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世妖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叶赫晓光
几百名官兵按照事先预定,掘出几十丈长的深沟,直至挖到泥土下的水位才止,足有两丈深,湿漉漉的泥土都堆在了靠近百姓的一侧,形成一条长长的土丘,横在山坡前。
两百名官兵押着重犯和受其牵连的九族亲属来到深沟旁,将近百人,等待处决,四周又有千名士兵手执武器,狼顾虎视,警惕戒备,以防有人劫刑场,气势威严。
桓齮等六名重犯跪在最前列,面向山坡的百姓,目光呆滞,浑身瘫软,早已没了生气,一念至此,万念俱灭,家属亲戚都是用绳索捆绑连在一起,跪在他们身后,哭喊声撕心裂肺。
项梁已枯瘦如柴,发丝脏乱,破衣烂衫,伤痕累累,被绑的结结实实,仍满目愤怒,铮铮铁骨,与各地复辟重犯跪在另一侧,位列首位,最容易辨认。
河堤边已搭了凉棚,无障身着官服,面容清冷,挺立瘦弱,与蒙毅、扶苏坐在李斯右侧,另一侧是满目肃然的王贲、冯劫,这等阵势,以往刑场很少有过。
无障这才第一次在咸阳见到项梁,他与项梁只那夜见过一次,项梁当时也没曾留意,更不会想到重臣之中会有他,是以不可能发现无障,无障又在项梁的那一侧寻找张大哥等人的身影,还好,没有找到。
百姓人群前,在嘈杂声中,一位美艳女子对身旁头戴遮面的窈窕女子低声道:“我绝不会看错,他现在认贼作父,平步青云,早忘了杀父之仇,亡国之耻,怎会帮我们!”
遮面女子轻声道:“他不是那种人,他定然是尽力了,只是这太过艰难。”
“他哪里尽力了,都用在自己的事情上了,我早已看穿了他!”
“你都想不出办法来,他一个文弱之人,又怎么能够。”
美艳女子沉默片刻,轻叹道:“事到如今,唯有靠自己去救将军了!”
“这么多士兵,任凭你修为再高,也只能是去送死。”
“不去救他,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处死吗”
遮面女子轻试泪水,轻叹道:“唯有我入宫杀了他,一并替将军复仇!”
……
号角齐鸣,全场肃静,司刑顶着烈日,汗流浃背,冲着百姓大声念读完长长的处决书,百姓高举拳头怒喊道:“杀!杀!杀!……”此起彼伏,声震云霄。
桓齮被喊杀声惊醒,放眼望向愤怒的人群,热浪滚滚扑面,忽然怒喊道:“嬴政残暴不仁,功臣良将不得善终,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们,秦朝必亡,……”话还没待说完,就被士兵用布塞住口,目眦尽裂,青筋暴起。
无障看着仍暴躁的桓齮,对李斯道:“我跟他说几句话,让他安心离去。”
李斯知桓齮绝非真正的复辟之徒,落得如此下场,皆因政见不同,心中稍有愧疚,出于无奈,也是必然。
此次能严惩这些乱议者,整治朝纲,警示论政之风,无障功不可没,对于无障想要安抚桓齮胸中的怨气,没有多想,点头同意。
无障起身慢步走上前去,示意两边的士兵让开,来到桓齮身后,缓缓道:“你打了败仗,害死十万多将士,而自己独自逃了回来,陛下没降罪于你,让你安稳终老,你不感激,反而愤愤不平,逆谋复辟,实乃自掘坟墓,不可饶恕!”附身抓起一把土,继续道:“主帅抛弃惨死的将士而逃,是为苟活,遗憾终生,我听闻,这把土能让你如愿,带着你的灵魂去见他们,洗刷他们的冤屈,你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去见你的那些士兵了!”一手将土慢慢地撒在桓齮头顶,一面在耳边低语道:“李牧有个遗憾,没有亲手将你活埋,今日他的儿子替父送这把土给你,你该明白了吧!”
桓齮听后浑身一震,这个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他的脑中炸开,瞪大眼睛看着无障的面孔,他自然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原因,醒悟、惊恐、荒谬、悔恨、不甘、绝望瞬间冲撞在一起,最后得到无关紧要的结论,“他是来复仇的!”
无障在桓齮复杂的表情中缓缓直起身,向李斯走去,他本不应该说这句话,但他压抑太久了,此刻不吐不快。
李斯见时辰已到,一声令下,那些罪犯被纷纷推入深沟,滚落泥浆里,哀嚎挣扎,惨不忍睹。
项梁远远的发现了公孙玉和落雁,使出浑身力气,仰天长啸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被两名士兵用力一推,滚入沟中。
紧接着,炙热的湿土倾泻而下,转瞬间便将罪犯掩埋,哀嚎声在泥土中沉寂,最后形成长长的土丘。
公孙玉远望着项梁被推入深沟,泥土盖了上去,无助的泪水时刻流淌着,复辟之路已经断绝,唯有复仇,只有复仇,只剩一个办法。
……
炙热的一天终于过去,懒懒的斜阳洒下余晖,照在渭水河畔,波光粼粼,无障静坐在庭院的凉亭中,倚着亭柱,不能修炼,只能闭目小憩,这些天,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身体虚弱的厉害,不知还能支撑到多久,那些事情还有没有时间做完。
一个倩影轻轻落了下来,‘唰’
第一百三十六章、此时此夜难为情
月上柳梢,夏虫欢鸣,在凉亭下,无障将整个过程叙述出来,落燕听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惭愧道:“落燕错怪公子,恩将仇报,任凭公子处置!”
无障忙道:“姑娘请起,事情紧急,又不便相告,是以让你误解,在下怎敢怪罪。”
公孙玉柔声责备道:“你的性子总是这样急,什么事情不经考虑,公子险些被你……”
落燕缓缓起身,羞得玉面绯红,低声道:“今后落燕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来,请公子责罚!”
无障微微笑道:“我知你只是在气头,不会真的伤害我,不过公主说的对,你的性子很容易添乱,在刑场时,我见你情绪激动,真担心你一怒之下,只身劫刑场,坏了大事,还好没有发生。”
公孙玉道:“落燕,你先去看看项将军,我与公子有事相商!”
见落燕进了屋内,盈盈秋水,望着无障,柔声道:“公子帮玉儿做了如此艰难的任务,可能我今生都不能报答,只有拜谢公子了!”说着欲要下跪。
无障忙伸手阻止道:“公主千金之躯,不要如此,在下承受不起!”将公孙玉扶起。
四目相对,吐气如兰,月色迷人,无障的心噗腾乱跳,公孙玉似乎感觉到了无障的慌张,正如她一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潮,娇躯拥入无障怀中,紧紧抱着无障,但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无障被公孙玉这突然的举动给怔住了,虽然心中总想着她,但他知道那只是想想而已,从未想要得到什么,就犹如烂漫的烟火,他只能看到,只能留下回忆,却不能留住片刻。
他不希望公孙玉难过,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甘愿去做,难道这就是爱吗无障有些慌了,这是他最难理解的一个字,因为这个字,秦陌瑶已被他得罪了,婉娇为了他不顾性命。
现实的是,这个字不属于他,若动真情,只能害了她们,因为命不长,因为他不忍心又做不到,可越是这样,心里越发专心刺痛。
公孙玉轻柔沉吟道:“若是没有那仇恨该有多好,我们是不是可以远走高飞!”
无障将手轻轻抚在玉肩上,离开公孙玉,坐了下来,轻声道:“公主的仇,也是我的仇,我若有时间,必不遗余力,这咸阳太不安全,待项将军伤势恢复了,我想个办法送他出城,公主也一同离开这里吧!”
“去哪里还不是一样,我活着就不会忘记血海深仇,这是我活下来的理由!”
“你们回楚地,暗中发展,待秦国瓦解,再一举复国,这不是公主想要的吗”
公孙玉轻试泪水,哀叹道:“复国谈何容易,我早已没了这个想法,只要杀了嬴政,我也就心安了。”
“嬴政现在杀不得,你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劳,相信我的话,离开咸阳!”无障劝道。
“不杀了他,我绝不会离开咸阳!”
“难道公主还想要效仿高渐离吗”
“我不效仿他,自有方法,公子就不要劝了!”转而又道:“项将军留在这里比较安全,现只能烦劳公子照顾了,时候不早了,玉儿告辞,日后还会来此烦扰公子的。”
“公主至此,倍感荣幸!公主留步,我这里有一件公主的贵物,待我交给公主。”说完,回到书房,将古琴双手拖了出来,交给公孙玉,“我见过公主当夜弹的就是这把琴,现物归原主。”
公孙玉一见,惊奇道:“这的确是我的‘鸾鸣’,那夜仓促逃命,没来得及带走,公子如何得到的”
“是扶苏公子相赠的,想必是那范迁得到后,进献给他的。”
“既然是他送给公子的,我怎能收下,这琴在公子的手中,我也就放心了,公子的琴艺玉儿也是领教过,竟然能引下流星雨,实在是匪夷所思,若是有幸,真希望还能听到公子的琴音!”
“愧不敢当,在下的琴艺哪里及的上公主的美妙天籁,公主若是不厌,随时恭候,不过这琴,公主还是带走吧!”
“就当是玉儿送给公子的,若是公子想听,我便来此为公子抚琴如何”
“求之不得!”无障躬身道。
公孙玉又进到屋内,与项将军道别后,同落燕离去,无障送至门口才归。
公孙玉走后,无障的心久难平静,公孙玉那句话的深意,无障最清楚不过,大仇未报何谈私情,唯有两情相望,无缘今生,彼此都清楚,彼此都能很冷静。
……
这一天下午,府中秘密进来一人,直接被无障带到了一间房屋内,又吩咐金行子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无障早已准备了所需器具,那东西经过七天的药液培育,已经恢复如初,赵高被束缚在床榻上,见到自己的器物,惊讶的合不上嘴,无障的枯木逢春之术令他完全信服。
无障是依据《黄帝内经》的经脉理论,再结合夏无启的连筋搭脉之术,想出的办法,但夏无启的连筋搭脉之术,只能针对于刚断的肢体才能实施,而无障所针对的是一块风干的腊肉,难度可想而知,是以突发奇想,用
第一百三十七章、双脚已踏血染路
微风拂过窗帘,带来些许凉意,咸阳城此时已笼罩在月色之中,无障将伤口用蚕丝缝合完毕,有用纱布包扎伤口,净着手对赵高道:“伤口不得沐浴沾水,若是口渴,只能润喉,不得小解,需静养,忌辛辣,远女色,七日过后,再来陋宅,待我拆开丝线,方可自如。”
赵高颤颤站起身,感激涕零,欲要下跪,道:“大人对小高子恩重如山,我只有……”
无障伸手扶住道:“大人失血过多,不宜激动,我只不过尽其可能,为大人排忧,你如此客气,难道不想与我结交了”
“怎会,小高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人的大恩大德!”
“快回皇宫吧,这次出来这么久,若是蒙大人问起,你就道在我这喝了一杯茶,他自然不会多问,今后胡须会慢慢生出,要及时清理,喉结会凸起,声音会随之改变,要注意隐藏,以免让人生疑。”
“谢大人提醒,小高子全都记下了,我这就回去,小高子告辞了!”头上遮块黑布,委身艰难走出府邸大门,身体虽痛着,心却是暖着,上了马车,消失在夜色中。
赵高走后,金行子进来嘿嘿笑道:“没想到那东西竟是他的,嘿嘿,有趣,有趣!”
无障道:“不要乱讲,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小师父大可放心,我的嘴虽然不如小师父,但比起小脸瓢还是紧了不少,不过我有疑问,虽知小师父必有用意,却仍是想问,赵高只是个宦官,小师父为何要花了这么大的气力来对他”
无障道:“他每天侍奉皇帝,对皇帝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而且皇帝最相信的人非他莫属,这不是用官职大小可以衡量的,他的一句耳边风,可以使得将士冤死,百姓涂炭,你可不能小瞧了他!”
“一句话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这可真是叫杀人于无形,祸从口出啊!”
……
秦朝每半月升朝一次,若遇重大事件,临时更改,或召集主要大臣在皇宫‘廷议’,这一日又逢升朝,文武百官按照官爵大小一如既往进入大殿,赵高尖声宣读任命皇书,任命李斯为左丞相与右丞相冯去疾,总领国政,文武百官齐声祝贺。
待庆贺完毕,嬴政道:“现廷尉一任空缺,不知各位爱卿有何人选,能担当此任”
百官低声议论,御史大夫冯劫道:“老臣举荐一人,必能担当此任!”
“老御史要举荐何人”
“谏议大夫,无障!”众人听后,不由得一怔,冯劫与姚贾交情深厚,又都是朝中老臣,功不可没,本以为冯劫会举荐姚贾,却没想到冯劫竟然举荐刚入朝不久的无障,纷纷将目光投向势头正劲的无障。
嬴政倏然一笑,道:“哦,老御史为何要举荐无障”
“谏议大夫助蒙将军击溃匈奴,才智就不用老臣道出了,前几日,在廷尉府,观察敏锐,思维缜密,助丞相破获暗藏在朝中的逆贼,可谓大功一件,老臣相信,若是谏议大夫出任大秦廷尉,定能秉公执法,严明法律,惩治乱党,消灭六国余孽!”
“臣有异议!”老将军卫尉杨瑞和出列道。
嬴政脸色一疑道:“老将军有何异议”
杨瑞和一脸肃然道:“谏议大夫虽击溃匈奴,功不可没,但仍需磨练,我大秦一统华夏,朝中重臣哪一位不是功绩显赫,仅凭这一件,未免太过牵强,若论功绩,老臣以为姚贾最为合适。”
姚贾曾出使楚、燕、赵、巍四国,在四国间周旋,瓦解四国最后阶段的合纵反扑,可谓鞠躬尽瘁,政功卓越,众朝臣听后,纷纷点头认可。
冯劫道:“时过境迁,我大秦现所面临的已不是过往的六国,而是有待整治的天下,让大秦永文明于世,我等年迈眼花,已辨不清利害,若居于要职,恐误大政,国家政体急需谏议大夫这等才俊来分担。”
淳于越出列道:“微臣以为御史大人此言谬哉,知人善任,人尽其才,若论排兵布阵,智谋奇略,姚大人不及谏议大夫,但国之律法,需姚大人这种博古通今,经验丰富的老臣才能担当,岂如对阵杀敌这般对待,单凭危言耸听的几句话而任其人,太过武断!”意在讽刺无障诬陷那些推行仁政的人与复辟无异。
众臣听后,多人高声附议,显然无障说的那句话已引起多人愤慨。
嬴政听后脸色一沉,似有不悦,对李斯道:“丞相是老廷尉,认为何人可堪当此任”
李斯缓步上前,朗声道:“臣赞同御史大夫的举荐,今虽平定六国,但余孽未消,迂腐遗风残存,暗流涌动,谏议大夫的那一番话绝不是危言耸听,现大秦的战场已不是六国的千军万马,而是那些余孽所散播的谣传和那些反叛势力,战争远没有结束,仍需整治天下。”
“老臣附议!”老臣姚贾出列,抖擞道:“老臣已年过六旬,还能为大秦效力几年,况且凭借我的那点学识,确实也不适合廷尉一职,更不能明察秋毫,防范于未然,老臣以为谏议大夫虽刚入朝不久,但其才智已有目共睹,实为不可多得的人才,照比那些夸夸其谈,只会评判的良才不知要强了多少倍,老臣力荐无障!”众人这才听明白,原来姚贾和冯劫已经私下沟通好了,是以,冯劫才举荐无障,如此一来,那九卿之一的廷尉非无障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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