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年年有鱼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杜默雨
年年有鱼
作者:杜默雨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想他非鱼天师三岁即成了小沙弥;十岁入行当驱邪赶鬼的道士,

到如今二十好几,只身闯江湖;出来看世面,这一路走来……

锵锵锵,瞧他遇着什么了――

――骷髅头。可怜哟!死后曝尸荒野,无人闻问,他就顺手将它给埋了吧。

咦?!面前怎地突然出现一条满脸落腮的大汉?

他,骷髅头的正主儿?哦,他「看见」鬼了,且还是「请不走」的鬼兄。

――香灵庵受尽欺凌的长短脚小尼姑。可叹哟!

明明长相清丽又善良,偏给骂成了笨蛋和丑陋。

嘿,不「拐」小尼姑脱离苦醢他于心不忍。

唉!拐是拐到了,但,他这还了俗的妹子还是不快乐呀,

老说命天定,半点不由人;她前辈子造孽的丧气话。

看来,他得来点「师传」的把戏,让她从此后天天开心……





年年有鱼 「年年有鱼」序
「爱拼才会赢」这首歌很有意思,「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就如同「命运」两字,「命」是天注定的,无法改变,但可以藉由努力打拼,创造出自己的「运」,以达到改变命运的目的。
相信大家都有算命的经验。有时候,我们会惊讶,算得好准喔,然后对这位算命仙(或算命软件)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我后来除了看自己的星座、生辰、生肖、姓名等等算命基本要件外,也去看别人的,发现说法几乎是大同小异。记得看过一本教塔罗牌的书,作者就指出,除了要熟记牌面内容之外,也要看对方的背景、个性或所求内容来解牌。所以与其说算命是一种玄学,其实更像是心理学。
我不是不相信算命,毕竟其中有很多神秘难解的地方,古今中外皆然。但我认为,命天成,运自创,没有人能一辈子好命到底,除非拥有一个超级有钱的老爸,然后又嫁给一个超级会赚钱的老公,这还包括自己不能胡乱刷卡,挥豁无度,免得坐吃山空喔。因此要好命,怎么掌握这个「命」,就很重要了。
就算没有富爸爸,可是「七分靠打拼」,我相信人的努力绝对可以改变命运。
也许不会更好,但至少能有改善,因心境、工作、生活种种的改变,让自己过得更好,这叫境随心转,命随运走,明天会更好。
嘀嘀咕咕谈了一堆,到底跟鬼套书有什么关系啊?当然有关系了。本书男主角非鱼是个消灾解厄、安抚人心的道士,道士当然会遇鬼了。
另外,非鱼在故事里所使的「法术」,以现代的科学或魔术而言,就能轻易解释原由,默雨也不再赘言了。
想看非鱼小时候的故事,可以去找默雨的「忘愁合欢」。




年年有鱼 第一章
明朝,宣德年间。
林木蓊郁,古柏参天,云雾缥缈,百鸟齐鸣,彷若身在仙山之中。
既有仙山,就少不了巍峨壮观的寺院。香灵庵在此屹立百年,香火鼎盛,来自城里的香客络绎不绝,人人一束馨香,心意虔诚,愿求功名富贵,或求良缘匹配,种种尘俗欲念,皆上传到大殿上的观世音菩萨。
观世音慈容庄严,手持柳枝净瓶,静静地俯瞰人间苦乐。
年小惜脚步踉跄,挤不进拥挤的人群里,她才六岁,个头矮小,抬起头来也看不到上面的菩萨塑像,只好退了开来。
来到大殿外面,她终于望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她小脸露出娇憨的笑容,满心欢喜,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祝祷道:「观世音菩萨,我好想我娘,她是不是到你那里去了?你叫她回来好不好?娘说,观世音菩萨有求必应,小惜在这儿求你,我想见娘,好想娘。小惜不会梳头发,爹也不会梳,小惜想要娘回来帮小惜梳……」
她一双大眼渐渐地饱含了泪水,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话。
她不喜欢披散着一头黑发,也不喜欢穿著脏兮兮的衣服,让邻居哥哥姐姐笑她是没娘的孩子;可是爹整天坐着发呆,不然就对着她叹气,连肚子饿了也不煮饭,只塞给她一块难吃的硬饼。
娘啊!小惜好想娘,好想听娘唱曲儿,好想吃娘煮的热腾腾饭菜啊!
小惜抹去了眼角泪痕,落寞地离开大殿,小小的身影走在热闹来往的香客之间,脚步一颠一跛,小心翼翼地闪开旁边的大人。
但她实在太矮小,善男信女可不会注意到这个小人儿。
「跛脚乞丐,走开!脏死了!」一个妇女撞到了她,忙推开了她。
小惜被推倒在地,正想努力爬起来,小屁股又被踢了一下。
「臭女娃,别挡路!」一个壮汉呼喝道。
小惜咬紧下唇。她不懂,大家都是来拜观世音菩萨,应该要听菩萨的话做好事,为什么他们还要欺负她呢?
她的脚是跟别人不一样,但她不臭也不脏,更不是乞丐,只因为没有娘陪在身边,他们就可以随便骂她吗?
小惜强忍眼泪,以手掌撑住地面,吃力地爬起身子,然而两只长短不一的脚让她无法立刻站好,小身子歪了歪,晃了晃,双手摆了几下,这才站得平稳。
茫茫然望着香火袅袅的大庭,她找不到娘,该去找爹了。
突然,她的目光被一抹熟悉的身影所吸引,她想也不想,马上追了过去。
「娘!娘!别走!我是小惜啊!」她兴奋地大喊。
娘亲走得很快,她穿过一个月洞门,又绕过几个弯曲的走廊,来到了香灵庵后面的竹林子里。
竹林幽静,轻风吹来,竹叶沙沙作响,拂下淡淡的竹香。
「小惜!」娘亲终于站定脚步,蹲了下来,拥住奔跑过来的小人儿。
「娘啊~~」小惜投入娘亲温暖的怀抱,泪水夺眶而出。「小惜好想娘啊!娘,妳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家?小惜一个人睡,好害怕耶。」
「小惜乖。」娘亲怜惜地抱紧女儿,摸摸她的长发,柔声道:「娘到观音大士那里去了,不能回家了。」
「娘真的到观音菩萨那儿?那边好不好玩?小惜也要去!」
「小惜不能去,小惜还有一百年的寿命,时候到了,才能去喔。」
小惜紧紧抓住娘亲的手,眨着长长的睫毛,撒娇地道:「那我也要一直咳嗽,然后叫爹把我装到箱子里面,抬到山上埋起来,那我就可以去找娘玩了。」
「傻孩子说傻话!」娘亲红着眼眶,仍是不舍地搂抱小身子。「娘是死了,今天是七七,也是最后一次回到人间看妳,小惜要听娘的话,要坚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好好活下去,观音菩萨会保佑妳。」
「娘,我不懂。」小惜猛摇头,泪水又掉了下来。「死了就是离开家里不回来吗?那我不要娘死,我要娘回来啊!」
「娘这不是回来了吗?」娘亲以衣袖轻拭女儿的泪珠,微笑道:「小惜最漂亮了,眼睛又大又亮,可不要哭肿了。还有妳的头发啊,跟娘一样又黑又柔,将来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郎,可以帮妳梳头发呀。」
「娘,我不要别人帮我梳头发,妳帮我梳。」
「好的。」娘亲拿出一把木梳,坐到石头上,将小惜揽在怀里,开始梳理那头及腰的乱发,轻轻叹息道:「我才离开四十九天,妳爹就不会照顾妳了,可惜了这头黑发……」
「娘,妳帮我缝的发带,我还带在身边呢。」
娘亲从小手掌中拿起两条红色发带,带着温柔疼惜的笑容,为女儿分开两束长发,再以发带扎起高高的冲天辫,巧手梳弄之间,就把满头乱发的小惜打理得光鲜活泼。
「我的小惜好可爱。」娘亲又爱怜地搂抱女儿,揉揉她的辫发,哀伤地道:「是娘不好,生妳一双长短脚,让妳吃苦了。」
「娘,不哭。」小惜很懂事地抹抹娘亲的眼泪,大眼闪闪发光,语气坚定地道:「娘要小惜坚强,我知道这个意思,就是不怕吃苦,不怕被人家笑,长短脚没关系,我也一样可以走路啊。」
「小惜懂事,娘就放心了。」娘亲含泪微笑。
「小惜!小惜!妳在哪儿?」远远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爹来了!」小惜跳了起来,开心地道:「娘,我去叫爹带我们回家!」
她一跑出竹林,就看到满头大汗的爹爹从庵院出来,她忙上前扯住爹爹的衣袖。「爹,娘在这里耶!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什么?」年又魁脸色一变,抹了抹汗。「妳又看到娘?」
「是啊,娘在那边!」小惜往竹林方向指去,原先堆满笑容的小脸倏忽变得惊慌,赶忙跑上前追去。「娘,不要走啊!小惜不要妳走啊!」
「小惜,娘要离开了,妳要勇敢喔。」娘亲回首道别。
竹林里出现一道白光,四周响起清脆仙乐,空气中飘散着花香,一个白衣神仙乘着彩云,翩翩降临,祂面容慈祥,神情柔和,朝小惜微微一笑。
那是观世音菩萨!小惜心中一跳,停住了脚步,张着小口,心怀敬畏,不可思议地望着娘亲和菩萨慢慢消失。
「娘走了,娘跟着观音菩萨走了。」她喃喃地道。
「小惜,妳在胡说什么?」年又魁转过女儿的身子。
「爹,刚刚观音菩萨来了,你看到了吗?」
年又魁冒出冷汗,望向竹林,只见一片苍绿,风静止,叶不摇,连只鸟儿也没有,哪来什么观音菩萨。
一个灰衣老尼带着一个少年女尼,手持念珠,缓缓踱了过来,语气严肃地道:「观音菩萨何等神圣,岂是小孩童的凡胎肉眼所能见到的?」
「是!是!」年又魁忙点头,又拉了小惜到前面。「师太说的是。我女儿从小就会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说不定是看错了。」
「若是看错东西,那倒也罢了,只怕把邪魔恶鬼看成菩萨:心受诱骗,恶事做尽,从此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悯慈师太铿锵有声地说着,一双眼睛凌厉地盯住小惜。
小惜缩到爹爹身后,她很不喜欢这个老尼姑说话的样子,好象她做了什么坏事,正打算狠狠地责罚她。
年又魁又道:「还请师太教化小女了。小惜她生辰不好,正逢天狗吃日,乃是极阴之体,加上生来双脚一长一短,两只手掌皆是断掌,并非富贵长命之相,我排过她的命盘,十六岁会有一场生死大劫。她娘最近死了,我一个大男人的,实在不知怎么养她,又希望她能平安,还望师太好心,收留我家小惜。」
小惜被爹爹推到前面,她低头看鞋子,不想看那张冷冰冰的脸孔。
悯慈师太迅速拉起小惜的手掌,望着那两道横贯小掌心的横纹,语气平板地道:「断掌薄命,在家克父克母,出嫁克夫克子,既然她已克死母亲,难保不会再克死你,将来更别指望有好姻缘。」
「我想……观音菩萨慈悲,一定会保佑小惜。」年又魁结巴地道。
「没错,你送她来香灵庵就对了,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就算她是厉鬼冤魂转世,只要日夜听法、诵经、做功课,必能铲除魔性,回复正常人心。至于想再进一步求婚姻福份的话,以她的命格来看,那就免了。」
「那……那是一辈子长伴青灯古佛?」
「长伴青灯古佛有什么不好?」悯慈师太甩下小惜的手,冷冷地道:「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度一切苦厄,你女儿能蒙菩萨庇荫,是她的造化。」
「是,是。」年又魁猛点头。「我排子平八卦,算易数,卜铜钱,全部的结果都一样,就是要小惜遁入空门,这才能一生平安无事。」
「这也是观音菩萨借着你的卜卦,将她引进佛门,实在是我佛慈悲:今日你认捐十两银子为死去的妻子超度,善心发善愿,救人要快,明天本庵就为你女儿剃度出家吧。」
「明天?!」
「年先生,你可以回去了,就把你女儿交给香灵庵,从此断却一切尘缘。没有必要的话,你也不必特地来看她。」悯慈师太的表情始终严肃冰冷。
小惜搓着手掌,她不太懂爹和老尼姑的话,但刚才老尼姑把她抓痛了,她非常不喜欢老尼姑又冷又硬的手。
「小惜。」年又魁蹲下身子,摸摸她的冲天辫,哄道:「爹要回家了,妳留在这儿,跟着师太一起念佛。」
「爹,我也要回家,我不要念佛!」小惜才不想跟老尼姑在一起。
「小惜乖,听爹的话,爹是为妳好,妳命不好,只要在香灵庵出家,专心礼佛,不问世事,不求姻缘,妳这辈子就会很好过了。」
小惜拼命摇头,她完全不懂爹的话。
「可惜了一头青丝,只跟了妳六年……」年又魁感慨起来,不断地抚摸女儿的辫发,忽然睁大眼问道:「妳这头发是谁扎的?」
「是娘啊!」小惜又有了笑容,拉拉漂亮的红色发带。「娘说,她才离开四十九天,爹就不会照顾小惜了。」
「今天应该是第五十天,昨天才做完七七的法事。」年又魁掐指细算,顿时脸色发青。「我算错了……老天爷!我怎么会算错!今天才是小惜的娘的七七啊!小惜,真是娘告诉妳的?」
小惜用力点头。
年又魁按住小惜的肩头,泪水挤了出来,捶胸顿足,呼天抢地地道:「唉!小惜的娘,是我无能,我一辈子帮人算命看时辰,竟然连妳的七七也会算错,小惜的娘啊!我这么胡涂,又怎会养育小惜啊?!」
悯慈师太微皱眉头道:「年先生,你也相信你女儿所看见的秽物?」
「我……」年又魁慑于师太的威严,不敢再说话。
「佛门清修之地,最忌胡言妄语,以后你女儿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我的女儿名唤小惜,怜惜的惜……」
「俗名!入香灵寺为尼,就得改用法号。」悯慈师太打量小惜好一会儿。「看她混沌未开,蒙昧痴愚,既是排行净字辈的徒弟,就叫净憨吧。」
「净憨……」年又魁最后又摸了女儿的头发,勉强笑道:「小惜,妳要明白,这就是妳的命运。从现在起,妳叫做净憨,妳乖乖跟师太学佛,做一个没有烦恼的尼姑……」
「做尼姑?!」小惜本能地望向老尼姑的光头,惊骇地道:「剃光头?!」
「呃……是要剃光头,六根清净……」
「我不要!我不要!」小惜吓得大哭。她才不要剃光头,光溜溜的像颗大西瓜,既不能绑漂亮的辫发,也不能抓头发绕指头玩,而且……她会变得很丑,像那个老尼姑一样又丑又凶恶!
「小惜……」年又魁试图说服,伸手去拉小惜。
「我讨厌爹!我要娘帮我扎头发!」小惜立刻跑开,泪眼汪汪,惊吓不已。她不要让人剃光头,她不要留在这里,她要找娘啊!
小身子因为长短脚的缘故,一脚重一脚轻,跑起来显得迟缓。
悯慈师太见了只是摇头。「她前世造了恶业,所以这辈子生来瘸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净慧,去带她回来。」
「是,师父。」她身后那名少年女尼立刻答应。
「娘啊!娘啊!妳快带我走!」小惜拼命奔跑,泪水不断滚落,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就在竹林里乱窜,只想快快找到娘亲。
她胞得急,较短的左脚无法赶上右脚,一下子撑不住重心,整个人就摔倒在地。
「净憨,抓到妳了!」净慧轻而易举扣住她的手腕。
「不要!妳不要抓我!我不要剃光头!呜呜……」她愈是惊急,哭得也愈大声,手脚不断挣扎,却是摆脱不了体型比她大的净慧。
「当尼姑都要剃光头的。」净慧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不要啊!」小惜见到净慧的光头,更是心惊。为什么这里的尼姑都这么丑?笑起来都像妖怪?
「走!跟我回去!」净慧用力拉起小惜,拖着她走。
「我不要!我不要!呜呜,娘啊!小惜要妳……娘,妳在哪里……」
凉风吹来,竹叶低垂,伴随小惜凄厉无助的哭声,青翠竹林也变得幽黯了。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十年后,明朝正统年间。
山林小路间,一个年轻男子踏着轻快的步伐而来。
「我命苦,真命苦,好几辈子讨不到好老婆,自从凤阳出了癞痢头,十年倒有九年荒,有钱人家买田地,无钱人家卖儿郎,我呀没有东西卖,背了木剑走他乡。」
他嘴里哼着歌儿,左手拿着树枝,不停甩动驱赶蚊虫,右手则是将一柄蓝布包裹的木剑搭在肩上,木剑尾端挂着一个晃来晃去的大包袱。
他身形健壮高大,一双浓眉大眼却流露出孩子般的调皮神色,一头浓黑长发也不梳髻,就是随意梳拢脑后,用条红色布绳扎起。
他叫非鱼,没有姓,今年二十五岁,三岁入佛门,跟着和尚师父吃斋念佛,到了十岁熬不住了,偷跑出来流浪,扮鬼吓人讨钱为生,因缘际会遇到孝女庙的庙祝吉利,收为徒弟,自此学习道士法术,一晃之间就长大了。
「我那个狠心师父,有了小师娘就不要徒弟了,亏他们这桩姻缘还是我撮合的呢!也不送我一个大红包,真是吝啬又刻薄的师父。」
非鱼喃喃抱怨了几句,感觉有些无聊。要是当面跟师父说这些话,两人铁定斗嘴斗上老半天,再把师父气得哇哇叫,拿了桃木剑要打他。
他握住蓝布裹起的桃木剑剑柄,竟然想念起爱打他的师父来了。
临行前,师父将这柄祖传的桃木剑送他,要他当作谋生的工具,一路收妖除魔,降服鬼怪,这才能唬得人们将白花花的银子送进他的口袋。
「也好啦!师父叫我出来看世面,找几个高人学点东西,不然凭他那几招骗人的鬼把戏啊……」
他陡然停住脚步,树枝掉落地上,两眼直直望向前面的小山。
夕阳西下,红色霞光照出一座又一座堆栈的坟墓,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山头,黑影幢幢,阴风惨惨,彷若一座鬼城。
「哇!好壮观的坟墓山!」非鱼惊叹不已,双手合十祝祷道:「各位鬼爷爷、鬼奶奶、鬼哥哥、鬼姐姐,非鱼今日路过,不得已打扰各位安眠,还请见谅啦。」
他心胸坦荡,啥也不怕,继续前行,只是放眼所及,尽是坟茔和杂草,分不清楚哪边是墓碑,也分不清楚哪边是路径。
「啊,对不起,踩到你的墓碑……老鼠,快走开,棺材板很好吃吗……唉,草这么长,大概一百年没人来扫墓了……咦?踢到一颗大石头?」
拨开荒烟蔓草,他低头一瞧。这不是大石头,而是一颗骷髅头。
「哎呀!兄弟,抱歉抱歉!」非鱼忙不迭地哈腰鞠躬。「不是我故意踢你,你好歹也安分躺在棺材里,别跑出来吓人嘛。这赤身露体的,容易着凉啊。」
那颗灰白色的骷髅头躺在地上,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睛看他。
野风狂吹,拂动杂草,骷髅头无依无靠,也跟着轻微晃动。
非鱼心中微感不忍,捧起了骷髅头,端视它道:「瞧你孤伶伶的,好不凄凉。奇怪,难道你是被野狗叨出来的吗?」
非鱼东张西望,近处并无被掘开的坟坑,只有散落的几根枯骨。
「好吧,人死了总是入土为安,今日咱们有缘相逢,我既然遇见你,就不能让你风吹雨打。」
他拿出一条巾子,将骷髅头和枯骨包扎起来,再用匕首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必恭必敬地端放进去,用泥上掩了起来。
他站起身子,双手合十,虔诚地念了一篇往生咒,未了又祝祷道:「愿孝女娘娘引渡亡灵,往去西方极乐世界,无忧无虑,了却前生,来世无苦,四大皆空,皆大欢喜。好啦,你在这里安心睡觉,我要赶路了。」
祷念完毕,抬起头来,天色已暗,上弦月惨淡地挂在天边。
才往前一步,就看到前方站着一个粗布短衣的壮汉,年约三十来岁,脸孔黧黑,扫把眉,铜铃目,一把黑大胡子,就像是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
非鱼心中打个突,忙抱紧了包袱。虽然这里头没有值钱的东西,却是他当道士的吃饭家伙啊。
「兄弟,多谢你了。」壮汉抱了抱拳,声音宏亮。
「啊?谢我什么?」非鱼感觉到对方的善意。
「那个啊。」壮汉指了地上那坏新土。
非鱼望了望自己做的小坟堆,目光移到旁边地面。他自己脚边有一团影子,那壮汉却没有半个鬼影子。
「咦?你是『它』?是鬼?」非鱼讶异地问。
「是啊,没吓到你吧?我也不想吓人的,可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可以动,也忽然可以跟你说话了。」壮汉打个大呵欠,伸个大懒腰,闲话家常似的,「我这骨头好些日子没动了,真是的,老子我死得冤,竟也不得上西天。」
非鱼听得一楞一楞的,壮汉说的鬼话,真是前所未闻。
壮汉看他发呆,又道:「兄弟,我真的不想吓你。好了,我叫铁胆,也跟你道过谢了,待会儿应该会自动消失吧。」
「也许吧。」
非鱼觉得有趣极了,就站在铁胆旁边,瞧他如何消失。
铁胆站着不动,闭上眼睛,双掌平举向下,似是练功时的呼吸吐纳,只听他呼喝呼喝了好几声,鬼影仍是不动如山。
上弦月爬得更高,惨白月光照出铁胆的难看脸色。
「他娘的!老子我第一次当鬼,根本不懂这些鬼伎俩!」铁胆恼得大吼,一根指头指天骂地,两脚乱踩。「死了不是一了百了吗?怎么不让我到玉皇大帝那儿吃仙桃?不然下地狱煎油锅也行!老子我生前行侠仗义,杀过十几个恶人,杀人偿命我懂。牛头马面呢?快来抓我啊!」
123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