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结局之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宋昙
等啊等,薛微之的心思愈发纷乱,这下子已经是十分懊恼。他暗自恨道:悔不该一时糊涂,应承了下来!说到底,还是被那秦太清钓了太久,她稍稍将鱼饵放低了些,他便欲拒还迎地上了勾儿。如今想来,只怕是酿成大错。
忽而间,这薛郎君闻得关小郎高呼陛下驾临,他心上一紧,连忙跪下迎驾。官家缓步入内,经过他身前时,薛郎君似是闻到了一阵女人香气,却也不好多加猜度,只低着头,战战兢兢。
散乱的龙案已被宫婢收拾妥当,官家不慌不忙,抬步坐到龙案之后,兀自回味了一阵,蓦地翘了翘唇角,随即提笔,复又开始批阅奏章。傅辛之所以有这么多奏章可批,实是因为他登基之后,改了上报奏章的制度。从前呢,下边的低微官员必须要把奏章递呈给上级官员,上级整汇之后再移交更上一级,傅辛即位后,对此十分不满,便令最低级的九品小官也能把奏折直接递交官家。
这般说起来,他这官家做的,也算是当得勤勉二字了。只是他这勤勉,却也有做给后来人看的成分在。傅辛性情虚伪,将那青史留名看得最重,其余的人事,统统都比不过去。
薛微之跪得腿都麻了,也等不到傅辛说一句话。良久之后,这才听得傅辛故作讶异地搁笔沉声道:“哦?微之怎么还在这里?赶紧起身回去吧。”
薛微之怔怔然地起身,因双腿发麻,膝盖生疼,猛一下子站起来,打了个磕绊,又差点儿跪了回去,十分狼狈。傅辛缓声关切道:“微之啊,若是哪里不舒坦,可要早些请医。及早去了祸端,以防日后病入膏肓,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石无用。饶是下虎狼之药,也是无妨。”
薛微之眸光一紧,心上咯噔一下,半晌应了声是。傅辛令他退下,薛微之有些恍惚地由关小郎领着离去,待回了傅辛赐下的新宅里,院子里搁着的是秦家新送来的嫁妆,薛微之默不作声,匆匆扫了眼单子,随即便缓缓放下——秦家落了难,被抄了家,这送来的嫁妆乃是秦太清他娘当年剩下的嫁妆,虽比平头百姓好上不少,可却离薛微之的预期相去远矣。
暗自思忖着,薛微之命家仆拿了药来,掀衣看着膝上伤处。跪了半个时辰,这膝盖上已经现出淤青。
他噤声不语,坐在位上,少时之后,听得婢子来报,道:“娘子在皇后处饮了酒,醉得不成样子,被人扶了回来,歇在卧房。”
薛微之点了点头,挪步卧房。秦五娘睡在榻上,娇躯香软,薛微之闻了闻,一丝酒气也无,再撩动了下她的身子,这秦五娘一分反应也没有,若不是还有气儿,薛微之都要以为她死了。
不是醉了,却昏睡不醒,这分明是被下了药。
薛微之格外平静地看了会儿她,随即俯下身去,亲亲摸摸,*一回,总算是占了这秦五娘的身子。看着那殷殷红血,如点梅映放,薛微之只感觉夙愿已偿,往日的郁气,总算是得到了纾解。
他整好衣衫,立在屋中,看着那烧火盆里的红光,阖了阖眼,长叹一声,喃喃道:“不能怪某。青云之路,道阻且跻,要怪,就怪那位高堂明君罢。”
却说流珠恹恹地回了府,躺在榻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这才回复了些元气。她起身之后,已近黄昏,怜怜伺候她起身,为她梳洗,并道:“再过一个月,便是雪风、素缣等那一批宫婢离宫外放的时候。先前二娘命奴去问她们的意向,素缣说要回地处边关小城的老家,她娘已给她说好了人家,素缣便无法留下,而那雪风,向来自恃美貌,端着架子,也不爱与其他人多说话,奴问了之后,她只说另有去处,别的也不曾多提。”
流珠点了点头,道:“再管姐姐要人,实在不合适,这几日且再招些人罢。”顿了顿,她边暗中寻思,边温声道:“年里攒了不少单子,往后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若还是在这院子里做,大郎心里,只怕是会有意见。思来想去,还是要单找个铺子。”
怜怜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大郎实在可怕。那一双眼儿,跟剑似的,直直地刺过来,仿佛什么都能被他看见。奴都不敢在他面前多说话,生怕讨了阿郎的嫌恶。那柳莺,谁都拿她没办法,阿郎一审,就教她说了实话,倒比萧捕头还要厉害。”
流珠只摇摇头,不曾多言。说话间,徐*缓移莲步,入了屋内,先是和三婶阮二娘说了些家常话儿,随即条理十分清晰地,讲生意上的事儿讲了一通。流珠一一记下,又交待了她些事宜,便是此时,*娘子把眼望向桌上的锦纹小盒,随意问道:“这是何物?”
流珠只有些疲倦,懒懒扫了眼那小盒,道:“害人的东西。虽说必能赚,但若是果真卖了这个,跟杀人也是无异。”
*心思一动,怜怜则十分好奇,道:“这是甚物?方才倒是没敢问。”
流珠垂眸道:“此物名呼阿芙蓉膏,人若是吸服,便会置身于虚妄梦幻之境,快活忘忧。但只要沾上,便必会成瘾。一旦成了瘾,神仙也救不得,这人啊,只能干熬硬挺,挺不过去呢,便只剩一个死字。”
*微微一笑。她与阮流珠不同,流珠来自法制健全的现代社会,凡事留一线,心中总存着一丝善念,仿佛总有个人在时刻警戒着她——杀人是犯法的,这在傅辛看来是妇人之仁,而在流珠看来,这是为人的根本,亦是她作为现代人的底线。而徐*就不一样了,她是个狠角色,往日养在闺中,父慈母爱,因而这本性也不曾显露,但现在,她已是个完完全全的笑面夜叉,心狠手毒,凡事不问手段。
来此处之前,徐*才翻过薛微之新写的《痴娇丽》。她恨得牙根痒痒,却也觉得十分可笑。娶了新嫁娘,便忘了她,新嫁娘落了难,这便又念起她的好来了——只是在书里将床笫秘事写得这样详尽,他这又是要羞辱谁呢?
流珠但听得徐*笑道:“二娘,左右你不打算卖,不若把这盒子给了儿罢。儿总能找着最适合这仙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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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特地惜娉婷(一)
流珠听得此言,看了徐*一眼,也未曾多说些什么,便拿了三盒阿芙蓉膏,递与她的手中。
徐*浅笑谢过,接了这锦纹长盒,削葱根般的玉指细细抚着,一双眼儿,则透亮至极。
及至晚膳时分,流珠半碗粥都快喝尽时,徐子期方才姗姗归来。流珠早先窝在那龙案底下,自然知道他在忙什么差事,但不能说,也不多问,只柔声道:“子期日后若是都这个点儿回来的话,儿便交待厨房,教他们掐好了时间,单为子期做一份饭,也以免回来之后,这菜啊,都凉透了,对胃可是不好。”
徐子期单手捧着碗,脊梁直挺,一袭劲装,那一双向来锐利的眼,黑白分明,锋芒毕露。他挑了挑眉,轻声道:“不必麻烦。二娘若是嫌我回来得晚,我以后早回来些便是,必要整点儿陪二娘吃饭。”
流珠抿了抿唇,暗道:真是奇了怪了,这徐子期一出口,就能让她尴尬得不得了。可若是细挑他话里的错处,却也挑不出来。
见流珠这幅表情,徐子期心知肚明,便一笑,沉声道:“禁卫军中有不少尸位素餐,挂了闲职却不来当值的混账东西,这些年越积越多,官家便令我清肃军纪。这差事,麻烦,事儿多,得罪人,旁人不愿意领,最后就落在了我这么个没根底儿的身上。今日跟几个下属,照着单子先对了一遍,花了不少功夫,这才耽搁了。”
流珠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只简单应道:“这差事,可是不容易做。”
“确实不容易。”徐子期抬眼看着她,平声道:“先前过年时候,我陪二娘整理飞贴,也记下了不少人家。这次清肃,难免有所涉及。我考量一番,便决定既往不咎,只要他们得了风声,愿意给我个面子,来此当值,先甭说干得好坏,只要肯来,我便也给他面子。若他给脸不要脸,那也不要怪我不客气,我自有让他哭爹喊娘的法子。”
流珠不予置评,只微笑听着,不曾想徐子期忽地缓声道:“这里头有个叫潘湜的,我在飞贴里见过,可是二娘的熟识?”
流珠一怔,想了想,老实道:“去过他家里面几次,与他娘也算是面儿上的关系,至于这潘湜到底长得一副什么模样,儿却是全然不晓,只知道他便是害得状元郎额上留伤的罪魁祸首,还听说他与国公府的阮二郎乃是同道相知,惯常凑在一起。”
稍稍一顿,流珠把眼看向徐子期,又温声道:“先前在公主府时,遭人陷害,将送往官妓的衣裳和给公主的裙子做了调换,儿最后查到了潘湜的小厮身上。至于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却也不好妄下定论。”
自打那日从飞贴夹层里头发现了求欢的艳诗之后,潘湜这个名字,便印刻在了徐子期心上。徐子期清楚,阮二娘是个尤物,她这副姿貌,不讨年轻郎君的喜欢,但遇上那颇懂风月滋味的色中老手,却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妙处来。
正如阮流珠所猜想的那般,徐子期知道她与官家的暗中牵扯。当年收着官家的信后,徐子期这心里便有所怀疑——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官家偏偏从数万大军中挑出了他这个无名小卒?就因为他爹的死,和国公府有七拐八绕的关联?
那日于浣花小苑见得阮流珠之后,官家看她滑冰时的眼神,徐子期一看,心中便有了猜测。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绝非是姐夫看小姨子的眼神。
还是那日,徐子期发觉傅辛指间留有残墨,先前说过,傅辛用的是特贡的御墨,而这御墨的香气,与别的墨汁也有所不同。徐子期本欲提醒,但见了傅辛看阮二娘的灼灼目光后,便隐而不发。其间几人歇在浣花小苑,傅辛与阮二娘都借故消失了一会儿,时间虽不长,徐子期却暗暗上心,待阮流珠归来之后,徐子期便起了试探之心,也好进一步确认。
在马车上时,二人共处同一车厢,徐子期拿话试探之时,视线在她胸前腰后一逡巡,果然发现了数点墨痕。及至两人看账本时,徐子期假装替她拿椅子,微微俯身,先是闻见一阵轻浅墨香,正与那御墨香味一般无二,之后起身之时,又忽地瞥见她那雪白颈间带着暧昧红痕,虽被衣领及发丝遮住,但徐子期的目光,又是何等锐利,一眼即明。
这样一来,徐子期心下便有了较量。从阮二娘后来的言谈表现,及对他种种试探的回应看来,徐大郎明白,阮流珠委身官家,与那人偷情,多半是有难言之隐。至于徐道甫的死,与她和官家是否有关,徐子期却懒得多想。
先前他除夕夜审柳莺,自言与生父有隙,这并不是为了诓柳莺而现编的谎,而是真有其事。徐子期生母的死,确与徐道甫及他那眼中只有儿子的娘有关,这也确实是徐子期早早离家从军的缘由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真心想要报效家国。
徐子期与徐道甫无甚父子情分,十数年来拢共没见过三五面,先前在送丧报的人面前表现得愤慨,更多的是为阮秦等人之举而愤慨。之于徐道甫,徐子期也只是觉得他——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下圈套。
流珠回答之后,徐子期观察了她一会儿,知她说的不是假话,心里不由接着道:这般看来,那花太岁潘湜多半是看上了她,可她要么是不知,要么是无意。
两人用过了饭,香蕊来收拾碗筷,流珠则笑着对徐子期道:“这都快二月了,离蔡氏散馆的入学考试只余下一月,如意和瑞安,每日里都十分刻苦。你若有功夫,不如多多激励下这两个小的。徐小将军老板着张脸,孩子们也不好与你亲近。”
徐子期微微一笑,挑眉沉声道:“二娘与我一个唱白脸,一个□□脸,这才合适。若是两个都好亲近,孩子便会不知方寸。二娘起的没我那么早,却是不知,这些日子,我一直带着瑞安锻炼拳脚功夫,这不算亲近么?”
流珠的本意是想让他也鼓励下如意,毕竟徐子期对待这俩小的,实在有些厚此薄彼。虽说这在古代是十分正常的事,但是流珠眼见着如意眼中偶尔流露出的失落,这心里头,也有些不大舒服。
徐瑞安勤奋,但实在是没有天分,而徐如意,既刻苦,又天赋极高,但就可惜是个女儿身。流珠先前考过徐如意一番,发现她背书背得极快,相当擅长总结方法,而在算术上面,更能举一反三,实在是个小天才。
她微微垂眼,温声道:“儿先前啊,路过那蔡氏散馆时,顺路去见了蔡先生。说来也巧,就是灯会上那位摊主,被子期你赢走不少东西的那个。蔡先生听说如意也想考学后,说他觉得没问题,谁都能读圣贤书,但是如意若果真将别的小儿郎挤了下去,那学童的爹娘,或许会多做文章,闹上一出。儿想了想,便说令如意旁听,平时帮先生多做些事,再加些银钱,不占名额,先生便答应了。”
徐子期点了点头,只简单说道:“有心向学,也是好事。女儿家长长见识,日后也好与郎君多些话儿,约莫也不会像她那*姐姐一般……”他稍稍一顿,凝声缓道:“吃了混账男人的亏。”
流珠只低着头,微微一哂,没再多说话。徐子期定定地看了她两眼,正欲说些什么,怜怜却疾步走来,声音如黄鹂一般婉转,飞快笑道:“二娘,这可有意思了,荣十八娘递了帖子来,说是要请二娘吃饭。这吃饭的地儿啊,不在酒楼,不在国公府,而在京郊的别庄。说是别庄,可奴却扫听了,那处别庄就是个小女儿国,住的全是织布刺绣的女工。”
流珠来了兴致,收了帖子,只与怜怜笑道:“等的就是她这张贴。听说十八娘是荣尚书的女儿里最会做生意的一个,儿早就说,她做布匹买卖,亦有间成衣铺子,手里面银钱丰厚,又与冯氏日日明争暗斗……若是她不来找儿,那才是奇怪呢。”
徐子期轻啜清茶,微微低头,一双净亮的眼却直直地望着流珠。这阮二娘惯常带笑,便是被他逼得尴尬,也笑得风淡云轻,但是她谈起自己那生意时的笑,与往常那无谓的笑,却是完全不同了。
次日天微微亮时,东方才线鱼肚白,满庭香雾迷蒙,积雪如乱琼碎玉,铺于庭中。流珠睡着睡着,忽觉寒气侵入,愈来愈冷,她辗转反侧,冻得睡不着,便起身加衣。这一看,才发现搁在堂中的烧火盆早熄了火光。
香蕊进来添火,流珠却没了睡意,立在门边看了会儿雪,忽地来了兴致,去了小厨房里,亲自做了些清粥小菜。她正立在灶边,等着粥煮好时,怜怜领着仆侍将新买的菜放了进来,见着她,却是一叹,道:“二娘,奴卖菜回来,经过那榜眼郎的新府,却见着萧捕头立在门口,指挥着捕快抬了个人出来。奴一问,竟是还没过门的新妇自己烧炭死了。据说是家里遭了难,心里头受不了,唉,真是可怜。那秦家往日的富贵,谁都是看在眼里的,神仙也料不到,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落到这副田地了。”
宠文结局之后 42|38.01
为谁特地惜娉婷(二)
闻得秦太清死讯,流珠一猜,就猜出了傅辛的路数。这男人,对于那急着要去的棋子,下手十分果断,而对那不急着扔的废棋,偏喜欢借刀杀人,徐徐诱之。这一次,杀秦太清的,多半不是傅辛,而是受了傅辛挑拨刺激的薛微之。
怜怜见她出神,连忙道:“二娘,粥滚开了。”
流珠回过神来,将腌制好的鱼片倒入锅内,执着筷子,轻轻划散开来,沉默半晌,随即温声道:“菜早就调好,包子馒头也热了热,这粥马上也要做成,也不知那两个小的起床了没?”
她此言才出,便听得门口处一人沉声笑道:“二娘只惦记着两个小的,实在是厚此薄彼。我这里闻着那鱼片粥的香味,也饿得紧呢。”
流珠动作一滞,轻笑着抬眼看去,便见徐子期只着薄衫,立在门口处,剑眉星目,身躯凛凛,衣间微微袒露结实胸肌,整个人面貌俊秀,亦气度硬朗,浑似是这雪中寒气化成的郎君一般。
那日听得流珠提起如意之事,徐子期怎会不明白,她这是嫌自己待瑞安比待如意上心呢。照徐子期看来,这教导男孩子与抚养女孩子,本就是两码事,他但觉得,如意好生待在闺中,平常读读书,做做女红便是,他哪里有什么话要与她多讲?便是掏空了肚子,也想不出说什么好。
然他也不是个固执之人,听了流珠的话后,也暗暗上了心。眼下,他缓步走到流珠身侧,清声道:“今日晨起,带着瑞安习武之时,忽地听得雪丛之中有人默诵诗书。我去那儿一看,正是如意。我又想起二娘遵嘱我,要与弟妹多亲近,又见他们这般上进,干脆就领着他俩堆起了雪人。”
流珠一听,眉眼柔和了许多,抬眼看着他,道:“可是来这里找萝卜什么的?”
徐子期点了点头,温声道:“正是。想那雪人儿,也要有鼻子有眼。萝卜当鼻子,大枣当眼儿,正合适。且给我拿八个大枣儿,四根萝卜。”
怜怜在旁听着,忙手脚麻利地给徐大郎抓了一把黑红大枣和几根小胡萝卜。她本身也是小孩性子,见了徐子期虽不敢说话,可这一颗心,却惦记起了看看那雪人,还想着若是能和瑞安、如意一起玩会儿,那就再好不过了。
流珠接过胡萝卜,正欲用井水洗一洗上边的污泥,萝卜却被徐子期一把夺去,匆匆冲了冲,硬声道:“眼下这井水凉的很,二娘还是不要沾了。”
流珠心上一暖,暗道:这徐子期虽说性情咄咄逼人,还有点儿大男子主义,但也不是个坏人。
粥熬好后,徐子期喝了两碗,飞快地吃了些小菜,随即和流珠说了会儿话,这就骑马上朝去了。流珠送走他后,去院子里一看,冉冉雪雾之中,庭中摆着两大两小,拢共四个雪人,而那得了闲的怜怜和弄扇正在嬉笑着打雪仗,见了她之后,假装规规矩矩地停下,弄扇凑了过来,巧声笑道:
“二娘瞧,这雪人都长一副模样,奴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怜怜没大没小,开了荤腔,捂着嘴低声道:“把萝卜往下挪挪,可不就分清了。”流珠闻言,抬手拍了她一下,口中啐道:“这小娘子思/春思得厉害,说话愈发没顾忌,该要早日把你嫁出去才好。”
见怜怜挨打,弄扇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立时又遭得怜怜的娇拳报复。而流珠望着这雪人,心里道:这古代,连照相机也没有,等天色大亮,越来越暖和,要不了多久,这雪人就会化得干干净净,融成一滩雪水。实在是可惜。不过是转瞬风光罢了。
众人各自散去之后,阮流珠回了屋里,拿了个陶瓷莲花的插香盘,请了三柱细香,就着烧火盘里的火点燃,于袅袅轻烟间,将香插在莲花盘中央。她双手合十,轻轻一拜,权当做是祭奠那香魂已远的秦家阿娇了。
秦太清的死讯,传到徐*耳中时,已是这一日的夜间,她正在鲁元公主府内,给人家送定做的冬衣,顺带着吃几杯酒。听得旁人惋叹秦太清烧炭自杀之事,徐*心思一转,微微一哂,借着抬袖饮酒,面上露出了个讥讽的笑容来。
宴上宾客皆已酣醉,高座之上,鲁元公主斜倚软榻,面容美艳而又不乏英气,贵态尽显,正与一人玩着博戏。便是此时,一人带着醉意高声道:“薛郎君来了!”
徐*目光一沉,红唇却微微勾起,晃着小盏,抬眼看去。薛微之这一进来,径自对上她的眼神,不由一怔,暗道:这*娘子,果然与往日大为不同了。这小娘子昔日显得十分小家子,不言不语,很是木然,不过中上之姿,今日再看,竟也有几分明艳的意思了。
这般想着,他缓缓入座,才一坐下,那潘湜便摇头晃脑,醉意醺然地过来,双颊因中酒之故而显得微带酡红,口中带着哭腔,有些傻气地伤怀道:“我要敬你一杯!也要敬阿娇妹妹一杯!天妒红颜啊!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这般也好,阿娇妹妹,永永久久,都是个大美人了。”
他素来爱美,秦太清死了,他只觉得十分遗憾。听得他这一番话,薛微之面色平静,只将盏中清酒倾洒于地,温文尔雅,缓声道:“虽以律法来说,某不必为太清带孝,但某也已自立规矩,这酒,是万万饮不得的。不若倾之于地,好告慰太清九泉之灵。”
潘湜那酒杯都送到嘴边了,听得此言,打了个激灵,连声称好,也跟着把酒倒在了地上。徐*瞧着,讥讽尤甚,面上却一派平静。
秦太清此前也算是京中有名的贵女,她衣狐坐熊,饫甘餍肥,骄奢之风人尽皆知。如今她死了,除了花太岁潘湜之哭还带着几分真心外,在场之人,不过闲谈几句,面上惋叹一番,此后便不再提起。这群花花肠子的宾客们,此时对于薛微之更关心的是,他那《痴娇丽》里的娇丽,到底是真是假,是实是幻,一个个围着薛微之,嬉笑着道:
“薛郎君,你那《痴娇丽》的本子,实在写得好极,却不知这位娇丽,眼下身在何处?”
薛微之唇角轻翘,一双狭长的眼儿微微眯起,只卖弄关子,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倒还真有好事之人自以为聪明,高声道:“让我来理一理。薛郎君进京之前,我听闻他是借住在京郊的一个木匠家里,在看看那《痴娇丽》中所写,可不就是在京师边上么?依我来看,这定然就是那木匠家的小娘子。”
另一人笑道:“那某改日可要去驾车看看。某看了那《痴娇丽》后,实在也想让这小美人儿给某含含雀儿,摸摸心儿,咂咂嘴儿……”他说着荤话,引得众人笑作一团。
徐*听着,长指甲轻轻刮着杯盏,恨不得将滚烫的酒液径直泼到这群纨绔的裤裆子里。忽然之间,又有人拉了大醉的潘湜,道:“花太岁这几日怎么形单影只的?阮二郎呢?可别告诉我他打算考科举,闭门造车,悬梁刺股呢!”
潘湜长长地吁了口气,神志不清,含混道:“二郎前些日子闹了岔子,被勋国公关了禁闭,到了二月中才能出府。我爹听说了之后,非说也要关我紧闭。我赶紧求爹,说:‘不行吶爹,他阮二领的是文职,在府里头也能办事,我办的是皇差,在禁卫军里当值,这要是不去,官家必会怪罪’。爹一听,也没辙,只交代我这几天一定要去当值,不去,说不准有大麻烦找上门来。我才不去跟那群汗津津的糙汉子待着呢,出了门,就来找公主吃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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