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瑞琳
杜航原来还住在三楼。
王嘉译问明了307的位置,沿着楼梯上了三楼。
一路上和几个被亲人搀扶的患者擦肩而过。要说这些患者是神病,也不算太像,他们看上去并不像疯子,只是很迷惑,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此,一心只想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也好像他们刚刚从一场长长的梦中醒来,心还留在梦里,只有身体笨拙地行走在人世间。
他们也盯着王嘉译看,那目光和小领导、韩国人、男前台全都不一样,是纯然的呆滞。眼珠乌突突的,没有灵魂的气息。
王嘉译和他们对视了几眼,心里发毛,低下头快步上楼。越往上走,越安静,寂静得似乎能听到皮鞋底敲击在水泥楼梯上的回声。
307门口站了一个穿着朴素的人,看到王嘉译走近,抬起眼睛。这人似乎和他差不多大,眼睛周围有深深浅浅的疤,大概之前是混社会的。王嘉译向他伸出手,那人低眼看了看,和他短暂有力的握了一下,立刻放开,不善地盯着他。
王嘉译率先说:“杜航的亲人或者朋友吗?”
“哥们。”那人说,“你是谁?”
王嘉译说:“我是杜航的高中同学。”
他再次报上团支书的大名,那人皮笑肉不笑地动动嘴角,说:“那是个女的。你是她老公?”
王嘉译眼睛一转,“嗯”了一声,心里对团支书说了声抱歉,只是回条微信,一不小心多了个小奶狗老公。那人换了个姿势,一个肩膀靠在墙上,说:“你找杜航干什么?”
这次再说同学聚会已经行不通了,这人明显知道杜航高中的事。王嘉译快速盘算着谎话,大概是这个人混社会的气息,让他完全不想说一句实话。王嘉译转身靠着墙壁,假装随意地问:“我媳妇最近业绩考察,要考察她辖区的特殊群体状况,这不,我就请假过来了,你是他哥们吧,你认识杜航的主治医生吗,他最近怎么样了?”
那哥们儿眯起眼睛,眼睛周围的疤痕随之拉长变形,说,“少撒谎了,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都能穿帮吗?
看着王嘉译的目瞪口呆表情,那哥们儿“呵”地冷笑一声,流畅地抽出根烟猛吸一口,说:“你要是那女的老公,你就知道杜哥不是因病进去的。杜哥在外面晒太阳呢,到底怎么的,说吧。”
……知道了杜航在哪,他为什么还要对这个人说实话。王嘉译透过他身后的小门玻璃向室内瞟了一眼,方寸大的病房里确实空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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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他朝那哥们儿笑笑,转身往外走,那哥们儿在他背后大吼一声:“站住!”
王嘉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这种混社会的彪人什么都能干出来。他也真怕这哥们儿在背后给他一拳。
那哥们儿在医院的白墙上按熄烟头,却没有随手扔掉,而是把抽了一半的烟又放回口袋里,走到他旁边,拍拍他肩膀,问:“你干什么的,一声不吭,就想走?”
王嘉译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抖出一根递给他,那哥们儿扫了一眼烟盒,眼睛一亮,把烟抽出来夹在手里。王嘉译看他没有点燃,顺手把整包烟都推进他口袋,说:“这是我们公司发的,每个男员工都有,我媳妇不让我抽,我也没办法,看大哥你抽,借花献佛送给你了。别嫌弃。”
那哥们儿把烟夹在耳朵后面,呵呵一笑,说:“这有啥嫌弃的,我平时也抽这个。”
王嘉译心想我刚才明明就看见你拿的不是这个。不过这种小事并不值得特地拿出来说。他向后不着痕迹地让开一点,后背碰到冰冷的墙壁,说:“我确实不怎么清楚以前的事,大哥你能给我讲讲杜哥怎么进去的么?”
那哥们儿脸色顿时难看了,片刻后才憋出来一句:“这是杜哥私事,我不能乱说。”
“那行,我就去问杜哥自己。谢了大哥。”
王嘉译朝他挥挥手。这次那哥们儿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他溜下楼梯。王嘉译刚刚走到二楼,立刻向里狂奔,寻找另外一边的安全通道,果然那哥们儿随后追来,边追边喊:“那小子,你叫啥!”
护士的声音远远传来:“医院里不许大吵大闹!”
之后发生什么,王嘉译就再没听到了。他顺着另外一边楼道的安全出口离开住院部,沿着门前的鹅卵石小径朝湖边走去。起初他还担心一览无余的草地会暴露他的身影,走了一会儿,鹅卵石小径陡然向上,弯弯曲曲朝着小山里去了。王嘉译大喜,跑了几步,越过了小山坡。
山坡下就是医院门口见到的湖。初秋的草地呈现丰富的色,湖水清澈,反射出无数破碎的波光。三三两两的病人沿着鹅卵石小径散步,在王嘉译走过的时候都转头盯着他。
湖边有几株大柳树,细细的柳条在风中摇曳着,王嘉译沿着湖边漫步,看到湖对岸的树下有一个孤零零坐在轮椅上的人。
原来轮椅能推那么远。
病人太多了,不知道究竟谁是杜航。王嘉译慢慢走着,东张西望,试图找到一个护士或者医生,向他询问一下病号信息。他没有找到医生,目光和一个病人相遇了。相比其他完全呆滞的病人,那个人的眼睛要灵动一点,有灵魂的气息。
王嘉译和他对视了片刻,不确定地问:“……杜航?”
那病人的眼睛里有了更多的光亮,眼珠像从冰层里解冻一样移动着,先是慢慢地看着他的脸,再变快,打量着他的衣着。
“你是谁。”
“我叫王嘉译。”王嘉译说,“咱们能找个地方聊聊天吗?”
杜航并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站在原地,问:“是、是李兆敏,让你来找我的吗?”
“不。”王嘉译说,“不过我刚刚遇到了你以前一哥们儿,他说你不是那个进来的,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他不好当着杜航的面说出“神病”三个字,暧昧地用手指在太阳穴旁边转了转,杜航瞟了一眼他的手势,说:“因为我、我得罪了那女的,她、她送我进来的。”
王嘉译睁大了眼睛:“还能送人进神病院?”
杜航的表情显示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应该怎么表达。
“就有一次,没、没太整明白一件事,打了一个人。然后那个人、挺、挺厉害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去问她,她教我怎么开一个神病证明,这样就没事了。结果回头神病院找到我了,说我是神病。不能出去害人。”
王嘉译不自禁地吞咽,缓解喉头忽如其来的紧缩:“你打那个人是谁?”
“姓黄。”杜航说,“名字我忘了。打、打的时候也没注意。”
原来他打的不是柯希。王嘉译一阵失落,随即暗骂自己愚蠢。柯希的事是十年前,杜航被送进来是四年前,怎么能和柯希扯到一块去。真是关心则乱,连常识都丢失了。
“李兆敏说没说我、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杜航满含希望地问,“在这地方老、老没意思了。我以前哥们来看我也不行,总要有人陪着。还总血常规,尿常规的,吃药。李兆敏明明说过、过、过几年就能把我放出去的啊。”
“这个……”
王嘉译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兆敏并没和他交代她之前把别人扔进神病院的事。他忽然想起来,“无声呐喊”的页面里,就有这家安宁医院。
应该说她的慈善医院里只包含本省的两家医院,安宁医院就是其中之一。这医院拿了李兆敏的钱,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放走她抓进来的人。
他和杜航默默地沿着大理石小径走着,初秋的风吹得衣衫飞动,王嘉译决定不再兜圈子,直奔主题:“那个什么,你还记得你的表弟吗?”
听到“表弟”两个字,杜航的表情和眼神一起僵住了,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的血常规有点问题。
“表弟是什么?”
“表弟,就是你的孩子……”
杜航更茫然了:“我没有姑姑,姑姑、姑姑是什么亲戚?”
如果杜航是柯希的表哥,那杜航的妈妈应该是柯希的姑姑。但杜航或许不是柯希的表哥,而是表弟。王嘉译不擅长计算亲戚关系,盯了一会儿天空,没想明白柯希应该是杜航家哪个亲戚的孩子,索性直说了:“别算了,不是表弟,就是柯希。你还记得他吗?”
“柯、柯希?”
“对。就是柯希。”王嘉译说,“你还记得他吗?”
杜航嘿嘿地笑了:“柯、柯希,我当然记得。怎么啦?”
总算遇见一个明白人,王嘉译说:“我想问问你以前柯希出了什么事。那个,李兆微你知道吧,柯希的前男友,他现在从美国回来了,想给柯希扫墓,但不知道柯希葬在什么地方。你是他表格,那你知道吗?柯希,公墓?”
杜航的眼神慢慢呆滞了,好像大脑已经无法理解他说的话,悄悄的死机,只有他的嘴还在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着:“李兆微?”
“对,李兆微。你们应该是高中同学吧?”
“不、不是高中同学。”杜航说,“他是……后转来的。”
“哪都一样。”王嘉译说。
“不一样。”杜航说,“原、原来考进一个高中的,才能是高中同学。李兆微,他是后转来的,他、他不是我们高中同学。”
王嘉译有些不耐烦:“那就不是。柯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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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希?柯希怎么了?”
王嘉译深深呼吸,说:“柯希埋在什么地方?”
杜航鹦鹉学舌地问了一句:“柯希埋在什么地方?”
这句话有什么可以引起歧义的地方吗?
“对。”王嘉译尽量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说,“柯希。你表弟。不,不说表弟,就是柯希,十年前,公墓……”
“公墓是什么?”
“就是……公共墓地。你知道吗,人死了,会把骨灰放在墓地里……”
杜航迟疑地问:“人死了,不是骨灰盒吗?”
王嘉译微一滞涩,回答:“骨灰盒也对,骨灰盒。然后这个骨灰盒呢,如果亲人拿走,就会拿回家里;如果没人拿走,就会放在公共墓地。你明白了吗?”
杜航点着头,很钦佩的样子:“哦,说了半天,原来是这样。”
王嘉译差点跪倒,走了这么久他的腿已经开始痛了,索性停下来瞪着天空。杜航也跟着他停下,瞧着他,又瞧着天空。
王嘉译压抑着抓住杜航领子摇晃的冲动,慢慢地说:“我是说,柯希的骨灰盒在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没有骨灰盒。”杜航说。
王嘉译比出巴掌大小的正方形:“没有骨灰盒?怎么可能,骨灰盒,就是放骨灰的盒,这么大,也可能比这个大。你知道骨灰盒吗?”
“没有骨灰盒。”杜航又重复了一遍。
那张脸上的表情其蠢无比,王嘉译握紧拳头贴着身侧,担心自己会抬手给他一拳。“你什么意思?哪里没听懂吗?”
“没有骨灰盒啊。”杜航茫然地说,“骨灰盒不是放在公墓里吗?”
王嘉译终于一把抓住了杜航的领子,又立刻放开。“忘了骨灰盒。”他压低声音说,“柯希,最后去哪里了?”
“最后?什么最后?”
神病院对一个人的理解能力会有这么严重的影响吗?
“你最后一次见到柯希,就是最后。我这么说吧,柯希现在在哪?”
杜航朝他身后笔直地伸出手,手指差点戳到王嘉译胸口上。“你早问我不就好了。”他开心地说,“柯希在那啊。”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王嘉译朝杜航指的方向猛一回头,差点扭伤了自己的脖子。湖对面柳树下孤零零地,有一个坐轮椅的人。
那个是柯希?
王嘉译不自觉的深吸一口气,朝柯希走去。走到一半,一个护士拦住了他。她眼睛上下扫视着王嘉译的衣着神态,谨慎地说:“先生,那边访客止步的。”
王嘉译看看她,又看看柯希,抬手朝柯希的方向指了指,说:“我不是访客,我找人,就找柯希。”
护士连头都没回地说:“不好意思,病人不能见陌生人。”
“我不是陌生人。”王嘉译说,“是李兆微让我来的,你知道李兆微吗?李兆敏的弟弟。不相信你现在就打电话问她。”
护士迟疑了,四下张望,显然想求助其他的同事。原来是个奉命看管病人的小护士,并不能和李兆敏直接说上话。良机莫失,王嘉译轻拍护士的肩膀,说:“你问吧,我先过去了。有事过来找我。”趁她不知所措,从她身边大大方方地走向柯希。
杜航也想跟来,被护士拦住了。杜航大声吵闹,但王嘉译充耳不闻。越是走近,他的心脏越是猛烈跳动,似乎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柯希眺望着湖面,湖上吹来的风吹动了他长及肩膀的黑发,离这么远也能看出他的纤瘦,刚刚初秋,王嘉译还穿着衬衫搭薄外套,而那个人穿着宽松的灰毛衣。
王嘉译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柯希终于察觉到有人走近,转头看着他。
他真是漂亮,毫无任何赘肉,骨形流畅得像是能用铅笔一笔画出来。脸色苍白,高鼻薄唇,眉眼深邃,睫毛黑而浓密,像在眼周晕了两道乌黑的眼线。
说他像柯希,不知道是一种侮辱还是一种夸奖。王嘉译健身颇有成效,腹肌初见端倪,身材比弱不禁风的柯希好多了,但他绝没有柯希雌雄同体的微妙气质。
王嘉译提醒自己,这人是少当家的初恋,他俩年纪肯定差不多,柯希应该也有三十岁了。但他真不像个三十的男人。长及肩膀的黑发围绕着他的脸,如果不是男性特征明显的肩膀和胸部,王嘉译说不定会把他错认成一个娘t。
两人对视着,柯希首先垂下眼睛,问:“你找我吗。”
“是。”王嘉译说,“你就是柯希?”
柯希又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我是,您哪位?”
“我……”
这一次王嘉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不管是谎言还是真相,都已经全部用光了。他在轮椅旁边的长凳上坐下,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腿上,说:“我叫王嘉译。现在在李兆微的公司工作,也算是他的……嗯……”
他短暂地分开手,向外扬了一下。柯希了然地轻轻一笑,说:“哦,现男友?”
王嘉译暧昧地耸耸肩,倒不是他想要模糊自己的身份,而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把我的部分跳过去,长话短说吧,少……李兆微一直以为你死了,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因为我没见过你。我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做了一些调查,然后,嗯,你明白的。”
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死讯,柯希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王嘉译朝他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以前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柯希轻轻掸一下腿,他的腿上盖着藕荷色的珊瑚绒小毯子。王嘉译看着他的手势,问:“你的腿怎么了?自闭症会导致……不能走路吗?”
柯希看了他一眼,说:“自闭症?我不是啊。”
不是自闭症,为什么会在安宁医院里?看他的样子,神状态相当正常。该不会又是假冒神病人以逃脱法律的制裁,被李兆敏扔进来的吧。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复健。”柯希说。
“复健。”王嘉译重复了一遍,柯希拍拍自己的腿,说:“我不是天生这样的,做复健据说可以让我重新站起来。”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呢?”
这次他的问题没有得到柯希的回答。他只是表情悲伤地看着湖水。王嘉译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可怕的答案,他不敢宣之于口,小心地说:“没事……你早晚会站起来的。”
“不太可能了。”柯希说。
王嘉译没有继续说话。柯希深深呼吸,吐出一口长气,向后靠在轮椅里,说:“你是燕哥的现男友啊……燕哥现在还好吗?”
燕哥是谁?王嘉译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当年李兆微和柯希调|情时的昵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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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是不是燕子的燕?不会叫“彦哥”,或者“艳哥”吧。
“挺好的。”王嘉译说,“面瘫,不爱说话,和他姐姐关系紧张。”
柯希莞尔一笑,仿佛冰雪初融,湖光天色两相明。他侧过头看着王嘉译:“他现在是面瘫?还没怎么见过燕哥面瘫的样子呢。”
“一起去见。”王嘉译立刻抓住话茬。柯希眼睛一动,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开了口,对空气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你和燕哥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这样一想,一两个月里发生了太多事情。
“一两个月吧。”
“这么短吗……”柯希好像有些不开心,“……那,你和他是校友吗?”
“不是。”王嘉译说,“我进他公司之后才认识的。见面第一天他还叫我辞职呢。因为他觉得我长得像一个人。”
正常来讲,柯希应该问他长得像谁,他就可以顺利引出话题。然而柯希问都不问,只是抬手把吹到面前的头发拂到一边去。宽松的毛衣顺着手臂落下,露出一段纤细洁白,骨节分明的手腕,细细的手腕可能只有王嘉译三根手指并起来粗。
”你不应该来。“柯希说,“你肯定是背着燕哥来的吧?李姐姐也肯定不知道你过来。”
被说中了,王嘉译讪讪地一笑,说:“我不应该来吗?”
“我和李姐姐有一个协议。”柯希平静地说,“我永远不能在燕哥面前出现,对他来说我已经死了。而且我这样子,活着又有什么好的?”
王嘉译忍不住说:“但是他非常爱你。你知道吗,他追我,就是因为他觉得我像你。他肯定希望你活着,不希望你死了。”
“我不觉得咱们两个长得像。”柯希依旧平静地说。
王嘉译有种一脚踩空的感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说,少当家非常非常喜欢你,你的死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而你其实还活着。你不觉得……你不想见到他吗?”
柯希盯着毯子思考片刻,摘下一枚掉在毯子上的树叶,扔到一边,看着树叶在风里打转,说:“现在不怎么想了。再说,见到我也不可能解开他的心结。”
“那你要一直在医院里吗?”
柯希耸耸肩。“出院后我也不知道能去什么地方。医生说我的大脑受到永久性伤害,本来就不聪明,现在变得更傻,出去还能做什么呢?”
王嘉译忽然听见了听不懂的词:“永久性伤害是什么?”
柯希微一皱眉,还是解释道:“神经元受伤,智商低,还是个残废,可能永远恢复不了。你明白吗?”
这他就不能赞同了,自从进了安宁医院,柯希是他见到的说话最流利的人。
“我觉得还好。”王嘉译说,“你认识杜航吧,刚才在那边,我还和他说话来着。我觉得他倒像智商不高。”
他本来想逗柯希笑,但柯希不仅没笑,本来的和颜悦色也消失了。再转过脸,表情冷若冰霜。
“那是神经性药物对大脑的作用。你知道抑郁症的药吗?吃完那种药,人会变得痴痴呆呆,嗜睡,嗜吃,像行尸走肉。杜航确实傻,但他以前没有这么傻。你觉得他傻,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柯希这小脾气挺暴躁的,一张嘴叭叭叭叭说个不停。王嘉译试探着把手放到他腿上,手掌下的骨头致玲珑,似乎毯子下完全没有皮肉,掀开毯子会看到森森白骨,穿着毛绒拖鞋。
他发现自己无法想象柯希和少当家发生亲密负关系的样子。眼前这个人无法和任何现实中的lust相连接。柯希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手,却没有说什么。他的目光让王嘉译觉得自己好像在玷辱他,而他的本意只想拍拍柯希的腿,拉近两人的距离。
“好吧,你傻。”王嘉译息事宁人地回手放在自己腿上,“那你就准备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不然呢?”柯希反问,“我离开这,还能去哪?如果有什么选择,我最渴望的是死。其次,是让我一个人静静的,永远过着不被别人打扰的生活。”
“离群索居应该不行吧。”王嘉译说,这次是真心的感叹,“你这么漂亮,不太可能过着什么不被人打扰的生活。”
风又大了,将柯希的头发吹得飘飘而动,柯希将几缕吹到嘴边的长发挠开,说:“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是他的男朋友,却表现得很希望我和他重新在一起。为什么你不能和他好好维持关系,却要来找我呢?”
王嘉译看着柯希的手,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柯希的手不是修长的玉手,就是男孩子的手,指甲干净,但非常短,像贴在手上的三角形贝壳。
“因为他们都不愿意提这件事。现在你没死,我就正常说了:如果男友的初恋遭遇什么意外,他虽然不愿意提,但也不会刻意隐瞒。越是隐瞒,越说明这件事里有鬼。我想弄清楚你为什么死的,得我成了下一个受害人。”
这段话居然戳到了柯希的hhp,他放声大笑,笑声戛然而止,转为激烈的咳嗽。一个人居然把自己给笑呛到了。
王嘉译半是尴尬半是想笑地看着他,柯希旁若无人地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等笑声和咳嗽声都平静,他深深吸了口气,平息刚才急促的呼吸。
“很久没有人和我说话了。”柯希说,“杜航当然不算。我知道不应该告诉你,不过……我要是不说,可能也不会有告诉别人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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