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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瑞琳
他不知道应该求助谁。
告诉家长肯定是不可能了。他不敢,这已经不是打人捅人的小篓子,而且他们也不会帮助他。他也不能叫救护车把柯希送到医院。叫救护车,他就不得不向医生交代,柯希究竟摄入了什么东西。气弹已经用光了,不知道靠一个空壳,医生还能不能化验出里面的东西。那是气体,不是能刮出来抹在载玻片上的固体或者液体。而且医生一定会告诉他的家长,他无法想象李先生、妈妈、弟弟对此的反应。
这肯定不是正常的东西。
是他亲手把柯希送上了不归路。如果不是他,柯希还会健康地活着,一切不幸都是他造成的,他没有能力让任何人得到幸福、
家政阿姨要清洁卧室了,李兆微不想面对她推开卧室门的表情,在她背后闪身进了浴室,帮柯希清洁身体。他以为柯希会在浴缸里呆坐,然而一推门进去,一股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浸透了他的脸。柯希正站在浴缸里洗澡,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白色泡沫。李兆微关上门,靠在门上看着柯希。
他的皮肤和泡沫一样惨白,而丛生的皮疹是泡沫无法掩盖的猩红。
李兆微看了一会儿,出声叫他:“柯希。”
柯希侧过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说:“燕哥,你过来啦。”
“我们明天去医院吧。”李兆微说。
柯希侧过头,他以前好像没有这个卖萌的动作,不过李兆微已经记不清他除了睡觉还有什么样的神情。“为什么要去医院?”
“你生病了。”李兆微简单地说。
柯希思忖片刻,严肃地摇头。
“我没有生病。”他坚定地说,“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很快就好了。”
李兆微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达观知命,愣了片刻,说:“可是你……你知道你身上起红疹了吗?”
柯希漫不经心地低头看了一眼,说:“我知道。不过这没什么,以前也会起这东西。很快就会好起来,没有必要去什么医院。”
仿佛为了证明他完全没有问题,柯希加快了动作,麻利地冲洗身体,像一个丝毫没有问题的普通人。李兆微看着他的皮肤,看着他的动作,说:“不,柯希,你生病了,你……”
柯希猛地扔下花洒,还在喷射温水的花洒大头朝下掉进浴缸里,一条弯曲的炽热水柱劈头盖脸地喷在李兆微的脸上。柯希冲他大声尖叫:“我没生病,你闭嘴,我还是健康的!”
在柯希愤怒的声音里,李兆微听出了清晰的恐惧。他忽然想到很久以前学过的成语讳疾忌医,又想到了扁鹊见过齐桓公后,如何向齐桓公的使者形容他兄弟的医术。
桓侯曰,寡人无疾。
第38章第三十八章
李兆微把剩下的半箱气弹都藏在衣柜里。柯希找不到能用的气弹,频繁摆弄着空空的弹壳。李兆微假装看不到他的动作,拿出热熔胶枪,提议把弹壳黏成一个小坦克。
换做以前柯希一定会叫好,但现在,柯希只用一双焦灼的眼睛注视着他。那双眼睛深黑不见底,像是丝绢上烧出的大洞。仅仅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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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星期,柯希像是被那东西换了灵魂,留在房子里的像是一具枯槁的皮囊。
李兆微只是咬牙假装看不到,这样一定可以有效果。柯希的眼神慢慢变得清醒,一个月来,他第一次站在卧室的窗前,将窗帘挑开一个缝隙向下张望。
看他看得入神,李兆微也跟过去,并肩看着外面,夏天果然到了,小区里的喷泉潺潺地冲洗着假山。前些天晚上下了一场雨,无数月季落花坠地,点点轻粉在水里沉浮,似乎能一路流进天边宁静流淌的安宁江。
柯希怔怔地凝视着,忽然说:“燕哥,现在是六月还是七月?”
李兆微想了想,说:“八月底,快九月了。”
柯希嘴角抽动,像是一个笑容,又像是牵动皮肤的疼痛。“过去很久了吧,杜航。”
一小点阳光栖息在柯希的手背上。李兆微伸手覆盖着光点,无声地点点头,柯希略略移动眼睛,看着他:“可是上次……好像没有解决什么,为什么他不再来了呢?”
这个问题李兆微并不能回答。他私心希望杜航在那天被车撞死了。柯希等了一会儿,眼光移动,越过李兆微的肩膀打量着房间,又说:“他为什么不再来了?是不是上学了?”
已经开学两个多星期了。不过最近李兆微完全没有开机,自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找他。
“还没开学。”他说,“再过三天才能开学呢。”
柯希呆呆地看着他,李兆微咬紧后槽牙向他微笑,片刻后柯希叹了口气:“我的作业还没写呢。今天一定要写作业了。作业呢?”
三个星期以前,作业有一部分放在餐桌上,一部分放在书房里。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些卷子和参考书都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书房吧。”
他们在书房找到了家政阿姨堆起来的全部卷子,像以前一样,肩并肩地坐在大桌子旁边。再次看到圆锥曲线方程的感觉恍如隔世,只是三个星期没做,那些题目看起来甚至有些陌生。
勉强算了几道数学,李兆微余光看到柯希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手指僵硬地握着笔,眼睛几乎贴到纸面上,他放下笔,问:“怎么了?”
“我不知道……”柯希吃力地说,“这道题,究竟是什么……”
数学一直不是柯希的强项。李兆微放下笔,探头去看,是一道不能再简单的三角函数题。他指着题干说:“三角函数。你想想,这个cosx变成1/2的公式,就是那个……”
“cos?”
柯希像是在复述一件他从没听过的事情。李兆微狐疑地看着他,说:“对,那个三角函数的公式,你忘了吗?”
“三角函数的公式……”
柯希移动眼睛:“燕哥,我……我……想不起来……”
李兆微在他脸上明白无误地看到了恐惧。那种恐惧让李兆微也没来由的心慌。“想不起来就慢慢想。”他用诱导的口吻说,“实在想不起来,咱们就再背一遍……”
“我看不懂。”柯希说,“每个字都能看到,但是我什么都看不懂。这不应该,是不是?可是我想不起来你说的是什么,这不对,这不对。它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燕哥,你让它们停下来,这不是正常的……”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手指痉挛地紧握着,几个星期没剪的指甲尖尖地刺进掌心里,忽然重重地低头撞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停下来!”
“柯希!”李兆微及时伸手垫在他和桌子之间,防止他再次撞上自己,柯希的第二下头槌砸在他手臂上,和桌子接触的皮肤传来一阵坚硬的痛楚。
“想不起来就算了,等一会儿再想。你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柯希用五倍的声音喊回来,“我不舒服,燕哥!那个东西呢?你给我,快点。我感觉……我现在感觉很不舒服……”
他的声音转为沙哑,呼吸急促,脸颊上涌起病态的潮红,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后摇晃着,李兆微抓住他的手臂,感觉他手臂的肌肉一瞬间紧绷,又恢复到松弛。
“不,柯希,你忍一忍,看着我,看着我……”
柯希一抬手把李兆微挥开,晃晃悠悠地爬下椅子,在书房正中茫然地绕着圈子,左右摇晃着走向客厅。李兆微抢先一步挡在他前面,再次抓住他的双手上臂,让柯希扬起头看着他。
柯希的眼睛更黑了,因为他瞳孔开始放大;表情如动荡的水波,每一丝细小的肌肉都在发抖,炽热的吐息一直喷到李兆微脸上。李兆微不由自主地松开手指,说:“柯希,我……我这就给你拿。“
柯希的贪婪表情让他怀疑之前认识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一直用光了三个气弹,柯希才停下来。李兆微不敢靠近他,站在门口忐忑地观察着,看他好像终于平静了,问:“你还好吗?”
他只是普通的说话,甚至比普通的音量还要小,柯希却好像听到什么巨大的声音一样惊跳起来,惊惶地打量四周,看着手里的奶油枪,又看着李兆微,满脸的惊恐,是他熟悉的柯希。
李兆微又说:“是我,你还好吗?”
柯希像被烫到一样甩下奶油枪,往后退了几步,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来回揉了几次,小声说:“燕哥。”
“我在。”李兆微说。
“这是不对的。”柯希小声说,“这都是不对的。不该是这个样子,这不正常。你不应该给我这个,你不应该纵容我要这个。我那么信任你,燕哥……”
李兆微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你说什么?”
柯希抬起头,苍白的两边脸颊上各多了四条指甲抓挠的红檩子。他长久地注视着李兆微,最后摇了摇头。
“无所谓了,那些。燕哥,你能把我捆在沙发上吗?我听说这样可以戒毒。好像过了犯瘾的时候就好了。”
“你没吸毒!”李兆微条件反射地说。
柯希呵呵地笑了,半是嘲讽,半是好笑,他抬起手臂,细密的皮疹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清晰可见:“你相信吗?这种东西健康人身上是不会长的吧。”
“那也不会是……”
就连李兆微自己都没有办法说完整个句子。忏悔和苦涩堵塞了他的喉咙。柯希刚才说了,他曾经那么信任他。
那双含泪的黑眼睛像是魔咒一样,他的心思在那双眼睛里无所遁形。
“你不是还要继续欺骗我吧?燕哥?”
李兆微有手铐。虽然购买这对手铐时,他没有想到最后会派上这个用场。那是一对缠满了黑色羽毛的皮革手环,致,小巧,漂亮,能妆点洁白的皮肤。
家里并没有趁手的工具,他找了一阵,找到橱柜里不知道做什么留下来的铁丝。
柯希来回把玩着皮毛手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像女孩子的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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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评论。他想把手环缠在手腕上,但手指不听使唤,总是无法扣上手环的金属扣,一次又一次从扣边滑脱。
他的手指在颤抖,手臂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但不是出于兴奋,而是出于一种无法控制的神经反射。
李兆微默默地拿过羽毛手环,先用手帕包好柯希的手腕,再把手环套在柯希的手腕上。柯希看着他灵敏的动作,说:“谢谢燕哥。”
李兆微一声不出,用铁丝在手环外捆了两圈,再把铁丝缠在卧室的沙发上。柯希一动不动地让他捆,看着细细的铁丝逐渐缠成黑色的麻花,又问:“燕哥,你为什么要哭?”
他不说,李兆微还没发现自己在哭。他抬手摸脸,原来满脸又冷又湿的东西是眼泪。他吸了吸鼻子,说:“对不起。我以为带你出来住是在对你好,可是,我……我最后还是害了你……”
“不是的。”柯希依然没有抬起眼睛,“你为我做得够好了,怪我自己,不怪你。你绑好了吗?”
李兆微将铁丝的端口拧在一起,点点头。柯希微微一笑,说:“燕哥,麻烦你了。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你都不要进来。”
“可是你总要吃饭,总要喝水。我不能到了饭点还不进来吧?”
他想说俏皮话,但是听上去一点都不好笑。柯希还是很给面子的弯起嘴角,说:“没事的,也不是一顿两顿没吃。饿不死的。”
他的态度让李兆微无从反驳。李兆微起身走出卧室,关上门,沿着冰冷的门滑坐在地上,捧住了头。
他没有办法无视柯希沙哑的尖叫声。李兆微在书房紧紧压住耳朵,卷子上每一个字都在游动,他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他的全部心神都听着卧室里传来的挣扎声。
柯希会死。按照这样下去柯希一定会死。
这根本不是正确的办法,他应该求助。但是他究竟可以向谁求助,又有谁愿意帮助他。
实在坐不下去,李兆微站起来,在书房中来回转圈,焦灼地揪扯着头发。他希望这是一场梦,希望这件事可以赶快过去。他希望自己现在坐在三十三中的教室里,或者是白鹭中学的教室里。
柯希又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李兆微冲出书房,冲到卧室,推开了卧室的门。
沙发上满是磨损的痕迹,铁丝深深地陷进木头里,手环被铁丝勒断了,从来没用过的手帕上一道一道染满了血,柯希向后靠在沙发上,急促地呼吸着,眼睛半睁半合地看着他。
血从他手腕流下来,沾到浅色的地毯上。白色的地毯上开出嫣红的花朵。
沙发上满是磨损的痕迹,铁丝深深地陷进木头里,手环被铁丝勒断了,从来没用过的手帕上一道一道染满了血,柯希向后靠在沙发上,急促地呼吸着,眼睛半睁半合地看着他。
血从他手腕流下来,沾到浅色的地毯上。白色的地毯上开出嫣红的花朵。
预感和梦境都是真的,他亲手弄伤了最不想伤害的柯希。
李兆微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猛地关上卧室的门。
这不是他能够承担的事情,事情本不应该走到山穷水尽的结局。
他是无能的,弱小的,一切事情到他手里都会变得无法拾。
他应该听从妈妈的劝告,让中介帮他准备英语考试,在姐姐和妈妈的帮助下申请学校。
他不应该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别人。
他的柯希,他的生命,他的灵魂。千辛万苦地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而他刚才居然一闪念间想要自己逃走。李兆微倒在客厅的地上放声大哭。
第39章第三十九章
只有倒在地上,才能注意到茶几下露出一角相片。李兆微伸手捏着相片的角,把它抽出来。是一张他和柯希的半裸拥吻照。大概是上次杜航来时没来得及走的。
他的柯希健康漂亮,眯起长睫毛的黑眼睛,手腕绕在他脖子上,肩膀上半挂着一件李兆微最喜欢的茶色丝绸衬衫,尽管像素非常低劣,仍然能看出衬衫和肌肤的柔和光泽。
李兆微躺在地毯上,轻轻抚摸相片。相片细腻的手感好像人类的肌肤,指尖沿着柯希的脖颈滑下,轻轻抚摸着柯希的肩膀和手臂,又返回去抚摸柯希的脖子。脖子上只有一片空白,他几乎不离身的铃铛不见了。
柯希绝不会在学校摘下铃铛。
而且,出于爱惜,他也从来没有把这件衬衫穿去学校。
李兆微凑近那张照片,整张照片都被他和柯希交缠的肢体占满了,光线又昏暗,但是凑近了看,能看到柯希身后隐隐约约的背景。那不是课桌、扶手、天台的栏杆,而是更柔软的正方体。浅米黄的配色……
是沙发。
李兆微研究着照片的拍摄角度,手指不知不觉地变得冰凉。这个角度,这个背景,因像素而模糊、仍然保留着特点的丝绸衬衫……
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只能是他的家。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置物屏风。
最上面的格子里本来放着一个插着红玫瑰的黑瓷花瓶。他还记得出去追杜航时,花瓶被强风吹掉,落在茶几下的地毯上。当时他来不及把花瓶捡起来,而他回来后根本没有余裕关心,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连打扫卫生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此刻那个格子里空无一物,地毯上空空如也,本应在地上的花瓶消失了。
李兆微慢慢起身,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如果起花瓶的是家政阿姨,她一定会和他说一声。不过那天他一直在躲着家政阿姨,她也可能把花瓶放在比较显眼的地方。
茶几上、窗台上、沙发上都没有花瓶。
太激动了,一动作就天旋地转。他强忍着头晕,在整个屋子里找了一遍,书房里没有,餐厅里没有,客房里没有,洗手间也没有。
李兆微慢慢走到花瓶本来在的地方,朝置物屏风下的缝隙里看去。
屏风下什么都没有,深色地板上久未清理的灰尘积得很厚,最深处残留着几道明显的指痕。
他维持着跪在地毯上的姿势。一阵迟到的寒冷从背后蔓延下来。他抬起左手按着头,想把脑子里旋转的思绪压进去。冰冷的手指碰到滚热的额头,爆出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那天他确实产生了疑惑,只是他没有细想。
他确实忽略了第三个人。
李兆微伸手进去,沿着那指印轻轻抹过。肯定不是他留下的,也不会是柯希留下的。柯希的手指和他差不多一样长,而留下指印这个人明显手指比较短。如果是家政阿姨,她应该会用抹布擦灰,而不是用手进去乱抹。
这个人会不会是杜航?
杜航没有摸橱柜下面。想要在如此深的地方留下手印,只能像他一样趴在地毯上,把手伸进去掏。那天杜航一直坐在沙发上,




清醒梦 分卷阅读64
或者在客厅里跑动,绝对没有趴在地毯上。李兆微敢发誓,要是杜航敢趴在地毯上,他肯定会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踢一脚,踢到他的肠子从嘴里吐出来。
究竟是谁从橱柜下摸走了什么东西?
有一种可能,是花瓶被人踢到了最下面,家政阿姨伸手把花瓶拿出来。
李兆微又伸手进去,沿着那指印仔细体会。不,如果是花瓶滚进去,会有很浅很浅的痕迹;想要把花瓶拿出来,根据橱柜的高度,只能扒拉着它,让它滚出来。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留下手指的痕迹。
那个人是伸手进去,摸走了一样小小的东西。
那天柯希开始沉迷气弹,李兆微一直想不通柯希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奶油枪。就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把奶油枪放在什么地方。当时杜航打伤了柯希,他痛得倒在地上。一个人,如果平时没有使用奶油枪止痛的习惯,怎么会忽然想到使用笑气来止痛?
那天柯希一直在对他的外表发出评价,说,啊,是燕哥,是不是燕哥。
不是他头发被打湿了,也不是他脸上沾了血,而是一个和他发型完全不一样的人,趁他出去追赶杜航的空档,进了房间,找出奶油枪,连着气弹一起给了柯希。
柯希没有和他提起短时间内又来了外人的事。如果是杜航去而复返,柯希一定不会给他开门,更不会指使他去寻找气弹。
那个人为什么能保证柯希不会朝李兆微提起?
当然是因为那人也是这房间的主人。
那个人知道气弹里不是变声的安全气体,而是杀人于无形的□□。
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杜航什么时候跑出去?十级飓风,气象台发布了天气预警,学校停课,公司停工,而杜航他们一个一个都来他家里拜访,未太不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回事。
这样想下去,只有一个可能:杜航之所以前来,是因为那个人让他来。
来要钱,来殴打柯希,一直刺激到李兆微在飓风天跑出去;而那个人趁机进来,拿走了花瓶,以及花瓶里藏着的东西。
李兆微仔细回想,但他无论如何想不起来那天杜航跑到门口,又突然折返,从地上捡起来的小东西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是飓风吹掉了花瓶,大概花瓶里藏着的微型摄像机也不会掉到橱柜下面,害她伸手进去寻找,从而留下了手印。
唯一不清楚的,是她为什么要毒害柯希。
李兆微缓缓地抬起头,生怕动作太大,扭伤了僵硬的颈骨。他看着置物屏风中间的照片。李兆敏戴着网球比赛的奖牌,在美国万里无云的晴空下,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柯希说不管发出什么声音,都不能帮助他。而现在房间里发出最大声音的是李兆微,他刚刚把整个屏风都翻了一遍。所有的摆件都拆开来扔在地上,水晶棋子砸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每一个摆件都是无辜的,除了那个不知所踪的花瓶。他坐在一片狼藉的地毯上,心力交瘁,眼前的屏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如果柯希还在尖叫,他几乎听不到,而房间里压迫耳膜的寂静,让他意识到,柯希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这比刚才的大喊大叫更让他害怕,李兆微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卧室缓缓走去,站在门口,紧紧闭上眼睛,用最后一丝勇气推开卧室门。
他将眼睛睁开细细的一条缝,柯希朝他虚弱地笑了笑,哑着嗓子说:“燕哥。”
突如其来的放松掏空了他整个身体,李兆微想朝他走去,只跨出一步就摔倒在地毯上。今天他已经走了太多的路。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他跪在地毯上喘了好一阵子,才积攒起一点体力,爬到柯希前面,帮他解开铁丝。
柯希的手腕上满是伤口,李兆微从抽屉里翻出湿巾,小心地擦干净狰狞的伤痕。柯希一声不吭,只是咬紧牙关,小小的腮帮子圆圆地鼓起。李兆微的眼眶又一次酸热,他知道柯希能做到,他相信柯希一定能做到,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擦干净伤口,又在洗手间里找出医疗包,用绷带简单地包扎了柯希的手腕,柯希朝他晃着手腕笑了,戏谑地点了点他的胸口:“炎杀黑龙波。”
李兆微含泪向后扬了扬脖子,说:“烧光我吧,黑龙。”
今天情绪大起大落,折腾到傍晚李兆微已经疲力尽,胡乱嘱咐了几句柯希要吃东西,冰箱里有外卖,就合衣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猛然惊醒,室内已是一片黑暗。而床头矗立着一个比黑暗更深的人形。
心脏仿佛冻结在胸腔里,李兆微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幸好那人咳嗽了一声,从声音听出来是柯希。
李兆微长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拍亮台灯。果然是柯希,他穿着短衣短裤,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泛着一层异样的红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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