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旧时雨

    “知道了。”

    顾之衡和沈惟向柴师父和素琴道别后就回去了，顾宅距离柴师父家并不远，来的时候两人就是走来的，所以回去顾之衡也没让小王来接。

    沈惟看着走在前面的顾之衡，宽厚的脊梁，歆长的个子，平时顾之衡皱眉的样子看上去很有距离感，可现在他慢慢地走在前面还是那副高不可攀的模样。沈惟低头看了看地上，月色下两个影子交叠在一起，高一点的是顾之衡，矮的是她，沈惟多么希望这段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因为她知道就像柴师父说的那样，东家很快就会结婚，真正能站在他旁边的人永远不会是自己，因为她配不上。

    这一段路显得格外安静，顾之衡沉默，沈惟也没有搭话。

    只是她不知道，顾之衡在柴师父家多喝了几杯，刚走出柴师父家门口的时候他并没有那么难受，只不过现在的他脑子有些迷糊，为了让自己能正常走路才一句话不说集中注意力，只不过越往顾宅酒劲越来越明显，好不容易坚持到了顾宅门口，可人一走进“何所”就彻底撑不住了。

    脚步发虚的顾之衡，已经没了意识。

    “东家，小心！”

    沈惟看着面前的顾之衡，“砰”的一声，直挺挺地摔在院口的荷塘里，好在沈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可脚还是不小心踩了进去，这么一来裤子和长袍的前襟都湿了。

    沈惟将顾之衡的手臂架在肩膀上，小心地扶着他往屋里走，这一靠近才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没想到顾之衡醉得这么厉害了。

    半扶半背之下，沈惟艰难地把顾之衡弄到了沙发上，回来的路上通过月色并不能清楚地看到顾之衡的脸，知道进了屋里，沈惟才发现他面色潮红，额头上还布满了汗水。

    沈惟看着顾之衡湿哒哒的衣服想赶紧给他换下，可又想到池塘里的水有些脏还是得帮顾之衡擦擦身体，于是她跑到衣柜拿出顾之衡的睡袍，又找来木盆，从热水瓶里倒了些水准备一会用。

    沈惟三下五除二的脱下了顾之衡的外袍，手正想着解开他的里衣，却被顾之衡握住了手，嘴里还说着些什么。她顾不得自己被握住的手，低头贴近顾之衡想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水，喝水。”

    东家要喝水！沈惟下意识地想跑到桌前倒水，可顾之衡紧紧握着她的手死活就是不松开。沈惟只好回到他身边，轻声说道:“东家，您松松手，我给您倒水。”

    也许是听到了沈惟的话，顾之衡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了，眼睛里带着迷蒙的诱惑，沈惟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晕乎乎的，像是顾之衡的醉意也通过那温柔的眼神传递给了她。

    顾之衡没有意识地松开了握着沈惟的手，闭上了眼睛又恢复到了开始的样子。

    沈惟赶紧趁着空挡跑到桌前倒了杯水，快速回到顾之衡身边，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上，拿着茶杯递到顾之衡的嘴边。

    “东家，快喝水。”沈惟看着顾之衡还湿着的裤脚，着急地催促着。

    顾之衡听了她的话，闭着眼睛醉了张嘴，就这沈惟的手慢慢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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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靠近
    洗脚的时候，沈惟发现顾之衡的脚又白又瘦，脚背上还绷着几个青筋，听说个子高的人脚也大，她觉得这句话一点也没说错。

    沈惟低着头依旧不敢把视线往上移，刚才她帮顾之衡脱了裤子后，尴尬了不少时间，最后只好闭着眼睛将睡袍下摆盖住了顾之衡的大腿部分才解决了问题。

    接下来只要拿着毛巾他的脚擦干净，再把他扶到床上休息就好了，沈惟起身将顾之衡的手臂搭到自己肩膀上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卧室走去。

    顾之衡个子高沈惟大半个头，力气上相差很多，好在只有这么一点距离沈惟还算吃得消，她顺利地将顾之衡放到了床上，正准备将沙发边的木盆收拾干净时，人却被顾之衡的脚绊了一下，于是她就直接趴在了顾之衡的身上。

    此时的顾之衡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到身上被压了什么，轻轻睁开了眼睛，他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是沈惟后，以为是在做梦。

    沈惟被顾之衡温柔的眼神看得羞涩，正准备爬起来，这时顾之衡的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她只好眨着眼睛，眼神往四处游离，只是下一秒，顾之衡的唇就落了下来。

    沈惟感受着顾之衡的唇落在自己的额头，眼角，下巴，甚至是嘴唇，心里又羞又急，可是她不敢动，看着眼前的顾之衡闭着眼睛，沈惟甚至能感受到他长长的睫毛轻轻触碰到她的眼睛，脸颊。

    她的心“砰砰砰”，像是要跳了出来，头也晕乎乎的，可这时顾之衡的动作还在继续，沈惟知道在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于是动了动身子想从顾之衡的怀里挣脱，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沈惟根本逃不开他的桎梏，就在这个时候，顾之衡的手慢慢摸向了她的里衣，沈惟一个清醒，下意识咬了顾之衡的舌头。



第四十七章：梦醒
    顾之衡做了个美梦。

    梦里阿伟变成了女人，梳着时下最流行的浪漫长卷发，身穿一件月白色的中式旗袍站在自己的身边，顾之衡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大概是嫌自己把她的发型弄乱了，阿伟皱着眉一脸埋怨地看着他，顾之衡被这个眼神看得心头一动，抬起她的脸亲了上去。可是怀里的阿伟并不配合，居然大着胆子咬了他一口。

    顾之衡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却是阿伟那短短的杨梅头，他知道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梦，于是张口就来了一句:“果然是梦啊”。

    他多希望这场梦能成真，阿伟如果是女人那该有多好，可是他不是。

    昨晚上喝酒的关系，顾之衡醒了以后头有些疼，他坐在床上捏了捏太阳穴，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今天的沈惟依旧很早起来了，她将顾之衡昨天换下的衣服送到了月娥手里，又怕他醒来头疼还特意向后厨要了一晚醒酒汤。

    “东家，您醒了，桌上放了醒酒汤和早饭。”沈惟告诉自己要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她拿着把扫帚清扫的院子，见顾之衡醒了抬头对他说道。

    顾之衡看着阿伟眼神有些闪烁，想起昨晚的梦觉得自己像是看轻了阿伟一般，有些尴尬地别过头。

    沈惟以为他是想到了梦里的那个人心里失落所以才这幅样子，于是咬了咬嘴唇低着头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时顾菁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了。

    “哥，哥！”

    顾菁进来的时候，就见到顾之衡和他的仆人阿伟正站在院子里，不过顾之衡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她有些讪讪的耸了耸肩，看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原本她是打算和顾之衡商量关于廖律师婚礼的事，她也想去参加，上次只是个订婚宴就那么豪华了，等到正式的婚礼不知道有多大的排场。

    前几天跟着陈小姐那帮名媛一起去杭城的时候，听她们说家里都收到了请柬，她还信誓旦旦地答应了要和她们一起去顺德制衣店定做衣服，不过上次订婚宴的时候已经惹得顾之衡生那么大的气，这次还是得提前和他说一声。

    顾菁嫌弃地看了眼沈惟，心里想道这阿伟真让人讨厌，肯定是他走了什么错事惹了顾之衡生气，现在他这幅表情怕是一会自己的请求肯定不会答应了。

    顾之衡见顾菁走进来，心里一沉抬脚就往屋里走。

    沈惟看到顾菁低头弯腰说了声“小姐。”

    顾菁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捂着鼻子轻飘飘地来了一个“嗯”，见顾之衡走进去，她也快步跟了上去。

    顾之衡坐到桌前拿起醒酒汤喝了几口就放在一边了，今天的早饭是一碗白粥加几碟小菜，旁边还有加了个麻团。

    顾菁看着坐在桌前的顾之衡一声不吭地吃起了早饭，便搬了根椅子坐在他身边，想和他好好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

    “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说。”

    顾之衡看着顾菁就觉得碍眼，只想她赶紧说完赶紧消失。

    看到面前的顾之衡这么干脆的样子，顾菁觉得自己像是又有了希望，于是便激动地说道:“过几天就是廖律师的婚礼了，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经过顾菁的提醒，顾之衡才想起来，再过几天廖明城的婚礼就要举行了，这些日子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他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不行。”

    其实顾菁进门开始，顾之衡就已经不高兴了，因为一看到顾菁，就让他想起孙萍，一说起孙萍，顾之衡就想到阿伟额头上的伤，现在他不迁怒于顾菁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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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疏离
    吃饱了的顾之衡心情比原先好了一点，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在院子里忙活的沈惟，却连喊一声的勇气都没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梦给他带来的冲击有点大，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回事。

    以前他也梦到过乔琪，可这已经是之前的事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算着时间，突然的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他不会真的喜欢上阿伟了吧

    顾之衡的手指有些不安地轻敲着桌面，他想起以前在英国念书的时候也是听过一些的，外国人思想开放，对那方面的事也是比较想得开的，可顾之衡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传统的中国人，所以也会觉得自己并没有开放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顾之衡知道自己是个很固执的人，一旦深陷其中就会难以自拔，所以有些苗头还是赶紧掐灭的比较好。

    顾之衡捏了捏眼角，觉得脑壳有点疼，这件事还真是有些棘手啊，不过最后他得还是出了一个结论，自己应该和阿伟保持距离，除此之外确实也该认识认识那些小姐名媛，好好考虑结婚的事了。

    秋天的东陵城，相比夏天萧瑟了不少，街边的梧桐树叶纷纷落了叶，正如同沈惟的心，光秃秃的没了以往的色彩。

    沈惟很快就发现顾之衡的变化，她觉得东家这几天似乎变得不爱搭理她了，特别是去济世堂的时候连车门都不用她开，像是刻意保持距离一般连话都不怎么和她说了，沈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了。

    顾之衡连续几天的反常，就连小王也发现了，这天吃晚饭的时候，沈惟心不在焉的样子吸引了小王的注意。

    “阿伟，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啊”

    “啊”听到了小王的声音，沈惟意识到自己碗里的饭一口都没吃。

    “阿伟，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走门口走进来的月娥看着沈惟的脸担心地说道。

    “没有，没有，就是想我爹了。”沈惟挤出一丝笑容，摇着头也不敢把真相说出口。

    小王想起昨天就是中秋节，看到阿伟这幅样子肯定是没回家，便问道:“阿伟，你一直都没回家吗”

    沈惟吃了一小口饭，回答道:“没有，我家不在东陵城。”

    小王看了眼沈惟，把压在心里几天的疑问说了出来:“阿伟，你是不是哪里惹了东家不高兴啊”

    “啊！”沈惟的手微微一抖，刚刚夹了起来的山药又掉回了盘子里，她心中不禁一叹，难道连小王都发现了。

    看了阿伟的反应，小王更加肯定了，于是继续说道:“我发现这几天似乎东家都不怎么和你说话。”

    沈惟放下筷子，扣着手背上的红痣，皱着眉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小王见阿伟一副沮丧的样子连忙安慰道:“你要是有什么做错了，赶紧回去和东家道声歉，东家不会计较的。”

    “小王，如果我犯了个很大的错，东家会不会把我赶走啊”沈惟就怕顾之衡想起了那个晚上的事情，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赶走小王知道顾之衡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如果顾宅的人真的犯了什么不能原谅的错误那也是有可能被赶走的，可他不信阿伟是那种人，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继续说道:“不会的，你好好回去和东家道个歉，他啊，不是那种记仇的人。”

    “我知道了。”沈惟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扒了几口饭就吃饱了。

    廊桥边上的荷花已经枯萎了，稀稀拉拉的落在湖面上，显得萧索又孤单。沈惟走回“何所”的时候想了很多，从第一天成为济世堂学徒，到第一次见到顾之衡，再后来自己跟在他身边一直到现在，才小半年时间她的生命发



第四十九章：福兮祸兮
    “你，你这是干什么”顾之衡赶紧走上前想把阿伟扶起来，可刚准备蹲下去，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之前的梦，刚伸出来的手就那么直愣愣地停了下来。

    沈惟低着头并没有看到顾之衡的动作，她吸了吸鼻子忍着哭腔说道:“东家，阿伟知道自己做错了，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我一定会好好做事的。”

    像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把话说完的沈惟又往地上“吭吭”磕了两个响头。

    顾之衡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惟，心就像被搅碎了一般疼，可是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去扶，他知道自己必须忍着，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心软，否则他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会马上崩溃。

    顾之衡握紧了拳头，装着轻松的语气温柔地说道:“傻孩子，东家怎么会把你赶走呢”

    沈惟抬起头，漂亮的杏眼里带着些许水光，看上去可怜又动人，顾之衡偏了偏头将视线转到一旁，听着阿伟说道:“谢谢东家。”

    沈惟拿衣袖将眼里的泪水擦掉，心里多少安了心，顾之衡说了不会赶走她就一定不会，她知道东家不是那种会食言的人。

    “快起来吧。”顾之衡走到桌前拿出几个贡柑，又对沈惟说道:“柴叔送来的，你也拿几个吃。”

    “谢谢东家。”沈惟拿了最小的放进右边的兜里，多的就不敢拿了。

    顾之衡看阿伟只拿了一个又催促道:“贡柑很好吃的，多拿几个吧。”

    沈惟只好又拿了一个放到左边的兜里，顾之衡被她小心翼翼地样子逗乐了，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意，真是拿他没办法了，他摇着头将剩余的几个捧在手里拿到沈惟面前，说道:“都拿去。”

    “谢谢东家。”沈惟拉着上衣接过贡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把感谢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顾之衡看着面前的阿伟，眼神移到了额头上已经愈合了的伤口，已经看不出了，动了动唇把原想关心阿伟的话压在了心底，话锋一转便说道:“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沈惟点了点头小心地捧着贡柑走回了偏房。

    顾之衡看着阿伟瘦小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突然有些搞不懂了怎么好好的就变成这样了呢只好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以后可怎么办呢。

    沈惟捧着贡柑回到了偏房，她剥了一个最大的塞进嘴里，一边吃，眼泪却开始控制不止的流了下来，泪水混着贡柑一起蔓延到了嘴里，贡柑很甜，可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苦呢

    第二天，沈惟跟着顾之衡前往济世堂。小王开着车停在了正门口，沈惟以为顾之衡又要自己开车门，便站在一边没有动作。

    而此时站在车门前的顾之衡，突然转身过来，一脸疑问地看着沈惟。

    “愣着干嘛，开车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