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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柯奇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真费事

    胡云下意识的就回答。

    “风光!”

    “是啊,很风光,不过这世间没人能永生不死,也都跳不出阴阳五行之属,这般风光的神祇,修行也难啊,为化真龙,白蛟两次功败垂成,受鳞甲尽落之痛。”

    计缘说道这边走边侧头看着赤狐。

    “知道对于龙属来说什么叫落鳞之痛吗”

    不等胡云回答,计缘就接着说道。

    “差不多就相当于你自己拔去一根指甲,连着魂的那种!”

    这里的落鳞可不是寻常受伤或者还能老鳞换新,一落则失鳞,再也不会长出来了。

    赤狐缩了缩脖子紧了紧爪子,以前不小心抓硬物太过将指甲折到一些,都能痛上好一阵子,拔掉有多难受他可不想试,而连着魂有多痛就连想都不敢想了。

    胡云明白计先生的意思,讲得是修行不易修行艰难,换以前可能听不太进去,现在虽然还少一分亲身体会,但至少懂得牢牢记住。

    “走吧,去码头那边吃个宵夜,若有烧鸡的话,今日特例赏你一只!”

    计缘笑着缓和这狐狸今晚持续紧绷的神经,后者听到烧鸡,狐脸顿时就不由露出笑容,唾液分泌量剧增。

    春惠府外的大码头虽然不论从规模上还是货运吞吐量上,都比之京畿府的货运大码头逊色一些,但其港口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在整个大贞还是异常有名的。

    尤其是在一群文人墨客之中还有一个美称,名曰“花港”,而渐渐地,花港之名也在市井百姓中流传了开了,现如今虽然寻常百姓还是习惯叫城东大码头,但一说花港也是无人不知的。

    城东大码头上最热闹的时候往往是日落前一段时间,那会装卸货的码头工依然忙得热火朝天,而一些为了游江而来的人也开始登船,为了画舫花船而来的人也陆续出城。

    现在对于这里来说自然过了营生最好的时间,楼船画舫和舞乐花船有很多都已经离开岸边,不过也有靠岸经营的大船依然在迎客。

    计缘带着胡云找了间规模不大不小的酒肆,并且在里头点了一些餐食当做夜宵。

    酒肆里虽然菜品不多,但其实大多数菜都能点,因为会有酒保去周边的一些铺子里帮你订了送来,结账的时候也一并结给酒肆,显然是一种已经成熟的合作模式。

    在计缘和胡云于大码头享受着宵夜美酒的时候,尹青则在惠元书院内翻来覆去,心中有少许忐忑。

    首次出远门,以后就要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常住了,家乡的熟人朋友一个不在身边,计先生和小狐狸也是要回宁安县的。

    借着窗口照射进来的月光,大致能看到房间内的情况,这里四人一舍,其他三人正处于呼吸均匀的沉睡状态,没人打呼噜也算是个不错的开端吧。

    ‘哎,计先生他们应该早就睡着了吧,不想了不想了,得赶紧睡着才行。’

    尹青带着这种念头,闭上眼睛缓和呼吸放松身体,竟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进入了梦乡。

    明明是最晚入睡的,但清晨最先醒过来的却还是尹青,于床上起身穿戴整齐出门后一小会,书院本身的鸣钟才响起,其他人也就睡眼稀松的起来。

    尹青回来的时候,则正好瞧见三位舍友正在整理自己衣衫。

    “早!”

    “哦早早!”“早!”

    “我方才已经起床出去了一趟,在伙房提来一壶热茶,大家喝点润润嗓子,今早的餐点中有细肉包,我已经提前定好了,我们过去的话开笼就有的吃。”

    尹青扬了扬手中茶壶,口中一串话说完,室内的其他三人也不由露出笑容,这新舍友如此和善有礼,真不愧是尹公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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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陈年旧事
    这种看见一个人如此清明剔透的样子,让老龟明知会看不透又忍不住想要细观那书生的命数。

    但结果却有些出乎老龟的预料,这书生的命数竟然并非模模糊糊,至少不是一眼看去就看不透,而是能窥出其深厚的福德之气,只不过无法细观出其人生起落所在。

    放在别人身上,老龟也就不以为意了,毕竟有的人就是平平凡凡一生的,但这书生肯定不是如此,可老龟也不敢再多看,他是来听人读书的,不能本末倒置。

    尹青一点点读《谓知义》,品味着自己爹爹当年所书的精意,读的时候会插一些自己的感觉。

    并非这书是自己老爹写的尹青才能领会更多意义,实际上他读书都是这样,仿佛能摸到当初成书者的一些思维脉络,能通过品读感觉到他们写书时的心境。

    其实很多书生都有类似的感觉,以之区分书籍内涵,有的书只是叙事没多少情感,有的书则是表达思想,往往慷慨激昂。

    但尹青的状态和单纯的看透书中想表达什么意义不同,是一种类似灵觉的东西,仿佛能同成书者感同身受,从而感觉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性子孤高或热情奔放,亦或只是装腔作势。

    所以对于尹青而言,有的书哪怕是所谓的必学经典,看一阵子就难受得很,为了应付一下考教还是会强记一下就是了,喜欢是绝对谈不上的。

    尹青最喜欢的文章,就是类似自己老爹尹兆先这种人书写的文章,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书中想要伸张的理念,更能清晰感受到成书者那股子正襟危坐间,欲挥毫肃清污秽的气势,这种知行合一的感觉就最让他舒坦。

    所以现在尹青读文,自然而然就将这种感觉随着读书声一起释放出来,有时候还会用自己的话解释几句,力求让听者能同他一样切中要点,令大青鱼和老龟不知不觉间就听得入了迷。

    就连原先一直站在一边看计缘钓鱼的几人也不知不觉听得入神,只觉得这个书生一定学问不浅,再看到对方可能身着惠元书院的衣衫,就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如尹青这样读书,他自己想看完并理解一本书很快,但是要转达给别人的时候,他想要说得就会更多,远比文章表现出来的多,以至于一本《谓知义》直接讲了一整天还没讲完。

    期间计缘还专程去买了一些吃食当做两人一狐的午餐,尽量不打断尹青的初次发挥。

    待到傍晚,周围的行人已经纷纷回家的回家上船的上船。

    计缘看看天色不早,收了那根一整天都没能钓到一条鱼的鱼竿,对着尹青道了一声。

    “好了,今天到这里吧!”

    随着计缘话音才起,尹青的读书声也戛然而止。

    “计先生,您觉得我今天表现得如何”

    尹青略显忐忑的询问了计缘一声,看看周围没什么人,就接着问了句,同时也看向江面。

    “大青鱼能听得懂吗”

    看他这样子,正走到岸边刚放好竹竿的计缘走近他两步,拍拍他的右侧臂膀。

    “讲得很好,你爹爹来这里都未必有你好,我就更不行了。”

    听到计先生这样夸奖,尹青觉得相当不好意思。

    “计先生您这夸得也太假了,您和我爹是什么人物我还不知道嘛,胡云你说是吧”

    尹青问了一身边上的赤狐,后者眼睛动了动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附和,片刻之后才道。

    “若只是读书给人听的话,或许计先生说得是真的。”

    见胡云罕见的说出这么有思想觉悟的话,尹青也是明显愣了一下,但收到夸赞还是令他很高兴的。

    这会计缘将这根新做的翠绿竹竿上的鱼线缠好,望了望远处城门道。

    “再有小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关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嗯,回去前同他们相互见个礼吧。”

    尹青顺着计缘手指的方向,江面上大青鱼正沉沉浮浮的吐着泡泡看着他,鱼鳍不能并拢只能上下点头,而大青鱼边上,那原本被以为是水中黑石的东西,居然也在浮起来,最后露出一只巨大的乌龟。

    “这…这么大的乌龟”

    尹青被吓了一跳,而那只乌龟居然半身立起水面,两只龟足并拢着作揖。

    “老龟乌崇,多谢尹先生赐教!”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尹青,惠元书院的学生。”

    尹青赶忙回礼,但第一次被人称为先生,还是觉得蛮新奇的。

    “对了,这大青鱼以后就叫罗碧青。”

    计缘这话音落下,江边的大青鱼就在水中吹出一阵“啵啵啵啵……”的泡泡,仿佛是在应和。

    尹青便也笑着冲大青鱼拱手一礼,随后收拾好书籍,略显不舍的对计缘道。

    “那计先生,我就回去了啊”

    他知道这一走,估计计先生和胡云就该离开春惠府了。

    “去吧去吧。”

    计缘故意没多说什么,见尹青转身走了几步之后默默数到三,果然就见他又转回了身子。

    “计先生,您就不问问我在惠元书院怎么样,和同学及夫子相处如何”

    计缘促狭得笑了笑。

    “哦,差点忘了,那你在那边同他人相处如何呀”

    “计先生您也太敷衍了……”

    “哈哈



第203章 老瓶
    记得当初参加完龙君寿宴,计缘沿着通天江在严冬之际泛舟而行,曾经同一艘萧府大楼船进行过一场速度竞技。

    不同于老龟直接承受恶业对修行的影响巨大,萧家人只是在凡尘官场中摸爬滚打,本身不接触修仙修法之类的事物,反而对自身影响没有老龟那么夸张。

    而官员毕竟是皇权之刀,相对而言大贞国祚也承担了不少恶业,便是诛杀功臣这么大的事,毕竟是凡尘朝野的牵牵扯扯,萧靖也就落得个此生多病短命,只是死后会酸爽一些。

    虽然老龟口中的事情都快过去了一百七八十年,但若当初的萧家手段高明没遭到事后清算,还是有可能经历起起落落后依然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的。

    计缘思路也就是这么顺带一转,而老龟的叙述还在继续。

    “当年那些开国功臣中,也却有一些桀骜之辈,老皇帝尚在之时能压的住所有人,可一旦老皇帝驾崩,那新皇未必就能掌控朝堂,为了保皇朝稳固,老皇帝决定一绝后患。”

    老龟抬头望了望计先生,看对方一脸若有所思之相,顿了一下等计先生看向自己,才继续说下去。

    “老龟我毕竟只是窝在春沐江中的妖物,朝堂之事不可能尽知,但老龟我也知晓事件的起因,立元三十二年,经由老皇帝授意,萧靖在皇宫的除夕辞旧宴设局,令老臣中某些个桀骜武臣与太子和众皇子拼酒……”

    “皇子中纵有酒量出众者也早已被老皇帝告知只准输不准赢,一些个不知情皇子还以为是父皇怕伤了老臣面子,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皇室子弟尽皆败下阵来,御史台又有官员刻意嘲讽老臣不给皇子面子,引其中某个老臣出言不逊,年宴之际,除却个别才智卓绝之辈,旁人都以为不过玩笑而已,实则是拉开了惨案序幕……”

    之后老龟的叙述就比较笼统,毕竟并非朝野中人,到后后面敢多议论这件事的人也少了,能从春沐江上听到的消息自然也少了。

    而且老龟到后面已经知晓不妙,想要彻底割断和萧家的纽带,更是不敢测算其中之事,只是偶尔听到某些画舫小舟上,有一些个密友私会的文人会讲起一桩桩惨案。

    之后两三年内,老龟自身感受到恶业袭来之势达到顶点,随后终于开始缓和,也知晓惨案即将结束。

    果不其然,在立元三十六年,新皇登基,以扫荡乾坤之势“拨乱反正肃查奸臣”,还了少数忠良一个迟来的公道,时年年末老皇帝也驾崩。

    “此事令老龟我战战兢兢在春沐江某处山崖水窟内躲藏了多年,生怕一个不慎招来劫数,雨天便是无雷也不敢多动,甚至不敢修炼过勤……”

    老龟说得不胜唏嘘,计缘听得也是心有感慨。

    而老龟之后躲藏的表现在很多妖物看来可能觉得他怕得有些过头了,要知道不少吃人不眨眼的妖物作恶多端也不怕天打雷劈,可计缘却明白一些。

    正因为老龟天赋特殊,所以对修行看得也远比一般妖物远,也更怕一些小概率事件的发生,怕的是小概率事件中的大恐怖。

    这一个故事,从日落时分开始讲,一直讲到天亮前才堪堪结束,朝阳都似乎透着故事中的血色。

    老龟讲完就闭口不言浮在江面,大青鱼只是安静的在其身边游动,赤狐则趴在原地也一言不发,心中对朝堂上的恐怖争斗也有了很深的印象,有些被吓到了,甚至不由开始为尹青的父亲担忧,也担忧尹青以后若是去当官会不会很危险。

    现在已经天明,春惠府城门将开,远方已经有客商或者赶集的农人陆续朝着城门方向过来,城门前已经开始排起了队。

    计缘沉默了一会,望着这景象说了一句。

    “你这故事,想成书的话,不改改都没法让说书先生去讲……”

    人也好妖也罢,亦或是市井和朝堂,真正的和谐是很难的,或者几乎不可能。

    计缘其实挺希望通过说书人传播一些有意义的故事,于人的意义,于妖的意义,亦或是其他,除了为娱乐生活极少的世人分享一点茶余饭后的福利,也还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小小理想。

    感叹完这句话,计缘看看周围三个精怪,最后还是看向老龟乌崇。

    “你这运气确实不怎么样,也说明了不要仗着神通乱动什么歪点子,这么多年来,你每逢思动多反受其害,但机会还是有的,不至于求道之路断绝,以后安生点吧。”

    “计先生教训得是!江神老爷也说过类似的话。”

    “呵呵。”

    计缘笑了下对身边三个精怪道。

    “你们也不用太过惧怕修行的艰辛险阻,虽然以兽类从头开始千难万难,但一旦修行有成,至少比那些有化形妖物爹妈的妖怪要多几分积累。”

    计缘站了起来,捡起了地上的鱼竿,看看这长度是不方便收入袖中的,也不方便在外头携带着进城,于是将之丢到老龟背上。

    “帮我拿着鱼竿,等我离开的时候来取。”

    老龟自然应诺领命,而计缘说完这句,就迈开步子朝着城门方向走去,准备到那边排队入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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