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丹菁
他猛地回神,看着眼前的岔路,想起右侧这一条便是通往后山的禁区,左侧则是通往穗庐小舍。
当明年三月来临时,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如此算来,大约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都已经快过年了,时间真的不多了。
是啊,倘若他考上了贡士,还有什么理由待在这里?
到那时,他便要衣锦还乡,还待在书院做什么?
可是,不知为何,他总是不想离开这里。虽然只在这里待了两年,而且老是关在书库里,鲜少探着这里的景致,但对这里,他却是依依不舍。
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可他上书院,为的不就是能够赴京赶考吗?
***
“千佾?”
听见有人喊他,尽管只是近乎沉醉在冽风中的呢喃,他仍是清晰地听出那是宇文逆天的声音。一抬眼,果真见到他自右侧的山径走下来,看来他又到后山去了。
“你又到后山去了?”后山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何他总不让任何人踏进,自个儿却夜夜停留在那里?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宇文逆天压根儿不理会他的问题,几个大步走到他面前,一双幽途的旭眸睇着他苍白的脸,不禁微微蹩起眉。“现下都什么时辰了,你居然还在这儿闲晃!”难道他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吗?瞧他的唇早已发白,想必是因为在外头走了许久的缘故。
“我……我是来找迅羽的。他喃喃地道。
耶,他也会生气呵!可他为什么要生气?难不成他又做错了什么事吗?
在他的印象中,他总是噙着淡淡的笑,喜怒不形于色的俊脸上总是带着教人接近不了的淡漠,鲜少见他有任何情绪起伏,现下他却生气了,
“找迅羽?”他微挑起眉,不解他是什么时候与迅羽如此交好,竟然让他在子夜时分披着袄衣,自书院的北隅走到南边的穗庐小舍?“你找他有什么事?今儿个在书堂上怎么不找他,夜深了才晃到这儿来?”他的眉头锁得更紧。
别怪他妄作一些古怪的揣测,亦别怪他禁止他们在这时分见面,毕竟年轻人血气方刚,又正值子夜,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那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有点事情想问他。”他说得嗫嚅。“我原是想在书堂上问他的,可他今儿个却没有来。”怪了,他想要找迅羽都不成吗?
这气候是有点冷,可这么点冷他还撑得住,他不会还以为他是一个受不住冷的小娃儿吧?
“什么事非得在这时刻问不可?”见他脸色苍白得教他心疼.宇文逆天忙不迭地拉着他便往自个儿的房舍走去。“我可不认为迅羽肚子里头能装什么墨水,让你不惜大半夜的要去问他问题。”
握住他冰冷的手,宇文逆天不禁又在心底暗咒了声,连忙将他带进房里,点起一室的温暖,解下他身上微沁湿意的袄衣,又自柜子里拿出被子,将他推到床榻上坐下,用被子将他团团裹住,无微不至的呵护不禁令寻千俏傻眼。
咦,他不是只会臭着一张脸给他看吗?
隐隐约约记得,甫到书院时,他也是这般照料他的,严然像他爹;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不再这般照料他了,甚至把他赶到书库去……哗!谁要他当他的爹,谁要他一会儿冷漠以待,一会儿又热情以对的,把他耍着玩吗?
“都已经是个及弱冠的大人了,却连照料自己都不会。这么冷的天气,穿着这么薄的祆衣,你是存心让自己染上风寒吗?”瞧他傻愣愣地盯着自个儿瞧;宇文逆天不禁数落起他。
“喂,一会儿说我是个毛头小子,一会儿又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你到底是想要我怎样?”啤,不过长他几岁,他便可以这样待他吗?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真是的!
他自个儿也只穿了一件单衣,怎么不失数落自个儿?
瞧,他连衣襟都没有合紧,甚至可以自微敞的衣襟看见他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让他不禁往那微敞的衣襟探去。
“难道不是吗?只有毛头小子做事才会那么莽撞。”宇文逆天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自桌上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给他。
“谁莽撞了!”寻千佾有点艰难地把自个儿胶着的视线自宇文逆天身上移走,不甘不愿地接过茶杯,不客气地呷了一大口又道:“我都跟你说了,我找迅羽是有事要问他。”不过是习性使然,倘若心里憋着疑问不问个清楚,会令他感到十分别扭。
“什么事?”坐在他面前的红木椅上,宇文逆天慵懒地支手托腮,一脸的不悦。“难道你不认为要问他的话,问我可能还会来得快些?”尽管迅羽是他的侄子,但他仍不认为迅羽能提供他什么学问。
寻千佾蓦地一愣,登时想起古伯堂和祝继群所说的话——
宇文先生亦是个中好手,…
倘若是真的,问他也没什么不可,只是他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那个……”到底要不要问他?
怪了,他老觉得对这个词似懂非懂,为了求得学问上的清楚,他是应该找人问个明白;可下意识里,他总觉得宇文逆天不会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现下,不知怎地,光是看到他的脸,尤其是他这般慵懒的眼神、这样不羁的神态,总会令他的心跳不知不觉地急促起来,甚至会让他想起昨几个晚上看到的素女经……
完了,他的脸一定又红起来了。
他体内登时窜出一股火焰,烧得他脸颊发烫,大眼更是不敢睇向他。
“什么事让你这么难以启齿?”宇文逆天挑高眉,有点不耐地问。
寻千佾直视他俊尔的脸,睇着他额上几绺发丝流洒地滑落脸庞,看着他难得地冠上发束,再往下睇着他的颈项和隐约显露的胸膛,只觉得喉头仿似着火般,甫喝下的茶压根儿解不了喉头上的热。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他真是着凉了?
“我……那个……”原是想一鼓作气的问,却见宇文逆天突然站起身走向他,令他不禁结巴起来。
“嗯?”宇文逆天低吟一声,抬手探向他的额际,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热,不禁有点担忧地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急急地挥开他的手,寻千佾泛红的俊脸不自在地撇向一边。“我只是想问你什么叫作龙阳之欢罢了。我的身体好得很,什么问题都没有,你用不着有事没事就这样碰我,我又不是小娃儿!”
他伸手拂上方才被他碰触过的地方,仍微微发烫着,不禁又暗咒一声,气恼自己怎会有如此不寻常的情愫;过了半晌,听不到他的回应,他不禁抬眼,可甫一抬眼偷觑他,却见他的神色益发森冷,用着他不曾见过的妖诡眼神睐着他,令他亦不解地睇着他。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寻千佾睇着他怪异的眼神。
他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说错什么话了?
虽说宇文逆天挂在脸上的笑向来是冷冷的,但他未曾见过他敛去那仅存的笑意后,俊尔的脸覆着一层教人不寒而栗的妖诡气息,仿佛正隐忍着怒气,连向来含笑的唇也紧抿着。
“是谁同你提起龙阳之欢的?”宇文逆天沉声问道,敛笑的俊颜透着教人喘不过气来的隐晦。
“嗄?”
“是谁同你说这些事的?”他不耐地再问一次。
“那个……是古伯堂和祝继群同我说的。他们同我说如果我不懂,尽管问你还是迅羽便可得知。”瞧他神色有异,他连忙把将实情全盘托出。“他们说你和迅羽是此道的个中好手,我才想知道龙阳之欢到底是什么,为何我读了那么多书还是不懂?”
到底是怎么着?为何他愈说,宇文逆天的脸色益发难看?
“到底什么是龙阳之欢?”他又傻傻地问了一回。
宇文逆天敛眼睐着他,不发一语,微恼地走回红木椅。
很好,他一直不愿让他发觉的事,如今却让两个二愣子给道出,看来文心书院真是教了一群废物。倘若他不好好把这些废物给处理掉,不知道哪天还要给他捅出什么篓子来。
***
“千佾,你有没有打算进省学念书?”话锋一转,他偏是不给他答复。
“嘎?”他不是问这个问题吧!他为何要在这当头问这问题?
“当初你通过乡试时,便可以到省学念书,你为何不去?”宇文逆天呷了一口茶,正色问着。
“我在这儿待惯了,何况这儿的夫子也不差,我不一定非到省学去不可。”寻千佾不悦地撇了撇嘴。“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想我再待在这里浪费你的银两吗?”不会吧!他可是都有照着契约做的,他可不能就此中断契约啊!
“不,这家文心书院能够出了个举人,已经让书院蓬荜生辉,倘若你能再考过会试,自然更不得了,而我这个挂名的书院主人更是脸睑上有光;只是,书院里的夫子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了,到省学去,对你而言自然是有更大的帮助。倘若你是担心银两的问题,我可以——”
“那你是想中断当初我们两个订下的契约了?”寻千佾突地站起身,掀开身上的被子,颀长的身子站在他的面前。
方才想到明年三月之后就要离开这里,他才觉得不舍,想不到他现下倒开口要赶人了;失序的心跳牵动着诡异的不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他不想离开这里!
“你说的那个契约……”宇文逆天沉吟了一会儿,徐缓地道:“可以中止了。”事情已经和他所希冀的背道而驰,倘若他不能在此时悬崖勒马,只怕接下去的他会承受不了。
“中止?!”意思是说,他不再需要他了!
说的也是,这一两个月来,他也鲜少古怪地抱着他了,甚至有时候一个月也见不上一面。可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说?会是因为他天天上后山去的缘故吗?后山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好歹你也已经弱冠,更是个举人了,倘若要你老是让我抱在怀里,难道你不会觉得奇怪吗?”宇文逆天敛下深沉的眸,勾魂的俊脸上是一片淡漠,让人读不出他的心思。
“我……”以往他是觉得有点奇怪,可这两年待下来,他早就习惯了,虽说这阵子总觉得有点奇怪,但那也是他自个儿的问题。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去省学的话,绝对会比你待在书院里好。”宇文逆天不忘再多嘱咐一句,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将他赶离书院,连多待一刻都嫌碍眼。
“倘若我不离开呢?”寻千偕不禁动怒了。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他这阵子真的怪怪的;可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他居然是打算赶他离开!倘若他一开始便打算赶他走,又何必在两年前带他到书院来?
“你一样可以待在这里,直到明年三月赴京赶考。”宇文逆天沉声道,自始至终没有再瞧他一眼。
“那我真是感谢你了!”他冷哼一声,打开房门,投入冷风中。
宇文逆天没有回头,任由冷风吹进房内,取代了一室的温暖,半晌后才回头睇着他离去的身影。
幽邃的魅眸是深情的,在寻千佾看不见的此刻释放着深藏的情愫,幽伤的、悲恋的、缱绻的、不舍的……
他早该知道有一天自己定会对他动情,否则在初见面时,他不会因为他而停下脚步;可是他却贪恋一时的慰藉,把自己逼进不见天日的地狱里。
倘若要他现下离开,一切应该都还来得及吧。
否则他会不顾一切地将他占为己有……
鸳鸯契 第六章
可恶!
走在狂风中,沁骨的冽风钻不进寻千佾的身体,他只觉得满腹的怒火正在炽烈地烧烫着,几欲找个出口发泄。
他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以为自己和他之间应该是亦师亦友的,可现下他不这么认为了,他觉得他会带自己到书院,不过只是一种契约交易下的替代品罢了;可倘若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拥抱,又何必找他?
整个书院可以供他如此差遣的人,他相信绝对上百,他何必找他麻烦?
可恶,他就是不想离开!
步伐一步比一步沉重,直往书院的另一头走去,在呼啸的寒风中依稀可以听到诡异的声响,他不禁停下脚步。
四周有点昏暗,月娘在薄薄的云雾后渗出丝丝光晕。
寻千佾走在碎石子路上,好奇地循着声音走去。不靠近倒好,一靠近他随即羞红了脸,傻愣愣地怔在原地。
他再不经人事,也不会傻得听不出这教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到底是为哪桩。
可怪的是,书院是不准女人接近的,而这一间房,倘若他没记错的话,应是迅羽和之凤的房间,难道……
呆愣了半晌,他不禁又竖起耳朵,努力地分辨里头的声响,然还来不及听清楚,声音便停止了,正纳闷时,门板已经在他眼前开启。
***
“这么晚了,你不睡到这儿来做什么?”出现在门前的颀长身影是宇文迅羽,表情微愠,却仍不减他绮丽的面容。
“迅羽……”寻千佾的脸更红了。
宇文家的人八成都长得同个模样,每每见到迅羽,总会让他想起宇文逆天;他们都一样俊美而教人不敢靠近,然宇文逆天却比眼前的迅羽多了一份慵懒和令人不解的沧桑。
“到里头坐吧!倘若你得了风寒,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对小叔交代了。”宇文迅羽径自往里头走,尽管微恼,却也没发作。
“这干宇文逆天什么事?”寻千佾不悦地蹩起眉,走进房里将门带上,才一转头便见到衣衫不整的安之凤半躺在床上,他一愣,猛地想起宇文迅羽好像也只搭了一件单衣。
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他在外头听到的声音,难不成是他们两个人发出来的?
“你在发什么愣?”宇文迅羽不客气地遮去他的视线,大刺刺地坐在他面前。
“我……”要问吗?好像有点奇怪。
“千佾,这么冻的天气,斋舍你不待着,到外头吹风做啥!”躺在床榻上的安之凤裹着被子侧眼睨着他。
“我……只是有点问题想问迅羽。”他甩了甩头,甩开紧攫在心头的诡异绮思。不想提起方才见过宇文逆天的事,适巧又想起今儿个到这儿的用意,遂他决定顺便问他一问,尽管现下的他已不太想知道所谓的龙阳之欢到底是什么了。
“咦,迅羽他这个人没什么脑袋,你这个举人有问题要问他?”安之凤笑得张狂。
“你又知道了!”宇文迅羽不悦地回头睇着他。
“我会不知道吗?”哼,这种话亏他说得出口。“是谁害我有家归不得的,害我不能回去找我可爱的小亲亲,非得待在这种山林里过着宛若苦行僧的生活?”不说便罢,一提起他便觉得一肚子火。
“苦行僧?哪门子的苦行僧可以如你这般放浪形骸?”宇文迅羽不客气的反击,噙在迷人唇边的笑寓意深远。
“呸!”安之凤转过头去,懒得和他斗嘴。
“你们的感情真好。”好到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谁和他感情好来着!”安之风听到这句话,即使裹着被子也起床晃到他身旁。“来,有什么事尽管问我,别问那个呆子,他满脑袋的邪恶思想会污染你的。”
“嗯!”寻千佾瞧了宇文迅羽一眼,发觉他不甚在意,随即对安之凤问道:“龙阳之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听古伯堂和祝继群说你们是个中好手,他们同我说倘若我不懂的话,找你们问铁定没错。”
听完他的话,安之凤随即瞪大桃花眼恶狠狠地瞪着宇文迅羽,却见他不以为意地勾唇笑道:
“他们可真是闲到发慌了,要不怎会提起这话题?”
“我在书库不巧撞见他们在看彩绘素女经,也不知道怎么的,便提到这话题了。”他再迟钝,也感觉得出事有蹊跷;早知道会让事情演变到如此暧昧不堪的境地,他就该一路让寒风刮回斋舍……不,是他今儿个根本就不该来这儿,如此一来也不会让自个儿听到宇文逆天那教人心痛如绞的话语。
“你想知道什么是龙阳之欢吗?”宇文迅羽笑得不怀好意。
“是想知道,不过……”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他是一点也没兴趣知道了。可他才要开口,却见宇文迅羽一把揪过安之凤,几近粗暴地将他搂进怀里,不由分说地吻上他的唇,不安分的大手乘机探进他裹着的被子里,就在他眼前上演香艳刺激的春宫戏,然戏里的生与旦却都是男的,不禁令他膛目结舌。
这就是…龙阳之欢!
***
“你这个混账!”“啪”的一声,安之凤不客气的在宇文迅羽俊美的脸上烙下一记五指印。“也不瞧瞧千佾人还在这里,你竟然…”
“有什么关系,既然他想知道,我就教他学!”宇文迅羽以手抹去唇角的血渍,仍是笑着。“倘若我教他一些基本常识,说不准改天小叔奖赏我,便会准许我带你下山离开书院,这有什么不好?”
“说的也是。”安之风闻言,也点了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他已经够震惊了,为什么他们在这当头还提起宇文逆天?
“你说呢?”安之凤回首睇着他,摄魂的桃花眼笑得魅极了,伸出手扯着他的衣襟。“你该不会压根儿都不懂宇文先生的想法吧?”这事儿,大伙儿可都看得很明白,惟一不懂的人大概只有他自个儿了,然他现下既然开口对他俩问起此事,不管他到底是因为一时兴起,或是被古怕堂和祝继群那两个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所牵动,他一并都把他今儿个的举动解释为命运。
倘若不是命运的话,为何他会问起这件事?
宇文逆天不准他俩在千佾面前晃动,他俩不笨,自然猜得出他的用意;可照眼前的情势看来,是水落石出的时候了。只是,难不成千佾压根儿都不懂宇文逆天避着他到底是为哪桩吗?
是他太单纯了,还是他俩旁观者清?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觉得自己被搞糊涂了。
或许今儿个他真是不该来,一连串事情争先恐后地窜进他脑袋里,使他脑中现下是乱成一团。
“唉!你真是读书读到呆了不成?”安之凤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真是无言以对。“千佾,你觉得宇文先生对你好不好?”
“我不知道。”算好吗?他不知道到底怎样才算好。
“喂,至少你应该知道你是宇文先生带到书院里来的吧!”安之风不禁发噱。
“那又如何?尽管在书院里的所有花费全都是他供应我的,可那也是我同他订下契约换来的,这样能算是他对我好吗?”一想到这件事,寻千佾的火气就忍不住冒上来。
契约早已中止,而他也不欢迎他待在这里,他想赶他走,他偏是不走,至少要在书院待到三月底,否则他绝对不走。
“可你是小叔第二个订下契约的人,倘若不是因为你在他心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小叔是不可能和你订下那种可笑的契约的。”宇文迅羽轻松地将安之凤抱起,搁置在床榻上。
“契约?”他浑身一震。“我是第二个?”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他突地发觉自个儿变笨了,完全搞不清楚他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个……难道在他之前还有这么一个人吗?
宇文一氏皆好此道…
古伯堂和祝继群的声音突地在他耳边响起,仿佛由点和点凑成了线,可却零零落落的,接不成面。
“你在意自己排名第二吗?”安之凤笑得一双桃花眼都眯成了迷人的新月。
呵呵,只差一步了,倘若真凑成了这段姻缘,说不准他真可以到山下去快活一阵子。
天底下只有宇文逆天那个家伙那么愚蠢,明明喜欢这傻愣子,却又不敢越雷池一步;倘若是他的话,用抢的也要抢过来,就像他当初中了祝英台的毒般,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这事跟那事根本就不相干,你们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寻千佾微恼地吼着。
他不过是来问什么是龙阳之欢罢了,为何他却突地提起这么多诡异的事?
早知道会扯出这么多烦人的事,他就不会来问这怪问题了,真不知道古伯堂和祝继群无端同他提起这事作啥!
“你想不想知道第一个和小叔订下契约的人是谁?”宇文迅羽岂会如此简单便放过他,自然是乘胜追击了。
“我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寻千佾火大地站起身便打算往外走,然而不知为何,他偏又停下脚步,不自觉的停下脚步,仿佛心里有个声音唤住了他,偏是不让他再走进外头的急冽狂风中。
或许有些事情真该弄清楚了,他想知道为何宇文逆天要处处闪避着他,更想知道自己为何一见到他,便心跳如擂鼓般错乱失序。
“你知道小叙老是去后山是为哪桩?你知道小叔为何见着你便躲?你知道你为何会用那种教人胆战心惊的眼神看着小叔吗?”宇文迅羽点到为止,不想将他逼急了。“千佾,你又不是傻子,凡事用不着我说得太明白,只消你用心稍微思忖一番,相信必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你说我用教人胆战心惊的眼神看着宇文逆天?”他侧首睇着坐在床榻边的宇文迅羽,却见支手托腮侧躺的安之凤笑得无奈。
“难道你不知道自个儿的眼神有多露骨?”安之凤笑道。
天!难道他压根儿不知道自个儿的眼神里藏着多么深的爱意?饶是他这个旁观者、好此道之人都感到羞赧了,他还不自觉?
唉,莫怪他会连龙阳之欢是什么都不知晓了。
“胡、胡说!”什么露骨,他是用什么眼神看宇文逆天的,难道他自个儿会不知道?他不过是……
没来由的,他俊俏的脸上染上一片炽热。在家里的那一幕幕,不断地在他脑海中翻飞,像是鬼迷心窍似的;倘若不是娘适巧叫唤他,说不准他真会吻上他,而且他的双眼总是情难自禁地绕着他打转。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