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短头发
印子钱就是高利贷里头的高利贷,一成的利息,还是利滚利的那种。最要命的是这种利息是按天计算,十天以后就会翻一倍还多,要是过了一个月,就是想也不敢想的巨大数目。说是吃人不吐骨头一点儿不算过分了。
最重要的是这种高利贷还是白纸黑字,只要签名画押就没个说理的地方,抵押老婆孩子的条款都摆着呢,就是告到官府里头也没有用。
一般情况下,这种高利贷是不可能还上的。而债主也会把韩小旗的老婆卖掉,把孩子打断手脚扔给某些黑心的人贩子……
“该呀,就该有这样的下场。”尽管人们多多少少对韩小旗有那么点儿同情,可一想到他给鞑子做事情,这种同情心也就荡然无存了。
“当时也是昏了头……二爷您手面广,认识的人也多,只求二爷想个法子,给那些放贷的人说说,再宽限我些日子,千万要留下我的老婆孩子……”韩小旗抱着关二爷的大腿不住哀求:“就是做牛做马我也还不完二爷的恩情……”
“那些放贷的都是狼,就是宽限了你的时日,你还的钱会更多,到时候你就能拿出来了?”
“我……我……”韩小旗无语。
一瞬间,关二爷想了许多,忽然说道:“看你也实在是可怜,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你等着,好好的给我等着,我就去给你办事情……”
“谢谢二爷,谢谢二爷……”
关二爷早飞跑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二爷手面儿就是广阔,什么样的朋友都认识,韩小旗算是碰到贵人了。”
“可不是嘛,只要二爷出马,放贷的说什么也得给二爷这个面子。”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之中,韩小旗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
工夫不大,关二爷就跑了回来,身上都是斑斑的泥垢,显然是刚才跑的太急,在泥地里摔了一跤。
“二爷,怎么样?”韩小旗关切的问道。
关二爷从怀里摸出四个元宝,在桌子上一放:“说什么也是虚的,这些银子你先拿去把债堵了,先把老婆孩子赎回来再说……”
四个大元宝哇。
立刻就又是牙疼一般吸冷气儿的声音。、
在场的老少爷们儿都是穷人,一辈子也没有见到过元宝是什么样子,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一下子就瞅见四个。
关二爷的日子早就不比以前了,虽然是极力的撑着,可谁不知道二爷过的也恓惶?要不然不来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酒馆?二爷偷偷摸摸变卖祖产的事情大伙儿都知道一些风声,一下子拿出四个元宝来,绝对是吐血援助韩小旗了。估计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二爷一家子也要喝稀粥了。
韩小旗也想不到关二爷会慷慨如撕,楞了一下,忽的就是一个头磕到地上:“我以前说过二爷的坏话,是有眼无珠的东西……”
“啥也别说了,先去把老婆和孩子赎回来吧,快去……”
韩小旗扫过来四个元宝,疯了一样的就往外跑。
“等等,”关二爷喊住韩小旗。
韩小旗回身,眼神之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若是那帮子放贷的家伙为难于你,你就报我的名号,说是我的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许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二爷嘱咐道:“还有就是,以后千万莫赌了。”
韩小旗一字不说,把左手放在桌上,抽出刀子,划的就是一下子,斩下来两根手指:“二爷放心,我若再赌,就砍了脑袋!”
“好,老少爷们都看着呢,你快去吧。”
韩小旗火急火燎的带着元宝离去,周遭的街坊们可都服了,是真正的心服口服。
“二爷急公好义,当世孟尝。”
“怨不得二爷三山五岳都是朋友,原来是如此这般的豪情。”
“当世的及时雨呀,能有二爷这样的街坊,大伙心里也踏实。”
“二爷要是有了啥事,站在房顶上吆喝一声,我们指定过去帮衬……”
关二爷呵呵一笑,摆摆手道:“大伙儿这是高抬我了,什么及时雨不及时雨的,都谈不上。眼看着有人要遭难了,咱也不能袖手不是?咱京城的爷们讲究的就是一个帮衬,他韩小旗奥是能真的戒了赌,一家子团员了,咱们看着也欢喜,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二爷说的在理,以后有了什么事情,大伙儿人多手稠的这么一帮衬,天大的事情也能过去。”
气氛愈发的热烈起来,接连又叫了好几壶酒,豆腐干都吃光了,也有了七八分的醉饱,外头的小雨还是下的不紧不慢。
在这种天气里,人们也不急着走,围拢在一起说些闲话。
关二爷通过大家的嘴,也知道周遭的许多详情,尤其是哪家的旗人又搬走了、胡同了还剩下多少旗人等等这些问题,都问的特别详细。
因为阴着天,谁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辰,反正估摸着时候也不早了,正要散去的时候,韩小旗带着他的老婆孩子来在门口。
“好,好的很,以后千万不要耍钱了。”关二爷笑呵呵的嘱咐着:“这也算是有了教训,花点钱买就教训,值!”
韩小旗脸上满是雨水,连眼眶子里头是水光,早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二爷的恩情我这辈子还不完了……”
韩小旗的婆娘还在哭呢:“还说个啥呢?我们一家子给二爷磕个头吧。”
“别介,别介,你们这是折我的寿咒我死呢,”关二爷哈哈大笑着:“韩老弟,还有弟妹,都别弄这些个客套了,都是街坊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就见外了。你们心里要真是不落忍,就把儿子认了我做干爹,反正我家里也没有个儿子,要是我死了连个扛幡的都没有。能认个干儿子,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韩小旗的婆娘赶紧对儿子说道:“快叫干爹,这就是你干爹,比你不争气的亲爹要强多了。”
“二爷……关大哥,”韩小旗也不知道说个什么才好:“我知道你是疼我,哎,啥也不说了,要是有用的上我韩无病的地方,水里火里都是大哥一句话。”
“哈哈,你小子净弄这些没有油盐的淡话。做事情凭的是个良心,只要没有亏了良心,啥时候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甲申天变 第185章 古今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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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古今辉映
桃花已经凋谢的的差不多了。对于春天的到来,槐树则要显得迟钝了许多,刚刚冒出嫩叶来。柳树正茁的茂茂实实,尤其是在这种雨后的晴天里,纷纷扬扬的柳絮就如冬日的落雪一般,满眼都是飘来飘去的白团。
前方四十里就是冀州,过了冀州之后就可以进入保定府(当时的束鹿属于保定府——作者按),可以算是到了北京的大门口。
这也是清廷的最后一道防线,同时也是最强的一道防线。
为了提振士气,同时也是为了还有再战的机会和回旋的余地,清军主动出来迎战,而不是如以前那般龟缩在城池之中。
因为是最后的防线,清廷方面肯定是下了死命令,要迎头痛击赴死军的锋芒。新河 冀州 枣强互为支撑,摆开一个犄角形状的架势。
在这种情况下,中路总指挥请示了李四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直接强取这个三角战阵的核心——冀州。
李四想了想之后,给程子栋的答复是:“你是方面指挥,你自己做主。”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局面。
因为李四手中还攥着六个营的预备队,另外还有淮西方面增援上来是四千新兵,若是不考虑这些新兵的实际战斗力的话。光是预备人员就已经破万。有了这么雄厚的本钱,这仗就打的简单多了。
这些新兵经历过六七个月的训练,并没有经历过战场上的淬炼。多是出身淮扬的流民组成,本身还没有完整的建置,只是以队为单位暂时在后面押着。
这样的新兵编制成一个崭新的队伍,就是拉上战场去作用也不可能很大。在练兵场上,新兵和老兵之间的区别可能不是很大,但是到了血肉横飞的战场,两者之间的差距可就大了去了,这种差距足以引起很严重的后果。
所以这些新兵并没有完整的番号和建置,基本就是作为一种补充力量存在,不会就这么直接的投入战场。
至于冀州方面,确实是集中了相当部分的八旗战兵。因为有了太多的前车之鉴,又是这样凶险的局面,八旗兵对新附军的不信任已经不必遮掩,赤裸裸的就表现了出来。
苏克萨哈把相当数量的新附军直接就调离战场,这些数量远比八旗兵庞大的新附军实在是太危险了。无论是放在前面当炮灰还是押在后头最支援,随时都反叛的可能。苏克萨哈甚至有理由相信,在这些新附军里头,已经有了和赴死军取得默契的部分人马,至于瞻前顾后更是一种普遍现象。如果把新附军夹在中央的话,豫亲王多铎就是最后的例子。
正白旗和镶白旗的一部分战兵收拢在最前面,紧跟着的就是从各旗临时抽调出来的新兵。这些新兵远不能和百战余生的八旗老兵相提并论。可八旗子弟在两年钱还是全民皆兵,随时就可以化民为兵的拿上战场。从战斗力上来说或许是弱了一点儿,可这些人都是八旗的族中子弟,比那些完全不可信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倒戈相向的汉人新附军要强许多。
而卓礼可图亲王吴克善的三千蒙古铁骑则安排在右翼,在这种情况下,吴克善还是值得信任的。这三千蒙古人马也是太后的娘家人,在这个决定命运的时候被太后拉出来,本身就是一种坚定的表现。
再算上一部分驻守的八旗兵从正定府方向赶了过来,苏克萨哈手头上可以调动的兵力已经达到一万四千。虽然是兵力上并不占优势,可苏克萨哈和所有的满洲战兵相信能够打败赴死军。到了这个决定民族命运的时刻,这也是一种无奈,除了相信族中子弟的战斗力之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最让苏克萨哈等人气愤的不是赴死军的咄咄逼人,而是济尔哈郎等老派满洲勋贵的短浅和懦弱。在这种眼看着就要丢掉整个关内,甚至是太后和皇帝都有危险的情况下,这些老家伙不仅没有和朝廷同仇敌忾,反而是做着釜底抽薪的丑事。
虽然北直隶已经没有了八旗的主力队伍,可要是抽调的话,应该还有足以一战的力量。但是济尔哈郎等人完全不顾当下的危险局面,反而带着很多人调头往关外跑。在他们的影响之下,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更加窘迫,逼的太后不得不临时征召新兵……
除了京城附近还有最基本的安全保障力量之外,苏克萨哈手上集中了清廷所有的兵力。
这一战若是败了,就是全盘就墨的局面,残留在关内的这些旗人谁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都得挨个过赴死军的刀子。若是能够把赴死军打败的话,不光是他苏克萨哈,就是所有参战的人员也就成了朝廷擎天保驾的功臣,封赏什么的就不必说了。最主要是确保了旗人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旗人只有拼死一战,别无他想。
赴死军虽然强大悍勇,可当面之敌并非是赴死军的全部,只要击败了这一路人马就成。只要朝廷缓过这一口气,就能重新树立起旗人的信心,到时候就会有更好的局面出现。
赴死军都打到家门口了,要是再不齐心协力的打一场硬的,近年来八旗所取得的所有辉煌都会烟消云散。尤其是现在老满洲和朝廷正式敌对的情况下,就是想回到关外也有种种困难,只有拼死一战置死地而后生。
所以这一战空前惨烈。
这也是赴死军所面临的一场硬仗。
无论炮火如何犀利,无论弓箭如何密集,最多是在先期攻势中站到便宜而已,因为这场战斗已经不大可能出现溃败,只有死拼。
乙字营已经顶替了四火的甲字营填上去,这也是李四第一次主动把预备兵力用出去。
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战斗中,赴死军第一营的战损就接近两成。第一次在这种集团性质的大会战中指挥的四火,可真是杀发了性子,后肩部位又有何钧力的火铳营支撑着,说什么也不能辜负大帅的厚望,这首战就得打出第一营的威风来。
当程子栋的命令传来,四火的第一反应就是抗命。
“甲字营后退?他娘的程子栋会不会指挥?我日他祖宗的?老子手里的是赴死军第一营,不是没有见过的血的小鸡子……”
“弟兄们再杀一阵,不把鞑子杀个通透绝不收兵。”
可战场就是战场,尤其是在高级军官当中,命令就是命令,无论理解还是不理解,必须服从。
在四火的骂骂咧咧当中,第一营还是撤退到了队胯上。
在后头亲自坐镇的大帅更多的是做一个拾遗补缺的角色,四火这边还没有完全到位,三个崭新的小队就已经在等待了。
而大帅的命令也同时到达。是大帅的命令,不是程子栋那个雏儿的命令。
其实不算什么命令,基本就是一句勉励的话,李四还不至于到干涉程子栋指挥权的地步呢。
“我给你补充了,再给我顶上去,顶在火铳营的右翼,我在后头看着你。”
“我就日了,”无论是四火还是甲字营的弟兄,都有一种第一营的骄傲。甲字营不仅仅是赴死军第一营那么简单,还曾是大帅的直属力量。从成军以来,就没有后退过半步。
“我在后头看着”,就这么一句话,登时就让大大小小的队官旗官热血上脑,通身的战意都收拢不住了。
在经过简单的修整之后,甲字营再次上阵。
何钧力的火铳营杀伤力虽然巨大,可不能少了两翼的左右护卫,甲字营很快就填补上来。
乙字营正和鞑子兵纠缠,呐喊和惨叫之声清晰可闻,在进退之中不时有人一蓬血雾飞起。眼看着赴死军再次上来,鞑子兵也是嗷嗷叫着奔了过来。
四火的喉咙里有点儿干,脸上的皮肤好像收紧了,捏着叉子大叫一声:“甲字营,给我上!”
“去死!”
如春日惊雷一般,甲字营泼了出去。
在滚滚的人流当中,在新补充的三队新兵当中,又一个小旗显得分外扎眼。
和名动天下的赴死军叉子兵不同,这一个小旗的新兵手持的不是尖锐的叉子,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小花枪、有狼牙棒、甚至还有在战场上不可能见到链子枪和铁鞭。
当先的一人最是显眼,手里捏着一把只有两尺多长的小片儿刀。
在满是长枪大戟满是重刀重武的战阵之中,这小巧玲珑的片儿刀简直就是孩子们过家家的玩意儿,怎么看也不象是真的来打仗的。
施义这个小旗里都是各地的武林高手,不大习惯赴死军互为支撑的战阵,也不象普通的赴死军战士那样和八旗兵面对面的格杀。而是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渗透到鞑子阵中,好像是主动被敌人包围一样。
身前身后都是拖着辫子的八旗战兵,施义手里的小片儿刀划破敌人的皮甲,顺势往下一拖,抖手往外一带。顿时肚破肠流。
施家刀法本就是重削刺而少劈砍,根本就不是两军阵前的打法。尤其是这种万千人对战的局面当中,施家刀法唯一的传人施义,前后左右都是纷纷而至的夺命危机,却总能仗着精纯的格斗技巧在间不容发之间穿插而过,扎眼之间放翻了两个鞑子战兵。
“瓦促那!”对面的八旗兵怒吼一声,重头大刀当头而下。
施义绝对不会和这种敌人硬碰硬,手里的小片儿刀做个格挡的姿势,却不肯把力气使出来。贴着敌人的刀身顺势而上,到了尽头却往侧里方向一送……
几个手指立刻就被刀锋削了下来,要不是鞑子闪的快,手腕子都被带没了。
“低流斩!”
身后一杆长枪眼看着就要贯穿背心,却被一柄铁鞭挡了下来。
按照军阵中的战法,这时候的施义应该继续前冲,把身后的一切都交给战友。
可施义想的不是前进或者后退,而是杀人。
手中小片儿刀根本就不给敌人躲闪的机会,贴着前胸就刺了过来。鞑子在仓促之间,恐惧的大叫着慌忙以臂膀格挡。
手臂受伤总比被贯穿胸膛要好的多吧。
施义并没有趁机劈砍敌人的手臂,垫步侧身,右脚为轴左脚为轮子,发腰力带刀身,小片儿刀忽的转了小半个圈子。
仿佛积攒了几百年的杀气在这一瞬间爆发,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施义喉咙里喊出:“斩秦桧!”
这一招的名字就叫“斩秦桧”,乃是当年施家先祖的绝招,只求致命不计杀伤。施家子孙无论刀法如何,必然把这一招练的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因为这才是施家刀法中的精髓,也是施家刀法流传的意义之所在。
从施义幼年时候算起,就在不断的练习这个致命的招数。这招数已经脱出了胜负之数,完全就一击致命。
顾名思义,这一招就是为了格杀奸贼。不给敌人留下任何余地,同时也不给自己留下余地。
仿佛是当阳桥上那惊艳的一刺,小片儿刀轻易从腋窝之下肋骨之间刺入,从侧面贯穿心脏。
已经脱离原来位置的施义再也没有机会躲闪自己侧面的攻击,重头大刀劈肩带肋的划下。
沉重的刀锋到了肩头,却没有了那么浑厚的力道,只砍伤了施义的肩膀子,就再也无力下行。回首处,偷袭的鞑子已经被链子枪锁着颈项,正软软的栽倒。
两军阵中,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无论是如何勇武也不管武艺是如何精湛,终究成不了万人敌。要不是身前身后的战友照应着,施义起码已经死了两回。
互相配合互相照应,以团体的力量对抗团体,这才是战阵杀敌和江湖殴斗的区别。
施义后退三几步,和诸位武林高手并肩携手,开始了真正的战斗。
也只有互相支撑才能打出配合,配合的默契才能取得战果,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高手的优势才能显现出来。
灵巧的步伐精湛的武艺,在两军混战的时候,不可能成为制胜的关键,但绝对会成为自保的利器。在杀伤敌人的同时减少自己的伤亡,这本身就已经是作弊类型的大优势了。
铁鞭和重头刀的碰撞,发出刺耳的巨大声响,如毒蛇一般的小片儿刀趁机划破咽喉。
这才是高手配合应有的结果,这里可不讲究什么胜败,只有生死。
小片儿刀永远也不会直接砍下敌人的脑袋,只要划破喉咙就可以了。
咽喉处破开一个口子,敌人前冲一步,这才意识到死亡的降临。恐惧的大叫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随着肺部的气流外涌,咽喉处的鲜血冒着气泡喷出老远。因为过渡的恐惧,脸孔已经扭曲的如同厉鬼,早扔掉了刀子死死攥住这个致命的伤口,徒劳的捂住并不能阻止宝贵的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溢。绝望,对生命的绝望,或者干脆就没有了站立的力气,软软的跪倒在地上……
身边的赴死军却没有理会这个将死的八旗兵,继续前进。
直到这个曾经杀过无数人的八旗兵扑倒在地,也没有死透,还躺在自己鲜血汇集成血泊之中抽搐,活似小孩子们玩腻之后胡乱拉扯的提线傀儡一般痉挛着……
在接连几次打出良好的配合之后,施义是屡屡建功,手里的小片儿刀都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威风过,都能耍出花儿来。
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工夫,就一马当先的冲出好几十步,殒命倒下的鞑子已有七个。脑袋呼呼直烧,也只有今天,在众多战友合力同心之下,在这个喊杀之声震天响起的两军阵前,施义才感觉到这个姓氏所包含着的种种深意。
遥想先祖的风范,今日施家苗裔面对的是女真后人,同样的大战,同样的热血,仿佛已身回几百年前的朱仙镇。
几百年来,已经彻底融入骨子里的那个“岳”字,在这个时候,在飞舞的小片儿刀下,演绎的淋漓尽致。
施义再也不说什么施家刀法天下无敌的言辞,而是挥刀大喊一声:“直捣黄龙,与大帅痛饮!”
在两个营的拱卫之下,空当里的火铳营微微靠后,但是这个靠后的营头所取得的战果要巨大的多。
自从淮扬大战之后,何钧力就极力选拔那种老道沉稳的战士,作为火铳营的骨干。和叉子兵的勇猛拼杀不同,火铳营最需要绝对的秩序和利率,无论的火铳的装填还是击发,甚至到进退的步伐都要整齐划一。酣畅淋漓的热血拼杀远不如令行禁止的秩序,在历经大小战斗之后,火铳营已经真正成长起来。
为了追求火力的密集和杀伤效果,大帅本人曾经提起的三段射击被何钧力给否了。火铳营延续的还是以前的两段射击这个经典概念,也只有最大限度的集中火力,甚至牺牲一定的连续性,才能保证杀伤威力。
脑袋顶上是往来穿梭的箭矢,双方的弓箭手都在极力压制对方。从高空落下的箭矢是火铳兵最大的伤害,尽管已经装备了镶铁皮甲和全铁的头盔,火铳兵的伤亡已经不小。
每有箭矢落下,就会有几个甚至十几个火铳兵栽倒。在火铳营中,无论是伤还是亡,都会直接拖下去,至于露出来空白,自然有人上来填补,以保证杀伤的密集。
“后排,放——”
“前排前进——”
火铳营也算是有了经验,尤其是在经历数次战斗之后,基本能够做到无视随时降临的死伤,自发的保持住阵型和击发频率。而何钧力这个赴死军中的火器大才的作用正逐渐降低,口令也不必他亲自喊出,更多时候是协调各队的距离,或者是及时调整队伍的方向。
击发速度上,火铳无论如何是比不上弓箭的,可弓箭即使汇集成雨,也没有同等数量火铳的威力。
每次排枪过后,都有几十名敌人直接失去战斗力。虽然八旗兵已经学在火铳面前使用皮盾,可这种东西对单兵的作用远甚于对军队的作用,甚至还会迟滞整体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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