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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下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阳电

    但,多少年来的摸爬滚打,还是让方然具备了一些起码的能力,从刚才的对话中,他的确捕捉到若干情报。

    安娜乌沙科娃的身份,是其中一点,除此之外,他也相当准确的判断出,此人对sk大区,乃至边境线外的广袤世界,有相当程度的认识,这种认识,在新时代并非一个人能独立获得,显然是来自于“上头”。

    不仅如此,这姑娘对阿达民、也就是自己,十分厌恶,同时却要捍卫sk的一切,对滨海边疆大区必然也会有的管理员,却毫无怨言。

    那么她讲过的那一句话,“你们这些管理员”,就另有所指。

    毕竟,领土如此广袤的sk,其毗邻势力,绝不会只有海峡对面的ne这一个。

    思绪蜿蜒,沿着这条线索去推测,方然逐渐形成了模糊的判断。

    sk、滨海边疆大区,在刚刚结束的战役中表现孱弱,原因,是可以归结为组织架构的差异,或者科技的落后,但想到通用型ai的战前预测,应该说,其武装力量的表现,比预想的还要更差一些。

    表现反常,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你们这些管理员

    答案,呼之欲出,方然逐渐停下动作,漂浮在偌大的泳池中央。

    在一旁陪伴的sara见此情景,以为主人身体不适,滑进泳池,踩着池底迅速走过来。

    “安生,你还好吗

    要不要送你出水,休息一会,你脸色不太好。”

    “哦随便,那好吧。”

    与仿真人对话,在方然,早已没有一开始的别扭感觉,现在他完全把sara、还有aice当做同类来相处,虽然眼前的“少女”,钢筋铁骨的身体早检修过很多次,从里到外都已不再是最初的那一套。

    四十五岁,在这样一个年纪,小心总归没错,sara与aice这些生化仿真人,内置完善的应急预案程序,才让方然安心。

    毕竟,对自己这种独来独往,长年累月在地下世界活动的人,哪怕每一天生活都很有规律,饮食、锻炼都很上心,一旦偶遇心脏震颤、甚至心跳骤停之类小概率事件,周围可没任何人能施以援手。

    倘若一干仿真人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抢救,让自己掉落车外,那简直就太可悲了。

    想到这里,对阿达民这一身份,方然倒心生某种久违的惬意。




第五三〇章 远东
    在旧时代,即便身为一介顶层,有产者,统治阶层,出门或在家时,有专业的医疗团队时刻待命,也难保其中会不会有旧仇家,甚或反社会分子潜伏。

    而阿达民呢,自己,则一点也没有这种顾虑。

    aice、sara这样的仿真人,在周围,还有至少十几台,它们每一个都能在核心ai的控制下,以极其专业的手段,拯救生命,这种724的时刻待命,恐怕就是旧时代的权贵,也只能在弥留之际才享受得到。

    不仅如此,还一点也不用担心,其中会不会有居心叵测的刺客。

    一边这样想着,让sara把自己托举出泳池,浴巾擦干身体,方然才重拾前一刻的思路,他下意识的穿好衣服,走进控制室,在转椅上坐下来仔细思考。

    现在,他大概能猜到,战线之后的滨海边疆大区,正在经历着什么了。

    西历1498年5月,西伯利亚腹地,赤塔。

    阳光,不见踪影,暗沉天空笼罩大地,一大片鳞次栉比建筑铺陈的城市上空,呼啸而过的歼击机,划出稍现即逝的灰白航迹。

    赤塔,滨海边疆大区中枢所在地,规模庞大的地上建筑,从远处观察,恍若一座刀枪林立的庞大堡垒,制造工厂的高耸烟囱,喷吐白烟,机器的隆隆运转声四下播散,即便夜晚都灯火闪现,忙碌非常。

    庞大城市一隅,伟岸如山的巨大建筑内,会议室里,长桌旁的人们正在开会。

    在座者,几乎都是年轻人,另有若干把座椅一直空着,因故不能到场者,正在通过网络远程参与会议。

    “根据顿河系统的分析,东线战况,目前基本稳定;

    以阿拉斯卡为跳板的侵略军,目前,应该在修正、等待后勤补给系统建立起来,预计在两到三个月后,可能会发动一场大规模攻势。

    在防御计划方面,马加丹地区的一线设施基本完成,当地指挥官报告,需要强有力的机动部队支援,如果顿河系统坚持按兵不动,我们认为,其战略规划有可能为取舍,所以建议在雅库茨克区域建立第二道防线。”

    “明白了,我会与顿河联络。

    西线的情形如何,今天一早的报告,是否属实”

    “这还需要卫星数据,进一步研判,不过,即使没有新的卫星数据,”

    身着军装,看起来像指挥官的年轻人,摆弄平板电脑,将刚生成的态势图切换到大屏幕上,

    “从边境地带的布防,冲突频次等分析,根据经验,我们有理由认为,乌拉尔区暂时还未直接参战,此前的一系列边境冲突,只是出于焦虑,而在试探我方的防线。

    大敌当前,乌拉尔此时将战略重心东移,这种可能性很小。”

    “今天傍晚,会有一批侦察卫星,例行向西升空。

    必须确认西线战况,如无意外,乌拉尔区以西的平原区,这时已经会遭遇尤洛浦的全面进攻。

    甚至,考虑最坏的情形,至多几个月后,尤洛浦的前锋就会越过乌拉尔山,进犯乌拉尔区,进而对我方构成十分严峻的威胁。

    接下来,是军工体系的产能、调整规划,各位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

    ”

    “西伯利亚区”,对这一大片广袤土地而言,是历史沿袭下来的名字,区内人士则更习惯自称为“贝加尔区”或“远东区”。

    名称并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今天这里的所有人都早已知道,世界天翻地覆,自己曾隶属的国家不复存在,在这样一个怪异的时代,矗立在西伯利亚大地上的,只能是自给自足、自力更生的崭新存在。

    弹指一挥,从盖亚大战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

    从最初的极度混乱,一直跌跌撞撞走到今天,管理长,始终隐在帷幕之后,今天的这次会议也不例外,尽管他的声音,仍不时在会议室中响起。

    讨论远东区面临的威胁,北大陆的侵略者,令人不安,会议也匆匆结束。

    在赤塔的区域管理中心聚在一起,开会讨论,毕竟无法击退空前强大的敌人,东面的乌拉尔区更一点也不省心,曾经的同类,同胞,现在早已陌路,哪一天在边境线上燃起战火,也并不会觉得奇怪。

    看一眼时间,觉得这时吃晚饭还早,赤塔地下深处的某避难所里,男人从椅子上起身,离开前,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管理长,有空的话请留步。”

    “在,说吧。”

    叶夫根尼娅卡纳耶娃,远东区名义上的领袖,事实上,是完全听从管理长的委员会之一员,刚才开会时,始终正襟危坐在长桌尽头,一身长裙盘发的靓丽装束,完全不拟身份,而更像是晚宴的女主人。

    听到管理长的回应,下意识看一眼左右,没有旁人,叶夫根尼娅压低声音

    “是这样,虽然以前问过好几次,但,我还是想知道,您,什么时候才能从帷幕后走出来,亲自管理我们的远东大区。”

    “你认为这很重要吗,叶夫根尼娅。”

    “我没这么想。”

    听声音,从未见过管理长本人,叶夫根尼娅卡纳耶娃只能猜测,他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在这方面,即便身为领袖,她并不比远东区的一介平民所知更多

    “只是,最近外面又有一些传言,在委员会内部,也有少数不理智的rades,在现在这样一个大敌当前、局势严峻的时刻,仍执拗纠缠于远东区的组织架构,甚至认为您现在的状态,是

    在实施独裁,或者,将远东区视为自己的私产。”

    因为这些言论,自然的,叶夫根尼娅本人也有一些压力,但她没打算谈这些。

    “外面的传言,一直都有,你也不是第一天听到了。

    倒是在委员会内部,哦,怎么讲,看来我是得在大会上明言,让少数不识时务者闭嘴,是这样吗,叶夫根尼娅

    不,你不必多想,事实上这些罔顾大局,或者只是头脑发热的年轻人,我并没有恶意。

    何况他们说的,并没有错,远东区,或者随便用什么称呼,八百七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地,十年来一直被我完全掌控,要说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点也没有将其视为自己的私产,那也是不诚实的。”



第五三一章 独断
    “形式上也许是这样,但,我清楚,这并不是事实。”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

    通过监控头与网络,屏幕上,叶夫根尼娅卡纳耶娃的形象,亭亭玉立,管理长的目光变得有些温柔,虽然,在钢筋水泥的避难所里,没有人见到这一幕。

    说起来,在赤塔孤儿院里,他其实和这些孩子们都见过面,只是他们年幼,没有印象。

    叶夫根尼娅完全信任自己,远东区的其他人,包括委员会里那些胸怀理想的年轻人,则不一定也这样想,“独断”的名声,在远东区的各要塞里流传,不是一两天的事,管理长自己心知肚明,并不在乎。

    “远东区目前实行的制度,是怎么样的,每一个在其中生活的人都清楚,这,与我是否站到台前,并无任何关联。

    不过,叶夫根尼娅,你真的不认为管理长,我,正在独断么。”

    “我绝不会这么想,因为,远东区是公社主义国家,很可能也是眼下的人类世界里,唯一的公社主义力量。”

    “但是,公社与独断,并没有本质的矛盾。”

    叶夫根尼娅是否可信,这种问题,着实没有思考的必要,正如流言所指,现在的远东区,从自动化体系到武装力量,完全受自己辖制,各项事务表面上由委员会负责,实际上没有自己的首肯,完全一事无成。

    远东区的制度,也是一样,不论公社主义、还是其他任何形式,只要自己愿意,立即就会得到贯彻。

    一个人的意志,维持着偌大国家的局面,这情形,正是完全的独断。

    “管理委员会,以及,远东区的一切社会管理机构,都只是工具,而非事实上的决策组织,这一点,叶夫根尼娅,你是很清楚的,哪怕我从幕后走到台前,这种运作形式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至于说,因此而引发的独断议论,其实都无所谓。

    人类社会的公社主义,根本上讲,是一种抵抗人类贪婪本性的低熵状态,这种状态,倘若没有强有力的手段去捍卫,根本一时半刻也无法维持。

    有利于全体民众,却必须时刻捍卫,否则,顷刻间就会被民众里的一小撮野心家、贪婪者颠覆,重走旧路,不论这情形如何荒谬,如何令人痛心,这方面的教训连篇累牍,在战前的旧世界,我们收获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一个治下的远东区,才能完全遵从我本人的意愿,暂且维持现状。

    独断也好,其他攻讦也罢,事实如此,在可预见的未来,我并不打算改变这一态势。”

    “管理长,我理解您的苦衷。”

    对话,与此前的好几次,一模一样,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叶夫根尼娅卡纳耶娃能理解管理长的所作所为,但,也同时心存隐忧。

    正是这种隐忧,才会让她留下来诘问,而不是为外面那些无事生非的言论

    “远东区的现状,系于一身,眼下的状态完全是管理长,您的意志,所以务必要保重自己,深居简出,这我都是完全赞同的。

    只是,您有没有考虑过,这种状态,要如何长久维持下去,毕竟”

    毕竟,人总有一死,待到您百年之后,这种“一人之国”的体系又如何维持,哪怕指定接班人,如何确保其贯彻公社主义的意志,不会背叛理想,将偌大远东区置于真正的独断之下,成为暴君肆虐的人间地狱。

    这种忧虑,真的很难说出口,叶夫根尼娅的犹豫消磨了勇气。

    但,线路另一头的管理长,却心知肚明,眼见年轻姑娘欲言又止、神色犯难的样子,不禁心生一丝怜悯,难抑忧伤。

    世界,到了这种时候,叶夫根尼娅心中所想的,仍然是民众,是远东区的前途,乃至整个人类文明的未来,长期以来的观察,管理长完全能确定这一点,因此而格外感动,并且,禁不住悲从中来。

    世界的未来,倘若考虑到这一层面,眼前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你说得对,叶夫根尼娅。

    如果,我在某一天离开这世界,不论怎样选择继任者,接下来,继任者也有继任者,环环相扣,迟早会出现这么一个人,背叛理想,背叛民众,将整个大区视为己有,颠覆现存的公社主义体制,转而按他、或者她的想法恣意妄为。

    人,终有一死,身后之事无从顾及,我并无手段阻止那一天的到来。

    可是啊,你知道吗,现在考虑这些事,已经无意义

    在并不久远的将来,不论远东区,还是盖亚上的其他势力,整个人类文明都注定会毁灭。

    我,一意孤行的管理长,只不过是想要在这毁灭降临之前,给这片土地上的民众,营造暂时得享安宁的家园啊。”

    “”

    管理长的话,在姑娘的耳旁回响,有如雷鸣,令她一时默然。

    猜测,如果说,在今天的这次对话之前,叶夫根尼娅多少还有些心存幻想,认为自己和极少数rades所预见到的一切,只是某种可能,那么在管理长说出这些话之后,她的这一丝希望便也就此破灭。

    恐慌吗,或许是有一点。

    可身处这样一个时代,又有谁会对自己的宿命,毫无察觉。

    叶夫根尼娅的反应,在管理长意料之中,但,他还是长久的盯着屏幕,心下怅然。

    多少年来,眼看着一群孩童,成长为管理偌大国家的中坚力量,他们的坚忍不拔,他们的胸怀理想,令人欣慰,然而这倾注着青春与梦想的光芒,却几乎是命中注定的,将被这黑暗的时代所埋葬。

    但,所谓生命,原本不就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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