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奇情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灯下黄叶树
“这……还没有,太爷不去查看一下”
“死的真不是时候——你们继续——外边的是谁”
“小的王福壮……”王福壮是王六指的大名。
“哦,王福壮,你去传仵作和三班衙役在堂前集合,本县一会儿就过去。”
“是,太爷。”
王六指去班房里招呼了一下值班的衙役,让他通知其他衙役,自己到县城西边的市场去找仵作王小五。
王小五是个杀猪的,子承父业,他们家世代杀猪,世代做仵作,是祖传的手艺。仵作相当于现在的法医,但在那个年代却是下贱的营生,很多都是由屠户来做的。
王小五在肉铺子里远远地一见王六指走过来,便知道怕是又有了人命案子了。
没等王六指走到,他拿过一块破布来,擦了擦手上的油,转身进了铺子,拿出了一个小提匣,拎在手里,跟柜上的伙计交代了一下,便绕过柜台走了出来,迎着王六指走了过去。
两人一碰面,王小五动了动脸上的横肉——这相当于笑了一笑——说道:“六指兄弟,谁家又死人了”
王六指和他也很熟,平常日子里没少在他这儿半买半拿他的肉,当然,有别的人想干杀猪的营生,王六指也会帮着他让对方做不成。
“李铁头,全家都死了。”王六指对李铁头还是有感情的,没有像往常那样事不关己,甚至语气里会有些幸灾乐祸,这次的语调也带上了点悲伤。
毕竟两个人合伙谋夺村民的土地,谁知道李铁头是不是因此而死呢,他虽然是在暗处,没有出面,具体出来打砸抢的都是李铁头,但也难免感到心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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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保长王大榜早已吃完了饭,监管着李铁头的九户邻居在李铁头家门口等着了。
村民也都知道县太爷下乡来查案子了,都围在了李铁头的家门外等着看眼。
虽然死的是李铁头,让很多人觉得大快人心,十分痛快,但毕竟是死了人,而且死了全家,实在太惨,许多平常恨他的村民,现在都有些不落忍,甚至同情他了。而且,不管是谁杀了他的全家,都是可怕的事,谁知道凶手会不会杀得兴起,杀到自己的头上呢
张葫芦下了轿子,到了院里,衙役们早已在院子里站成了两排。王六指上前把屋门推开了。
仵作王小五对着张葫芦点头哈腰了一番,张葫芦爱答不理的道:“开始吧。”
王小五拎着小木匣子走进屋里,开始了检查。
第一具是具女尸,是李铁头的浑家的尸体。躺在离门口不远的地上。
王小五蹲下身子检查她身上的伤口,一边检查一边嘴里大声的报出来。她的致命伤很明显,就是脖子上的那一刀,半拉脖子都砍断了。看情形她当时应该是在堂屋里做事,突然被杀的。
第二具尸体就是李铁头的尸体了。他先检查了下他身上的伤口,有二十多处,他同样发现了李铁头脑后的伤和肋部的伤口,认为他是被重物击打后脑后,又与凶手发生搏斗后被杀的。
但从肋部伤口的角度看,凶手应该是从正面刺入凶器的,但李铁头却是俯身倒在地上,似乎不合乎常理。
王小五提出这个疑点的时候,王六指告诉了他李铁头的尸体一开始是仰面倚在门上的。王小五说,这就是了。
然后,王小五就进入里屋了。
里屋躺着两个孩子。一个靠近门边俯身趴在床沿上,是个女孩。一个仰面躺在墙角,是个男孩。
王小五先检查了那个女孩,女孩身上只有一道伤口,伤口在后背上,是一道利器刺入造成的伤口。王小五检查发现,这道伤口虽然很深,但却是斜斜的刺进去的,凶手似乎是匆忙间刺出这一刀的。
他又到了墙角去检查那个男孩。
王小五突然“咦”的叫了一声,紧接着声音里有些惊喜叫道:“这孩子没死,还有救!”
原来男孩的胸口中了一刀,但伤口不深,又似乎经过了处理,血也止住了,现在只是昏过去了,并没有死。
他既然没有死,就是破案的重大线索,他说不定看见了凶手的样貌,而要知道这一点,当然首先要让他醒过来。
隔壁村里恰好有个草头郎中,张葫芦立刻派了衙役去叫他过来。
两村相隔不远,小半个时辰后郎中已经来到了,他一进了屋子,看见屋子里的尸体一开始也不由得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来到里屋,看到地上躺着的孩子,过去检查了一番,嘴里不由得连道“奇怪”。
他站起来,对外边的张葫芦说道:“禀太爷,这小孩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似乎不知吃了什么药,昏迷不醒,这药对身体无害,倒好像是有疗救得作用,等药效过了,他自然就会醒来了。”
张葫芦点了点头,让他回去了。又问了王小五是否检查完毕了。王小五看了一下窗户,发现窗户是关闭的,不由得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听见张葫芦问,本想说这案子蹊跷还要再检查一下,但脑子突然回到现实,立刻回道:“回太爷,已检查完毕了。”
“通知义庄,把死尸抬走吧。”张葫芦吩咐了一个衙役一声。
“这孩子怎么办”张葫芦又问道。
“禀太爷,征粮的事一直
(五)
这天吃过早饭,崔氏给李元喂过了米汤。
两人坐在堂屋里又聊起了李元的事,聊了半天并无办法,不免各自叹了口气,相对无语。
这时,两人突然听到屋外有人叫道:“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不知可否施碗粥喝”
王六指和崔氏因为久无子嗣,向来好善乐施,喜欢斋僧布道,此时听到有和尚上门化斋,崔氏立刻拿了一大碗热粥,一大盘子素菜来到门口。
王六指也和她一块来到了门口。
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的和尚。崔氏见了这两个和尚,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两个和尚长得实在是非常的英俊。
两人看起来年龄相仿,身量差不多,一身灰色的僧衣,穿在两人的身上更显得身量修长,肩宽腰细。略高的一个,容长瓜子脸,虎目剑眉,鼻若悬胆,嘴唇秀气,和尚的肃穆也掩不住身上一股洒脱的气息;略矮的一个,圆圆的小脸,眼圆鼻子头圆,连嘴巴都是圆圆的,显得呆萌痴憨。
见了王六指和崔氏夫妇,略高的和尚合十为礼道:“贫僧无天见过施主。”
略矮的和尚也合十为礼道:“贫僧融心见过施主。”
王六指赶忙也合十回了个礼道:“两位小师傅不必多礼,不知宝刹何处,挂单在哪座寺庙”
无天和尚和融心和尚互相看了一眼,无天和尚合十道:“贫僧和师弟俱来自嵩山般若寺,此次下山化缘修苦行,遇山住山遇水住水,并无有挂单的寺庙。”
王六指不由得又合掌道:“阿弥陀佛,两位小小年纪就修此苦行,真是有道的高僧。”
说着让过崔氏来,说道:“小可向来发愿礼佛斋僧,只是家中贫寒,一直未能修造佛像寺庙,今见两位高僧来此,实乃天降善缘,这里有新做的米粥素菜,希望两位师傅不要嫌弃鄙陋。”
无天和尚和融心和尚从包袱里取出木头的钵盂来,递上前去,崔氏把米粥和素菜倒了进去。
王六指又从身上摸出两吊钱来,道:“些小银钱,两位买两双草鞋穿,也算是我们全家诚心敬礼三宝的。”
无天和尚和融心和尚一只手中端着钵盂,赶忙单掌为礼道:“施主客气了,我等方外之人要银钱并无用处,还请施主无须多礼。”
王六指不由得有些诧异了。
他们家发愿礼佛斋道是不假,但作为衙役,他对这些化缘的僧道其实是非常了解的,大多数游方的僧道,表面上看是出家之人,实际上不过是些披了身僧衣道袍的乞丐罢了,不要说不懂佛道经典,不守佛道戒律,不修佛道法门,就是日常的社会道德也是顾不得的,贪财好色,坑蒙拐骗无所不为的大有人在。
化缘的时候就算是施主不提,他们也尽量要些银钱,若是主动给的,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而今日所见的两位年青和尚竟然给了还不要,这倒让王六指深感意外了。
他此时伸出去的手里拿着两吊铜钱停在半空里不动了,他还想这两个和尚是不是因为年纪尚轻,脸皮还薄不好意思,也许再等一会儿他们就拿了。他这人也有个脾气,到手的东西天王老子也甭想要回去,但给出去的东西也绝不会收回去。
但那两个青年和尚已经坐到路边吃起钵盂里的米粥和素菜了,连看都没再看一眼他手里的两吊铜钱。他只好讪讪的把铜钱收了回去。
两个青年和尚吃饭吃的极快,满满一钵盂的饭菜,只几口便扒拉进了肚里。
两人站起来,见王六指、崔氏两人还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便向两人要了些清水把钵盂洗净了,放回包袱里。
但这两个年轻僧人吃完饭,刷洗完钵盂却并无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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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无天和尚上前一步,右手三根手指搭上了李元的脉搏,仔细的按听了一会儿,把手收了回来。
王六指和崔氏紧张的问道:“怎么样”
无天和尚摇了摇头道:“奇怪,奇怪。”
“怎么奇怪”王六指赶忙问道。
崔氏此时已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融心和尚坐在墙边的凳子上,呆呆的坐着,不发一言。
“按理说,他早该醒来了,可为什么就是不醒呢”
“怎么说”
“令郎之所以昏迷不醒其实是因为服用了某种药物,这想来施主你也是知道的。”说到这里,无天和尚停下看着王六指。
王六指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儿的病症我也找郎中瞧视过,郎中确实也是这样说的,而且郎中还说过药力一过,我儿就该醒了。”
“郎中所说的不错,而且现在那药的效力早已过了。”
“那我儿他为何还没醒来”
“这也正是贫僧觉得奇怪的地方。”
顿了顿,无天和尚接着说道,“贫僧刚才为令郎诊过脉,脉息平稳,身体也毫无异样。”
“可是,若是这样,他为什么还不醒来呢”
无天和尚没有说话,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元。
“这种情况贫僧也是第一次见。”
沉吟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依贫僧之见,令郎之所以没有醒来恐怕不是身体上的问题……”
“哦”
“很可能是他不愿意醒来,宁肯一直昏睡下去,甚至想要就这样睡下去死掉。”
“为什么”王六指不解的问道。
崔氏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靠了过去,坐在床沿,用手轻轻抚摸着李元的头脸。
“这也正是我想问施主的,”他说到这里却看了一眼融心和尚,融心和尚却依然是一幅木呆呆的表情,“令郎最近可是受过什么巨大的刺激吗”
王六指转头往后看了一眼,轻轻低下了头,又抬起头道,“高僧所料不差,我儿最近确实受过很大的刺激。”
“可否告知……”
“请恕小可不能实告……”
一时众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无天和尚开口道:“令郎之所以始终不醒,和他最近所受的刺激有极大的关系,若不能查明原因,恐怕他永远不能醒过来了。”
王六指还在犹豫,崔氏已忍不住了,“不瞒圣僧,我们二人其实是这孩子的义父母,这孩子的父母不久才遭遇不测,而这孩子也是九死一生……”
王六指叹了口气,没有阻止她。
无天和尚听她把李元父母遇害,他怎么被救的情形说了一遍。
崔氏说的过程中,无天和尚偶尔会看一眼融心和尚,但融心和尚似乎打定主意装聋作哑,始终一副木呆呆的表情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崔氏说完了,无天和尚脸上的表情却似乎是亲眼见了当时的情景似的,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了。”
“他亲眼看到或者亲耳听到了父母的死,而自己又被凶手刺了一刀,险些死掉,这些对于任何人都是强烈的刺激,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呢。”
王六指沉默了一会儿。
“高僧可有办法”
“贫僧只能一试了。”
无天和尚让王六指准备了一个大木桶,让崔氏烧一锅热水。
两人准备妥当,无天和尚让王六指和崔氏把木桶里加满热水,把温度调好,把李元从床上抱下来,脱了衣服放到水里。
过了一会儿,李元在水里泡的皮肤发红浑身放松了。
无天和尚对王六指和崔氏道:“两位施主,令郎此时身心都极为放松,你们可以在他耳边试试用最能激起他兴趣的话来唤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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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元儿,你醒了!”蹲在木桶旁的崔氏激动地站起来,抱住李元的头。
李元茫然的转了转头,试图挣脱崔氏的胳膊。
崔氏感觉到了,赶忙松开了胳膊。
李元呆愣愣的看向她,又扭头看了看四周。
他眼里的光芒慢慢的暗淡了下去,垂下头,又一动不动了。
王六指和崔氏把他从木桶里抱了出来,给他擦干了身上的水,又给他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他任由两人摆布,不言不语,给衣服就默默地随便穿到身上。因为家里并没有备着他的衣服,所以这件衣服是王六指的,他虽然只有十五岁,但身量却很高,王六指的衣服穿到他的身上也不显大。
穿完衣服,李元的身体还是显得很虚弱,又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虽然同样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但这时候的李元看起来和昏迷不醒的样子还是能看出来有所不同,所以王六指和崔氏虽然没有听到李元开口说一句话,但也还是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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