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南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老白牛
若杨河这样的官员居所,正房寝室一般面阔五间,坐北朝南,最中间称明间,一般布置为大客厅。
东西两边往内,分称次间、梢间,布局如此“西梢间—西次间—明间—东次间—东梢间”,以屏风或纱橱隔断,又可设曲尺门什么。
一般人睡觉在西梢间,外面西次间设成小厅,南窗、北窗下可设炕,可吃饭可歇息。东次间、东梢间作为书房,也可摆设自己收集来的宝贝,同时可设炕,累时歇息。
杨河原来屋内布局大体如此,现在也不变,只一些家具换新,还有从铜山匪处抢来的,高两米,重一吨的犀牛望月镜抬来。最重要的是,就是厕所、浴室布局的改变。
原来杨河一个人,要上厕所了,就去院子西南角的茅房,但现在成亲了,这个问题必须重视。
他也很讨厌马桶摆在卧室内,正好四合院正房两边都有耳房,一间深或两间深,一般为仓库、厨房、或佣人居住。
但杨河人不多,上房又很大的四合院,护卫婆子什么,可以住在东西厢房或南房内。这耳房一直空着,还都是两间深,就改为厕所与浴室吧。
“这么大的厕所?”钱三娘站在杨河身边,眼睛都有光,神采奕奕,“还有浴室,都一间房大了。”
杨河笑道:“厕所大、浴室大才舒适,没事我们也可在里面洗个鸳鸯浴什么的。”
钱三娘脸一红,随后眼眸弯起,她偷看身边的男子,只觉眼前世界明媚又温暖。
杨河则是沉思,自己与三娘作卧室的西梢间开个门到西耳房,两间深的大屋,部分以屏风隔为厕所,建成“厕牏”型,以硬木中间凿空为马桶状,方便人坐着。
厕牏旁有扶手,可以放置纸与书画什么。再旁边有水缸,可冲可涮。厕牏外是漏井,在墙壁外,以矮墙围成,方便清理。当然这活就不需要他与三娘干了。
又砌个台池作浴池,周边有着台桌与屏风。
大体风格比较现代,当然与后世的抽水马桶是有区别的,倒不是不可以山寨,而是没意义。
没有“雨污分流”,完善专业的下水道系统,抽水马桶带来的只是灾难。
英国人最初发明抽水马桶,污物先是堆积在化粪池里,造成严重的土壤污染,后来排到街上,情形不忍卒睹。
后各街道铺设排水沟,污物污水排到河里,更是灾难的降临。各条河都成了粪河,奇臭无比,整个城市被臭气包围。而且饮水靠河流,水厂将有毒的河水输送到千家万户,对居民的健康构成严重的威胁。
十八世纪,十九世纪的伦敦、巴黎、纽约等城市,平均十个孩子就有八个夭折,就是因为喝了受污染的水死掉。
看似清洁的抽水马桶带来严重的灾难,唯一的方法,就是完善下水道,特别“雨污分流”,雨水可排到河里,但污水粪便,必须专门管道,远离城市,还要有相应的处理厂。
这投入是很大的,便如当年德国人在青岛,他们聚集区采用“雨污分流”模式,为省成本,雨水污水就排到华人聚集区去。
造成两种现象,德国人聚居的地方干净整洁,华人住的地方臭气熏天,瘟疫横行。居民们被德国人排泄的污水粪便包围了几十年,根本没法住人。
所以邳州就算了,这种老城区根本改造不得,杨河新建运河镇,已经在建下水道系统,“雨污分流”,雨水污水排泄各有体系,特别污水粪便流得远远的,有专门处理地方。
与西方不同,在东方,粪便是非常良好的资源,未来也是一个大财源。
除此,杨河还带钱三娘到处看,他准备在西花厅建暖阁,两种形式,一类地暖,汉唐时较流行,后世在韩国各地居多,整个地面设置烟道,上面铺木板,进门可席地而坐,拉开被子可就地睡觉。
寒冬腊月,在暖阁内是很舒服的,因为灶口设在外面,暖阁内没有一丝烟气,清静优雅。主要杨河用来招待一些比较高雅的人,大冬天也可席地而坐,谈诗词,谈乐曲。
还有一种暖阁烧柴木,也就是壁炉烟囱样式了,设桌子,设椅子,上铺皮毛软垫什么,备有毛毯,杨河的狼皮大椅也放这边。
主要招待一些比较粗鲁的人,有时也与部下聚会,喝酒吃肉闲聊,定然气氛很好。
钱三娘对地暖阁没有兴趣,但听了壁炉式的暖阁则双目发光,想想自己若有一个,大冬天的在屋内烤着火,一边与如婉姐姐等人喝酒吃肉闲聊,多么的舒爽?
看她样子,杨河一笑,大方的道:“行,我在东花厅给你建一个壁炉式的暖阁。”
……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八月九月这两个月,杨河不时邀请钱三娘外出,逛街购物什么的。
九月这天,他又邀请钱三娘到城西迎翠坊走走,此时天气凉爽了一些,田野镀金,菊花开放。走在街上,也明显看出这邳州的街巷多了生气与活力,百姓脸上有一种宁静,还有希望的笑容。
近来杨大人与钱小娘子不时在各街巷出现,肩并肩言笑晏晏,众人早见怪不怪,只恭敬又不失尊敬的施礼,然后二人过去,留下羡慕议论的声音。
街市百姓如此,杨河心中也是欢喜,他带钱三娘随意逛着,不时指点说笑,陈仇敖等人跟在后面,若即若离,即不失戒备护卫意义,又不会做电灯泡。
“三娘,我们到那边看看。”杨河指着一家银饰店说道,城西这边为邳州景致之地,卖的商货也多是精致之物,金银饰店很多。
钱三娘乖巧的应了一声,柔柔顺顺的,这些时间她心都是飘的,心中只有欢喜与幸福,这样与杨相公出来逛街购物,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他们进了去,掌柜的忙迎了出来,殷勤接待,杨河看一根雀钗与手镯不错,拿了起来,问道:“三娘,这镯子与钗子喜欢吗?”
钱三娘眼眸弯起,有如弯月,说道:“喜欢。”
那掌柜的看着,忙道:“杨大人光临小店,蓬荜生辉,这银镯与银钗,就当小的送给大人与夫人了。”
说到这里,他真诚的道:“大人为邳州百姓做了这么多,小人等无以为报,只有这点心意了。”
杨河听得出他情真意切,旁边伙计也是真诚仰慕,心中欣慰,但笑道:“买东西岂能不给钱?本官更需以身作则。”
他一挥手,陈仇敖忙上前付款,掌柜的高声道:“谢大人赏!”
他们出来,钱三娘喜滋滋拿着银镯与银钗,脸色晕红晕红的,其实杨河从匪贼处缴获财宝甚多,不乏好的金银首饰,但出来购物,图的就是喜欢。
在钱三娘心中,以前缴获的金银财宝,自然不能与相公亲手买给自己的镯子钗子好。
二人在街上走着,一个英气勃勃,一个冷艳高挑,又配着武器,斩马刀,重剑,还都有手铳,一种与此时不同的风味。他们并肩走着,说说笑笑,真是让人羡慕。
其实二人初出来逛街时,州城百姓大惊小怪,也觉得钱小娘子太高了,现在看多了,却觉得般配。
很快二人离“通沂门”不远,正准备去留侯庙走走,忽然杨河咦了一声:“大臣?”
最近杨大臣神出鬼没的,总是请假。
按杨河定的军律,军官士兵都待在军营内,内总级军官每十天可以休假一天,向中军官请假外出。普通士兵一个月可以休假一天,向总级军官请准。
不论军官士兵,晚饭前都必须归队,不能在外过夜。
不过每年他们有假期,士兵军官,每年三十天到四十天不等,但家人有事可以随时请假探望。
近来杨大臣每到休假日必请假,杨河听中军官张出恭说,似乎他谈了一个女子,好象是邳州卫指挥使孔传游家的小女儿,官名叫“孔德仪”什么的。
杨河对杨大臣自然关心,虽是书童,其实当他若弟弟一样看待,也不遗余力的培养他。
此时看他似乎跟一个女的在一起,自然要好好瞧瞧。
他拿眼看去,就见一家首饰店前,杨大臣正与一少女说着什么,看到那女子,杨河不由暗赞一声:“好一个豪杰女子。”
就见这少女穿着襦裙,梳着双丫髻,虽然只十六七岁样子,但竟比李如婉还粗壮两倍,果然是指挥使的后代,就是豪迈不凡。
但她身姿虽然不凡,却很温顺的样子,此时话声传来:“大臣哥哥,你看这雀钗精致,买下来好不好?”
杨大臣的声音:“你就知道买,很贵的知道吗?”
那少女:“大臣哥哥,我有银钱。”
杨大臣:“有钱也不能乱花,要节俭。”
那少女温顺应是,恋恋不舍的将雀钗递了回去。
杨河与钱三娘互视一眼,都是很有兴趣的过去。
杨大臣正要带那少女走,忽然看到杨河二人,闹个大红脸,期期艾艾的道:“少……少爷……夫人……”
杨河看向那少女,含笑道:“大臣,这位是?”
杨大臣低声道:“少爷,她叫孔德仪,是孔指挥使家的女儿。”
他催促那少女:“阿仪,快见过我家少爷。”
那少女孔德仪忙裣衽万福,低声向杨河施礼,又向钱三娘施礼,非常的乖巧。
杨河看这二人,杨大臣一直想找个粗壮的女子,终于找到了,而且这性格也挺好,不由为他欢喜。他满意看着二人:“不错不错,郎才女貌,非常的般配。”
孔德仪娇羞的低下头,又偷偷看杨大臣,眼中满是柔情。
杨大臣裂着大嘴直笑,也看孔德仪,任谁都可以看出他的幸福与满意。
杨河更是点头,他吩咐店家将方才那雀钗包上,递给杨大臣,让他送给孔德仪,并教训他:“大臣啊,该花的钱就要花,知道吗?”
杨大臣连连应是,杨河道:“行,你们逛吧。”
他对钱三娘笑道:“那边景致不错,我们去走走。”
……
不久后,杨大臣与孔德仪的事也定了,“亲迎”时间一样定在明年春季三月,但晚杨河十天。
对这对主仆的婚事,州城百姓祝福,也有人说闲话,言其一个喜欢竹竿,一个喜欢水桶,都是怪人。
但当事人乐意,他们也管不着。
续南明 第316章 黄崖口
八月九月大体平静,八月下时,巡按御史出巡地方,但只是例行公事,到邳州也没有针对杨河,让很多人失望。
九月初时,工部都水分司主事齐尚贤被总督漕运、巡抚淮扬史可法弹劾下马,更让众人悚然而惊,仔细审视杨河大人能量。
然邳州虽然平静,外界却风起云涌,有消息传来,八月十五日时,张献忠复陷六安,尽断州民一臂,男左女右,并正式建立政权,建号“天命”。
随即,张献忠又取得夹山岭反围攻大捷,“江南大震”,张献忠回师舒城,设中老营、前、中、后四大营,连营数十里,并于巢湖以西的三河创建了水师营,水陆俱集于皖口。
此时朱仙镇大败,李自成百万兵围打开封,又有张献忠僭号改元,横行江北,越发让人感觉大明形式不妙。
大厦将倾的感觉越重,乱世的阴影笼罩每个百姓心头,不知不觉,亲近杨河的人越多了。
九月下时,陈新甲被诛,此时也到了小麦栽种,水稻收获的季节。
邳州是淮安府重要的水稻产地,年初时,杨河在新安乡开垦荒地,兴修水利,建立圩墙涵洞等,共约开垦了一万亩左右的水稻田。其中焦山庄这边的五千亩水稻田丰收希望最大,因为这里的水田地抛荒还不到两年。
五月中下,一万亩水稻田都栽种下去,现在到收获季节了。
早在七八月,各田的水稻长势喜人,各庄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进入九月,各田地金黄稻穗随风摇曳,有若金色的波浪。眼见丰收在望,众庄民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公屯所的杨纯良等人整日泡在田中,个个乐得见牙不见眼的。他们估计各稻田收获,以焦山庄这边最佳,估计亩产可达到一石六斗左右。余者庄子的水稻田差一些,但基本收获也有一石三四斗。
最终结果也基本如此,收获上来后,公屯所统计,一万亩水稻田,平均亩产在一石五斗左右,这个产量震动了周边附属庄的庄民,便是许多附近的邳州乡民们,隐隐都有听说此事。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成就,要知道放在邳州各地,稻米亩产一石八斗为上田,这是很多年的熟田,一石五斗为中田,一石为下田。新安乡这边水稻田,平均亩产竟达到一石五斗,他们仅仅是第一年开垦的田地啊。
之所以有这样的好成绩,除了良好的水利,听说是杨相公施了肥料的缘故,叫什么磷肥,可谓宝贝,可以大大提升田地的肥力。
但众人只是听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云山雾罩,因为新安乡各直属庄自成封闭世界,严禁外人进入。便在乡内,直属庄民可以去附属庄地界,但附属庄民严禁去直属庄地界。
杨河设立各庄各保,表面不成体系,保长对外称庄主,似乎一个个没有关联,唯有在新安庄管理体系中,才知道他们之间联系,如寿山庄,杨河手中册帐名称:新安乡寿山保——九保。
水稻田的丰收,极大振奋了杨河治下的军民们,杨河喜悦之余,也坚定了他继续兴建水利,施加各类肥料的思路。
除水稻田,新安乡还有大量的麦田,一般杨河治下一个标准庄保,会有五六千亩地,他新安乡十五个直属庄,秋播前共约开垦了八万多亩的田地,内水稻田一万亩,麦田七万多亩。
水稻丰收,麦田也到了播种的时候。
这七万多亩麦地,早前一些还种了豆料,除了收获豆子,翻在地上还有肥田之用。
新安乡各庄民忙碌着,收稻谷的收稻谷,收播的秋播,他们深耕翻地,造墒播种,又施磷肥。
磷肥的威力在稻谷上已体现得淋漓尽致,此时当然要用,各麦田按亩产一石,也就是一百八十八斤的量来施用,希望到明年夏天可以丰收,让各麦地平均产量达到一石。
播种收获,新安乡各地一片繁忙,早前杨河新设四乡之地,同样在轰轰烈烈的开垦土地,兴修水利,希望到明年秋播前可以开垦土地二十万亩,这样后年夏天会有收获。
如此循环,一步步发展,杨河治下一片充满希望的忙碌。
最近还有好消息传来,总兵黄得功与刘良佐合击张献忠于鲍家岭,张献忠大败,奔逃六十里,被斩首万级,夺驿马万匹。
似乎大明情况有所好转,然杨河巡视各地,总有忧虑在心头。
……
进入九月时,不时有秋雨落下,特别到九月下,更是多雨。
好在水稻田都收了,没有造成大的影响。麦子可以适当晚播,俗话说“寒露油菜,霜降麦”,“霜降到立冬,种麦莫放松”,到立冬前还有时间,七万多亩麦地可以秋播完。
九月二十七日,已是深秋,天气颇有凉意,特别早晚寒风飒飒,军民百姓,都纷纷换上厚厚的冬装。
这天又落下蒙蒙细雨,杨河从新设的八义乡巡视回来,雨水打在他的大帽油衣上,冒着寒气,身后陈仇敖等人则个个雨帽毡衣,满身的泥浆。
八义乡等地还未修路,土路上满是烂泥,走路深一脚浅一脚,骑马一样不好受。
正从“镇北门”转入十字街,杨河打算回他的练总府署,到新盖好的西花厅壁炉暖阁坐坐,这时一骑留守护卫急急奔来,向杨河禀报什么。
杨河听了脸色一变,喃喃道:“还是发生了。”
他不回府邸,领陈仇敖等人直奔大河渡码头,一路过南关,迎恩街等地,看见众多百姓围着议论,人人惶恐叹息,皆道:“听说开封决河了,黄河上满是尸体,惨不忍睹。”
杨河沉着脸,快马加鞭,很快过泗水渡桥,羊山大堤,然后就到了码头集镇这边。
秋雨下,码头街道一片忙碌,到处是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浅夫、堤夫往来不停。
他们有人挑着柳梢、秫秸、芦荻、碎石、土料等各样防河之物上堤。有人口鼻蒙布,竟抬着尸体下来,尸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具具浮肿发胀,皮肉发白,都是淹死的。
看他们将尸体抬到象山的西北处,似乎那边正在挖掘墓坑,掩埋尸身。众多码头巡捕领着联防队员,商户百姓们帮忙,或蓑衣斗笠,或大帽油衣,个个神情沉重。
杨河咬了咬牙,策马直奔大堤,堤下更多浅夫堤夫忙碌,还有埽工,正在合力捆按卷埽。
以柳梢、秫秸、芦荻等软料分层铺匀,再分层压上碎石和土料,穿上大绳,象卷帘子一样推卷成捆。可以护岸、堵口,特别在临时抢险及堵口截流中颇为有效。
在这里,杨河遇到乘轿到达的知州苏成性、同知张奎祥、吏目陈泰安三人。判官宋治圆因为管河,此时又是秋汛,一直与河务同知黄思恩在大堤上。
几人遇到,顾不得寒暄,都上了堤去,吼声如雷,眼前浩荡的黄河水,浊流汹涌奔腾,正在拼命咆哮着。
浊浪腾腾,宽十几里的大河水高悬,汹涌澎湃,不断冲击高高的河堤,然后河堤两边,就是各州县的平原、城池、村镇。
怒涛汹涌,大河之威,让人颤栗不止。
此时黄河水席卷着,然后河水中,惨不忍睹!
尸体密密麻麻漂浮,就若翻白死去的鱼,夹着树木,泥沙,器物,家具等半浮半沉,半隐半现,顺激流而下,转眼就远去了。
也有一些尸体器物冲到主堤外的月堤、缕堤边,就在那边沉沉浮浮,来去反复,景象真是骇人之极。
“这是……”杨河听到知州苏成性声音颤抖,“这么多人淹死,怕有几十万,这真是开封河决了么?”
身边人也都是呆呆看着,神情颤栗,满河密密麻麻的死人,太触目惊心了。
杨河咬牙,看堤上更多人忙碌,同知黄思恩大帽油衣,满身泥水,正在指挥,除加固河堤,还让人用竹竿等物将河边尸体捞上去,等会抬到象山那边的墓坑去掩埋。
就见一具具尸体捞上,在堤上摆满了,然岸边有更多的尸体等着打捞。
杨河对身旁陈仇敖道:“你让人回去通知,所有乡兵全部来河堤,还有巡捕,联防队人等。再调运口罩,抬架,石灰等物,码头这边,全部要用石灰消毒处理。”
陈仇敖应了,立派人回去通知,这时黄思恩过来,神情疲倦,眼中满是血丝,他身后幕僚贾叔翁,邳州管河判官宋治圆等人跟着,也是非常疲惫的样子。
黄思恩朝杨河点点头,显然听到他的话。
知州苏成性上去,迫不及待的道:“黄大人,真是开封河决了么?”
黄思恩叹息道:“从捞起的器物看,确是开封百姓之物。”
他叹道:“开封河堤坚固,不知为何会决口了。”
吏目陈泰安恨恨道:“定是流贼,他们围困多时,打不下城池,就挖开河堤灌城!”
同知张奎祥咬牙切齿:“真是丧尽天良,开封百姓上百万,他们也下得了手。”
黄思恩叹道:“当务之急,是加固河堤,打捞岸边尸体,让他们入土为安。”
知州苏成性道:“黄大人宅心仁厚,正该如此。”
杨河默默听着,看河堤上一具具尸体,都是普通百姓样子,他们并卧着,静悄无声,具具面目全非,浮肿发胀,有人眼睛还睁着,死鱼似的,恐怖又诡异。
杨河的心颤抖着,他虽然见多残酷场面,但此情此景,仍然有阵阵寒毛涑栗之感。
众蓑衣斗笠的浅夫堤夫抬着,将死难的人抬下河堤,然后又有尸体打捞上来,将河堤铺满。
众人默默看着,这些可怜的人,何其无辜,要葬身水腹?
忽然杨河听到啊的一声,什么东西断了,然后一个什么滚到杨河脚下。
杨河看去,心中一颤,却是一个人头,依稀年轻妇人样子,眼珠暴突着,十分吓人。那边一个年轻浅夫正手足无措,他连声道:“都泡烂了,一抬就散了。”
他面前一个无头妇人尸体,此时头断了,正流着血水,她怀里一个死去的婴儿,被河水泡得惨白惨白,还残留有河泥。婴儿头朝她怀抱,被她紧紧搂在怀里,似乎任何力量也无法将她母子分开。
年轻浅夫哆嗦着嘴,与他同抬的老浅夫道:“快把头捡来,接起来。”
年轻浅夫慌忙过来捡头,随后惊慌叫道:“接不上……俺接不上……”
他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办,接不上。”
他呜呜哭起来:“俺不是故意的,姐儿你在天之灵,不要怪我。”
他最后号啕大哭起来,引得周边呜咽声一片。
杨河看这妇人,嘴巴大张着,满是河泥,与头断开的尸身处,仍紧紧搂着自己孩子。
她身旁河堤,密密麻麻的尸体,大堤下面的河水中,无穷无尽的尸体,随着河水奔腾咆哮。
此情此景,不忍卒睹,听周边呜咽声越发凄厉,杨河猛的鼻头一酸,就落下泪来。
可怜的人,这是大明的浩劫,然更大的浩劫在后头。
……
崇祯十五年十月初十日,黄崖口。
这是蓟镇北面雄关,相传始建于北齐时期,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明代又包砖大修,建黄崖关城,戚继光主持蓟镇时,更对黄崖口长城进行加高加固。
加固后的黄崖口长城以关城为中心,向泃河两崖延伸,东至半拉缸山,西抵王峁顶山,皆有悬崖峭壁为倚持。又有水口、东西稍城、凤凰楼、寡妇楼、太平寨等诸多堡墙城寨为护,雄关险隘,坚固之极。
黄崖关建成后,一直护佑身后的大明腹地,然岁月流失,当年雄军不再,关城也有墙台倒塌,渐失雄奇磅礴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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