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使

    那是一种从天堂到地狱的绝望。

    更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挣扎。

    但属于赵明真正的煎熬，才刚刚开始。

    一场意外的火灾，服务生的胆小怕事，同校学生的见死不救，让周存生与他的女朋友共赴黄泉。

    可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是幸运的。

    因为相比起在火灾中丧生，重伤得救，并苟延残喘地活下来，才是更残忍的事情。

    二十四小时从不间断的疼痛。

    正值青春却被毁之殆尽的面容。

    赵明父母那看似小心翼翼，却无比庆幸的眼神。

    以及无数人的嘘寒问暖，怜悯且哀叹。

    陈莎莎还活着。

    但她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

    所以在两个多月后的市第一人民医院，陈莎莎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悲怆的弧线，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时的赵明就站在病房的门口，但他却没有伸手去拉她。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她才算是彻底解脱了。

    那是赵明人生的第二次崩塌，从此再也没有了重生的可能。

    莫小川没有亲身经历过赵明的苦痛，自然也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但仅仅是凭着案发当日的监控录像，再加上自己所猜测到的一些画面，便已经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莫小川能够理解赵明复仇的初衷。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赞同赵明的手段。

    你觉得，这就是陈莎莎想要的结果吗？如果让她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你觉得，她还会答应你的求婚吗？你怎么配得上她！

    莫小川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希望能够一言喝醒赵明。

    但很明显，莫小川并不是一位合格的谈判专家，说出来的话非但没有扭转局势，反而将赵明向着万丈深渊再推了一把。

    你说得对，我配不上莎莎，我原本以为，我已经爱她爱到了可以不顾一切的程度，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她以后发生任何事，我对她的爱都会永恒不变！

    但我错了。你知道当我第一次看到莎莎毁容之后的模样时，心里面的第一感受是什么吗？

    是恐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在一天之前，我还在幻想着能与她携手走完一生，一天之后，我竟然看着她的脸就觉得恶心，觉得害怕！爱情，哈哈哈哈这就是他妈的爱情！

    眼看赵明的表情越来越狰狞，情绪越来越激动，王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这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次呼吸。

    你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好不好

    赵明停止了狂笑，转头看向王磊，摇摇头道：来不及了，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她已经在那边等了我一年了，如果我再不去话，她一个人会害怕的。你知道吗，其实在这一年里面，我最痛恨的不是你，也不是那个服务生，而是我自己。

    我恨我自己不够爱她，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当天没有晚一点离开，我还恨我自己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欠她的太多，我得还。

    闻言，莫小川知道赵明已经心怀死志，顿时头皮一紧。

    赵明！难道你就没想过，自己是怎么得到这根羽毛的吗！

    莫小川的这个问题有些跳脱。

    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赵明脸上的癫狂之意骤然而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火羽，目色竟然有些发愣。

    就在此时，莫小川一个箭步冲到了赵明身前，举起手中的石头就朝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赵明的反应也是极快，眼看莫小川向着自己杀气腾腾而来，立刻握紧了手中的那支赤色凤羽。

    下一刻，赵明手心上升腾的火光突然消失了，通道内的光线也随之暗了那么一瞬。

    莫小川势在必得的一击完全落空，紧接着，他的眼前轰然炸开了一道烈焰，强烈的痛楚瞬间袭上他的大脑，仿佛视网膜在这一刻被彻底熔毁，这就是最后的光明。

    在此之前，赵明已经用同样的手段杀了三个人，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但莫小川不是沈云，也不是谢天豪，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他不是普通人。

    他是山海裁决使。

    所以莫小川并没有被大火所吞噬，相反，一股冷冽的寒意竟骤然从他的眉心汹涌而出，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面就笼罩了莫小川的全身，将他与那熊熊烈焰彻底隔绝开来。

    但这股神秘的力量只是隔绝了凤火的炙热，却没能阻拦随之而来的冲击力。

    因此接下来，莫小川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道飓风轰在了胸口上，整个人倒飞而出，再狠狠地砸在侧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惨烈的轰鸣。

    嘭！

    莫小川趴在地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压碎了，一时间有些呼吸困难。

    至于旁边的王磊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更是直接被吓得栽倒在地，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是莫小川这辈子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以至于整个思维都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金色丝线。

    上面密密麻麻地篆刻了很多文字，就像是有一群蚂蚁在成群结队地挪动。

    莫小川没有能够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却如福灵心至一般默念了一句话。

    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整本《山海经中所记录的奇珍异兽不知几何，就目前莫小川所接触到的来说，其中实力最强的，非阿龙莫属，但在这个生死危机的当口，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九尾狐。

    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可莫小川偏偏就这么做了。

    于是刹那间，整个消防通道华光四溢，一道无比曼妙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众生之前，一笑倾城。

    看着我的眼睛。




第二十六章 别整那些虚的
    莫小川没有看到之前整条清水街都如临大敌的盛景，所以他并不知道九尾狐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如果单纯以过往的战绩而论，秦未央似乎根本就敌不过赵明手中的那支凤羽。

    就连全盛时期的她都败在了那恐怖的烈焰之下，修为退化到三尾，这才跑到了山海酒吧寻求莫小川的庇护。

    更遑论现在。

    所以莫小川在这个时候把秦未央招来，不论怎么看，都是一种累赘。

    可莫小川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或者换一种说法，他让秦未央出现的时机简直妙到毫巅。

    此时的赵明刚刚动用了自己最强大的杀招，火势被莫小川眉心处的那道寒意所阻，憾然退去，可谓正是力竭之时。

    更重要的是，赵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屡试不爽的凤火竟然在莫小川这里被挡住了，非但没有如以前那样，将对方烧成焦炭，甚至都没能燎断莫小川的半根寒毛。

    这是怎么回事！

    心神激荡之下，赵明本能地表现出了一些慌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双足以征服这个世界的眼睛。

    赵明的手中握有凤火的力量，但他毕竟不是凤凰，所以对于这一双眼睛无法产生任何的抵抗力。

    冥冥之中，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成了永恒。

    赵明不再悲伤，不再愤怒，他忘了那场大火，也忘了复仇是什么，他只想静静地看着这双眼睛，直到天荒地老。

    你手中的羽毛是什么？好好看

    这是莎莎的声音吗？

    赵明神色有些迷惘地向前走了两步，主动将手中的凤羽递了过去。

    如果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秦未央听着这话，嘴角掀起了一抹柔媚的笑意，宛如盛世烟花，美轮美奂。

    当日赵明在暗中以凤火突袭于她，秦未央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吃了大亏。

    现在，一报还一报。

    突袭的人变成了秦未央。

    赵明输得毫无悬念。

    但却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想要一把抢过赵明递来的凤羽。

    在这种时候仍旧不忘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句至理名言的，当然是，也只能是莫小川。

    秦未央没有料到这一幕，所以稍微愣了那么一瞬。

    因此就在这一瞬之间，赵明的双眼重新恢复了清明。

    莫小川的手掌已经死死地攥住了凤羽，却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将其夺过来。

    所以给了赵明最后一击的机会。

    但令莫小川和秦未央都始料未及的是，赵明从凤羽中借来的最后一道火光，却并没有向他们袭来，而是将远处正准备偷偷逃走的王磊燃成了一团明媚的火球。

    王磊甚至连一道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喊出，便已经变成了一具焦尸。

    莫小川稍晚一步将凤羽拿到了自己手中，然后毫不留情地抬起腿来，一脚就将赵明踹倒在了地上。

    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觉大仇得报的赵明放声大笑，泪水自眼眶汹涌而出。

    莫小川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无比的可悲，他知道，赵明的这一步行差踏错绝对不是解脱，而是堕落到了更加绝望的深渊。

    对了，你有没有办法抹掉他的部分记忆，比如蛊惑术什么的？

    沉默片刻之后，莫小川重新恢复了冷静，立刻就想到了善后的问题。

    实在是关于这凤羽的力量他没法儿向郝德解释，而且要是他真的说了实话，说不定这东西还得上交国家呢！

    这可怎么行！

    然而，秦未央还没来得及回答，便突然有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而至，数道强光突射而来，莫小川心头一惊，没料到警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出现，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赵明那边怎么办？

    秦未央这么个大明星突然出现在命案现场，这可怎么交代？

    莫小川心中急切，正想找秦未央商量下对策，转过头来，却发现这位大影后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是啥技能？

    瞬移？

    隐身？

    传送？

    这是一只正经的九尾狐应该有的能力吗！

    一时间，莫小川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关于山海经的世界根本一无所知

    小川！你怎么样了！

    正说着，郝德全副武装冲进了消防通道中，一把将莫小川拉到了自己的防爆盾牌后面。

    莫小川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呵呵，郝队，您还真是出现得及时啊，呵呵

    郝德莫名其妙被怼了一通，却并没有发火，因为从他身后冲进来的几名刑警已经将趴在地上的赵明给牢牢控制住了。

    这小川，这凶犯是被你给制服的？郝德满目震惊，尤其在看到不远处王磊的那具焦尸之后。

    莫小川撇撇嘴：我发现他的时候就打电话通知你了，你怎么现在才来？要不是小爷我身手敏捷，有菩萨保佑，早就死翘翘了好吗！还有那个什么，小马呢？他不是应该距离这里更近吗，怎么你都赶到了他还没来？

    刚走到门口的马凯业听到这话，脸上顿时羞怒难已，犹豫了老半天，终于还是咬了咬牙，暗自退了出去。

    没辙，这事儿他理亏啊！

    人家莫小川都把线索告诉你了，是你自己不去查的啊！

    结果呢？

    人家还真的把凶手是谁给查出来了，而你自己这边去抓凶手还扑了个空！

    还让人家一个大学生把凶手给制服了。

    这到哪儿说理去？

    这脸简直被打得稀碎啊！

    为了保住自己的老脸，老马同志非常英明神武地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直接躲回到警车里面了，不过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在之后郝队写结案报告的时候，他绝对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怎么自从遇到莫小川这小王八蛋之后，什么事儿都这么衰呢！

    马凯业想不明白。

    郝德更想不明白，莫小川到底是怎么抓到赵明的，之前在这条消防通道中又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对此，莫小川直接明晃晃地搪塞道：我来的时候那倒霉蛋儿已经死了，这家伙可能精神崩溃了，而且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所以我一脚就把他给收拾了。

    就这样？

    就这样。

    郝德顿时一阵牙疼，说好的身手敏捷呢？说好的菩萨保佑呢？说好的差点死翘翘呢？合着您一来就一脚把凶手给踹翻了，写小说也不是这么写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