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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南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老白牛
“骄兵悍将,虎狼之师,想要笼络非是易事。”兵备心中暗想。
冈陵上多营房,西面靠湖处,则多仓房、马厩、粮舍、医馆、武库、草料场等建筑。此战斩获的首级人头、旗仗夷器,就堆放在一些仓房内。俘获的数百贼夷活口,也关押在一些营房内。
很快众人来到存放旗仗首级的库房前,一些新安军士卒在看守,寒风中卓然不动。
“勘验吧。”张兵备深吸口气,有些迫不及待。
苏成性亲自推门,门一推开,呛人的石灰味与浓厚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就见库房颇大,一边摆满层层叠叠的人头,尽用石灰硝好,龇牙咧嘴、款式不一、神态各异,堆积有若小山。一边摆放着许多木架,上面摆满了缴获的丑虏旗仗夷器,还有一些木盒子,里面盛放了一些人头,想必是斩获的丑虏甲喇章京、牛录章京级别的首级人头了。
看着眼前壮观的一切,淮扬兵备与身后的亲随书吏都不由发出了惊叹,又不由自主进入库房里面。
不用兵备张文光多说,几个亲随书吏已是主动检验起人头,看牙口,看脸面,看辫发,仔细研究琢磨。还取来清水,将一些人头扔进去,看首级飘浮,是脸容朝上,还是脸容朝下。
张文光也是迫不及待来到木架旁,这里摆放着八个木盒,里面各有人头,盒旁还各有木牌介绍,上面书写人头主人的名字。这些自然是拷问俘虏后所知。
张文光拿起一个木盒,里面一颗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首级。苏成性志得意满在旁介绍,这是虏蒙古正白旗甲喇章京明安达礼的首级。
张文光看木盒旁还摆放着死者生前所用盔甲、兵器等物,看这副精良的镶铁棉甲上尽是粗大孔洞,斑驳血痕,可以想象当时战事的激烈,此獠临死前的惨烈。
“甲喇章京啊。”张兵备心脏剧烈跳动,凝视此人头良久,又拿起一个木盒,里面却是虏满洲正白旗巴牙喇章京鄂硕的人头首级。
这颗首级有些奇特,只余半个脸半个头,残留下来的左眼仍然凝固着不可思议与震惊。木盒旁的盔甲亦是残破不堪,勉强拼在一起。
苏知州表示此獠被新安军的万人敌炸死,所以身体与盔甲都一起碎裂了。
这万人敌什么威力,张兵备咋舌。
又旁边一个木盒,里面人头神情呆滞、惊骇,旁边摆放的甲胄头盔亦为残破,只有盔管上那根雕翎獭尾保持完好,边上放的一杆飞虎狐尾旗依然鲜艳。
苏知州表示此乃奴酋亲军,噶布什贤营的勇士科尔昆,非是普通丑虏士卒,因此也拥有一个单独的木盒盛放人头。
又有五颗虏牛录章京索浑、阿桑翰、拜萨穆、穆禄、苏喇的人头,各人牛录旗仗五面,缴获的虏满洲正白旗巴牙喇火炎旗数十面。
看着这些人头旗仗,摆放在各木盒边的盔甲兵器,似乎上面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硝烟血腥气息,淮扬兵备的心火沸腾,种种心绪纠缠。他最后看向缴获的虏满洲镶黄旗甲喇章京陈泰的盔甲与大纛,心脏激烈的跳动,甲喇纛旗啊,自虏贼辽东崛起后,大明数十年来,可有缴获过一杆?想不到这样的泼天大功,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他耳边还传来那方勘验书吏的声音:“不可思议,委实不可思议,尽是真奴丑虏首级!”
张文光凝重的脸慢慢放开,看他样子,苏成性等人亦是相视而笑。
最后众人来到人头堆处,看那些亲随书吏勘验人头,一颗一颗的审定。
良久,一个书吏禀报:“禀兵宪,勘验贼虏首级一千四百余六颗。查明,此番未有虚报,未有杀良冒功,未有妇人人头假冒。功绩真实,当为大捷!”
张文光再无疑虑,他强抑情绪道:“看看俘获的虏贼吧。”
从关押俘虏的营房出来,张兵备哈哈笑道:“斩首一千四百余六级,俘获三百三十六人,如此煌煌大功,国朝数十年未有之。邳州地方戮力悍御,大挫胡虏之气焰,本道将立时造册,呈交总督与巡按衙门。”
知州苏成性喜道:“皆赖圣上之福,总督道院指示,我乡兵方能大破虏贼,得此军功。”
张兵备抚须笑道:“苏知州运筹帷幄,功不可没,指挥同知亦有赞画之功。”
他看向杨河,看着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仿佛看到未来的巡抚、甚至总督之位向自己招手,他柔声道:“特别练总杨大人,竟敢以单薄之兵,旷野血战丑虏数千人。自萨尔浒之战后,未有如此悍勇者。”
听他语气有异,知州苏成性心中一动,听兵备这口气,这是要招揽练总杨河?他心头略有失落,随之又一片轻松。
随着杨河的崛起,他心情一直处在矛盾之中。杨河能做事,有干劲,他因此得到一大堆功劳。然这年轻人脾气性格是个大问题,惹事生非,无论跑到哪都会搞出一大堆事情。
特别他身为练总,仅有州城、府城许可的一千七百“佥练”乡兵,然现在看看杨河麾下,怕四五千人都有,且大部分都是精锐的披甲战兵,更能野战大捷,斩杀丑虏千余了。
面对这种局面,苏知州早心中打鼓,真不知未来此人会成什么样子,惹出什么事情。反正他快要致仕了,又在杨河身上捞足军功,兵备张文光愿接手这个包袱,苏成性求之不得。
听张文光的语气,杨河目光微垂,施礼道:“为国杀贼乃下官本份,兵宪过誉了。”
张兵备微笑点头,又看向钱三娘:“这便是钱娘子吧,听闻你亲领哨骑,斩首三十一级,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他笑着道,“闻听你与杨练总已入三书六礼,亲迎定为明年春。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亲迎之时,本道将备上厚礼,以为庆贺。”
钱三娘躬身道:“多谢兵宪赞誉,我与相公确是天作之合。”
听他夸赞,特别说自己与杨相公“天作之合”,钱三娘看兵备的眼神也柔和许多。
接下来气氛祥和,一片欢喜,张兵备代表总督与道院嘉慰将士,还去探望伤员,做足资态。
与知州苏成性一样,兵备张文光一样对某些方面省略过去,那便是缴获的鞑虏马匹盔甲,粮草辎重,武器银两等。
此战光斩获的首级就有一千多,贼虏随军都有大量马匹辎重,掳获的金银等,这些都没看到,显然被杨河此人独吞了。
然战后缴获归得胜将士所有,这是此时规矩,私吞战利品,也是普遍现象。邳州乡兵提着脑袋与虏贼搏战,指望什么,除了为国忠义之心,不就指望缴获发财吗?
而且杨河这人不是好脾气的人,为人肃烈,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也不是没有后台,要笼络此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续南明 第349章 北上取银
同时张文光对新安军的武器装备大有兴趣,此战大捷,除了这些乡兵敢战,想必他们的火铳与盔甲也起了很大作用。
盔甲不用说,邳州乡兵的披甲率是高了一些,他们使用明盔明甲,厚实精良,也不足为奇。国初之时,一直到成化年间,官军装备的都是明盔明甲,特别边军装备的更是重甲,不算头盔,光甲身就重达四五十斤。成化年后,才慢慢转为明盔暗甲,甲叶藏在棉层里面。
这主要是暗甲制作简便,易于保养防锈,还有保暖功效。但是否精良,不看明甲还是暗甲,主要看上官舍不舍得花钱,愿不愿意体恤士卒。比如说清兵的镶铁棉甲就是暗甲,普通披甲兵使用的暗甲也有四十斤,防护力就颇为不错。
所以关键在火器上。
张兵备发现邳州乡兵使用的火铳未使用火绳,似乎是一种自生火铳,又从后膛装填,颇类万历年间赵士桢发明的掣雷铳。
杨河也未藏着掖着,向兵备介绍新安军使用的二式新安铳,表示此铳威力强劲,七十步可破贼敌镶铁棉甲,五十步可破贼敌二重甲,四十步可破三重甲。
又此铳发射快捷,铳手平均装填时间十息,若分二层,每十息可打击一次。若第一层打射后第二层等待五息后再打,两层铳手每隔五息就可发射一次,更可形成连续不断的火力。
此时步行冲锋,一般速度每息二三步,五十步开打,隔十息,敌人约冲到三十步,又打,前后约四阵排铳。倘若敌人顽强,又冲,一二十步距离时,还可再打两阵排铳。前后六阵,再凶悍的敌人也要崩溃。
特别新安军铳手有精良盔甲,有护喉甲,有铁面罩,虏贼近射用的重箭都需要到二十步才能破甲,有矛有盾,攻防兼备。
他还让杨大臣的一总在湖边演练。
战兵二百,以盾兵四十在前,个个持九斤藤牌蹲着,身后八十铳兵,分列两层。又数步后八十长矛手,一样分为两层。
铳手皆装填好子药,火铳斜指,铁面罩罩下,深邃幽寒。
“第一层准备……射击!”杨大臣怒喝。
第一层铳兵都将击锤拨下,对湖的对岸扣动扳机,一连声的爆响,红白耀眼的火光爆开,浓密呛人的硝烟味就此弥漫开来。
凌厉整齐的排铳巨响让张兵备的脸皮抽动,旁边观看的苏成性、孔传游等人亦是心惊肉跳。
然后第一层的铳手原地蹲下,呛啷声响中,拉开铳后膛的铜栓机,从子药包中取出定装纸筒弹药,再次装填起来。第二层铳手仍整齐持铳,静静站在原地,等待命令。
“第二层准备……射击!”杨大臣大喝。随着命令,第二层铳手四十人,都将击锤拨到最大的击发位置,对着湖的对岸扣动扳机。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凌厉铳响,硝烟的味道,更在湖边弥漫开来。
然后第二层铳手原地蹲下,第一层铳手站了起来,个个持铳,静静等待命令。
如此周而复始,黄巢湖边,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排铳,烟龙吞吐,汇成了白色的烟墙。
良久,排铳的声音消停下来,每个铳兵都射击了三发子药,一共六阵的排铳。
张兵备紧提的心舒缓下来,铳声虽然停止,他仍然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多少有些明白新安军此次大捷的原因了。
他看得清楚,新安军的铳,确实打射装填便捷得难以形容。铜栓抽出来,将一种纸壳弹塞进去,铜栓一推一卡,就此装填完毕。甚至火门巢内都不需要倒入引药,似乎那铜栓的前端有弧刀,可以划破塞入铳膛的纸壳弹,将引药倾入火门巢内。
太快了,果然如那杨河所说,此铳几息之间就可装填打射,形成源源不断的火力。
委实不可思议,要知道现在各军中使用的火铳,最精锐的铳手再次装填也需要六十息,或许战时激烈紧张,一百息也装填不好一发子药。
因为前膛装填,暴露目标还大,哪若新安军的铳手,可以蹲在原地装填,大大减少伤亡,特别前方有盾手掩护,更加的安心。
张兵备还注意到,新安军的铳后有个铁盖,铜栓拉出时,铁盖一起带出来。铜栓推进去,铁盖连着推去,还将铳管后方包裹一部分,使得发射时泄漏的烟火柔和稀少,不若掣雷铳那样,有烟火闪瞎铳手的忧虑。
“真是军国利器。”张兵备心头激动,他向杨河要了一杆铳观看。
此铳刚发射过,握在手上还有些温热,整体形状优美,精工大气。若天鹅颈的铳托,极利持握与贴腮瞄准。铳身铳托打磨光滑,涂着生漆。后方若狗头式的击锤,夹着火石。火门巢为阴阳机样式,雨天、大风的天气,可以很好保护内中的引药。
张兵备哗的一声,将铜栓起了,又一拉,铜栓连着铁盖拉出来,露出黑压压的膛口,里面还有丝丝的烟雾,散着热气。又一推,将铜栓连着铁盖推了进去。
张兵备推进推出,感觉颇为丝滑,他爱不释手,问道:“此铳造价几何?”
杨河道:“新安铳打制不易,一杆约要十几两银子。”
“什么?”张兵备吃了一惊,这么贵?旁边的孔传游、张奎祥等人也是咋舌,太贵了。
要知道大灭虏炮每位不过六两银子,子母神飞炮每位加五个子铳不过三十两。一杆铳要十几两银子,太离谱。
杨河解释,新安铳精工打制,发射寿命超过四千发,这里需要八到十两的成本。新安铳使用后膛装填,需要铜栓。这铜栓全身黄铜制,还需打磨,膛底的铳管端也需要厚厚的黄铜包裹,价格不菲。
最后是钢制的弹簧片。自生火铳要能点火,击发簧片的强度韧性都很重要,这需要好钢,否则打不着火,还不如使用火绳。事实上早期燧发枪在西方也不受欢迎,就是哑火率太高,没有火绳枪来得简单可靠。还是随着西方冶炼技术的发展,有了优质钢材做弹簧片,燧发枪才在西方各国普及开来。
而现今最好的钢:苏钢一斤要六七两银子,用这么贵的钢来打制击发簧片,可以想象新安铳的整体成本了。
张兵备叹息,这岂不是说,邳州乡兵一个小小的铳兵,光盔甲火铳子药就要几十两银子?或许杨河舍得花钱,但对他说并没有普及的意义。
他意兴阑珊,将火铳递回给了杨河。
……
当晚,杨河等人为兵备张文光接风,宾主尽欢。
士兵也一样享受酒肉欢悦。
天月寨早囤积许多粮草,大捷胜利后诸士绅乡邻犒劳,送来了许多猪羊,此战也打死打伤诸多清军马匹,都可食用。
马肉营养丰富,后世曾是许多民族的传统美食,食用时有一定的要求与禁忌,但只要掌握正确的做法,马肉就是一种高蛋白的鲜美食物。
天月寨酒肉不缺,现在敌情舒缓,又天寒地冻,杨河许可士兵们可以喝少量的酒。
晚宴后,杨河为兵备准备了休憩的房间,张文光微笑道:“慎言,随本道走走?”
二人慢慢走上寨墙,各人亲卫在身后远远跟随,隆冬酷寒,刁斗声声,伴随着巡逻士卒的口令,让整个军寨显得森严。
灯笼与火把在寨墙蜿蜒若火龙,兵备凝视寨外,叹道:“此寨真为南直咽喉,天月若失,虏贼顺官道直下,宿迁、沭阳、海州皆不可免。介时生灵涂炭,市肆榛莽,幸我淮安,有杨练总啊。”
杨河道:“丑虏汹汹,所过之处,荆棘满目,白骨如山,城郭庐舍皆为丘墟。我大明军民都该奋激同仇,戮力杀贼才是。”
张文光点头:“此次大捷,官民振奋,本道在府城时,便看总督史大人欢喜极了。”
他看向杨河:“本道亦向督臣提议,令杨河你掌兵练兵,掌邳州、海州、睢宁、宿迁、沭阳、赣榆二州四县乡兵事。”
杨河吃了一惊,道:“督臣怎么说?”
张文光对杨河的反应很满意,微笑道:“督臣恩许了,言捷报传京同时,亦会上疏圣上,请准淮安府编练乡兵一万!”
杨河有些意外,依他对大明朝的了解,史可法这样做风险是很大的。
宋明以来朝廷虽防患武人,其实更防患读书人,特别懂治军、懂治政的读书人。平时读书人无权无力,已经让人头痛,倘若有兵有马,那威胁力更上涨一万倍。从历史上看,朝廷若允许私家军的存在,最后灭掉朝廷的,也多半是拥有私家军的势力。流寇之所以兴旺发展,也是因为牛金星等读书人的加入。
崇祯皇帝的心思难测,杀文官如杀鸡,别看史可法现在圣眷正隆,说不定因为此事就惹来杀身之祸。
其实就算总督府不来这一出,杨河也会想方设法扩充实力,大明已经无力回天,他内心早为南明的事情做准备。但许可掌练六地乡兵更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屯田练兵。
杨河道:“下官谢过兵宪、谢督臣提携,然编练一万乡兵,耗费甚多,未知钱粮何来?”
张文光抚须道:“府道与六地皆可供应粮草,乡兵亦可开垦荒芜田土,开探山泽之利,招商收税,以为军前买马置器之用。”
杨河皱眉:“淮北贫瘠,田皆斥卤,乡兵屯田,恐怕只是勉强温饱。招商收税,怕也收不到几个钱。”
他沉吟:“不过……听闻徐州有煤有铁,海州有渔盐之利,若能经营,或可解决一部粮饷诸事。”
张文光看向杨河,火光下其眸光幽幽,他忽然有些不安,强自压下,拈须思虑一番,道:“此事我会与督臣分说。”
杨河施礼道:“下官感激涕零。”
张文光点点头,总觉此子心思莫测,非是易于之辈。
他转移话题,说起了另一个事,却是劝杨河分润军功。
杨河大怒,张文光温言劝慰,谈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言首级二三百足矣,再多反不是好事。又言只要杨河愿意分润,各方定会给其足够的补偿。
最后杨河勉强同意保留首级二百颗,余者分润出去。但也不能白送,要靠银子来买,一颗人头一百两。
张文光满口答应,毕竟这银子也不需要他来出。
当晚,张文光就将勘验结果造册,第二天一早,就遣亲卫快马加鞭送往府城,一申总督,一申巡按。
又在天月寨待一天,兵备张文光一行心满意足回转府城。
……
月底时,巡按御史匆匆前来天月寨勘验功次。
按大明朝的功次勘报,大功限两月以内完毕,小功限一月以内,这巡按来得如此急迫,显然背负了很多人期望。查勘为实后,才好确定后续的一系列动作与计划,果然是军功诱人。
巡按姓屠,与杨河不是第一次见面,年初斩获流寇大捷,八月出巡地方,二人都有会过面。
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位卑权重,虽都是七品官,但屠巡按是京师大员,杨河只是地方芝麻小官,二者不能相提并论。
此人也一副高冷的样子,习惯拿鼻孔看人。然巡按看着风光,内心深处,又何尝不羡慕杨河这样手握真正实力的地方干将呢?
被选为监察御史的那一刻,何等的意气风发,欲纠察政事,籓服大臣,翦除豪蠹,振纲纪。然还未离京,各种招呼的信件就堆满书桌,到了地方,又被各种请托,阿谀奉承的官员所包围。牵一发而动全身,处于关系网中,想要秉公办事,一展胸中所学,何其之难。更谈不上查考得失、纠正姦弊了。
转眼间,一年出巡时间已到,倘若不是东奴入寇,道路梗塞,他早该回京了。
想想这一年的收获是什么,或许就是肥了一圈的腰身,膨胀许多的荷包吧。
看眼前杨河,铁甲在握,虎贲景从,猎猎旌旗下淡然一瞥,屠巡按有些恍惚,曾经在京中遥想江山如画,壮丽诗歌,现在只是网中的虫豸罢了。
……
兵备张文光回到府城后,南直隶各地更加的喧腾。
不久后,总督府有信函给杨河,乃史可法亲自书写,信中言,若圣上准许淮安府编练乡兵,他亦会同意杨河经营徐州的煤铁,海州的渔盐。
信中还言,按议定,杨河分润军功,得润者给其金银补偿。钱款全部到位后,总督府与巡按衙门才会将捷报发往京师。
看得出来,信函中史可法有些愧疚,但杨河不以为意,分润就分润吧。按他与兵备张文光的议定,一千四百余六颗首级,自己得二百,余者价高者得,要想多少人头,就出多少银子购买。然后这些银子全归杨河所有。一颗人头最少一百两银子,一千多颗,也有十几万两了。
但想要军功的人多,人头该怎么分,题本该怎么写,没有一两个月的纷争怕不能下来。
这一切都跟杨河无关了,虚名罢了,手上真正的实力才重要。
转眼时间到了崇祯十六年的正月。
相临的山东各地仍然烽火连绵,邳州各地反显太平,杨河等人也过了一个丰盛的年节。
但他没有放松,依然广派哨骑,确定各处清兵的情报消息。
哨探得知,自清兵攻入山东,攻占漕运重镇临清后,去岁腊八节那天又破兖州,很快连破丰县、蒙阴、泗水、邹县、郯城诸地。到了本年正月,清军仍然势如破竹,连破沂州、蒙阴、泗水等城,又进兵新泰。
而在大明内部,也不断有坏消息传来,去年十二月,张献忠一改在鲍家岭被黄得功与刘良佐大败的颓势,连连攻陷无为州、黄梅、太湖等城池,本年正月又攻克了蕲州,进入湖广地界。李自成也不甘示弱,从襄阳挥师南下,于本年正月初二日攻陷承天,总兵钱中选战死,巡抚宋一鹤自杀。
杨河沉默,有时感觉这流寇鞑子,配合还真是默契。
但杨河对此无奈,他或许可以挡住小股的鞑虏兵马,却无力顾及山东的各个城池,大明腹地的流寇更是鞭长莫及。
杨河一直担忧清兵是否还会继续南下,然哨探得知,他们未有南下迹象。哨探海州各地,也未见虏骑踪迹动静。看来历史上就是索浑、陈泰等人打下沭阳、海州、赣榆三城了。或者有别的兵马,但大败后,取消了攻掠南直隶的计划。
哨探又得知,攻下沂州后,攻掠兖州府的图尔格与准塔主力已移师青州府与济南府,临近邳州等地的兖州府未见多少虏骑,这让杨河的心思活络起来。
他一直有个密谋计划,就是兖州鲁王府的藏金。
清兵攻打兖州时,知府邓藩锡力劝鲁王效仿周王,出金以犒死士,然朱以派守财奴一个,只会收钱,还会出钱?装聋作哑,一毛不拔,还派人悄悄的将金银都藏了起来。最后兖州因内应的出卖破城,朱以派自缢身死,妃妾及府中其他人被害者不计其数。百姓官民更是被杀戮极惨,整个城池都空了。
历史上这些金银一直到清末,才被建教堂的英国人发现,挖出了众多的窖藏。
杨河不知道藏金有多少,但想来不是一笔小数目,毕竟鲁王府二百年的积蓄不少。与其埋在暗无天日的泥土中,不如自己取来,养兵杀敌。
杨河知道藏金的核心地带,曾经鲁王府的旧址,后世兖州一中至光明影院一片,现在当然属于鲁王府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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