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遗神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对神秘学感兴趣家庭的影响继承家族志愿之类的”维恩开了个玩笑。

    “事实上我出生在一个比较传统的家庭，你知道，就是那种中世纪的大家族，不过我的父母死的很早，只给我定下了这个未婚妻，之后我就被送到法兰西留学去了，在那边我接触到的东西就是他们掌控范围之外的了。”

    “但是不久后就发生了一场意外，十年前的那场爆炸案，我想你应该知道的吧。”

    他知道艾伦所说的那起意外，彼时是他到达伦敦的第一年，事务所的规模才刚刚开始，一个位于郊区的化工厂发生了不明原因的爆炸，动静隔着大半个伦敦都能听到，那片区域至今还被议会封锁着。

    根据当时的经历者的描述:“.....一片火光冲天，好像是地狱的入口......能听得见里面的人痛苦的哀嚎，但是没有人能进去救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烧死......这是上帝的惩罚......”

    当时的那个化工厂附近还有一大片工人的住宅区，也被爆炸吞噬地一干二净，没有一个幸存者，爆炸引起大火整整烧了三天，直到只剩下灰烬的时候，才因为没了依附的根据而




第六十章 马戏团
    宿醉后的早晨。

    日上三杆。

    阳光倾泻而下，普照大地，几日阴雨连绵后难得的好天气。

    刺眼的光线阻断了维恩的安眠，费力地撑开眼皮，维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走进了事务所的大门，之后就彻底断片了，看看他躺着的位置，残存的意识只是支撑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就直接罢工了。

    该说还好没倒在楼梯上吗维恩苦笑着想道，要不然一晚上过去，身上又得磕得青青紫紫。

    宿醉后的大脑还没有恢复正常运作，针刺一样的软绵痛感刺激着维恩的后脑勺，四肢乏力，使不上劲，双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维恩花了半天工夫才找回自己的知觉。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上涌，喉咙干涸的像是几个月没碰过一滴水，又痒又疼，他抄起桌上的水杯，狂饮大半杯才算好点。

    打算喝杯咖啡醒醒神，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向一楼迈进，握着扶手缓慢地一节台阶一节台阶往下挪。

    卡玛早就起来了，正在楼下不知道忙活些什么，见到维恩下来，她停下来手中的工作和他打招呼道:“维恩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维恩打着哈切应了声，嘶哑的声音下了他自己一大跳。

    “你该早点休息的啊，维恩先生，昨天你回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很晚了吧，这样对身体可不好，还是得早点休息才可以呀，喝那么多酒也是，希望维恩先生下次可以稍微少喝一点就好了。”

    即便是经历了那么多，女孩也肯定知道维恩在怀疑她的真实来历，但她的态度却自始至终都是同样的温和柔弱，像一个脆弱的美丽凡人女孩，可惜她不是。

    无从考证的蹩脚借口难以让人信服，但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如果不把事实摆到面前，人们是不会愿意去揣测离谱的真相，即便是维恩也超脱不了，轮回入界就将受人性影响。

    “对了，这个给你。”卡玛拿出了两张纸票，推到了他面前。

    “这是”维恩接过一看，纸票上印着花花绿绿的背景，还有意味不明的动物剪影，浮夸的花体字写着“无名马戏团——魔法之家”和地址“三角广场”，他盯着那一行字:“马戏团”

    “我常去的杂货铺老板送给我的，两张马戏团的票。”女孩回答道。

    19世纪的马戏团，比起传统意义上的马戏，更像是满足人们猎奇心理的畸形秀场，贵妇孕期束腰诞下的畸形儿，自然变异产生的“怪物”.......在昏暗的空间里人们脸上的满足光彩。

    “你想去这个”维恩再三反复确认。

    “这也是他的一番好意，而且他和我说了，这是一场非常特别的马戏表演，我想邀请你去，可以吗”女孩湿漉漉的眼睛让人难以说“不”。

    “可以是可以。”维恩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转念一想，马戏团的位置就在布莱斯路附近的三角广场上，离女巫的占卜店不过十分钟的路程，票上面写着的表演时间只有两个小时，看完表演也不过下午茶的时间点，过去肯定来得及。

    “那就这么决定了，谢谢你，维恩先生。”

    “嗯，等会下午了再过去好了。”

    他是这么计划的，事务所的生意大都是上午来，毕竟这些“优雅的英吉利人”热衷于享受下午茶，下午的时间都是分给各大朋友，哪有时间在外面瞎晃悠，过会儿应该就会有顾客上门了，接完委托，下午出去，之后去找女巫，时间安排的恰到好处。

    两个小时之后。

    守着没顾客上门的柜台大半个上午，维恩终于死了这条心。

    “走吧，”他抓起了衣架上的外套:“现在去看马戏。”

    “现在过去吗会不会太早了一点”女孩看向了大厅挂着的钟，才不到十一点的时间。

    “无所谓。”反正也没人过来，早去晚去有什么区别，他已经放弃挣扎了。

    过去的马车上，维恩瞅着门票背面写着的那些戏目，并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可以用魔法做卖点，飞刀，小丑，驯兽.........都是常见的套路。



第六十一章 蛇女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观众席陷入了恐慌。

    “怎，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光没了！”

    “好黑，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帐篷内的焦虑宛如一盆在火上炙烧的滚烫热油，偏偏这些七嘴八舌的猜测还为它浇上一瓢水，人们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啪。”

    一束光从帐篷的顶端洒下，照射在了舞台的正中央，光线下降的轨道上，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清晰可见。

    空旷的舞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铁笼，繁复的花纹，精美的雕刻，拉斐尔的雕像立在笼子的上方，手中握着的利剑朝下刺去，野蛮生长的荆棘包裹着铁笼，开出馥郁的鲜红花朵，颜色浓郁到要滴出来。

    没人有心思欣赏这堪称艺术品的杰作，只因为笼子里的生物——

    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巨大的黑灰色蟒蛇，闭着眼，盘成一团，尾巴竖在空中轻微摆动着。

    那是多么大的一条蟒蛇，黑压压的一片，鳞片包裹着巨大的身躯，背上有近似眼睛的花纹，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患有蛇类恐惧症的人，恐怕是会当场吓昏过去。

    感受到周围活物的体温，它懒洋洋地睁开眼，金色的兽瞳冰冷地注视着眼前的观众席。

    艳丽的花，冰冷的蛇。

    刚才还一片嘈杂的帐篷，此刻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就在人们屏住呼吸的同时，只听见啪嗒的轻微细响，笼子上的锁自己打开了。

    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蜿蜒着游了出来。

    这下可不得了。

    观众潮水一般向后涌去，争先恐后地逃离他们以为蟒蛇的攻击范围，慌不择路的跑开，直到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快，快看！那个东西！”

    人们这才注意到，蟒蛇并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重新在笼子外的地方盘成一团，蛇头高高立起，仿佛时间到了一样，从头部开始，那些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柔嫩的肌肤，乌云似的长发飘扬在空中。

    它长出了人类的头，人类的躯体，人类的四肢。

    它成了她。

    喧嚣的欢呼声，人们发出啧啧称奇的赞叹，今日所见的一幕，真的是超乎了普通人的一切认知——一条巨大的蟒蛇化作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就在他们面前！活生生的！

    “安静。”

    毕竟是蛇类，女人说话的末调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嘶哑的声音。

    被她双眼所扫到的范围，任梦都只能长大了嘴，惊恐地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群静了下来，帐篷里响起了飘渺的音乐。

    她面上蒙着纱丽，金色的眼睛在紫色的幔莎后若隐若现，肚脐上嵌着的红色宝石，随着光线明灭闪出耀眼的光泽，脚上带着的金色的脚链，每一次舞蹈的动作，都化作一段清丽的乐章，她旋转在舞台中央，手比出莲花的姿态，跳着一只来自远古的祭祀舞蹈。

    她是如此的艳丽，如此的性感，又是如此的神圣不可侵犯，她踩在凡人触及不到的位置上，跳着一只孤独的舞。

    “哦。”维恩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刚才总感觉奇怪，好像是有人盯着他一样，试探着感知了周围的能量场，眼前趴着的巨大蟒蛇，可不仅仅是条普普通通的蛇而已。

    蛇女，传说中美杜莎的眷族，按彼此不同的习性生活在沙漠或雨林之中。

    维恩对于这个种族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们的一些基本特征，嗜血，好战，不可转变的半人半蛇身躯，以及对于猎物的执着的纯女性种族。

    而这种可以人蛇形态自由转化的蛇女，他倒是从来没见过，可能是是蛇女和人类男性诞下的混血儿，也可能是种群发生的变异。

    他看着眼前化蛇为人的女性，穿着的薄纱只能勉强蔽体，但她身上散发出的威压气势让人都忽略了这一点，她的美丽，她的恐怖，就像是她的种族一



第六十二章 幕后
    维恩看了眼被幕布遮住的后台，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出来。

    手腕处突然传来一股小小的拉扯感，他回头一看，卡玛正扯着他的袖口:“维恩先生，你要去吗需要我和你一起过去吗”

    “不好意思，美丽的小姐，”马戏团团长先回答了这个问题，“安佳丽小姐只邀请了维恩一个人。”

    “可是我......”卡玛还想说点什么，小脸上满是慌张的表情，她急迫地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无辜地看着维恩。

    “你先走吧。”沉思片刻，维恩做出了决定。

    “........好吧，我知道了，维恩先生。”卡玛咬咬下唇，红润被牙齿咬得发白，最终还是妥协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帐篷。

    “请吧，维恩先生。”马戏团团长撩开了幕布的一角，恭敬地俯身请维恩进去。

    刚一进去，维恩就忍不住感慨，难怪马戏团的后台被遮的密不透风，这要是被外人看见，明天伦敦日报的头条就是“马戏团的幕后秘密”。

    地上四处零散地摆放着金属笼子，层层垒起来的高塔里，他粗略地数了数，至少有一百多条蛇生活在马戏团的后台里。

    一旁运作着的蒸汽机为蛇类提供湿润的空气和合适的温度，保证它们始终维持着活力，里面燃烧着的煤炭散发出浓重的气味。

    后台还有那个刚才出现在舞台上的笼子，里面躺着的不是女人，也不是蟒蛇，而是半人半蛇的蛇女，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趴在自己团起来的尾巴上:“还是这样舒服。”

    “你找我做什么”维恩直接切入了主题。

    “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她轻笑了一声，双手抚摸上了自己纤细的脖颈，雪白的皮肤之下，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流动，她尖锐的指甲刺了进去，手指一翻，从脖子撕下脸皮，扯下来薄薄的一层人皮挂在指尖，“现在认得出来我了吧真是让人伤心，我只是蜕了几次皮而已，哪有那么大的变化。”

    “是你。”维恩这下认了出来，他对于蛇女的了解全来自于巴别塔时的一位同窗，交谈不深，了解自然不多。

    “看来你认出我来了，怎么样，这么旧不见的老朋友，有没有想我啊”

    “我记得我告诉过韦尔斯，让你们少来烦我吧，我可以把你现在的行为理解为巴别塔的意愿吗”维恩不吃这套，他现在可对巴别塔这些人没什么好感。

    “我和巴别塔早就没关系了。”她的眼神突然变得诡异起来，神经质地咬着自己尖锐的指甲。

    “不可能，没人能逃离巴别塔。”维恩立马否认道。

    巴别塔的行刑者可不是开玩笑的摆设，那群人的恐怖程度只有打过交道的人才会知道，如果不是他恢复了记忆，再加上一点幸运女神的眷顾，就算是他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可以躲过行刑者的追杀。

    “维恩，你知道我的种族，没人愿意招惹蛇女的，即便是巴别塔也不愿意，再加上我的一些小手段，脱离巴别塔并不难。”

    巴别塔不愿意与这个恐怖的物种交恶，自然也没有派出行刑者追杀，只是宣称这位失踪的蛇女死于自己的魔发事故，就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既然和巴别塔已经无关，那还找我做什么”

    “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一位贵族少爷，艾伦斯宾塞，真是个有趣的人......”

    “艾伦，你提他做什么”巍峨警觉道。

    “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你离开巴别塔之后的交友品味而已。”安佳丽随口回答道，“关于你想要追查的事，我可以给你提供一条线索。”

    “你为什么要帮我”维恩还没来得及跟上安佳丽跳跃的思维。

    他和蛇女在巴别塔时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只不过是点头之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也没有立场要来帮他。

    “我有我的原因。”她只是眯起眼睛，嘶嘶地吐着信子



第六十三章 爱丽丝
    “借你吉言。”维恩脚步一顿，如是说。

    “希望你的下场会比我好一些，不要.........”

    蛇女最后呢喃了一句，不知道维恩听到没有，看着人离开，她缩回自己的常用姿态。

    见到安佳丽恢复了往日的状态，马戏团团长谄媚地笑着，递过来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木盒，里面有细微的吱吱叫声传出来。

    她看也不看一眼，挥挥手让团长拿开，团长听话地把盒子放到地上，又转身去为蒸汽机添炭去了，他不断伸出手靠近熔炉试探着温度，直到一个让他满意的合适温度，才低着头勾着身子，像一个滚动的南瓜一样离开了后台。

    只留下安佳丽一个人趴在尾巴上，垂下的头发遮住了她光滑的背，从两鬓落下来的碎发又挡住了她的脸。

    另一边，维恩从帐篷出来。

    为了达成最完美的舞台效果，帐篷内的光都集中在舞台上，从暗室离开，眼睛一时还适应不了室外的光线，忍不住泛起酸涩的湿润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