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不想奉陪
作者:蕾丝糖
街头热议,白家长女琴艺高超,媚术惊人,
即便容颜有毁,依然把雅郡王迷得愿为她舍去性命……
爱好音律的雅郡王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女子眼中的好夫婿人选,
她因为一场大火毁了容,当然不敢妄想他,
可继母却是一心想攀上王府,想把继妹嫁给他,
要她为继妹捉刀,参加琴宴,以琴艺吸引他注意,
但事情哪有这么容易的?诡计一下就被识破,
继母继妹双双入狱,她则被震怒的他抓回王府软禁,
她都做好被折磨得惨兮兮的准备,谁知……
她生病倒下时,是他在身边温柔照料,
又教训她继母继妹一番,为饱受欺凌的她出气,
甚至说他打从三年前被她救了一命后就记着她、喜欢她?!
面对这样的宠爱与深情她怎能不动心?
偏偏成亲的日子怕是永远不会来……
只因他那个疯狂嫉恨他的弟弟又出毒计,
不仅抓她为人质,还放火要把来救人的他一起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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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临江的一处简陋居所,不意外的,今日又来了一名贵客。
一辆有一干亲卫随行的马车停在屋前,马车雕工精美,镶金嵌银,车夫搬来凳子至车门前,小厮则撩起金丝缕边车幔迎车内的贵人下马车。
步下马车的男人,有着一张迷人神魂的俊容,狭长的黑眸深邃湛亮,英眉斜飞入鬓,高挺的鼻下有张厚薄适中、自然带红的唇瓣,唇型优美。
他手持轻扇,一身紫色锦缎华袍,如云的墨发上戴着玉冠,风度翩翩、高雅不凡,他神色慵懒地站在屋门外,门上匾额以苍劲字迹写着“陵弦馆”三个字。
陵弦馆内的仆人早已听闻马车声响,开了门,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是谁,连忙行礼,“王爷。”
“荆师傅在吗?”被称王爷的易风行风雅地摇扇,微笑问道。
“主人在,王爷里面请。”
易风行照例挥手屏退亲卫,只带了一名贴身小厮跟随陵弦馆的下人入内。
下人将他们迎入厅堂后,过没多久,内室徐徐走出一名老翁,老翁苍老的面容上眼眉凌厉,总是下垂的嘴角带有几分冷硬,一开口就毫不客气,哼声道:“王爷可真有闲情,日日来访老朽的寒舍。”
易风行的面色不恼,也不在乎对方不敬重他高贵的身分,荆何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
因为钟爱古琴,府中收藏了几把,却始终没遇到合心意的,于是他月余前慕名拜访了造琴名师荆何。
起初,荆何请家仆推说他不在馆内,给他吃了闭门羹,因为荆何自从被两三位不懂琴的王公贵族气到后,就对王公贵族很是反感,认为他们只将琴当成收藏品而非真正重视琴的本质。
他不气馁,荆何的硬脾气和他制的琴一样出名,早有心里准备的他在不远处的客栈住下,天天来访,第五日时,荆何将他请入,二话不说,摆了两把素琴要他分辨好坏,选错就得走人。
他赏琴已久,甚有研究,哪个是百年白桐、哪个是新青桐,他自然分得出来,但这只是个开头,接着家仆放上另外两把琴,荆何各奏了一曲考他分辨琴的音色好坏,他也选对了琴,甚至还开口对荆何微笑道:“师傅,您对我太客气了,鹿角霜胎和八宝灰胎的音色,自然是鹿角霜胎为佳。”
荆何微愣过后,哈哈大笑,神色转为友善,“王爷,您怎知这两把琴是何种漆胎?”
“这两把琴的木质皆为上等,琴弦相同,但终有差别,使用八宝灰胎之琴,琴面如繁星洒落,美则美矣,却因质硬而致琴音较响,音色尚不及使用鹿角霜胎之琴。此琴音色绝佳,自然是使用鹿角霜胎,荆师傅漆艺好,不薄不厚,琴音清晰而柔美。”
“不错。”荆何抚须颔首,对这名贵客多了几分欣赏,易风行自始至终不以“本王”自称,可以感觉到他对他的敬重,加上言谈中可知悉他对古琴的了解,求琴的诚意的确足够。
“再恕我斗胆冒犯师傅您一句。”
“嗯?”
“方才师傅用这两把琴皆弹了同一曲,却有一音之差。”
闻言,荆何服气了,他确实错弹一音,这位贵客能听出来,着实不简单,“王爷耳力很好,与那些不懂琴的混帐不同,待会琴室里的琴供您挑选。”
“多谢荆师傅。”
那日他们相谈甚欢,荆何发现易风行精通音律,对琴曲多有研究,甚至拿了琴谱与他讨论,离开前,他挑了一把通体漆黑的仲尼式古琴,琴音清雅,当场小奏一曲,引来荆何的赞赏,“好曲。”
提及此,他感叹道:“此乃是我救命恩人所弹之曲,可惜当年未能知道她是谁。”语末,他有个想法闪过脑中,希冀地看向荆何,“荆师傅,您接触过如此多的琴师,是否有遇过琴艺高超,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总是戴着黑纱帷帽的姑娘。”
被问及这个问题时,荆何竟收起了笑脸,“老朽不认识您所述的姑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荆何在说谎。
于是,他再次拿出毅力,务必要从荆何嘴里问到答案,不过荆何心肠也很硬,自他问起救命恩人的下落,迄今已经持续一个月,但荆何却始终不肯松口。
“荆师傅,那位救命恩人对我极其重要,恳请您为我引见,或是告知其下落。”易风行诚恳地道,不相信自己真的无法打动荆何。
“王爷,您的请求老朽已经听过很多遍了,老朽也说过,老朽并不知情。”荆何坐上太师椅,向仆人吩咐奉茶后,对他说道:“王爷,这杯茶喝完后,就请离开吧。”
他咬了咬牙,从仆人手中接过铁观音。
每次,荆何都以这种方式请走他,他看得出来,荆何并非讨厌他,否则他是连一杯茶都不会给的。
他自认自己这一个月来的诚心和毅力,已经非寻常人可及,无奈荆何却无动于衷,究竟他要怎样做,荆何才肯透露她的消息?他对钱财是不屑一顾的……
他沉思过后,心一横,将铁观音一饮而尽后,下一瞬,竟是撩袍下跪。
那刹那,荆何老眼瞪大,荆何的家仆也慌得不知所措。
小厮叶勋惊呼,“王爷,您怎能跪下?”
叶勋连忙要扶起他,却被挥斥,“退下!”
“王爷,您这是……”荆何冷硬的神色有些松动。
“敝人易风行在此向天发誓,绝无半点虚假之心,想得知救命恩人的消息,只为还清这份惦记多年的恩情。”易风行双目炯炯地道,眼中满是执着,“荆师傅,她是我爱上古琴,当上协律都尉的原因,我以为只要我有法子接触各地的琴师,就找得到她,但是却没人知晓,我虽灰心却不想放弃,每当一想起三年前,我在生命垂危之际,她是如何陪伴我渡过难关,便难以劝自己放下。”
荆何抚须叹了气。原来是三年前啊……
易风行是如何当上王爷的,这是许多市井小民都津津乐道的故事,荆何虽离群索居,但也非足不出户,每月上茶馆品茶时便听闻过。
三年前,皇帝久病卧榻,宫中皇子暗地争斗,太子恐惧九皇子易荧宵,因为九皇子的舅舅衡岳炀是太师,在朝中极有影响力,加上在关外征战多年,握有雄兵的七皇子易碧血,明摆是支持九皇子,让太子觉得备受威胁,然而,太子却不小心发生宫中丑闻,与某官之妻有染,令皇帝不满,使得自己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
太子多次想除去九皇子未果,派去的刺客皆被武功高强的七皇子及其部下给杀掉了,因而积极想培植自己的势力,假如有一日,若父皇听从太师的建言,撤掉他的太子之位,他即能够发起政变。
佾亲王府世子易风行因此被扯入宫中内斗,其父王乃皇帝的二皇兄,有自己的封地和兵权,但毕竟已年过半百,不太管事,经常与王妃游山玩水,大多的事情都交由易风行打理,因此太子打起他的主意,但多次笼络他不成。
而易风行的弟弟易司昭,嫉妒哥哥身为嫡长子,将来能继承爵位,且自己多次想加入太子的一派却被拒绝,反倒是对太子的态度漫不经心的哥哥被看重,他对此感到怨恨与不平,觉得哥哥没努力就能获得一切,因此他竟在某日王公贵族的狩猎路程中,派自己的亲卫长暗杀哥哥。
易风行遭人刺杀意外落河后,衙役、侍卫找寻多日却毫无消息,其父王、母妃伤心得几乎绝望,却在一个月后,身形削瘦的易风行自己回到佾亲王府,没人知道他是如何生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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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父王、母妃从他口中得知易司昭的狠心谋害,两人虽然痛心,却因为疼爱次子,相信他有天终会改过自新,于是动用威权,仅软禁易司昭在府中,而其亲卫长则代罪问刑,本应斩首,却于行刑那日逃出牢狱,从此没了下落。
在那之后,向来对皇子争斗态度不明的易风行,突然与太子交好,与九皇子交恶,易司昭对哥哥突来的转变起了疑心,并且观察到哥哥和七皇子暗中有往来,怀疑哥哥透过七皇子和九皇子有联系,多次去信要太子小心,然而太子却不相信易司昭,当他惊觉不对时,自己的算盘和动向早已被掌握,势力也在不知不觉间削弱了大半。
于是太子积极于讨皇帝欢心,为守住自己的地位,派人暗杀易风行却被七皇子的人阻挡,只能亡羊补牢的从易司昭那里,得知有关易风行的零星消息,以做推测与防范。
未料,一年后,皇上无预警的驾崩了,太子欲取得遗诏登基,却被九皇子抢得先机,发动政变,那日皇宫里化做血海,最终九皇子亲手将太子斩杀于宫门前,为此事画下句点,披上黄袍成为新帝。
除七皇子易碧血之外,所有皇子皆死于此政变之中,由此可窥见新皇帝易荧宵的残暴,更骇人听闻的是,易荧宵斩下太子首级,宣布登基,披上黄袍后,所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命七皇子易碧血领一干兵将血洗先皇后宫,传闻是为了身为贵妃的母妃死于后宫争斗一事复仇。
更有传言,先皇不是病死而是被九皇子毒死的。
易荧宵治理天下至今虽仅仅两个年头,但未有饥荒,律法严苛,世道安平,百姓对新皇帝各种传言的恐惧,渐渐消散了。
易风行在易荧宵的继任大典时,便被封为郡王,封号雅,赐封地与兵权,但他拒绝担任重要的职位,唯任协律都尉一职,掌管宫乐统筹及民乐收集、推广。
易风行年仅二十有八,如今的权力与地位,是历经风雨和血泪得来的,而在他落难时救了他的人,定然在其心中有一席重要的地位。
荆何经过一番挣扎,终于开口,“王爷,跟老朽过来吧。”
留下小厮,易风行困惑地起身跟上去,进到了藏书室,看见荆何从暗柜里拿出一本泛黄陈旧的书册,书封上所写的字,令易风行讶然道:“云霄密谱竟然在荆师傅手上啊……”
荆何苍老的指节轻抚云霄密谱的书封,带了点缅怀。
“对别人而言,此谱仅是神品,百年之前的名曲皆收编入内,因为是不传密谱,甚是神秘且让人向往,但对老朽来说,这是故友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他孤老而死,相信我能珍惜这本密谱。”语毕,荆师傅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神色有些不舍地将云霄密谱交至他手里。
“荆师傅?”
“老朽能帮您的,只有如此。”荆何微微一顿,又道:“老朽虽认识与您所述特征相符的姑娘,但是白姑娘身有缺憾,惧见生人,一旦老朽为您引见,白姑娘恐怕便不再与老朽鼓琴同乐,她与您一样是爱琴之人,老朽对她的琴艺甚是珍惜。”
得知荆何隐瞒的原因为何,易风行对他这阵子的刁难,便没怪罪之意,“姑娘姓白?可知闺名?”
荆何摇头,“不知。”
“您说她的缺憾是什么?”他对这句话很在意。
“白姑娘容貌有毁,若不是因为敬重老朽,她也不会让我看见她那张脸。”
易风行闭了闭眼,“原来如此。”
第1章(2)
想当年,他被她从河中救起后,因重伤几乎昏迷,她为了安抚他,而抚琴给他听。
他在半梦半醒间,听见宛如天籁的琴声,她的琴声悠悠,如泉轻流,恰似四月春风,暖暖地轻抚过他的心头,令他难以忘怀。
迷茫中曾张开眼过,看见她守在床边的身影,可惜她始终戴着黑纱帷帽,不见其真面目。
再次清醒后,他想向她道谢,她却早已离开,连治疗他的大夫也不知她的名字,来自何方、她的相貌为何,只知她为善不欲人知,是与她爹爹一起来到这个村子的。
她所弹的曲子他直到如今都还清楚的记得,希望有朝一日能听她再弹一次。
也因为她,原本对古琴只是玩赏的他,爱上了古琴,一头栽了进去,至此无法自拔。
他当上协律都尉后走访各地,只要有知名琴师所在的地方,他都不辞劳苦地去拜访,只可惜次次失望。
由此他能合理推断,她高超的琴艺,是因为天分以及闭门潜心所练出来的,并非以此为业,所以也没和他人交流。
能从荆何这里得到消息,他觉得自己总算能够得偿所愿,心里十分喜悦。
“王爷,其实……就算您下跪求老朽,老朽也不该将白姑娘的事情告知您……但是……”荆何叹了口长气,“终究,老朽还是有一丝私心啊。”
“荆师傅,难不成……白姑娘发生了什么事?”他心急的追问。
“白姑娘初来求琴时,老朽听她奏了几曲,告诉她目前没适合她的琴,请她等候半年,会制出一把合适她的琴,后来,她常来探望老朽,然而在琴将完成之际,她爹因病去世,从此她的琴声有如她槁木死灰的心,老朽告诉她,无法将为她所制的琴—冰清鸣月卖给她,因为如今的她,无法懂冰清鸣月的音,弹不出冰清鸣月的韵味,我要她先沉淀失去至亲的伤痛,等能再弹出过往的琴音时再来,她失望而归,虽她曾说会再来访,但半年过去,老朽仍未见到她,老朽想,白姑娘恐怕尚沉浸在丧父之痛中。”荆何感叹道。
“原来如此……”他不禁也替她感到难过。
荆何倏地面带严肃的看向易风行,慎重地道:“这阵子王爷的诚心,让老朽相信王爷是有心人,能够带白姑娘走出伤痛、找回她的琴音。”
“这就是荆师傅您给我这本密谱的用意吗?”
“依老朽之见,您可办琴宴,广发请帖,并以此谱作为奖赏,或许白姑娘会因为向往琴谱而出现。”
易风行了解的颔首,他会如此想找到她,不只是因为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也是向往她的琴音,如今她正处于伤痛中,他自是要帮助她。
只要能够助她走出阴霾,她一定还能弹出和他印象中一样美妙的琴音。
“但荆师傅,这琴谱如此贵重……这样,好吗?”虽然他对荆何的提议很心动,但这毕竟是他故人的遗物。
“如果将这本琴谱让出去,能让白姑娘走出丧父之痛,也是一桩好事,相信故友能体谅。”荆何负手叹道。故友和他同样是造琴师,珍惜琴艺好的琴师的心情相信也是一样的。
“多谢荆师傅成全。”易风行拱手,口吻里满是感激。
离开陵弦馆后,易风行的神色恢复一派慵懒,对身后的小厮说道:“叶勋,你吩咐车夫在回城前先去百花园。”
叶勋恭敬问道:“王爷,去百花园是和谁有约吗?”
他露出带有深意的一笑,“不,本王准备要办琴宴!”
对天下广发请帖有什么难的,为了能引她现身,他会用最盛大的宴会欢迎,和她会上一面!
白府的蕙心阁里,有名气质出尘的姑娘半躺在软榻上,黛眉绦唇,肤白胜雪,柳腰不盈一握,丝绸般的长发不簪,任其散下肩腰,这画面美矣,却令人不禁感叹,美人右脸的大块疤痕,毁了这幅美景。
白慕巧望着窗棂,眼神茫然空洞,虽然荆师傅劝过她,要她走出丧父之痛,但她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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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人死不能复生,但爹爹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她怎能不难过?
白慕巧娘亲逝去时她才五岁,她爹天天哄着她,指着天上的星辰说娘会守着他们,他们父女俩并不孤单,而且过没多久继母入门,和爹生了个妹妹给她,继母待她也不错,她仍是过得快乐,在她及笄那一年,因为美貌和脱俗的琴艺,慕名求亲的人们都快踏破门槛。
然而继母刘珍玉所生的继妹白沛茹因嫉妒她受所有人的喜爱,而自己却只有娘亲的疼爱,于是收买了一名长工,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放火烧了她住的楼阁,她虽幸运逃出大火燃烧的楼阁,但她的脸却被烈火烧毁,身上也有好几处烧伤的痕迹。
她爹白仙齐因此震怒,虽那名放火的长工,最后仍不愿供出主使者是谁,但大家心知肚明这场火必然与当时年仅十岁的二小姐白沛茹有关,因为事情发生的当下,只有她表情平静、毫不惊讶,也没有半点替姊姊感到难过。
事后,她爹将那名长工送官,从此也对继妹很冷漠,原本,爹是想将继妹赶出府作为惩罚,但继母替亲生女儿求了情,也让她爹心软,因为刘珍玉是温婉听话的妻子,也很能干,能分担生意上的事情,嫁进来至今,也对他和亡妻所生的大女儿好,于是在她的眼泪下,他勉强原谅了二女儿,但也训诫二女儿不得再犯。
不过因为白慕巧容颜被毁,求亲的人们对她如弃敝屣,她除了受烧伤的疼痛折磨外,也为旁人的目光言语受伤,变得郁郁寡欢。
她爹将一切看在眼底,为此感到十分不舍,但带着她四处行商且寻访名医,也不忘做善事积福报,只希望老天垂怜,让他们父女俩能遇到救回她容貌的神医,只可惜走遍大江南北,每个大夫都对她的烧伤疤痕表示爱莫能助。
她十七那年他们放弃了求医的希望,打道回府,但她爹并不知道,其实在归途中,于某个村庄休憩时,她曾欲投河自尽,只因那时凑巧在河中救起一位濒死的人,才了解到活着的可贵,于是那夜,她和爹促膝长谈,告诉他,自己脸上有伤疤也无碍,只要能永远陪伴爹,身为女儿的她就心满意足。
她永远记得,那时的爹因为放下担忧愧疚又哭又笑,让她歉疚得也一起哭了,真庆幸自己没有真正去寻死。
而她的贴身奴婢云虹,也因楼阁失火的时候,恰巧回家乡葬父,没能保护到她,对她充满歉意。
她意识到身边仍有关心自己的人,她想好好珍惜他们。以前是她被烧伤的疼痛与对容貌的自卑,蒙了眼和心,才会沉浸在灰暗的情绪中,现在她已经顿悟了,纵然将来只有爹、云虹,以及她的爱琴陪她终老,她也愿意。
然而,世事无常,这样快乐的日子只过了两年半。
她二十岁生辰未过,白仙齐因为一场突发的重病逝世,她知道的那一刹那,眼前忽然一黑,她便昏了过去。
办完白仙齐的后事,刘珍玉掌管了白家,温柔慈爱的面具开始剥落,露出了真实的面目,给她生活的月例跟长工一样少,蕙心阁除了云虹以外的奴婢全部遣走,也不让她和她们一起用膳,而让厨房仆役送来的饭菜,就跟下人吃的粗食一样差。
她这时才知道,继母早对她有怨,因为爹太疼爱她,以致于表面上虽原谅了二女儿,却仍有介怀的地方,所以即使继母说破了嘴,爹仍迟迟没替她找门好亲事,就让她一年拖过一年,如今仍待字闺中。
丈夫去世半年,女儿今年已十五,守孝三年的期限,却还有两年半要过,但若等女儿年近十八再议亲,岂不是太晚了?即使要找好人家恐怕也会被对方嫌有些老。就是这点让刘珍玉心里十分不好过,一直认为去世的丈夫,是蓄意要让她女儿和被毁容的白慕巧一样,这辈子都无法嫁人,以偿还女儿当年犯下的错误。
白慕巧猜想,继母即使如此不满她,却没将她赶出去府的原因,恐怕是因为现下白家的生意,还是靠着爹的人脉在维持着,若做出赶她出府这种出格举止,怕是会引起挞伐之声。
她自己过得不好,她并不在意,只为连累了云虹而内疚,虽然她总是瞒着她,但这白府也不大,她这个做主子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云虹被继母的丫鬟欺负呢?
但她无法跟继母理论,因为那只会让她们在白府更过不下去而已……
在白慕巧又陷入忧愁时,砰的一声门扉忽然被人打开,一道有精神的声音响起,“小姐!”
白慕巧抬眼望去,云虹人如其名,宛如雨后天边的一道彩虹,带着一抹让人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的开朗笑容,来到白慕巧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开始叽哩呱啦的跟她聊天,“小姐,奴婢今日上街采买,听见一件事情。”
“什么事?”她神色柔和地问。和云虹闲聊,是她每日最快乐的时候。
“小姐你知道吧,那个雅郡王,打从当协律都尉开始走访民间,并办了几场乐宴后,他俊美的容貌,迷倒众多闺女,人人不是传闻说,他钟爱琴音,只要弹得一曲好调,就能得他多瞧一眼,所以许多名门闺女请知名琴师授琴,只希望自己能入雅郡王的眼,成为他的郡王妃。”
云虹那俏皮的表情和语气,让白慕巧忍俊不禁掩嘴一笑,“知道啊,你在好久好久之前,就跟我说过了。”这种小道消息,对她来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和她八竿子打不着,但光听着也觉得很有趣。
“唉呦,重点是,雅郡王目前一个都看不上眼,这代表什么?”云虹一脸你赶快问我般,两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