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知白
皇帝把那封密信烧了,楞了好一会儿神之后沉声说道:让狗子进宫,朕有事让他去办。
暗影里,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出来跪倒:臣这就去。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已经从书房转到了肆茅斋,四周的侍卫和宫女都被清退,肆茅斋里有些可怕的安静,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肩膀微微有些发颤,因为陛下已经至少三年没有见过他了。
狗子。
臣在。
去趟安阳郡,给朕查一个人,查一件事。
被皇帝称为狗子的人抬起头,看到了皇帝眼神里的悲伤。
是十六年前的事?
嗯,朕三年没见你是因为除了那件事,没必要让你露出来。
皇帝摆了摆手:顺便查查庄雍和十六年前的事是不是有瓜葛,朕记得,那天他也去了白塔观。
中年男人起身:臣知道了,明天一早臣今夜就走。
他转身出了肆茅斋才直起身子,夜风吹动了他的白衣,衣袖上那三条火色流云的图案好像活了一样。
第六十章 这里没人认识我
去亭台山过了云霄城还要走很远,那里以山势秀美著称,山中有一悬空瀑,瀑下有一碧玉潭,最令人感叹造物神奇的是潭边有几百块直立大石,小的有半米左右,大的将近五米,如天然的石碑一样。
这等好去处自然少不了大宁的文人墨客前来,那些立石上都是这些大家留下的题名。
潭中有一种四鳃鱼味道鲜美,便是只少许放一些盐油清蒸也是鲜香扑鼻,这四鳃鱼每一尾能卖到四五两银子,寻常人自然是吃不起的。
沈先生和茶爷两个人离开安阳郡后轻舟简行,比水师南下的队伍速度还要快些,过了云霄城后登岸,沈先生买了一匹小毛驴拉了木车,就这般游山玩水的往亭台山里走。
沈冷他们离开宁武县的时候,沈先生和茶爷都已经在云霄城外边了,这里算是龙兴之地,所以很多人慕名而来。
茶爷问沈先生要不要回去看一眼,沈先生只是摇头不语。
云霄城外有一座不怎么起眼的山,离着远的时候往山上看能依稀看到那林木之间隐隐约约的道观,沈先生曾经在那里住过六七年。
茶爷忍不住想,从这里到安阳郡要走十来天,沈先生当初抱着那个孩子经过了十来天的心理挣扎,应该是他人生之中最痛苦的一段时间吧。
先生,为什么是安阳郡?
茶爷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先生坐在驴车上似乎正在沉思什么,被茶爷的话打断了思绪,他看了茶爷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本打算我自己带着那孩子远走高飞的,可是我知道若那人要找我,不管我藏在什么地方都躲不开,孩子跟着我左右都是个死,我并不是要去安阳郡,而是要回怀远城一趟,路过安阳郡的时候在一家酒楼里听到了孟长安的的爹和那个道人的谈话。
茶爷心里一震:你是故意扔在路边让孟长安的爹把冷子捡去的?既然明知道,为什么你过了十年后才找回去。
沈先生低着头:我被追杀的前三年算是最危险,她是不会放过我的三年后我捡到了你,开始更加小心的东躲西藏,想着若是我去看冷子,说不定就会被追杀我的人看到,那我岂不是功亏一篑?
你应该还记得,我捡到你之后的两年多时间也在逃亡,足足用了五年的时间才彻底把她派来的人甩开,后来的五年我强忍着不回去,只盼着冷子命大能撑过来。
啪的一声,鞭子的木柄在沈先生手里折断。
他抬起头笑了笑:幸好,天不负我。
茶爷的手在沈先生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都过去了。
沈先生摇头:没有过去的庄雍不清楚当年道观里发生的事,所以我才敢去接近他,他是陛下的家臣,可我不敢确定庄雍和她有没有纠葛我们的运气足够好,庄雍待冷子也不错。
之所以这次带你来亭台山,一是为你求剑,二是让你记住这个地方,等到再过一年两年冷子彻底成熟起来,你也能真正的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时候,我就不得不离开你们了,我在明面上的时间越久,对你们来说威胁就越大,到冷子爬到五品能把你带在身边,我就到那亭台山去和楚剑怜做伴儿咯。
茶爷的鼻子一酸,强忍着没有落泪。
沈先生长出一口气:我最怕的十年已经过来了,后面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怕的,那十年我最担心冷子熬不住,却连过去偷偷看一眼都不敢,那天夜里风雪太大,我看到孟家的马车回来就把冷子丢在了路边,害怕他发现不了,我还掐哭了冷子
沈先生抬起手揉了揉眼角:那个臭小子,哭声可真响亮啊。
茶爷递给他一条手帕,沈先生摇头:我又没哭。
茶爷:嗯,恰好有一只鸟儿在你眼角拉了粑粑
沈先生把手帕接过来擦了擦眼睛:关心人的时候能不能温婉些?
茶爷:鸟粑粑是不是咸的?
沈先生:
茶爷好奇的问:那你后来为什么又不敢确定冷子的身份了?
沈先生道:我把冷子掐哭了之后,没想到风雪夜追杀我的人都没停下来,顺着哭声杀过来,我只好过去抵挡,把人引进了林子里厮杀,等把那几个杀手干掉后再回去冷子已经不见了,为了保护冷子的安全,我把那些杀手的尸体搬运到了距离鱼鳞镇几十里外的地方,做出我没有进过鱼鳞镇的假象
他看向茶爷:所以我才对你说,时间,地点,人,都对。
茶爷点头:冷子的命硬,将来必然一飞冲天。
沈先生笑起来:是啊一飞冲天。
他看着茶爷:你得陪着他,一直陪着他,冷子现在做事果断恩怨分明,可根骨里心地太善,他看不清楚的你得帮他看清楚,他不能判断的你得帮他判断,道人看相多半是骗人,可真有所学的道人也会偶尔窥得天机,你的面相比孟长安好,将来冷子身边最不能缺的人就是你。
茶爷脸微微一红:哦
沈先生摇头微笑:对了,等到亭台山见楚剑怜的时候要客气些,他救过我的命,离开安阳郡后,那人调派更多高手追杀我,我不得已找到楚剑怜帮忙,他那一剑的风采,现在想起来依然令人折服啊
楚剑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怜人。
沈先生看向远方:冷子,其实和他有一点点像。
哪里?
命运。
沈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楚剑怜的身世其实很离奇,他是前朝大楚的皇族后代,当初他祖辈逃过了大宁战兵的追杀后就一直深藏,将姓改为楚,可心心念念的还是当初他们家族的辉煌。
茶爷一撇嘴:冷子才和他不像,他那是什么破命,冷子是最好的命,最好的!
沈先生:是是是,我错了。
茶爷问:他不会还想反宁复楚吧?
他还好,没有那么偏执,他爹我是见过的,一个在家里以皇帝自居做白日梦不肯醒的老家伙,楚剑怜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心境多多少少都会被影响的。
茶叶哦了一声,其实他对楚剑怜没那么大兴趣。
如果给她时间的话,她更愿意把时间都用来想冷子,想那个家伙如今在哪儿,怎么样了,会不会遇到麻烦。
冷子这会儿应该最少已经进河苏道了,过和苏道再过息东道就进湖见道了,原来的南越国应该就是大宁的第二十道,只是已经数年还没有定下来名字,这事皇帝拖的可真慢。
沈先生似乎是不经意的感慨了一句。
茶爷眼神一亮:你也在想冷子?
沈先生微微眯眼:也?
茶爷扭头看天:鸟儿怎么不拉粑粑了
沈先生笑道:你心心念念的冷子这次从南边海疆回来之后,最不济也要进个校尉了,正六品那是庄雍权力之内的事,不用担心什么,如果庄雍想要提拔冷子,就会在冷子回来之后上一分奏折,皇帝一开心没准就赐个从五品。
沈先生舒了口气:已经算快的离谱了。
他说的轻松,可心里知道,从六品到五品,很难很难啊。
茶爷双手托着下巴有些失神:从五品能带家眷吗?
沈先生:
茶爷心心念念的傻冷子,此时已经如沈先生预测的那样离开了江南道进入和苏道,和苏道南北长东西短,大运河直穿而过。
途经和苏道徐郡的时候水师提督庄雍的军令追上船队,亲笔信里严厉的斥责了岑征和白秀,也传达了皇帝旨意,知道庄雍被罚俸一年降一级,岑征和白秀两个人脸色都很不好看。
庄雍的亲笔信里有一句特别的话,像是说给沈冷的任何人不得违背岑征将令,不然岑征有权利直接处置。
沈冷听完了这句话后眯着眼睛仿佛看到了庄雍那张严肃的脸,杜威名站在沈冷身后,他却变得更加迷茫起来,庄雍将军给了岑征更大的权力,这对沈冷来说难道不是威胁更大了吗?
与此同时,安阳郡水大营外不远处的镇子里,六七个身穿白衣的汉子走到沈先生他们所买下的那个小院子门外,为首的那个汉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年纪,白衣如雪,相貌很冷峻,可若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右眼天生有疾,不见白眼,整个眼球几乎都是黑的。
黑眼年轻人往四周看了看,左右摆手,其他白衣人随即分开,将巷子前后都守住,连小院子房后也有人把守。
黑眼年轻人安排好了之后走出巷子,巷子口外停着一辆很漂亮的马车,年轻人压低声音在马车外面说了几句什么,马车门开,从上面下来一个同样白衣如雪的中年男人,不同的是他袖口有三条火色流云图案。
若孟长安看到他的话一定会吃一惊,因为这人竟是登第楼的那位东主。
中年男人下了车往四周看了看,似乎对这略显破旧的镇子有些抵触,他取出一块手帕捂着鼻子往前走:小黑去把门敲开,要客气些,莫吓着人。
被称为小黑的人,是长安城里暗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流云会双煞之一,流云会黑眼白牙,谁见了不怕?
黑眼点头:属下知道,小院子里如今只住着一个残疾老头,不过应该知道那道人的去处。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后往四周看了看:把人手撤了吧,没必要这么大阵仗,这里不是长安城,没人认识叶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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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说的对
也许很多事都是已经注定了的,看似巧合,可又似乎是必然。
沈冷要去南边海疆是早就定下的事,庄雍亲自点的兵,因为沈冷去了南疆所以沈先生才会带着茶爷去了亭台山,三个人都不在的时候,叶流云到了安阳郡。
他可以查到陈大伯,甚至还去了一趟沈先生为沈冷锻刀的道观,可主要的三个人都不在,哪怕他是叶流云,依然无功而返。
在安阳郡停留了七天叶流云返回长安城,此时沈冷已经出了和苏道,叶流云星夜兼程赶路走了七天七夜回到长安的时候,沈冷已经快出息东道了。
肆茅斋。
皇帝看了一眼满脸疲惫的叶流云,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自己倒水喝。
叶流云跪在那没动:臣有负陛下所托,查到的消息并不多,因为没有见到本人,所以臣不能确定那个和庄雍接触的人是不是就是当初白塔观的青松道人,臣也没有直接去问庄雍,水师正是要紧的时候,臣担心若是问了庄雍,他的心境会乱。
皇帝往后靠了靠:查到什么就说什么,说仔细些。
叶流云点头:虽然没有坐实的证据,不过臣猜着那人多半就是青松道人,他前几年经常去安阳郡鱼鳞镇进货,做的是绸缎生意,后来发现和他做绸缎生意的那个商户居然是隐藏的水匪,被他几乎杀了个干净,却带走了那水匪头目的一个养子,名字叫沈冷。
巧合的是,沈冷的养父,也就是那个水匪头目,是今年书院大比双榜第一孟长安的父亲。
皇帝脸色依然平静:一直都有这个传闻,朕问过老院长,老院长只说爹是爹儿子是儿子,不相干,朕又派人调查了一下孟长安,十二岁那年孟长安从安阳郡探亲回到书院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应该就是你说的青松道人几乎杀他全家的那一年孟长安应该是在知道自己父亲是水匪之后就和家里断了来往,之后几年在书院日子过的清苦,甚至蒙面去码头上做过苦力,却不肯再拿家里一个铜钱。
皇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态度已经足够明显了,以叶流云对皇帝陛下的了解,又怎么可能猜不到皇帝的心思。
孟长安确实是干净的,臣查到孟长安六岁就到了书院,对他家里的事完全不知情。
皇帝一摆手:只说青松道人。
叶流云垂首:是臣查到孟长安父亲也就是水匪百里屠是在十六年前冬天一个寒雪夜里捡到的沈冷,从时间上判断有很大可能,可让人不解的是,之后多年青松道人没有去过鱼鳞镇一次,直到沈冷十岁之后才逐渐接触。
皇帝微微皱眉,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波澜:那孩子还活着吗?
叶流云连忙说道:时间对的上,但其他对不上,从臣以前查到的消息来看,几乎可以确定的是青松道人把孩子扔了臣查到了当年的几个杀手,逼问之下供出来,他们依稀记得追到安阳郡的时候青松道人身边已经没有带着孩子。
皇帝颓然的往后靠了靠,虽然明知道孩子早就已经不在了,可那刚刚燃起来的一丁点希望就这样又冷了下去。
叶流云继续说道:其实在青松道人身边有个孩子比沈冷更值得怀疑,可惜了是个女孩,臣去过鱼鳞镇,打听了一下关于沈冷的来历,从现有证据判断,青松道人当年可能都没有进过鱼鳞镇,最接近的一批杀手死亡地点在鱼鳞镇外几十里,从青松道人当年逃离的路线判断,是在那地方被拦截了,然后青松道人一个回马枪返回云霄城那边,自此之后的动向就很难查。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问:庄雍呢?可疑吗?
臣之前也查过庄雍,十六年前的那天夜里,庄雍确实去了白塔观,但他和青松道人有一局棋没有下完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如果他和那件事有关的话,应该不会提前走庄雍和青松道人本就是好友,两个人经常喝酒下棋。
还有就是,当年庄雍从白塔观回来的半路上就被陛下派去的人找到,直接先行赶赴长安城为陛下打点前路,所以没有直接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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