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晶平常替人平事,都是借助黄家的力量,然而这次黄家并没有给她指派帮手。除去弟子的身份,她就只是个律师,要替一块石头翻案,哪是她能做到的,就更别说验尸了。
苦思冥想到半夜,也没个头绪。她虽然不觉得困乏,但头疼的厉害,就想去沙发上躺一会儿。
可是刚从椅子里站起来,房间里的灯忽然闪了两下,灭了。
白晶当时就以为是房屋老旧,停电了,打亮手机的闪光灯,想要出去察看电表箱。刚走到门口,猛不丁看到的一幕,直把她吓得一哆嗦。
她本人是比较时髦现代的,所以房子虽然老,但完全是按照正规写字楼的标准装修的。
这间屋子的门,也被她改成了双层的玻璃门。
那时,在闪光灯的照射下,她忽然从关着的玻璃门上,看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这人乍一看,比她矮了得有半截,仔细一看,却像是跪在地上的。
因为反光,她实在看不清那人的脸。
再怎么说,白晶也是黄家弟子,是见过世面的,最初的惊吓过后,她立刻就冷静下来,快速的转过身。
然而,除了角落里的假山石,房间里哪有什么是她不熟悉的又哪有什么人
白晶只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在她而言,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如果屋里真进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是不可能感应不到的。
然而,当她转过身,再次想要出门的时候,玻璃门上那个人影,居然又出现了
这次她还是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很明显,那人和她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同样的动作,又重复了一次。
等白晶第三次转身面向大门的时候,玻璃上映出的那个人影,竟已经几乎是贴到了她的身后
即便白晶胆子再大,也是真吓毛了。
通过镜子,看着那人,不敢再回头,只暗暗提了口气,双手捏起了黄家传授的法诀。
可平常足能够令鬼魅震慑的法诀,此刻竟丝毫不起作用。
只见那人缓缓抬起头,并且发出了声音:
“你死吧死吧,你死了,他就能活;你死了,他就能活”
那跪着的人,就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那声音就像是用指甲抠水泥地,又像是用铁簸箕刮石板,要多瘆人有多瘆人,直刺激的白晶头皮发痒,牙根儿一阵阵发酸。
白晶倒也没彻底慌乱,灵机一动,直接关了闪光灯。
房间内陷入黑暗,玻璃门上就只隐约能看到,白晶自己的身影,那人就像是被黑暗吞噬,再也看不到了。
可是,人虽然看不到,魔咒般的声音却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清晰,到了最后,竟像是附在白晶耳边发出的一样
白晶是真怕了,一咬牙,就想拉开门冲出去。
然而,门是拉开了。
可门才只拉开一条缝,外面就突然伸进来一只惨白的手,直抓向白晶的手腕
纵使白晶反应快,及时缩回了手,那只手的指甲,也还是扫到了她的手背。
而那只突然伸进来的怪手,在门合上的一瞬间,也如闪电般缩了回去。
白晶惊魂未定,突然又发现,门上似乎是多了点什么东西。
万不得已,她只能再次硬着头皮打开了闪光灯。
那个刺耳的声音还不断的在她耳边重复着相同的话,但那跪着的人影却没再现身。
事实是,比起这两者,白晶那时所看到的,简直要可怕百倍千倍。
面前的玻璃门上,竟多了几行字。
那字似乎是用血所书,笔画还在向下蜿蜒流淌
说到这里,白晶脸色变得煞白,使劲闭了闭眼,也没能止住颤抖,再睁开眼时,却满是恨意的看着我:
“你告诉我,那是什么字”
我眼盯着她,缓缓的说:
“你我既有婚约,你就要履行约定。等到吉时,我便迎你过门。”
白晶身子猛然一震,竟上前一把揪住我脖领子:“果然是你”
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冷静点听我说前头你一直说什么阴缘阳缘,我很难不往那方面想你连那个跪着的家伙都不怎么怕,说到门上的血字,却浑身发抖。但凡逻辑清楚,我就会顺着你往下想,所以才这么说”
见白晶兀自激动不已,我握住她的手,轻轻放下,想了想说:“跟我来。”
回到屋里,我反手指着玻璃门,“你能吓成这样,对那些字的印象一定很深。现在”
我找到一支记号笔,拔掉笔帽递给她,又指了指门:
“对方鬼鬼祟祟,当然不会留下痕迹。所以,只能是你凭借记忆,把现场恢复给我看。”
白晶是律师,很轻易就明白我的意图。
然而她犹豫半晌,却只在门上写了两个半字,就哆嗦的更厉害,再也写不下去了。
老古和癞痢头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癞痢头直接走到我身边,小声问我:“她这是咋回事啊”
我冲他摇摇头,拿出手机,对着白晶写的字拍了照片,收起手机,对白晶笑笑:
“原来,你属鸡啊俗话说鸡狗不到头,白马犯青牛。呵,看来咱俩是真不合适,硬要在一块儿,铁定鸡犬不宁。”
癞痢头恍然大悟:“癸酉原来她想写的,是生辰八字后边是个立,那就是辛酉月她是八月生人”
我点点头,笑着对白晶说:
“你当时是真吓坏了,所以虽然看清了那些血字的内容,但印象最深,也是最让你觉得害怕和不可思议的,还是你自己的生辰八字。”
“不对大大的不对”
癞痢头突然一挥手,“所谓鸡狗不到头,白马犯青牛,羊鼠一旦休,蛇虎如刀绞,青龙见兔泪交流云云,不过是民间传言,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她既是偏月栖梧桐的落凤命格,就算能够出马,也绝不应该是黄家弟子才对”
第二十二章 后边请
我本来还暗恼癞痢头不长记性,胡乱卖弄,可听他这一说,不禁也为之一愣。
癞痢头则是完全将‘杨三句’的家传戒条抛诸脑后,手指头都快戳到白晶鼻子上了,瞪着两眼说:
“老实说,我第一眼看到姑娘你,就觉得你骨骼精奇,非是凡人。我要是没看错,你应该是八月中秋过后,月偏西厢被阴云遮蔽时降生。而且你出生时,刚好落下一场大雨!我说的对也不对?”
白晶本来情绪就不稳,这下是真彻底被他给弄懵了。
我刚想开口,冷不丁老古竟也皱起眉头说:
“她要真是偏月落凤命格,又适逢中秋后第一场雨出生……那她不就短命鬼?她能活到现在,难不成,是有高人替她改了命格?”
癞痢头见有了‘知音’,更加来劲,仰着头盯着白晶问:
“我早先替人算命时,曾捋顺过近三十六年的老黄历,你就说,你是不是戊午日子时出生的吧!你还记不记得,你出生当天,正下着大雨……”
“滚一边儿去!”
我是真的忍无可忍,直接抬脚把这宝货给蹬出几米远。
娘的,就算你有能耐,真特么算出了什么,她‘白骨精’又怎么会记得,自己落生时下没下雨?
我转动眼珠,看向老古。
老古本来也是一脸惊疑,和我眼神相对,立刻就读懂了我的眼色,当即摸着下巴,对着白晶点头‘感慨’道:
“我活了这把年纪,命格出奇的人,是真见过不少。但像你这样,本该少年夭折,却能活到如今,还真是少见。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我想此类话,就是针对你而言吧。”
我暗暗冲老爷子挑大拇哥,心说:
这才叫会说话呢。这老古头除去专业本职,因为情伤,大半辈子都沉浸于玄学,见闻之广博,未必就比谁逊色。但比起癞痢头这个正宗嫡传的相师,要更懂得人情世故。
从我和白晶再进屋,但凡有点眼力劲,都能看出些端倪。
‘白骨精’都吓成那样了,他杨癞子还自顾自的白话……要我说,他早先挨怼还是太少。
老古就不一样了,我虽然不懂相术,可也大致听出些端倪。偏月隐于乌云,凤凰于中秋拜月后,气力穷尽,落枝栖息,却偏遭大雨……虽然出身瑰伟,可那能是什么好命吗?
老古也看出这当中有蹊跷,但也望见白晶情绪不稳,所以硬是把话说周全了,同时还唱了两句‘喜歌’,这在我看来,就是语言的‘艺术’。
“哎,我说……”
癞痢头刚又凑过来,就被老古这暴脾气一脚给踹到了一边。
老古和我对了个眼色,没再就这个话题多说,而是反手一指那假山石,“年头太长了,要说验尸……不送去化验室,那绝对不可能。但通过采集表面痕迹,可以肯定两点。
一,按照底部侧面水泥断面来看,这山石从‘整体’分割下来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二,我刚才大致判断了一下,这假山石的具体构成,除了你说的525r矿渣水泥,在从顶至下约三分之一的位置,河沙的掺杂密度较高。”
我眼珠转了转:“您的意思是……这假山石不是一体成型?”
老古摇摇头,“上下绝对是一体,就这一点……”
他走到石头边上,朝一个部位点指了两下,“就这儿!时间不够久,我现在能发现的,就只这个地方,沙含量比其它部位高了四倍。”
我下意识点点头,摸出军刀,白晶忽然一把拽住我,两人四目相对,她眼中竟隐有哀求之色:
“你别乱来啊……我还不想死啊……”
我只能是放弃原来的想法,收起军刀,左右观望。
我必须得说,只要‘事不关己’,我还是很能‘高高挂起’的。
具体表现在,我这会儿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刚才听白晶说昨晚她的经历,我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头。
这时再看,就更觉得哪哪儿都透着怪里怪气。
老古用手指点了我一下,“你别太着急了,平心静气……”
与此同时,耳畔竟传来另一个声音:
“要照咱家来看,这事儿有点玄!偏月落凤我是听过,可我怎么就觉得,这件事,像是由始至终,都有人在‘搞鬼’呢?”
听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我多少有些心烦意乱,当即将如意扳指转了半圈,同时低声道:
“别闹,我先捋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易。
思索再三,我还是决定不管旁的,只按照自己的思路,从头再捋顺一遍。
我对老古说:“教授,先去前屋坐会儿。”
不由分说,把瘌痢头拽到前屋后门,转回头,看了白晶一眼,随即垂下眼帘。
片刻,我眼皮也没抬的问白晶:
“昨个回到这里前,在干什么?”
白晶斜了我一眼:“刚出庭完。一男的喝多了,和人口角,被对方打了。嫌警察来的迟,把赶来的警察给打了……三方都理亏——当庭释放。”
我眨眨眼,伸手拉住她,往后退。
退进前屋后门,在前台黄鹂的注视下,直接退到大门外。
再次转向白晶,不等我开口,白晶就率先对我说:
“黄家传递的讯息,等同是限期要我为‘事主’翻案。我从小就过的不安稳,在法庭上能沉得住气,可回来之前,我就乱了。”
她忽然抬眼看向我:“案件重演?你这么做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我微微摇头,“听我的。”
拉着白晶进门,前台后的黄鹂,看着我俩,有点不知所措。
我径直走到她面前,稍一犹疑,就问:“有什么事吗?”
黄鹂看了白晶一眼,摇摇头,“没事。”
我点点头,又问:“今天收拾办公室了吗?”
黄鹂又是一怔,跟着又摇头,看向白晶,白晶一摆手:“小黄鹂是我的助理,也是我妹子。我没使唤过她,在办公场所,我们都是各收拾各的。”
“啧!”
我一皱眉,对白晶说:“你这就是不会配合!既然知道是案件重组,那你就是个旁边的摆设!怎么就多嘴多舌了呢?现在成了,你这一说,我也出戏了!”
白晶眼望我,竟有些可怜巴巴:“那现在怎么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我都不是你了,那不就该怎么个手续,就怎么来啊?”
我转过脸,冲黄鹂眨眨眼,抄起台面上一杆水笔,顺手抓过本子:
“约见大律师,是不是得先登记啊?”
黄鹂倒是配合,点头道:“姓名、电话,最好把身份证号码记上。”
我点点头,快速的写下所要求的资料,把笔一丢,抬眼盯着黄鹂看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