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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不做鬼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镜水
「我……我肚子好饿,呜哇哇……」不愿让他知道她真正伤心的原因,她索性放弃十一岁少女的面子,蒙着眼睛乱哭一通。
他默默望着她半晌,然后,就那样离开了。
终于走了。终于终于走了!也难怪,她对他的态度一直很不好,又这样任性反复无常,他也是讨厌她的吧?反正她也不喜欢他!
所以她不会难过,不会像哥哥姊姊那样对她而难过……
他们一定是恨她的,因为她的出生害死了娘!
爹也因为丧妻之痛,这两年感觉消沉了,或许是怕触景伤情,常常出府去,今儿他也不在……
就算爹在,她又能怎么做?因为不愿意让爹更伤神,所以她告诉自己总是要笑着面对一切啊。
「我要……时刻存有盼望,时刻都欢欢喜喜啊……」
泪水流满脸,她却试着强颜欢笑,但想到兄姊连正眼注视她都不愿,一股辛酸让她上扬的嘴角完全扭曲了。
咚。一个绵软的东西忽然打上她的头顶,随即掉落在地。
因为没有烛光,她努力挤着眼睛才勉强看清楚鞋边的玩意儿是一朵香菇。在发楞的同时,她昂起脸,只见一堆香菇从窗栏外哗啦哗啦地掉落进来。
直到停下为止,她只能呆呆地张着嘴。白白的脸不知何时已回到窗口,朦胧月色下,还是难看又吓人。
「你……你在做什么?」她茫茫问。
「妳肚子饿,我去厨房拿东西给妳吃。」他放下麻袋。
她抿紧嘴,瞠目瞪着散落一地的香菇。慢慢地,有一点一点的深色痕迹在脚旁晕开,她……明明没眨眼啊。
「……你这个笨人……」东西没煮怎么能吃?至少拿碗粥过来她还比较感动。
只是……这府里,会有谁在乎她肚子饿了?会有谁半夜不睡找她?
他怪模怪样,没表情也没情绪,分明不正常,她对他没有一句好听话,讨厌死他了!
她自己也是个被别人所讨厌的人,所以很是明白那种心情,为什么他却可以完全无所谓地继续待在她身旁?
她是个过份的人吧。
娘为什么要找个随从给她呢?是不是因为娘已经知道她会感觉寂寞?
孙望欢垂头不语良久,大概是反省还是另外的缘故,之后吸吸鼻子,举首看着窗外的宗政明。
他的脸皮,真的好惨白喔……
「你--」
正想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瞄到有东西,她一抖,慢慢地斜目睇过去。
一只灰黑色的丑鼠,不知何时已跑到她附近,正抓着地上香菇吃得津津有味。
她霎时张大嘴,惊恐跳脚。
「啊……啊、哇!宗政啊--」
这晚,她第一次开口喊了他。自此而后不曾更改称呼。
在柴房的夜里,他始终陪伴,直到天明。
怕黑的她,一点也没有难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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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
同样是月华初上,同样的角落,传来同样细碎的呜咽声。
「小姐。」宗政明的到来依旧无声无息,站定在她背后唤着。
相同的情景,几年前也发生过。唯一变化的,大概就是两人又长大了一点。
「你走开!拜托你,好不好?」发现自己被找到,孙望欢忍着,不愿再幼稚地在人前哭出声音。
「小姐,今日是老爷头七。」开始抽高的少年冰冷开口,嗓子像是被刮过,哑哑的,很难听,表情也像平常那样,宛如死人般空白。
「我当然知道……还用得着你来提醒?」她紧紧咬住唇,眼睛红肿。
「民间习俗,和尚诵经,妳要在旁守灵。」他的话,仍不带一丝情绪。
他开口时,向来仅有嘴角会随之稍微掀动,即便童时一被她看到就遭骂活像尸体,却仍然毫无改善,他僵冷的面容和平板的声音还是如出一辙,相辅相成到万分诡异。
孙望欢狠狠瞪住地。小时候,他像个痴儿,什么都不懂不晓得,连流眼泪和伤心这种事都要问原因。现在,倒是学得很多,愈来愈明白事理了,还什么「民间习俗」!
「根本没有和尚!找不到肯来诵经的和尚!什么慈悲为怀……骗人的……骗人的!」她低着头,将脸埋入手肘,双肩一抽一抽地颤着。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她痛打。
瞥见他黑色的鞋就等在旁边,她大声道:
「大夫说爹是染上痲疯病,哥哥、姊姊,那些仆佣,都没人敢接近。我偷偷地去照顾爹,被家里人知道了,他们看到我就拿扫帚赶!不过我不在乎,反正他们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你真的很烦!我都这么说了,你怎么还不走?快点离我远远的啊!」她好伤心好恼怒!
「小姐,妳不去大厅,会错过时辰。」他凉冰冰地说。
「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说是随从,却什么也不会,没救过我没服侍我,一点作用都没有,只会如影随形到几乎教人厌烦的地步!老像个行尸走肉,话少又没有表隋,半夜起来都会被你吓到!如果我真的被染病,你绝对也避不过,到时候,你真的会变成僵尸啊!」还站着不走?她会被气死,会被气死!
他的影子像是黏在泥地上,动也没动。她恨地站起身,满脸泪痕,不想让他看见,使劲在那影上踩两脚,背对骂道:
「你到底是打哪里来的讨厌鬼?听不懂我的话吗?」
「我是从一个黑暗地方来的。」他说。
月夜下,语气显得十分清冷,声音低得彷佛从幽冥的地府传来。
小时他不像个孩子,长大后却也不似同龄少年。
「你说什么啦?还回嘴!」又听不懂!
「小姐,没有和尚,妳可以自己诵经。」
听到他这么讲,孙望欢好不容易忍住的伤心又全洒漏出来。她垂首,眼睛努力瞠着不眨,结果还是不争气地挂下两道清泪。
她心里,真的真的好难受喔……
宗政明上前一步,牵住她的手腕。
她腕上有一只玉镯子,是她娘的嫁妆,在她很小很小的生辰时给她的。姊姊的是指环,她的是镯子,孩时太大戴不上,她都收在怀里。
他比翠玉更冷的体温教她明显地颤抖了一下,随即使劲上下甩动手臂亟欲挣脱,但他却直视着她,牢牢地没放。
「你还碰我……你还碰我!你一定会变成僵尸的啦!」她瞅住自己脚尖,恼得忘记掩饰严重的鼻音。
宗政明不发一语,只是拨开她额间的刘海,看到一块带有血丝的瘀青。
「你做什么啦?」她总算抬起头。眼肿,鼻红,涕泪黏,一张花花脸只能用丑八怪形容。
「小姐,妳又没有擦药。」受伤了,会痛,就要用药治疗。这是小姐自己告诉他的。
哭了,心痛,那就是受伤,应该也可以用药。宗政明不再说话,转身带着她往卧房方向走。
两人一前一后。孙望欢泪眼朦胧,望见他掌握自己腕节的指节,又细又长的,显得美丽优雅。他全身上下,就只有手指好看而已。
有些恍惚了,她喃喃说:
「爹是制笔师傅,我有他给我做的三枝笔。爹说写字可以修身养性,为了让爹开心,我跑去念书练字……我在照顾爹的时候,每晚抄佛经,向观音娘娘上香乞求,如果能让爹康复,我减寿多久都没关系……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用?我很诚心诚意啊,磕头磕得头都破了……哥哥姊姊他们都说爹会生病是我害的,因为娘也是生了我而生病过世的,我去照顾爹,他的病才会好不了……那我应该要怎么做?是不是要我死掉才有用?呜……」
她不想哭得这么难看,但是满心的悲伤,却怎么也忍耐不住。
「我……一直以为眼泪是会流干的,娘死的那几年,我以为我哭掉了几辈子的泪,再也不会哭了。为什么还在流?为什么还不干……」
他沉默地听着,冷冷的脸庞依旧不曾显出任何情绪。
这一年,他还是不清楚,伤心究竟是什么?之后他被小姐生气地拿药罐砸头,说他脑袋里养着笨猪,因为心痛是不能用药医的。
不过,他却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小姐的泪,是不会流干的那种泪。
微弱的月光笼罩天地,淡淡蒙蒙的,寂静夜里,回荡压抑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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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着门柱,少女半大不小的头颅偷偷地看向外头那顶软轿。
好多陌生人啊!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厅贴着双嘻,入目尽是一片的红。家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小姐。」
冰凉的声音冷不防地从背后冒出,孙望欢吃一惊,连忙回过头,又是一吓。
身穿墨黑衣裳的少年,顶着张苍白的容颜不说,脸色更如死尸一般。人家办喜事,她的随从却像在服丧。
倘若给哥哥姊姊看见了,又会说她不吉祥。
「我、我不是叫你待在房里不准出来,也别跟着我吗?」她咬牙低语,恼得想打他蠢笨的头。
「我找不到妳,所以过来。」宗政明平板地说。
「你……哎呀!」她烦得跺脚。拉住他的袖子:「你先去换套衣裳,红的,对,也穿红的。」府里有不少人走动,她带着他屈身避开,急急走向他的房。
「我只有黑色的。」他清冷地这么道。
「那--那就穿我的!」她不管这主意好不好,立刻转向,往自己房间步去。「今天姊姊出嫁,是很重要的日子,乖乖听我的话,知道吗?」
「……出嫁?」
「是啊,出嫁就是……是一件很好的事。」她以为他又不懂了,所以解释。
他五感正常,却总是会问一些几乎没有人会拿来说明的问题,尤其以情绪方面为最经常。眼泪、忿怒、哭,或者笑,他每回都要问原因理由,稀奇古怪的。
她曾经以为他痴,但又好象不是那样的痴……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她翻箱倒柜,随便抓出几件颜色看来不那么灰暗的衣裳塞给他。
宗政明抱在怀里。觉得这些衣物软绵绵的……和他穿的有点不同。
「你赶快换吧!我就在外面。」孙望欢立刻出去关上门。
背抵木门,她随即想到,自己为何要等他?老是这样,虽然她才是小姐,却好象反而被他牵着走了。
忽有一名青年的身影由长廊走过,晃进她的视线,她一愣,不自觉地小跑步上前,期待地轻喊:
「哥……」她好久,好久好久没见过哥哥了。
在还有好几步的距离,青年却先启唇了:
「别接近我。」他头也没回,背对着自己亲妹妹,口气冷漠。
「……咦?」她没听分明。
「过阵子要科举了,妳别把不吉利的晦气带到我身上。」青年足下未停,只是一径地往前走。「今天办喜事,妳不准去大厅。」
「啊……」虽然好象还是没听明白,但她却缓缓地站住了。
看着兄长的背影很快走远,她呆楞良久。前头放起鞭炮,劈哩啪啦地作响,她才彷佛清醒过来,低微垂首,静静地走回自己的房。
里头,宗政明抱着她的衣裳,没换也没动。
她像是没睇见他,踱至旁边木柜,从屉层里翻出一个包得很仔细的锦布,然后走到桌旁坐下。
拉开系绳打的结,打开布包,里面放有三枝笔。
慢慢地磨起墨,她抄起平日用来练习笔法的经书。
她最喜欢书写了。因为可以使用爹留给她的笔。握着笔杆时,心里总是很安定,能够摒除所有杂念,能够……不去理会外在的一切。
外面,尽是恭喜之声。她拼了命地埋首抄写,宗政明始终伫立在一旁。
天色黑了,闹烘烘的府邸也逐渐安静下来,她终于再也看忽清楚经文和字迹,而把笔放下了。
手在抖,弯曲的关节几乎伸不直。她莫名地笑了一笑,转眸往旁边看去--
「哇!」她吓得呆傻住,一脸错愕。
宗政明仍是站在那里,简直像根柱子。窗外银亮的月光洒落在他的侧面,看来更惨白了。
「你……你在做什么?」抚着自己胸口,她心惊胆跳。三更半夜,她险些要喊阿弥陀佛了。
微微瞇眼,发现他怀里抱着她的外袍,那还好,糟的是,她的一些贴身小衣也给混在一起。
她的脸红透了。
他漠然道:「小姐在这里,所以我在。」
可恶,他讲话老是这样没有感情又不懂含蓄!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们有暧昧吧。是因为她以前对他胡说「随从」就是一生都要跟随和服从,所以他才开始像个影子黏着她吗?
孙望欢快步上前,把自己那些闺房内的秘密抢下,丢在一旁。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她忽然发现他好象长高了不少。
不甘心地瞪着他,总觉得有点生气啊。
「哼,话说得真好听,还不是因为我们养你,你才待着的。」虽然知道自己的话伤人,但她就是忍不住迁怒。
「……我可以不吃饭。」他冷道。
闻言,孙望欢心里微讶。不是因为他如此说的理由,而是只要他开口就肯定会做到。他在她身旁已久,虽然几乎没看过他表现出什么明显的喜怒哀乐,但她多少了解他的性子,当真承诺不吃,那就是撬开他的嘴他都不会吞下一粒米。
「你……你在说什么?你脑袋养着一头笨猪,吃的才多了!」随着年岁成长,他头壳里的猪也越发地大了是吧?她心里对他更有气了。
「……或者,换我养妳。」
她真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语塞,睁大眼睛盯着他。
「养……养我?」真是……吓人啊。
「是。」他不觉有哪里不对,回视她看来相当惊讶的脸庞。
「你不要乱说话了,好不好?」声音忍不住上扬,她舔舔嘴,还是有点发怒地道:「你这副尊容,卖棺材的都不敢用。你以为自己有多少能力?养我,我可不是鸡或鸭啊!你快点回去睡觉啦。」
被臭骂拒绝,宗政明却看不出有任何羞恼的样子。只是瞥她一眼,随即转身走到门边,尚未伸手推门,却听房顶传来「喀喀」的声音。
「是什么?」孙望欢忙抬头,刚刚赶他,现又没出息地捱着他。
他的肩膀宽了,身上也好象有一种……不臭不香,不知道是什么的味。
她抬眼,他的视线也落在她脸上,四目相对,她一呆,像被抓到亏心事般地微微拉开距离。
「妳在害怕?」他瞅住她。
「我哪--」头顶上再度传来的怪声打断她的说话,她不嘴硬,立刻承认道:「一些些……只一些些怕。」郑重表示。
宗政明没有迟疑,开门大步走出去。
「喂,你别忘,你要跟随我,服从我啊!」她低喊。
他昂首往上察看声源。屋檐底下,卡着一只被吹歪的大红灯笼,风一起,便会在角落作出声响。
「是……什么啊?」孙望欢瞧他一直盯着上面,战兢地走近他身旁,躲到他高瘦的背后,拿他当盾挡着,然后顺势看过去--「……原来是灯笼啊。」
他偏过头。问:
「妳以为是鬼?」
「鬼?」她噘起嘴,一脸奇怪。「我以为是鸟啊。我前两天看了一本书,里头有一种大鸟,专门在夜晚出没,吃人眼珠的。」
「……妳不怕鬼?」他的眸,比夜还黑,冰清专注,凝视着她。
「怕鬼……我怕啊。不过,老是被你吓,还有什么好伯?」她随口说。
闻言,他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瑰异。
她没发现,越过他就要进房,他却突然开口道:
「妳说,欢喜时会笑。妳明明不欢喜,为什么却笑了?」
她跨出的步势顿住,瞠目盯着自己鞋面。
「哪、哪有为什么?我想笑就笑了!」抬脚凭空踢了踢。
「小姐,伤心也会笑?」他面无表情,声调极平。
「你……你啊……」深深匀息,反复再反复。声音却还是抖了。「你……你……你真的很烦!」她霍地跑进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枝笔。「你这么吃饱没事做爱问东问西,干脆帮我守门好了。我怕被鸟吃掉眼珠子,你就给我站在这里护着!」
蹲在地上画出一个圈,吼完,她折回房,碰地关上门。
吐出一口长气,靠门滑落坐下,她抱住自己膝头。良久,闷闷出声:
「什么伤心、欢喜?我……笑,才不哭。」
虽然被他惹得怒烘烘的,却又突然发现,给这样一气,之前兄长的无情对待,她刚刚好象都没去在意了。
窗外有人影,倒映在脚边。是她那个又蠢又笨,被罚站的随从。
爹娘不在了,哥哥姊姊,也都不理她了。
……以后,只有他了。
她……只有他。





今生不做鬼 第二章
她又头疼了。
每次她一头疼,不是会忘记事情,就是梦到以前。
一名年轻女子抚住额角,撑着床缘起身,垂首蹙眉,她勉强张开双眼,神情迷茫,尚未能马上脱离梦境清醒。
发呆半晌,一只小鸟啾啾从窗外飞过,房里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
她才自言自语道:
「又忘了,早就没人会来提醒我洗脸更衣了啊……」轻喟一声,她拿起旁边搁放的外衣穿上,几旁放有木盆,她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水,又愣了愣。
最近,忘性好象愈来愈大了……
她懒怠不想换,拿起帕巾洗过脸,也不梳妆,随意将长发扎成两条辫子。一边粗一边细,有些散乱,她不怎么在意。
她天生就没有美貌,长相只是中等之姿,手脚又不是很灵活,与其耗费整个早上还梳出一颗失败的头,干脆省事点。反正,就算费心打扮也没人会看。
推开房门,外头炎阳炙热,已日上三竿。
一侧首,窗边的地面有些痕迹,不是很明显,但还是可以看出曾有人在那里重复画着什么图形。
她缓慢转开视线,喃道:
「要去上香啊。」
走过庭园,昔日繁花美景,现在只余残枝碎叶,其实已经可以说是荒废了。
这是当然的,因为没人照顾了啊。
最后帮她打理日常的大娘,也在上个月让她给遣走了。
她看着四周,好象不记得原本是什么样子,遗留在印象之中的,依稀只有日渐枯萎的花草。
想了,头又疼。她走到另外一处房,里头是布置成佛堂的样子,虽然简陋,却相当干净,她爹娘的牌位就供在主位的地方。
她眼神放柔,走近却一愣。
一咦……」放香的匣子是空的,她才忆起香前两天就没了。「爹、娘,对不住,是女儿不孝。」双手合十跪地,她很诚心地磕三个响头,然后站直身,拿取抹布,将供桌擦得一尘不染。
自己乱糟糟的不要紧,她可不能让爹娘一同受罪。
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她抚着腹部,很悲哀地想到厨房里连一粒米也没有了。
当真是穷途末路了呢……
走出佛堂,环顾着这居住数年的小小别府。自从姊姊嫁出去,她就自己一人搬到这里来。哥哥中试入朝之后,虽然还是会差人照料她,但心里一定是怪她的,所以,才会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以前家里其实也并非多么富裕,不过倒还是可以给人伺候着,刚开始住这儿,还可以从管事那里听到一些兄长的消息,慢慢地,却什么都没有了。她好象只能这样等着。这些年坐吃山空,那几个仆人走得走、散得散,能让他们带走的都给了,她自己也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日复一日地期待兄姊会来探望自己,几个月过去,几年过去,她也长大了,逐渐地,她明白自己的存在好象被遗忘了。
才知道,原来要使一个人死心是这么简单容易的事。
这样过日子,究竟有何意义?
她留在这个地方,又到底在做什么呢?
缓缓行至廊上,她倚着木柱,彷佛可以看见兄姊的身影站在那里。
但是,她已经认不出他们的长相了。一瞬间,景物扭曲,他们的容貌糊了,幻像咻地消失,长长走廊,只徒留寂寥陌生的感觉。
「唉,头真疼啊……」她低吟,扶着自己额角,慢慢地踱向自己房间。
如果回房去躺着,饿昏了,睡死了,她会不会就这样变成一具干尸?或许很久很久都不会有人发现,当然也不会有人为她伤心难过吧?
脑海里不由得浮出一张冷冷白白的脸,像鬼一样,她心猛跳。
好可怕的鬼啊。她老是作梦,梦见呢……
轻轻摸上左耳的红痣,手心都热了。
「啊……」唇瓣不觉动起来,好象念出一个名字。她抬手按着嘴,自己也傻楞住。
原地呆立许久,她叹出一口气。
肚皮又打鼓似地发出声音,她赶忙双手压住,幸好这里只剩自己一人,忽会有谁来听见。想着家里还剩最后一些东西能换成银两,但吃完以后又该怎么办?
……以后会如何,对她来说,好象也没什么差别吧?
嘈杂的脚步声从府邸大门处传来,因为安静,听得特别清楚。大清早的,会有谁来拜访?
心底的死灰在瞬间违反意志小小地复燃,她一振作,急忙赶至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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