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就是一说而已。
最终顾起元的五路围剿惨败,而且还被红巾军趁机杀过锡澄运河夺取江阴。
准确说是被迎进去的。
杨信没准备攻占江阴,但问题是江阴百姓等不及了,就在登陆江阴的漕运军溃败后,江阴百姓毫不犹豫地打开城门,然后竖起红巾军的红色三角旗。
既然这样杨信也就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
实际上不只是江阴。
就连宜兴都差一点拿下,要不是卢家兄弟还算能打,宜兴那边起兵响应的老百姓都就打开县城了,即便这样卢家兄弟也被打得退回县城龟缩防御,不过算起来他们也算是这场大战中官军方面难得的亮点。
而就在顾起远惨败的第二天,天启的圣旨送到南京。
“这让我如何是好!”
刚刚视察灾区回来的杨都督,看着手中圣旨颇为无奈地说。
他其实经常回来。
武进距离南京无非一百公里,以他的能力,基本上两个时辰就能从那里跑到这里,无非就是先骑着马狂奔到马精疲力尽,然后再换成他自己接着跑。这也是外界对他是杨丰说法充满怀疑的原因,因为他经常在南京短暂露面,他对外的说法就是在各地微服私访,调查受灾情况。
“呃,诸位不想说什么吗?”
他紧接着说道。
他面前坐着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陈道亨,南京守备常胤绪,镇守太监李明道,凤阳总督兼漕运总督吕兆熊。
后者是邢台人。
红巾军占领武进等于卡断漕运。
因为无论运河还是直接出海的锡澄运河如今都被红巾军控制。
但一帮大员们全闭嘴。
圣旨内容很简单,以杨信总督江南江北军务,全权处置常州之变,务必在开春前解决,绝对不能影响开春后的漕运,灾民为奸人所惑,想来也是饥寒所迫,若无大罪则尽量以招抚为主。且朝廷精锐尽在辽东,西南初定尚需驻军镇压,并无可用之兵救援江南,常州财赋重地,漕运枢纽,一旦兵连祸结则天下扰动,尽量能抚则抚。
总之就是权力交给杨信。
而且要杨信尽量以招降安抚为原则。
这下子全明白了。
皇帝也有份,就算皇帝之前没同谋,之后杨信也跟他商量好了,君臣俩再次唱双簧呢,这对昏君奸臣越来越不往好草赶了。
他们玩的很好啊!
杨信丧心病狂地打着我不是杨信的牌子,摇身一变成了杨丰,然后鼓动灾民造反清洗士绅,把士绅清洗干净了,皇帝再出面让他作为钦差大臣去招抚,这贼喊捉贼玩的真好。现在武进一带士绅全完了,逃出来的也丢失了所有地契卖身契借据,没逃出来的据说已经被迫害死,甚至连女眷都被分了。
杨信去招抚完了,那些原本的佃户农奴们肯定堂而皇之地变成民兵,然后他们得到了土地,对皇帝感激涕零死心塌地,皇帝由原本一亩地收一两斗的税,变成了收近一石的地租。
整个武进几百万亩良田,统统就这样到了皇帝手中。
他们是皆大欢喜了。
可武进那些士绅的冤魂死不瞑目啊!
这是什么皇帝?
桀纣之君。
这是什么大臣?
祸国殃民。
说什么?
没什么可说的!
“杨都督,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老夫官印在此,老夫羞于尔等同列!”
陈道亨从怀里掏出印盒,毫不客气地拍在杨信面前,说完起身昂然地离开了,他之所以过来,就是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如果天启的圣旨是调动大军严厉镇压,那么就是说皇帝并不知情,天启是清白的。但这道圣旨彻底浇灭了他的一切幻想,可怜他还想着皇帝不至于昏庸至此,现在一看完全无可救药,桀纣之君,只有桀纣之君才能干出这种事情。
与民争利?
这哪是与民争利这么简单,这完全就是土匪杀人越货啊。
弄死了无数家修桥补路的耆老乡贤,诗书传家的名门,然后将他们祖祖辈辈留下的土地收入囊中,这和土匪杀人越货有什么区别?一个皇帝做出这种事情,还有什么资格君临天下为万民之主?这不是偶尔抄家,这是毫无理由地掠夺,清洗。
丧心病狂啊!
自认为正人君子的陈道亨虽然无法改变什么,但不与这些混蛋同列还是能做到的。
“呃,陈公火气有些大啊!”
杨都督说道。
其他几个人继续以沉默应对。
他的原形早已经暴露,无论李实和那些将领如何不承认,他就是杨丰已经是事实。
“杨都督,均贫富,等贵贱,打土豪,分田地,大手笔啊,只是下官很好奇,都督就不怕别人效仿?这火烧起来想灭可不容易,您还是小心一些吧,杨都督似乎一样家大业大,您就不怕有朝一日引火烧身?”
吕兆熊似笑非笑地说道。
“吕公,你这话很莫名其妙啊,不就是几句口号嘛,喊喊而已,谁会把它当真?
至于常州那边,就冲着顾巡抚的围剿,你觉得朝廷得调动多少大军耗费多少钱粮,才能把那些红巾军清剿干净?
再说这事出有因,据我所知是武进士绅最先鼓动百姓围攻锦衣卫才引发民变,这才给那个杨丰以可趁之机,要说这罪责,倒是武进这些士绅咎由自取,若他们不先鼓动百姓围攻锦衣卫,又怎会引火烧身?话说吕公这个词倒是用的颇为形象,李公公,你说呢?”
杨信说道。
“对,对,都督说的都对!”
李明道赶紧表态。
杨信满意地点了点头。
“至于百姓,自然还是要安抚,这也是陛下仁慈,咱们做臣子的照着陛下的话做就行了。
杨某明日亲自去走一趟。
看看能不能晓谕那些乱民,让他们放下武器,话说如今已经快要出正月了,这开春漕运就开始了,这可是万万耽误不得,若是继续打下去,耽误了漕运,那京城可要饿肚子,九边将士可要饿肚子了。”
他紧接着说道。
吕兆熊冷笑一声,同样站起身拂袖而去。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如果顾起元能夺回常州,自然可以无视圣旨,就直接对常州这些大逆不道乱民进行镇压,可问题是顾起元被人家打得惨败。虽然他们那边是因为杨信,但其他各路是实实在在被红巾军打败的,说到底还是得用实力来说话的,打不过人家什么都白搭。天启就是不调兵,杨信就是不出动,估计他们能放红巾军打进苏州,这种情况下只能牺牲武进士绅,再说他们已经完了。
没必要为一群死人做太多。
再说杨信已经表明态度,他就是要这一小块地方,他不准备向别的地方伸手,既然这样也就这样吧,说到底武进士绅也是咎由自取,你们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个恶贼,他是什么人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打他脸打得挺快活。
现在被他灭门也是咎由自取。
“这还是饱读圣贤书的,一点大局都不懂,还不如咱们这些粗人。”
杨都督鄙视地说。
他对面常胤绪尴尬地一笑。
。
第四一三章 要做曾剃头的男人
剩下的就很简单了,第二天杨都督甘冒生命危险,亲自前往武进,据说与匪首杨丰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
反正后者同意招安了。
不过红巾军的原则也很明确,他们已经与地方士绅势如水火,而官员都是士绅一伙的,所以他们不愿意接受官员的管理,而是请求直接由皇帝陛下管理,他们对皇帝陛下是忠心的相信的。另外他们的控制区不接受除了荡寇军以外其他任何军队驻扎,其他任何军队试图进入目前他们控制的锡澄运河,太滆运河,孟渎,长江这个区域內,他们都会视为进攻并且进行反击。
最终杨都督提出解决方案,就是红巾军的控制区维持现状。
改武进县为武进市,作为一个类似欧洲自由市的特殊行政区,但他们交出江阴,另外迁常州府治于无锡。
由皇帝任命中官为市长,后者任命官员,但乡村继续维持自己选。
武进市土地全部收为皇庄,土地上的百姓改为民兵,包括红巾军也同样改为民兵,按照之前他们自己定的标准重新分地,至于原本的各行工人商贩照旧。杨都督会在这一带搞一些工商业,这些人就算分不到土地,也一样可以过好日子,别的不说这个渔业,运输业就很值得发展,不过这税该交还是得交。
农民只需要交地租。
工商业者的税该交还是得交的。
原本这片土地上的士绅,可以拿着地契到应天去找杨都督置换,皇帝陛下会在四川给他们划出垦荒区垦荒的。
皇帝陛下不会白拿他们土地,不但可以置换垦荒地,而且可以置换双倍的垦荒地,当然,首先他们得拿出地契来,没有地契有衙门的契尾,或者有交租记录也行……
“简直丧心病狂!”
常熟钱府,逃到这里的武进士子吕宫怒发冲冠般吼叫着。
他们的肺都气炸了。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天启和杨信这对昏君奸臣居然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置换?
地契?
他们的地契都被烧了啊!
契尾?
武进县衙的契尾也烧了啊!
交纳田赋的记录?
他们谁交过?
功名免税,隐田,剩下也都飞洒给了佃户,再说他们的缴纳田赋记录同样被烧了,唯一能证明他们土地所有权的只有玄武湖的黄册,可玄武湖黄册武进的居然缺失,什么时候少的都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算稀罕,玄武湖的黄册本来就有很多缺失。
总之他们的一切证据都没有。
再说就算有又能怎样?难道老老实实认命,跑去四川垦荒?
土地能给他们置换,他们的金银财宝,奴婢还有那些心血结晶的园林,这些是能给他们补上的吗?那个狗皇帝和杨信这个奸贼狼狈为奸,杀他们亲人,夺他们产业,现在还假惺惺装好人,这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可我们又能怎样?说到底刀在人家手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不忍又能如何?
忍着吧!
终究咱们还有翻身的日子。”
同样逃出的士子蒋煜说道。
实际上武进还是有不少士绅逃过了这一劫,而且也不能说他们这些家族就毁了,毕竟他们在武进以外通常都还有大量产业,另外他们的功名也都在。像蒋煜这样一百多年的科举世家可以说家学渊博,想要做官并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中不了进士,一个举人也是稳了的,依靠着那些官场的姻亲故旧一样还是有官做。
再说他们不忍又能如何?
要是顾起元围剿成功,他们当然可以杀回去让那些泥腿子付出代价。
可顾起元惨败啊!
“指望皇帝是没用了,当今这位天子已经彻底无可救药,咱们得自己想办法了!”
钱谦益叹息道。
他之前因为主持浙江乡试出了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被阉党弹劾,正好九千岁顺手把他罢了官,这两年一直在家乡蛰伏。不过目前正在想办法走客氏的门路,在借助张嫣产子,成功分化了客氏和杨信后,东林群贤开始改变对客氏的策略,不但给她送礼,而且开始给她洗白。他们的目的就是鼓动客氏与杨信斗,说到底他们终究需要在宫里有支持的,张国纪虽然是他们一伙的,但皇宫里面终究还是客氏说了算。
张嫣也只能自保而已。
“牧斋公有何良策?”
吕宫问道。
“办团练!”
钱谦益说道。
“宜兴团练就很能打,卢家兄弟的确势单力孤改变不了什么,但要是咱们周围都有一支这样的团练呢?
杨信终究不可能真正下场,再说他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南方,武进终究还是靠那些乱民自己守,只要咱们有能力攻破武进就行了。皇帝最后只能认输,他也不可能公然支持乱民,目前的问题是官军不能打,解决不了乱民,既然卢家兄弟已经证明团练可以,那咱们就都搞团练。
无非银子而已,咱们又不是真缺银子,周围这些府县士绅谁也不会置身事外,有他们支持,无非就是撒银子招募青壮,再配上新军那样的武装。
有这样的团练在手,那些乱民还能再像这次一样?”
钱谦益说道。
“但朝廷那边能同意?”
蒋煜说道。
“卢家兄弟已经办了团练,朝廷还褒奖呢,苏州也办了团练,据我所知镇江士绅也正在筹划办团练,有红巾军在一旁,士绅办团练自保是必须的,要不然谁敢保证红巾军不再作乱?这不是咱们要办团练,而是被红巾军逼着办团练,不办团练不行,而朝中诸公必然支持咱们,宫里再给奉圣夫人送些珠宝,咱们又有足够理由,皇帝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