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血劫录
作者:洛阳不语
青侯剑出,江湖风云四起。无知儿女,卷入无数的阴谋算计,生死仇杀之中。可谓只问爱恨缘起,不顾生死所终。且看他们仗剑江湖,谱出一曲曲侠义乐章。词云“若有美人如玉,更兼宝剑青侯。凭谁依栏江湖远,氤氲少年头。非是生死离恨,男儿不问出处。一片赤丹心头上,几许豪情都与付。”
天海血劫录 楔子
青铜铸造的猛虎面具,一片肃穆,昏黄的阳光斜射在上面,透露出一丝的狰狞。
虎面之人身着华服,缓缓说道“为了一块铁石,而白白牺牲这么多的性命,师兄未免太过残忍了。”
对面数十余劲装大汉,围着一对男女,男的长眉入鬓,目光深邃,右手执剑,左手护住身后女子,冷冷地看着前方虎面之人,并不回答。而女子容貌妍丽,身体娇却双手执剑,怒目而视,丝毫不惧怕眼前之人。两人似是一对父女,身上俱沾满鲜血,显然是苦战已久。
虎面之人好整以暇,颔首笑道“师兄右臂受伤,鹰失其目,还是交出此剑,保全清儿性命为好。”被唤作师兄的男子目光缓和下来,言到“此剑要是落入你的手中,林某不但深愧师恩,天下恐怕也要遭受莫大的苦难了。”
他看了看身旁的女儿,忽而虎啸一声,周边诸人均被声浪震开数步。见此情况,虎面之人神色复杂,慨然叹到“果不出我所料,师父确曾将此功法传授与你。”说罢掌聚为风,夹挟着雄浑的内力,向前冲去,沿途大汉们均被风力撕的粉碎,狂风眼看就要逼到其师兄面前,不想其师兄亦左掌推出,两股内力相撞,忽如晴天霹雳,直搅动得风云变色,地裂山崩。唤作清儿的女子难以承受如此凌厉的内力,被震翻在一旁,抬眼只见身影翻腾,俱是一等一的招式,还未来得及细看,便昏厥了过去。
天海血劫录 第一章 凭谁倚剑江湖远
时维四月,杭州城内繁华似锦,游人如织。从东门直至西湖,烟柳满路。车马人声,喧哗如沸,商贩小吏,往来如织。好一片盛世画图!然而西湖右侧的一座府门外,却是罕见的寂静无人此处即为杭州知府的官邸,普通民众怕惹事上身,都不敢路过这里。
细细听来,院门内却传来阵阵嬉笑声,只见一群小厮打扮的少年,聚在一起谈天论地,嬉笑怒骂。忽然一个稍高一头的少年从前面走来,看起来样貌普通但双目炯炯有神,只听他肃然喝道“知府院内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交待你们的事情都置办好了没有?”一众小厮赶忙答道,妥了妥了,梁舵主不要担心。听闻此言,“梁舵主”差点笑出声来,故作深沉到“要是姨娘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拿你们是问小曾,你留下,其他人先去吃饭吧。”小厮们轰然而散,片刻间走了个干净。
见众人散了,“梁舵主”赶忙把小曾拉到一个僻静处,正待询问,小曾偷笑一声,拉着梁舵主进了他的房间,在床底下取出一个包裹,打开一看,赫然是一个剑匣,梁舵主探手取出匣中之剑,只见剑柄形容不堪,剑刃却光彩照人,一看就知道并非市井间售卖的俗物。梁舵主大喜,起手挥舞了几下,大笑道“这下可真真成了梁舵主了!”
原来这“梁舵主”并非真是舵主,亦是知府府中的一个小厮,叫做梁无尤,因为早来府中几年,又十分聪明伶俐,办事妥当贴切,深得一干姨娘婆婆们的喜爱,又爱护他人,所以是一众小厮们的领头大哥,其实论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而此时天下初定,学武之风盛行,但凡有志少年莫不以习武论剑为荣。帮派林立,杭州城内,就有分管漕运,盐铁的数个帮派。梁无尤从小在杭州长大,习得几手三脚猫功夫,也向往行侠仗义的生活。但凡有侠客在城内对决,看客之中必然少不了梁无尤的身影。但学武之人,要么有高人赏识,收归门下,要么家中十分富足,肯花费大量时间与精力来拜师学艺,所谓穷文富武,就是这个道理了。梁无尤这两点都没有占上,府里有八位门客,全是在这一带有名的武士,梁无尤对他们极为艳羡和崇拜,私下里,他让手下兄弟叫八位门客为“帮主”,叫他为“梁舵主”,来满足他纵横江湖的梦想。他听说小曾的父亲曾因为售卖刀剑而挨过打,这次,遂用积攒几年的银两,托小曾父亲买来一把好剑。
梁无尤拿得宝剑,取名为“无尤剑”,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梁无尤从美梦中清醒过来,这才想起府中晚上要点起蜡烛,于是放好剑匣,向火烛摸索前去。手向前伸去,没有找到烛台,却触摸到一滩滑腻的液体,还未来的及思索,哗啦一声,貌似什么物件从头顶掉落了下来,躲避间,梁无尤向前翻了个跟头,一手摸到了烛台和火石,他稍一定神,料想在知府府内,不会有什么奇怪之物,定是哪个小厮又来捉弄于他,要是被他抓到,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一番,不能辱没了他“舵主”的名头!
梁无尤安心点上了蜡烛,朝前看去,悚然一惊,差点叫出声来眼前不是什么物件,却是一男一女两个大活人,身上均沾满鲜血,男的看起来伤势尤为严重,全身肢体已经变形,夜里看起来更加恐怖异常,女的看起来沉睡已久,微微发出鼾声,貌似属于疲惫异常之后睡去的,从房梁上掉下来,竟然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她脸上也留下许多血迹,但难遮掩俏丽的面容。
梁无尤正欲靠近观察,那男子忽然睁开眼睛,眼神深邃如无底深渊,梁无尤无心间与他对视了一眼,吓的他向后连退数步这是一双怎么样眼睛!梁无尤自认从小在外,见识过无数人,就连府内的那些门客,他也毫不惧怕,外头打打杀杀的武林人士,他也敢和他们直视,毫不露怯。可是这双眼睛,如同一只千万里高空上盘旋而下的雄鹰,倏而扑到他的眼前,摄人心魄,仿佛令人陷入翻腾的波浪中而久久不能挣脱出来。
和这双眼睛对视了一眼,梁无尤已经忘了眼前之人还受着重伤,就连呼吸间也有几分急促。梁无尤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涌上心来,挣扎着向后又退了几步。
那男子见梁无尤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渐渐清澈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惊讶,他的这双眼睛从小练就,吃了无数的苦。一般武林人士,单单和他对视一眼就会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不能自拔,这少年却貌似已经要清醒过来。他叹了一声,轻声到,小兄弟“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梁无尤一拍脑门,并不答话,转身拿出新鲜的“无尤剑”,朗声答道“你休要逼迫我做任何事,不然我手中的剑第一个不答应!”这番话说的有模有样。
那男子倍感有趣,合上眼睛笑道“我不会逼迫任何人做任何事,无论你是否练过武功。”梁无尤听闻此言,耳根一红,暗衬想他进入屋内已久,自己的几下三脚猫花招想必已经落入他眼中了,不对,他是何时进来的,一个深受重伤之人竟然连八位“帮主”都发现不了!梁无尤越想越是心惊,身子却并未再行退后。那男子又问道“你怎么不喊人来呢?”梁无尤嘿嘿一笑,再一次没有答话。
男子用左手支撑身体,让自己靠在一边的倚柱上,浓眉紧促,料想是疼痛异常,连他也忍不住蹙起眉毛,鬓角两缕斑白的头发,在昏暗的烛光中闪烁不定。梁无尤看在眼里,手中的剑低下了几分,看起来他应该对自己没有多少恶意。男子调整了一下身体,看了看身旁的女孩,又看了看窗外,纵声吟道
“经年空城著新木,
座下盛宴入旧樽。
几度红颜销枯骨,
来去沧海往成空。
琴音未了剑气近,
风云势散海天平。
一去瀛台千里路,
纵横潇洒意难平。”
一曲吟罢,悲壮雄浑,梁无尤仿佛看到了英雄末路的悲哀和倚剑天下的潇洒,对眼前之人生出了几分钦佩和歉意。忽然门外有人声传来,询问是什么吵吵嚷嚷,梁无尤高声应答“是我
梁无尤听得此言,心头大喜,连忙跪下身来,行礼道“若我能学得一招半式,便认你为师,甘愿侍奉左右!”想来梁无尤学艺心切,当时就模仿起府外游侠的作风,行起拜师礼来了。
那男子微微颔首,轻笑道“莫要着急,你可知我是谁?”梁无尤这才想起,自己连对方名字都不知晓,笑了摇头,答道“但我知道你必定是一位大侠!只有大侠,才可以吟出如此悲壮的歌曲。”那男子摇了摇头“何谓大侠,何谓江湖,其实连我也无法明白,一入江湖,就算穷我一生恐怕也无法走出去了。”正了正衣襟,肃然道“我本名林远,旁边的是我的女儿,名叫林清儿。我被仇敌追杀至此,虽然拼尽内力,让他伤了根基,但其必然会派遣手下过来追寻。你且过来,背对着我坐好。”梁无尤依言端坐,林远左手中指竖起,凝聚了一丝内力,从他后脑一路向下滑动,至脊椎下方约三分之二出,缓缓将内力输了进去,梁无尤顿时感觉此处麻痒难耐,正欲转身,却听林远喝道“闭目凝神,用力呼吸,然后将精神集中于此处。”梁无尤强忍不适,呼吸一口,静静感受着那一处关窍,哗然间如流水轻轻拂过,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他轻轻用意念轻抚此处,呼吸合着节奏也展现出一定的规律,不知不觉,已然呼吸百余来回。林远似乎精力不支,松开手指,闭上眼睛问道“你可感受到呼吸的规律与涌动的暖流?”梁无尤点头称是。
“这便是真气了。以后静坐无人,你可自行调整呼吸,找寻刚才的感觉,每日一个时辰即可有所体悟。”梁无尤连连答应,铭记在心。
在回想了一遍刚才的感受之后,梁无尤问道“师父,你说的交易,不止这些吧?”林远乍闻师父二字,颇为震动。思索一番,说道“你既然拜我为师,我不能只传你吐纳之法,本欲教你剑术,可我此时身受重伤,无法动武。我女儿虽不甚精通我的剑法,但她来教你,没有任何问题。此时我有一件天大的要事,你先帮我办妥,等她醒来,我会给她说明其中缘由。”说话间,如同下了很大的决心。
“什么事情,会让林师父如此紧张”林远并未作答,缓缓拿出身后的东西,赫然也是一个剑匣。梁无尤只见剑匣装饰之精美,对比起自己日间买的剑匣,顿时感觉自惭形秽,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林远叹道“此剑名为青侯剑,是我师父临终之时留下的,我跟
梁无尤看到此剑心痒难耐,听师傅说要埋掉这样的好东西,极为疼惜,林远看在眼中,郑重地说道“剑由人使,毕竟乃身外之物。此剑不能久留于世。有些事情你不必知晓,只需按我说的来办就是。”梁无尤连连点头。“事不宜迟,你这会就出发!”听闻此言,梁无尤答道“我知道府里的一处隐秘的贮藏室,你们都有伤在身,还是不要被其他人发现的好,在那里你们也可以缓和伤势。”话语间,已经将此二人当做是自己人了。林远点头应许。
梁无尤趁着夜黑,将林远父女背到了储藏室,里面食物俱全,想来可以支撑到他回来。林远看到梁无尤如此细心,欣慰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梁无尤精神一振,答道“梁无尤。”林远听罢,说道“夫唯不争,故而无尤。无尤无尤,但愿无尤。我传你的吐纳之法,名为风息诀,你路上千万不可怠慢偷懒。我料想不出今夜,就会有人来杭州寻我,事关紧急,你一切从简吧。”
想到此事,梁无尤热血翻涌,向林远低头揖别之后,背好青侯剑,确定了一下方位,朝北走去。所幸夜深,无人发现他,八位“帮主”对他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翻出了府院之外。
出来之后,他急着赶路,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没拿盘缠,又迂回到他平日里结交的伙伴家里。这个伙伴名叫萧腾,他父亲是漕帮的一名船夫长,也算是有一点积蓄。梁无尤悄悄找到萧腾,问他借了些许银两,也不多话,在萧腾的诧异眼神中,向北奔去。夜黑无月,梁无尤没有停歇,一口气跑到一处小时候玩耍的涵洞旁,一眨眼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而不远处的市井中,依稀有叫骂声传来,夜晚愈发安静了。
天海血劫录 第二章 一斩心猿两世书
梁无尤从杭州城出来,找了个树林,休息了一会,想起师父的叮嘱,端坐凝神,集中于椎下穴窍,来静心感受吐纳的法门。如此数次之后,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一股暖流,此回不同于上次上次是林远相帮,这次则是他自己反复摸索出来的,暖流虽细小分散,却让梁无尤充满了成就感。
他自小听起他人习武,所知的都是一些拗口的经文,而练武之人能学而成才的,十不足一。所以在他的认知里,习武是一件非常复杂而且困难重重的事,没想到今夜如此简单,便感受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力量。他抛开杂念,按照规律呼吸了几下,刚才跑路时引起的胸闷竟然一扫而空,胸膛中一片清凉,梁无尤对林远的钦佩和感激又增加了几分,也更加坚定了他完成所托的决心。
凝神吐纳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梁无尤神清气爽,精力甚至比白天还旺盛了一些。他看了看左右,背好青侯,继续向北奔驰而去。一路上他跑至疲倦,便如此打坐休息,走走停停,待天色破晓时,居然走了约莫一百余里的路程。
梁无尤想到自己的打扮显眼,就近找了一家客栈,
迷迷糊糊地,梁无尤看见林远手执青侯剑,遇人便杀,杀出了滔天祸端,他前去阻拦,不想林远看都不看,一剑正朝他面门劈来,梁无尤未及遮挡,从梦中猛然醒来,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迅速摸了摸身边的青侯剑,剑还在身边。稍微安了一下心神,思及刚才的梦境,梁无尤惊讶不已。昨夜事出突然,没有向林远问清楚具体情况,下次见面一定要让他讲述此剑的由来和危害。梁无尤起身向外看去,已经是傍晚,这一觉足足睡了五个时辰,可见他昨夜真的累了。梁无尤端坐好身体,吐纳了一会,心中烦躁之气慢慢散了下去,约莫一刻钟之后,他看见夜幕渐浓,收拾好东西,轻轻走出了客栈,找了一条无人来往的小道,继续向北奔去。
一夜无事,梁无尤却是收获不少。他发现身体比起昨夜又是轻盈了不少,大喜之下,天明时分也并没有休息,而是接着赶路。远处雾气迷蒙,似有人声传来,梁无尤放慢脚步,谨慎地往前探去,走了数百步,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一条看不见边际的大河横亘在眼前。河面上水汽迷蒙,再兼河岸边芦苇密布,远远看去,不甚清晰。
梁无尤在黑夜中行走了一晚,看见这大河磅礴雄姿,忍不住长啸一声,远远地传了出去。梁无尤正待在河边歇息一会,前方一艘渔船慢慢行驶了过来,想来是听到长啸,循声而来。
“少侠,可是要去对岸?”
听到“少侠”二字,梁无尤满心的爽快,连连点头答是。也不答话,就上了渔船,拿出了一两银子,放在船上,低声说道“不用再等他人,直接开船吧。”那老人也不拿银两,调头向北,缓缓驶去。梁无尤站在船头,看着眼前波澜微起,想起船夫所说的少侠之语,心里未免有些意性萧索自己恐怕是实力最差的少侠了!这也让他安安下定决心,回到杭州,一定要学好师父所传的剑法。
思索间,船已行驶至江心,对岸隐隐约约,轮廓渐显。不料此船没有继续向对岸行驶,船头左调,向着一艘装饰华丽的大船靠去。梁无尤正待发问,只见那船夫双手捧好那一两纹银,毕恭毕敬地向大船上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交去。那汉子神色微变,向着梁无尤看来,梁无尤不想被人了解行踪,低下了眼睛。
小船重又驶回正轨,过了一会,看见那大船远去,梁无尤忍不住问道“老爷爷,你怎么把银两全部给了他人?”那老人叹息一声,答道“看来少侠是第一次来到此地,莫不说我,这古淮河上下百里,所有的船资,都要交给青河帮。就连我们平日里打的鱼虾,多数也要被他们搜刮而去。”
梁无尤听到此言,大为吃惊,问道“那你们这么多人,为何要任由他们压榨?”
“他们有武艺在身,我们手无寸铁,能留下一条命就行了,还反抗什么,这几年,死的人还少吗?”
梁无尤怒由心生,但想到自己有要事在身,而且实力低微,忍不住长叹一声。临到岸前,梁无尤偷偷又在船上放下了一两银子。
越过古淮河,梁无尤打尖住下,倒头一觉,又睡到了傍晚时分。他仍旧找了一条小道,继续赶路。一路向北,道路愈发狭终于在一片荒野中消失不见,梁无尤看了看星辰,确定了方位,披荆斩棘前行,速度自是放缓了不少,行至午夜,梁无尤已然走到了一片林海之中,静谧异常,就连鸟兽声都听不见了。他找了块空地坐下,正准备歇息一会,突然身后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向他脖子探来,梁无尤余光刚发现异常,另一只手早已抓住他背后的衣服,猛然将他举了起来,向前开始飞驰。梁无尤悬躺在两只手上,只感觉手掌远大于常人,而他手脚悬空,无处用力。他冷静了一下,聚起一丝真气,不料身下之人在山野中飞跑,速度奇快,而此处地势陡峭不平,抖得梁无尤眼冒金星,四肢如同散架,刚聚起的真气就这样被震散开来。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梁无尤感觉自己被轻放到一片草丛中,脊背刚刚着地,便一阵剧痛传来,手脚也不敢用力。正待抬头向前看去,不想一个奇丑无比的脑袋凑在了自己的眼前,两只眼睛如铜铃般大满布血丝,鼻孔凹陷了下去,在夜色中吐着白气。这一惊非同小可,梁无尤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传至四周,回声不断,倒比他白日在古淮河岸边的啸声大了不少。
他这一号,把这个恐怖的脑袋也吓得往后一退,梁无尤定了定神,细细看去,所幸今夜月色甚好,只见眼前这个庞然大物,不是什么鬼怪山魅,而是一只巨大的猿猴,那猿猴高大异常,不比世俗所见,毛发长而浓密,却无一点异味。此猿见梁无尤在观察他,双手抬起捶胸长啸,啸声凄厉,如慕如泣,于无边山野中蜿蜒盘旋,把梁无尤惊呆在地,不敢动弹。良久以后,啸声方歇。那巨猿转过身子,又转头向梁无尤看来,手指前方,目中含义似乎是让梁无尤跟着他走。梁无尤不敢不从,跟着巨猿行走,暗道此物已经通灵,眼光所及,如同世上常人一般无异。
他
巨猿招呼梁无尤进洞,梁无尤心头惊惧,一时脚下沉重不敢进去,巨猿呜咽数声,顺畅地进入洞里,不一会抱着一个小猿猴走了出来。看见此景,梁无尤诧异万分,巨猿将小猿猴放到梁无尤身边,只见小猴双腿血肉模糊,左腿伤势尤重,小猴双眼紧闭,显然被伤痛折磨的不轻。那巨猿双手抱住孩儿,眼神中似有祈求,双腿微曲,庞大的身躯颤抖不已。梁无尤心中已经明了这巨猿是让他救治它的孩儿来的,难怪一路不伤害他。
梁无尤慢慢靠去,巨猿坐下了身子,皎洁的月光下,小猴的伤口肉眼可辨,右腿是普通的划伤,左腿却微微变形扭曲,小腿骨应该已经折断了。梁无尤从小混迹于外,略懂一些接打之术,但是不甚精通,他微微动了动小猴的左腿,它立即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梁无尤屏住叫声狠心将其腿骨转正,然后撕扯下腿上的一块布料,将小猴腿包扎严实。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看这小猴福祉如何了。
巨猿看见种种,微微咧了咧嘴,缓缓将小猴抱进了树洞内,梁无尤坐在了地上,后背隐隐还在发痛。转头看了一下四周,全部是黑压压的森林,来路都看不见,毋论找寻风凌谷了。
遭逢此事,梁无尤脑中乱成一片,只好坐正身子,默默练习风息诀,此一练没有停歇,直到了日出,仿似睡了一觉,神清气爽。他从没有如此长时间的打坐练习,伸展了一下四肢,昨夜的疼痛一消而散,原来这风息诀还有这种好处,梁无尤心头大喜,正待找人诉说,猛然想起来这里只有两只猴子,哪有多余的人呢?
站起来后,梁无尤感觉腹中空空如也,所幸昨夜身上的干粮没有抖落掉,拿了出来,就地开吃。吃了一半,突然一团东西从眼前飞来,梁无尤斜身躲开,料定是巨猿所为,正欲开口大骂,却看见掉在地上的是一些山野水果。巨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前面,示意他食用。梁无尤拿起来尝了一下,香甜可口,对比之下,那干巴巴的饼子难吃之极。他风卷残云,几口就吃完了所有的水果。还想再问巨猿讨要一些,蓦然想起身后还背着一把“青侯剑”,赶紧走到巨猿面前,比划了几下,希望巨猿能明白他的意思,带他出去。
巨猿思索了一会,开始向前走去,梁无尤赶忙跟上,走了一会,他却发现这条路与昨夜进来的路截然不同,虽然都是茫茫多的树,但昨夜的路巨猿应该经常走动,稍微宽大,这回的路较之昨夜更加难行,没走几步,就得动手开辟一下。但是巨猿速度很快,又不能言语,梁无尤只好紧跟着它,走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前面传来了隆隆的声音,光线也越来越明亮,巨猿终于停了下来,梁无尤欣喜地走过去,眼前豁然一亮,一片开阔,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这开阔的地方是一片潭水,远处一道瀑布,悬空而下,击打在几块青色的大石上,青白相映,蔚为可观。面对此情此景,梁无尤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瀑布所在悬崖上面还是黑压压的树林,而且远远看去,比刚才所走之路还要艰险几分。
巨猿似乎是辨别了一下方位,抓耳挠腮片刻之后,开始绕着湖水往前方走去。梁无尤一时进退维谷,若要后退,自己不识来路,若要前行,不知巨猿欲往何处。巨猿越走越远,梁无尤只得咬牙跟上。这片湖水面积不大,但是水色青郁,深不见底,一人一猿在这辽阔的天地景色中,如同二粒豆丸,渺小如斯。行至悬崖旁边,猿猴倏忽跃起,四肢伸展开来,身体贴着岩石攀爬上去,眨眼间就到了悬崖中部,一只手掏进一个洞穴,另一只朝下面的梁无尤挥舞不止。梁无尤抬头向上看去,这悬崖约百余米高,而这巨猿所在也有七、八十米之险。他知道巨猿是让他上去,却不知道所为何事,但是这巨猿灵性过人,必定它的道理。
梁无尤思索一会,靠近了悬崖,一手堪堪抓住一块石头,脚下发力,另一只手顺势向上攀去。就这样攀爬了十米左右,早已双腿发软,汗流浃背,再向上一看,离猿猴还有很远的距离。朝下看去,梁无尤全身发麻,竟直直掉落了下去。那巨猿看见此状,迅速攀爬了下来,瞧了瞧梁无尤,梁无尤摔得头晕目眩,揉了好半天头才拾起身子,恨恨地咬了咬牙。原来,他自小混天混地,却独独有一个毛病,是他心头的痛他惧怕高处。有一次“帮主们”偷偷带他去屋顶上吹了一次风,吓得他做了好几夜的噩梦。刚才他忘了这一茬,莽撞之下,朝地面看了一眼,吓得手脚发麻,脱手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