兵对寒西关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倒不如用在其他地方。”
叶泠兮想了想,点头道:“不错,祁都尉这一万人马确实可以一用。”
一刻之后,九骑快马驰出寒西关,一路东去,目的并非临安,而是尚在进军路上的那一万援军。
日暮西沉,寒西关三百里外,野原之中,军营林立,炊烟袅袅。
一连七日过去,那个去探听消息的副将迟迟没有回来,又加上一直收到醉今宵禁卫营兄弟的飞鸽传书,子鸢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中军大帐,阿翎点着了灯火,放在了小几上,照亮了子鸢铁青的脸。
“在想什么?”阿翎觉察到了子鸢的异常,忍不住问道。
子鸢抿嘴一笑,摇了摇头,“我在想,是不是送逃兵名册的副将也中途跑了?”
“怪不得这些日子都没瞧见你的副将。”阿翎心头的疑惑终于解开。
子鸢耸了耸肩,“看来我确实不适合做将军啊,才第一次当将军,就又是逃兵,又是逃将的,你说,会不会到了最后上战场的时候,只剩下我一个了?”
阿翎瞪了子鸢一眼,“难道我不是人?”
子鸢怔了怔,一时不知道怎么应阿翎的话。
阿翎反应过来,方才那句话说得实在是不应该,当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不会带兵,我就教你带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只剩下你一个人。”说完,只觉得有些心虚,悄然抚上双颊,指尖所触,俱是温暖。
子鸢释然点了点头,刚欲说什么,便被帐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祁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子鸢敛了笑容,连忙掀帘走出大帐,问向这个匆匆来报的小兵。
小兵惊恐地答道:“祁将军,这寒西关我们去不得啊,去了一定是送死啊!”
“怎么说?”
“方才末将在营外砍柴,遇到了一群从寒西关方向逃来的难民,他们说寒西关如今被蛊虫袭城,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说完,小兵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叩头,“祁将军,我们此去寒西关,无疑是送死啊!还请祁将军回报朝廷,求朝廷让我们回去吧!”
“求将军让我们回去吧!”
小兵的哀求让满营的将士都纷纷跪倒,希望能够为自己求来一条生路。
“你们都起来!”子鸢厉声一喝,沉声道,“让你们回去又能如何,如果寒西关真被蛊虫攻破,到时候蛊虫长驱直入,你们又能躲到哪里去?”说着,子鸢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你们要回去也成,我只问你们一句,若是蛊虫爬到了临安城下,你们是继续缩在家里等死,还是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家人?”
“……”
“同是大云男儿,寒西关将士兀自死守死战,怎么到了你们这里,一个一个贪生怕死,算什么男子汉?”子鸢怒声说罢,突然声音一哑,“我在临安也有亲人,我也想活着回去,可是我知道什么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味后退,只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拼命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
大营上下,瞬间陷入了死寂一样的沉默。
忽地,隔着帐帘,阿翎手指轻轻戳了戳子鸢的背心,低声道:“我想知道来袭的蛊虫究竟是什么蛊,可否叫几个难民进来,问上一二?”
子鸢默默点头,转头道:“你带几个难民进来,我想好好问问寒西关如今的情况。”
“诺……”
方才的小兵颓然点了点头,起身走远。
子鸢脸上的凉意稍稍褪去一些,“你们退下吧,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去,若是想继续做逃兵,我也不拦你们。我只说一句话,人有时候在危险的地方,不见得一定会死,在安全之所,也不见得一定就能安然无恙。”说完,子鸢掀帘走入了中军大帐。
“看来,今夜又要逃一些人。”子鸢摇了摇头,“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法子拦住他们了。”
阿翎沉吟片刻,方才开声道:“这些人本来就不是大云的亲兵,出自佞臣的亲兵,又怎会乖乖为大云卖命……想来云徽帝真是个可怜人……”
子鸢点点头,忧色道:“如此一来,寒西关这一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了。我……担心姐姐……”
阿翎眸光一黯,“你不必担心,我若是知道了这次来袭的蛊虫是什么蛊,或许有办法助寒西关破敌。”
“阿翎,”子鸢突然伸出了手去,扶住了阿翎的双肩,“若是遇到了蛊虫,你就先跑,我来殿后。”
阿翎打开了子鸢的手,酸涩地笑了一声,一双美眸狠狠地一瞪子鸢,“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牺牲,你就算是死,也该死在折雪面前,最不该就是死在我面前!”
“你生起气来,比姐姐还凶……”
“……”
倾杯 第一百零三章 .探路荒村险
“祁将军,难民已带到帐外。”帐帘之外,响起了方才那名小兵的声音。
子鸢给阿翎递了一个眼色,阿翎当即肃然站到了子鸢身后,宛若护卫小兵,微微拉低些头盔,低颔等待小兵带难民进来。
“带人进来。”
子鸢走到帐中小几边,坐了下去,看着小兵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领进了大帐。
“将军大人,寒西关如今被蛊虫围城,实在是太可怕了!”老者一瞧见子鸢,便激动地跪在了地上,“求将军大人救救寒西关,救救那些还被蛊虫困在路上的无辜百姓啊!”
子鸢连忙上前扶起老者,“老丈不必如此,快快起来,且跟我说说,那些虫子究竟长什么模样?”说着,子鸢瞧了一眼一脸苍白的小兵,“寒西关若是有事,便是整个大云都会有事,自然寒西关要救,寒西关外的那些无辜百姓也要救。”
小兵自然明白是说给他听的,当下低下了头去,不发一言。
老者定了定神,回想那些可怕的画面,老者兀自心有余悸,“太可怕了,只要被那些虫子咬住,虫子便会钻入身体,从心口钻出来的时候……”老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爬出来的可是百只、千只……”
“是狼蛊!”
不用阿翎开口,子鸢已当先开了口,她回头瞧了一眼阿翎,心下已经了然,果然如阿翎所言,这寒西关外的十万晋国兵马就是齐王萧焕的人。
“将军大人,还有人被困在村子里,求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老者老泪纵横,再次给子鸢跪下。
子鸢扶住了老者身子,点头道:“你们的村子在什么地方?”
“寒西关以东……从这里往西走三十里……”
“老丈,你们先安心往霜州走,我想想法子,去把村子里的人救出来。”子鸢拍了拍老者的肩头,再次瞧向了小兵,“你们带一队人马护送这批难民撤往霜州。”
“诺……”
“去吧。”子鸢挥手示意小兵带老者退下。
待大帐中只剩下阿翎与子鸢,子鸢面色凝重地回头看着阿翎,“当日对付临安城郊的狼蛊,用的是火,对付临安城中的蛊乱,用的也是火,看来,我们需多备些烈酒火簇,方才能入村救人。”
阿翎摇了摇头,道:“你最好不要去村中救人。”
“为何?”
“狼蛊性烈,只要嗅到活人气息,必定会不惜任何代价靠近活人,钻入活人体内,将心脏给咬个稀烂。”说着,阿翎再次摇了摇头,“此去村子三十里,待你率兵策马赶到,只怕也要天明了,那么多个时辰过去,村中定然已无活口。”
子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就算如此,也总要有人去把那些狼蛊收拾了!”
“狼蛊以心为食,当尸体无心,便断了它们的粮源,不出一日,必定会死。”阿翎淡然说完,沉吟片刻,又道,“你若是贸然前去,万一一个不慎,被一只未死的狼蛊钻了空子,入了谁的心,那爬出心口的狼蛊可就不止一只了。”
“可万一村中还有幸存……”
“我去。”阿翎笃定地开口,“没有谁比我更适合,况且,我有一事始终不解——萧焕是个狠角色,行事从来狠厉,从来不留后路,临安蛊乱,他必定是把所有狼蛊都放了出来,又怎会留了后招,用来对付寒西关守将?毕竟蛊虫无心,只要是活物都会下口,一旦在战场上放出来,不论敌我,无一幸免,他好不容易养了那么多兵马,怎会舍得做这种两败俱伤的蠢事?”
“你的意思是,这些狼蛊可能不是萧焕的?”子鸢隐隐觉得此事的复杂,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连忙摇头道,“不成!你一个人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阿翎怔了怔,冷声道:“危险之事,谁都在做,不多我一人,也不少我一人,你不必担心我。”说着,阿翎突然走上前来,抬手给子鸢理了理盔缨,“生死关头,最忌兵变,我离开后,你要小心外面那些人哗变。”
“可笑,我已任他们去留,他们哗变又有什么意义?”子鸢冷哼一声。
阿翎冷冷道:“当逃兵是死,可若是做叛军,下场可就不一定是死了。”
子鸢只觉得心头蓦地一凉,恍然明白了阿翎的意思。
若是将士哗变,将子鸢拿下,对外宣称子鸢阵前畏死,拥兵据留霜州,朝廷怪罪下来,在此急需兵马的当口,定会只杀子鸢,免罪这些将士。
“所以,我一定要跟你走这一趟!”子鸢想了想,扶住了阿翎的双肩,“若是他们当真杀进来,发现这里空空如也,呵呵,那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说不定能乖乖在这里待上一夜。”
“你跟我去也不是不成,我们先约法三章。”阿翎竖起食指,“第一,我让你走,你就必须走,若是做不到……”
“公主殿下,小的遵命!”子鸢不等阿翎说完,马上哈腰回答,“跟你去冒险也好过我留在这里当傀儡好,事不宜迟,我们趁现在快走!”说完,已急急地抓住了阿翎的手,扯着她往帐帘走去。
阿翎一霎失神,连忙摇了摇头,从子鸢手中抽出了手来,冷声道:“我自己会走,又不是三岁小孩,走路还要人牵。”
“我……”子鸢愣在了帐帘后,不知该怎么回答。
阿翎瞪了一眼子鸢,轻轻掀起帐帘,仔细瞧了瞧外间的情况,低声道:“跟我来。”
两人小心翼翼地绕到了大帐后,压低身子潜行到马厩边,悄悄牵出两匹马儿,蹑手蹑脚地走出营地一段距离,方才翻身上马,策马朝着村子的方向驰去。
天蒙蒙亮,山间村落,除却火焰烧断屋梁发出的噼啪声外,村落内外一片死寂。
不知是因为天上阴云密布,还是因为村中那兀自飘散的黑烟,远远往村口瞧去,整座村落好似从地狱冒出的死城,隐隐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风中缠绕着各种恶臭味儿,那些没有逃出来的村民,要么已经葬身虫腹,要么便是在大火中烧了个干净。
“吁——”
两骑快马停在了村口十步开外,子鸢与阿翎同时将头盔取下,挂在了马鞍边,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阿翎,给你。”子鸢从怀中摸出汗巾,递给了阿翎,“这味道好生难闻,你把这个蒙上,会好些。”
阿翎迟疑地看了一眼这条汗巾,摇头道:“折雪送你的东西怎可随便给人用?”说着,阿翎撕开了袖角,将袖布蒙上了脸,“这村中定然还存在蛊虫,要小心。”
子鸢低头看了一眼汗巾,只觉得有些心酸,默默地将汗巾蒙上了脸,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按剑看了看村墙,道:“我去寻些干燥柴火来,扎两个火把防身。”
“嗯。”阿翎应了一声,忽地闭上眼去,耳翼微微动了动。
“嗡……嗡……”风中隐约响起蛊虫振翅的声音。
阿翎惊忙睁眼,警惕地瞧了瞧四下,当即对着不远处才砍下一截树枝的子鸢喝道:“臭丫头,速速上马,有蛊虫在附近!”
子鸢一惊,当下扔下手中的树枝,快步飞身上马,一扯缰绳,“你跑前面,我在后面殿后!”
“……”
阿翎微微一怔,深深地瞧了子鸢一眼,“我不是说了,你就算是死,也……”
“我们都不可以死!”子鸢正色看着阿翎,笃定地开口,“姐姐还等着我们回去,你要活着,我也要活着!”
“嗡!”
果不其然,突然有一群蛊虫从墙角下钻出,发疯似的朝着阿翎与子鸢飞了过来。
“走!”
子鸢拔剑,紧了紧缰绳,突然猛地横剑一打阿翎的马屁股,那马儿一惊,箭似的飞驰出去。
“驾!”
子鸢催马扬蹄,紧跟着追了上去。
“嗡——!嗡……”
随着马儿与蛊虫的距离越来越远,大部分蛊虫已经放弃了这两个猎物,还尚有一两只不甘心地追逐着她们。
阿翎匆匆回头,突然勒停了马儿,抬手折下一条树枝。
子鸢惊忙勒马护在阿翎身前,急问道:“怎的突然停了?”
“我需要抓上一只蛊虫好好看清楚,这些狼蛊究竟是何人炼制?”阿翎从马背上跳下,突然脚下一个踉跄,竟踩入了一个小坑中,身子一个不稳,瞬间坐倒在地。
“小心!”
蛊虫似是看准了这一瞬的良机,朝着阿翎倏地咬去。
“铿!”子鸢剑锋一削,正中蛊虫双翅之间,将这只蛊虫削成了两半。
“快起来!”子鸢惊魂未定地收起长剑,跳下马来,弯腰将阿翎扶起,“可有伤到哪里?”
“放手!让开!”
突然听见阿翎发出一声嘶喊,子鸢腰上长剑被阿翎拔出,齐齐地沿着腰侧刺了出去,在子鸢腰甲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石摩挲声,一剑将一只蛊虫钉在了子鸢身后的树树干上。
子鸢煞白了脸,扯动嘴角,强笑着干咳了两声。
“咳咳……”阿翎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只觉得足踝一阵剧痛,忍不住又坐倒在地,待咳嗽稍微平息一些,方才冷声喝道,“臭丫头,你刚才就不该下马救我?若是你被狼蛊咬住了,你让我如何救你?你让我如何……如何……”眼圈一红,阿翎突地扯开脸上的袖布,拉起子鸢的手来,狠狠地就是一口咬下。
“嘶——!”子鸢猛地倒吸一口气,苦声道,“疼!疼!疼!”
倾杯 第一百零四章 .九死一生局
阿翎自知失态,连忙松开了子鸢的手,别过了脸去,不发一言。
子鸢甩了甩被咬出血印的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歉声道:“公主殿下,小的知道错了还不成么?”
“……”阿翎无声低头。
子鸢轻叹了一声,默默地走到了阿翎身前,蹲了下来,将阿翎的双臂扯起搭在肩头,用力将阿翎背了起来,“可别再咬我了啊!”
阿翎红着眼圈,双臂微微紧了紧,脸颊微微贴在子鸢脸颊边,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道:“你背我去到马儿那里就好。”
“到了我背上,可由不得你!”子鸢舒眉一笑,快步走到了马侧,小心放下阿翎,回头将佩剑拿下,挑着虫尸来到阿翎面前,皱起眉头,仔细瞧了瞧,喃喃自语道,“这狼蛊跟我见过的好像不太一样?”
“这确实是狼蛊。”阿翎平静地开口,自从她踏上大云,已经见识过好几次这狼蛊的厉害,她才说完这句话,神色突地变得异样起来,“果然!这不是萧焕养的狼蛊!这样的个头儿只有一个人可以养出来,是他来了!”
子鸢瞧她神色惊恐,忍不住问道:“谁?”
“我大晋国师阿耶那。”阿翎咬牙说出这个名字,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竟然也来了,寒西关能守到今日实在是不易,若是他动用了皇蛊,只怕寒西关根本撑不过十日!”脸色惨白,阿翎突地抓紧了子鸢的手臂,“寒西关城破,近在旦夕,是万万去不得了,你跟我走,我们两个偷偷遣返临安……”
“回临安又能如何?”子鸢沉声问道。
“……”阿翎沉默片刻,让自己平静下来,“只要赶在临安城破前寻到长生杯,我便有能力扭转一切,让大云有一条活路。”
子鸢扶住了阿翎的右肩,哑声问道:“若是寻不到呢?我们都会葬身虫腹,是不是?”
阿翎默认不语,顿了片刻,摇了摇头,“临安城破,最可怕的事并非死在虫腹之中,而是临安女眷尽入大晋囚女监,供大晋皇族任意欺辱,比青楼女子都不如。”
子鸢扶住阿翎右肩的手指蓦地一紧,颤声道:“为何这个肮脏的地方还在?当年晋华女帝不是下旨废弃了这个作践女子的牢狱么?”
阿翎自嘲地一笑,“女子为帝,自然明白女子的可怜,可我父皇当今晋永帝,可是个……是个喜欢美色刺激的君王……他岂会忘记囚女监这个极乐之所?还记得,当初我离开皇城之时,他说过一句话,他说他若长生,必会踏平大云,尽收大云女子关在女监好好享用。”说完,阿翎定定看着子鸢,“如若我真不能赢下这一局,只怕折雪跟你都逃不了押入囚女监的下场!”
“四十终到头,万岁难万岁。”子鸢垂下双臂,摇头道,“我知道他还有一月,便到四十,我们可以拖,拖到他死。”
“寒西关撑不过皇蛊攻城十日!”阿翎又重复了一遍。
子鸢正色看着阿翎,“阿翎你似乎瞒了我一些事。”
阿翎惊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子鸢,“你这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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