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瑞琳
柯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深深呼吸,抬起头,将挡住脸的黑发向后拨开,说:“你们看到我,永远说不开一个钱字。我爸妈的抚恤金,我自己打工,到底多少钱才能放过我呢?”
杜航嬉皮笑脸地说:“柯基,过来,让我好好跟你说。”
柯希一动不动,于是杜航他站起来,向柯希走去,柯希猛地向后撞在置物屏风上,脱口而出:“不!”
尽管柯希的表情变化只有一秒,李兆微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给你。但口说无凭,你是不是得立个字据之类的?”
室内光线陡然昏暗,室外浓云翻滚,狂风大作,吹得窗户玻璃吱格作响,似乎随时都能吹开窗户。三个人在昏暗中对视着,过了片刻,李兆微走到门口打开了灯。房间里大放光明,那灯光甚至有些刺眼。在明亮的灯光里,柯希的脸颊上显现出淡淡一层嫣红。
“不用了。”他说,“燕哥,我叨扰你已经很长时间了,应该回家去看看三姑……”
“不行。”李兆微说。
刚才的一秒钟里,他电光石火地看到了柯希的表情。仿佛混乱的拼图忽然彼此拼凑,柯希的表情,就是他从噩梦醒来,在镜子里看到的脸。
那些记忆,不管诉说多少次,都无法真正接近,而伴随记忆而生的思绪,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告诉另一个人。
杜航瞧了一会儿头顶的吊灯,说:“字据?什么字据,你当我是写欠条儿,还给你签字画押的。那东西叫公证文件,你不知道了吧?”
李兆微确实不知道。
内心的惶恐越来越大,黑压压地。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不知从何而来的慌乱,说:“你想怎么叫都行,但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转给你钱。你的公证文件,带了吗?”
杜航打开随身背着的大背包,在里面装模作样地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个大牛皮纸袋,扔在茶几上,说:“来,自己看看吧。”
李兆微狐疑地看他一眼,过去拿起牛皮纸袋,里面的东西硬硬的,又很薄。摸着并不像什么文件。他打开袋子,抽出文件,指尖顿时冰凉。
是他和柯希拥吻的照片。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他一开始没有认出那是他和柯希,只觉得这两个不雅之人谜之眼熟。等他完全认出照片中的人,像是在小腹爆发了一座恶心和愤怒的火山。
李兆微把照片往茶几上一摔,一把抓住杜航的衣领。杜航被他勒得喘不过来气,狂拍他的手臂手背表示抗议。李兆微哪管得了这些,只听到自己因激动而沙哑的声音:“艹!你踏马!”
杜航满脸勒成深红色,仍有余意挤出一个笑,从嘴角沙哑地说:“公证文件,你两个小情人。”
李兆微把他用力推在沙发上,一手抵在他喉咙下,恨不得当场就把他掐死,杜航倒在沙发上,从喉咙里透出声音可怕的喘息,脸上仍然挂着扭曲的笑容。
在李兆微身后,柯希静静地走过来,伸手捡起照片,一张一张翻看,眼睛随着每一张照片闪动着,脸色越来越白,忽然轻轻咦了一声,说:“不对……这照片……”
他忽然注意到李兆微快把杜航勒死了,急忙扔下照片,上来掰李兆微的手腕。柯希毕竟也是个男生,用力时纤细的手指仿若铁条,另一手抱紧了李兆微的腰,把他整个人往后掰。
李兆微手里的餐刀掉在沙发上,发出轻微的声音。柯希低头看到餐刀,顿时脸色铁青,更加了一把力气,叫道:“燕哥,你不能再动手了!”
李兆微松开了杜航。杜航缓过一口大气,摸着喉咙,喘息得像个风箱。柯希站在李兆微和杜航之间,背对着杜航,用力推着李兆微:“燕哥,燕哥,你绝对不能再……”
他的声音忽然卡住,转成一声“咔”,眼睛睁得很大。在他身后,杜航松开手,被他捡起来的餐刀垂直落下,先是“咔锵”一声撞到茶几,接着悄无声息的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餐刀很钝,但如果正正地对准脊梁骨,还是会带来不亚于利刃的冲击。
杜航三下两下抓起照片,冲到了门口,李兆微如梦初醒地追上去,手指刚刚碰到杜航背后,杜航忽然泥鳅一样侧身滑过,李兆微抓了个空,一头撞在门上,发出好大一声。
杜航冲回客厅中间,在地毯上迅速捡起一个小小的黑东西,紧紧攥在手里,又冲回来,抓住李兆微的衣衫将他推到一边,掰开了防盗门。
推开门的一瞬,强风从楼道里直升而起,吹彻整个房间,李兆微扔在客厅里的练习册在风中哗啦哗啦直响,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李兆微呼吸不畅,只是一个短暂的停顿,杜航已经跑出房间,打开安全通道,一闪身钻了进去。
又是一阵狂风,置物架上的花瓶啪地一声倒下,滚落在地毯上,幸好李兆微懒得买真花,花瓶里插的是一支假花,没有弄得满地是水,假的红玫瑰在地上滚了滚,依然娇艳欲滴。
李兆微甩上门,也冲进了安全通道,跑了几层楼忽然想起可以坐电梯,又翻身跑出来等电梯,只见两台电梯都朝楼下行去。估计是杜航也反应过来,抢了其中一辆。李兆微左右摇摆不定,不知道是应该跑楼梯下去还是坐电梯。
他只犹豫了片刻,见电梯已经到了十四楼,重新推开安全出口,三步两步顺着楼梯往下狂奔。
跑到一楼前台,风声更大,似乎天和地都要逆转过来。杜航更是人影不见。这种天气不会有出租车接人,能离开月亮城的公交车只有一辆,站点离这里不远。李兆微推开两扇厚重的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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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门,迎面而来的狂风几乎将他整个人吹得飞起来。
但他不能就这样放开杜航。
他一咬牙,按了车钥匙,停在路边车位的车滴滴响了两声。刚刚钻进驾驶座,一个纸箱子在他眼前随风直上九天。
李兆微发动车子,车身震荡,车外大树的枝叶在空中狂舞如枝条。他刚刚开出月亮城,上了主干道,天空一声雷响。桂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李兆微打开雨刷,前窗的雨水像有人在车顶浇水一样成了片,雨刷根本没有任何用途,徒然地在窗户玻璃上摆动着。
他依旧没有看到杜航。
这样的天气,公交车估计都会放假,杜航为什么要说来坐公交车?
疑惑与恐惧感越来越大。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轿车单薄如玩具,似乎随时会被矿粉掀翻过去。他试图转向,车轮在雨水中不断打滑,马路上竟然这么快就积了水,而他是个从来没有考过驾照的假司机。
他忽然想起刚才杜航冲回客厅捡的东西,似乎是个小小的耳机。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呼之欲出。
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天而降,李兆微急打转向,前玻璃和那东西轰然撞在一起。竟然是刚才的那个纸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车身狂震,车头发出一声爆裂般的巨响,李兆微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倒,额头狠狠地撞上了方向盘。
像是有无数个非洲人围着他打腰鼓,一直有极其密集的声音环绕着他。
李兆微慢慢睁开眼睛。一条条鲜红浓郁的血从视窗上流下来。
他定了定神,每一个关节都激烈的疼痛,反而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脑像是被蚂蚁围住的蠕虫,在激烈的包围中团团旋转。眼前的红色时而鲜明,时而模糊。
他缓缓伸手,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引发肩部的剧痛。
那不是非洲人打腰鼓,而是繁急的雨声。
在雨声里他听不出自己是不是耳鸣。
他依旧被困在雨里,而他的车撞在了树干上,手指沾满了红色的鲜血。
回忆也像发生了车祸一样碎成了无数不连续的片段。唯独那一天十分清晰。
第二刀刺进去,周明远的鲜血奔涌而出,染红了他白色的paulsmith衬衫,而他整个人蜷缩如虾米,额头碰到了李兆微的前胸。
满是灰土雨水味道的空气里,夹杂了一股甜甜的,略带腥气的味道,夹杂了一抹淡淡的马鞭草洗发水的微香。
刀柄又热又滑。
李兆微知道自己一直没有放开刀柄,一直看着周明远蜷缩的身体。染满鲜血的手紧握着刀,像杀掉一只狗一样杀掉一个人。但奇怪的是,在记忆里,渐渐响起了尖刀落地的声音。
那是不可能的,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雨,狂风裹着急雨到处乱,开放式走廊里积了薄薄一层雨水。尖刀落地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声音坚定地回响着,他甚至感到脚腕上有星星点点的湿润感,是尖刀落地溅起的细小水花。
他一直握着那把刀。
不管是同学尖叫乱跑的时候,还是无数个老师、主任、校警涌上来的时候,他始终握着那把刀。在他的回忆里那把刀的刀柄被他的体温熨得温热,刀柄热滑,竟然像是握着某个部位的隐秘感。可是那把刀最后不见了。他不知道是谁,是什么时候,从他手中轻轻取走了证明一切的凶器。
骚乱持续了很久,但最后没有任何人报警,李先生虽然不在国内,但他立刻派了一个心腹手下过来保护他的大儿子,安抚周明远家长的情绪。
他现在都能看到周明远倒在走廊的雨水里,鲜血染红了衬衫,染红了身下的积水,黑色的头发被打湿了,一缕一缕粘在脸上。
但那张脸不是周明远,而是他深爱的柯希。
李兆微艰难地走进s16的大厅。大厅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空无一人。李兆微拖着脚步走向电梯,浑身都湿透了,每一步都印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在电梯里他不停地发抖。因为冷,也因为担心。
李先生的看法还是其次。他知道李先生非常喜欢他,虽然他不明白这种喜欢从何而来。要说相似,他觉得李兆敏和李先生更相似一些。
听妈妈说,李先生喜爱他,是因为他有李先生年轻时的气质。他甚至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说疯疯癫癫是一种气质,那他多半青出于蓝。
因为喜欢他,所以李先生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包容他的一切错误。不过这次多半是闯了大祸,任什么喜欢都不能包容。
撞车让他的头脑变得清醒,一个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浮现出来。
杜航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门口呢?
入户电梯只有刷了门卡才能进来,否则只能在大厅等着。每次叫外卖,他都必须下楼,到大厅沙发那边找外卖小哥。这个问题本来很容易想到,但看到完全出乎意料的杜航,又听他说了一大堆户口、照片之类的事,他把这个最大的问题忘得光。
杜航肯定是得到了门卡,问题是,这门卡是谁给他的?据他所知,有门卡的只有他和柯希。
他肯定没有把门卡给杜航,难道是柯希?
但这又是为什么?
如果是柯希,他怎么会有那么逼真的演技,完全不知情,充满痛苦,像是在衣柜里看到埋藏已久的骷髅。
电梯门缓缓敞开了,李兆微走出电梯,在自家房门前犹豫片刻,缓缓掏出钥匙,推开了门。
房间昏暗。唯一的光源是窗帘只拉到一半的落地窗。外面瓢泼大雨,雨水在窗户上形成了一条小小的水帘。
柯希坐在地毯上,头向后倚着沙发,苍白的侧颜像是能在水帘洞一般的房间里散发莹白的光亮。
李兆微随手关上房门,没想到手里没有一点力气,房门被风带上,发出乓然一声。
开门,进屋,关门,这些声音丝毫没有对柯希的沉思带来任何影响。他的眼睛依然半睁半闭,茫然地盯着对面的置物屏风。
李兆微看了一眼屏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走到柯希身边,慢慢蹲下,随着他的缓慢动作,身体的关节在吱格作响。他靠着沙发,借以支撑不稳的双腿,轻声问:“你在看什么?嗯?”
柯希还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没有回答他。
李兆微的大腿肌肉酸痛到无法支持他的身体,他顺势滑落,像不标准的鸭子腿样跪坐在地上。地毯柔软温暖地支撑着他。
膝盖碰到柯希的身体,人体的温度是令人诧异的炽热,但炽热中混合着一点坚硬和冰冷。他低头一看,柯希的右手摊在地毯上,手里握着一个圆润坚硬的不锈钢瓶。
是奶油枪。
第35章第三十五章
他不明白为什么柯希会拿着这东西,就连他自己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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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次把奶油枪到什么地方去了,柯希怎么能翻出来?再定睛一看,地毯上散落着十来个银色的空气弹,还有两个被捏扁的包装盒。茶几上六盒气弹一字摆开,其中一个已经开封。
他拿起其中一个弹壳仔细打量,又探身过去,握着柯希似乎没有知觉的左手,慢慢掰开虚虚握着的手指,看到了一个瘪瘪的气球。
看来自从他去追杜航后,柯希一直在玩这个气弹。
明明他没走多长时间,柯希又是受伤状态,他怎么会想起来找出这些东西?
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超过了他心力的范畴。李兆微松开柯希的手,小心地扶着他肩膀,让他侧过身,掀起他的家居服。苍白后背上一块青紫清晰可见。他轻轻触摸着那块青紫,还好,下面的骨头很完整,杜航的餐刀没能戳伤柯希的脊椎。
曾经,柯希刚刚住进来的时候,一个月后,依然能在他身上看到尚未完全褪去、变成淡黄的伤痕。他花了那么久,才把柯希养得毛光水滑,没有痕迹,如今柯希的身上又出现了淤青。
柯希忽然发出溺水般剧烈咳嗽的声音。
李兆微急忙把柯希翻转过来,柯希不再是刚才的麻木不仁了,薄薄眼皮下的眼球轻轻转动,像是在追逐着什么看不见的幻影,又像是整张脸都已经麻木,无法做出更大的表情。
李兆微担心地看着他,轻轻抚摸他的额头,问他:“柯希?柯希,你醒了?刚才有没有人来过这个房间?”
柯希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半睁半闭的眼皮下,瞳孔缩小又放大,缩小又放大,声音模糊不清:“燕哥?你怎么了?”
李兆微摸了摸头发,他的头发被雨打得透湿。他又问:“刚才有没有人来过这个房间?”
柯希置若罔闻,又问:“燕哥,你脸上怎么了?”
他的外表和之前相比有那么多不同吗?李兆微又抬手摸摸脸,没有摸到什么异样。一瞥眼看到手指上干涸的鲜血,有点反应过来。他脸上多半黏了干涸的血痕。
他又搓了几下,什么都没有搓掉。家里湿巾都放在卧室的柜子里,他没有体力去取,便侧过头,只让柯希看到他相对干净的半边脸,说:“没什么,不小心撞伤了。”
“疼吗?”柯希像梦游一样茫然地问,“要不要来点……止痛的东西?”
李兆微的余光看到柯希右手虚虚抬起,奶油枪闪着冰冷的光。刚刚车祸的痕迹又苏醒了,他忍着疼痛按住奶油枪,说:“柯希,你看着我,你怎么了?”
柯希轻轻摇头,说:“来一点吧,燕哥。”
他的手有节奏地颤抖着,李兆微惊疑不定地松开,看他笨拙地抽出手臂,伸长手,从桌上的气弹盒里拿过一个全新气弹拧在奶油枪上,嘴里还喃喃的、像自言自语一样轻声说:“很好玩的,一点都不疼了,燕哥,你也试试吗?”
柯希扣动扳机,随着砰嚓一声巨响,气球徐徐膨胀。他注视着气球,眼睛里充满温暖而幸福的光芒。
那光亮李兆微只见过一次,是他和柯希第一次后,他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自己,带着泪光流露出的幸福。等气球膨胀到七八分,柯希敏捷地压住塞口抽过气球,凑到鼻子边深深吸了一口。幸福的光涣散了,他的脸上弥漫出一个淡淡地,不知所以的笑容。
李兆微查过气弹里的成分,学名忘了,只记得花名叫笑气,可以用来止痛,据说国外的牙医拔牙前不用麻醉剂,而是让病人吸入一些笑气。李兆敏也给他们表演过吸笑气后开口说话,发出唐老鸭一般的声音。
按理来讲他不应该有什么担心的,但内心的不安感像柯希手中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他再次问道:“柯希,刚才到底有没有来过什么人?”
柯希迷迷糊糊地说:“杜航。”
李兆微大吃一惊:“杜航又来了?”
“照片。”柯希说。这四个字含含糊糊,如同睡梦中的梦呓声。
这不对,他不记得李兆敏表演完唐老鸭之后有睡过去。但他的头越来越疼,实在没心力继续追问柯希。
李兆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腿去洗手间处理伤口。只是有点头晕,没什么的,他已经告诉黄经理,等外面的风停了,就去处理一下车子的残骸。他只记得黄经理非常惊讶,问他这种天气开车出去做什么。但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他可能短暂地昏过去了,也可能失忆了。
脸上的血迹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严重。用洗面奶一洗,血渍纷纷化作血水流下来。
镜子里的倒影一会儿变成周明远,一会儿变成他自己,一会儿变成柯希。
应该开灯的,房间里这么昏暗,漂亮的蝴蝶瓷砖也看不到纹理,只能看到灰突突的一片,像是那个雨天水泥地上蜿蜒不断的血痕。
头越来越晕,李兆微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客厅里好像又响起了砰嚓砰嚓的声音。他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摸出手机。
手机好像进水了,按了几下都没有亮,房间也越来越昏暗,李兆微感觉半边身子都是一阵冰凉。
他后知后觉的想,瓷砖真凉。
好温暖。
李兆微慢慢睁开眼睛。
有几分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躺在哪里。光线太昏暗了,好像十四岁的那场雨。随即他意识到这里是月亮城。
身边有砰嚓砰嚓的声音。他转头一看,柯希坐在他旁边,专心地扣动奶油枪,吹起一个气球。李兆微脑子里一片混沌,无数记忆的碎片在他脑海中翻腾飞翔。眼睁睁地看着柯希把气球凑到鼻子下深深呼吸,再露出恍惚的笑意。
李兆微闭了一会儿眼睛,在心里暗暗地想,主,谓,宾。我,在,哪。对了,我在哪,意思是,我在什么地方?
“我在哪?”
声音一出口,被自己的嗓子吓了一跳。好像在他昏过去的时候,嗓子被什么人挖出去擦了马桶,擦完后又体贴地做了个高温烘干。他想咳嗽几声,去掉喉咙里的不明团块,只是徒然地让喉咙越来越疼。
柯希完全没有回答,李兆微又躺着恢复一会儿体力,看着柯希脸上的昏眩逐渐散去,咬牙问:“你很喜欢这个东西吗?”
柯希朝他微笑着点头。
在他的笑容里,李兆微又昏睡过去,梦里也充满了奶油枪砰嚓砰嚓的声音。等他再次醒来,房间里寂静得有些过分。他侧头看去,柯希坐在他旁边的地上,头仰在床边上,黑暗里李兆微看不清他的表情。
“开灯啊。”李兆微说。
柯希惊跳起来,看着他:“你醒了?”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可能刚才的记忆只是一场幻觉。他真的看见柯希玩奶油枪了吗?
“恩。”李兆微吃力地说,“现在几点了?”
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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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瞟了一眼闹钟:“晚上六点半。你想吃点什么东西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吃东西,李兆微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痉挛。好像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
“有点饿,叫个外卖吧。”
柯希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去门口的置物篮里拿外卖单。他一站起来,身上丁零当啷地掉下几样东西。像是小小的金属块。李兆微动了动手指,手臂僵硬得像两根木棒,但好歹是有知觉的。他吃力地伸手去摸,摸到了冰凉的、手指大小的圆柱形。
是气弹。原来他看到的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李兆微听着客厅里含糊不清的说话声,过一会儿说话声停了,柯希从门口探进头来,窥视着他的神色,片刻后用托盘推开房门走进来,把装了两杯水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扶他坐起来。
他始终都没有开灯,而是凭触觉把水送到李兆微嘴里。凉凉的水流入喉咙,像是甘泉流过被烧焦的土壤。李兆微将两杯水都喝干净,还要再喝。
“过一会儿吧。”柯希说。他摸索着托盘,把杯子放在上面,杯子互相碰撞发出轻微的碎响。李兆微忍不住说:“开灯啊。”
柯希深深地吸了口气,说:“燕哥,在你睡觉的时候,有个叫黄经理的打电话过来,说他把你的车子拉去修理了。你知道这个人吗?”
李兆微点头,些微有点诧异。原来黄经理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柯希的呼吸声似乎是微微一笑,说:“我叫了素云吞。”
云吞也好,可以喝一碗热汤。柯希的声音忽然沙哑了:“第一次叫外卖,你叫了寿司吧?我本来想叫寿司,但那家店关门了……”
李兆微抬起头,客厅的灯开着,一道光从门口照进来,将地毯泾渭分明地划出一道白线。白线里有一点柯希破旧的裤脚。李兆微一直讨厌来自那个寝室的东西,想让柯希扔掉,没想到柯希居然一直留着它。
“你为什么穿着那件衣服?”
“我要回去了。”柯希说。
可能是听错了,但真切的寒冷和麻木从李兆微的指尖爬上来。虽然坐在温暖的被子里,却像是回到了大雨磅礴的水泥地上。
“为什么?”
柯希静静地说:“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留在这里不是个好主意,杜航会一直来闹,什么户口,什么照片。你在那种天气追出去,受伤,全都是因为我……我知道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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