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黎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狼家二萌神
“嗬嗬……”西蒙摸索着想要站起来,这处滑轨中继站下满是嘶嚎鬣狗,甚至有聪明些的恶犬搭起了狗梯,试图窜上来独占美餐。
迪特里希跃下钢
索,自午夜而起的旋风终于汇聚成了一场罕见的暴雨,一时半会完全没有停歇意思,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迪特里希深知紫血者不能以常理论之,自然没有余力留给意念控物驱逐开高辐射性的雨水,黑风衣雨滴淅沥。
“作为最后的尊敬,我会在这里,等候着你死去。”迪特里希说道,说罢,他竟是低下了头颅,看着西蒙的紫瞳渐渐涣散。海德拉崇尚强者,而这世界,也崇尚强者,威权。他明白从水路进入城市,一路杀到离m区近在咫尺的滑轨站是多么险峻。尤其是对一个**凡胎而言。
“不。”淡若蚊蝇的声音响起,几乎湮灭在雨幕里,西蒙偏过头,那双褪去深紫的眼睛里毫无懊悔。迪特里希自问若是眼前这个男人,明知海德拉里的九首决策无法卷入,会非要执意冲破封锁去寻找注定落寞的伴侣么这是真正的单程票,身为联合派的中坚骨干,迪特里希也只是在前一晚知晓了突然召开的九首会议,平静下的波澜乍起,非是人力可平。
“让我一个人。”西蒙说道,他攥不紧枪了,纵使他竭尽全力站起,那就是一拳的事,着实意义很小了。体面的死亡是敌手最大的敬意,所以西蒙看向仅是才相识的迪特里希的目光中,纯是平静。
迪特里希摇摇头,双手背着腰后,望着黑墙后的灯火辉煌,快四点了,是拂晓前最深沉的夜晚。“你的血,要流干了。”
西蒙缓缓阖上了眼,喃喃道:“是啊……”
……
“会议结果不利于你。”看管者的哥特式裙摆流苏有着些许光晕,她的那双猫耳不知何时成了紫黑色,众人一落座,她便声如蚊蚋提醒着阿多菲娜。后者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纯紫流苏者只有一人,即是海德拉的第一首读心者,梅利萨拉特姆,在弗拉德卡斯登至高王陛下远游时,摄政王就拥有一切权利,包括组阁、训诫,乃至于处决。
“经调查,我有理由确信,易形者阿多菲娜莫尔芬在突击者罗兰德战死一事中负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
目光霎时聚焦于唇红齿白的阿多菲娜身上,她款款站起,朝着摄政王微微一躬,昂首道:“我服从您的一切裁决。”她径直略去了联合派领
第二百六十六章.灰霜
“塞兹!!!”声若雷霆,远胜神雷,迪特里希咆哮着,每当他要跨出断壁一步,一枚12.7mm高爆弹便破空而来,生生将他盯着了原地,若是说真要生死相搏倒也简单,但海德拉明令禁止成员间彼此殊死仇杀,尤其是在这等紧要关头,谁又肯平白做了那只出头鸟
苍灰郁色湮没于雨幕中,厚重的防弹玻璃窗不知何时多了个极规则的圆洞,不说也知塞兹零究竟是如何夺取了这处城防军哨塔。炽热的反器材重弹弹壳坠落满地,海德拉三能力者的视觉增强范围里,向来只有活物与否。那些限制寻常人等的基因沟渠如长河之堤,夺道入海!
遮掩住面容的骷髅面巾已然昭示出了决心,巴雷特步枪根本不需调校,射击、换弹、换位,行云流水,一颗颗高爆弹时而拯救出狼狈奔窜于鬣狗群中的西蒙,继而封死了迪特里希移动。他衔着一枚十字架,但十字军又岂有他这般强悍耶路撒冷非一天建成,却可由一场哈丁战役击败一天夺下!
他望向墨色天穹,天之将倾,自然嚎哭不止。
西蒙劈手甩开一头鬣狗,一朵血花飚飞,滚烫的紫血溅落,比最猛烈的毒药都令恶犬们止步。但这些作为肉畜的牲畜仍旧被兽性支配,在恐惧未起前,它们永不停歇。更何况,西蒙已手无寸铁。
他的左轮打空了子弹,他的匕首遗弃,他的鹰爪刀随着两根指头一道吞噬而下。哪怕这时给他一把步枪,他也无法开枪。是的,他如今只有五根手指。皑皑白骨皑皑白雪,风中飘烛。
但他永不止步。
纳尔维克与加里波利相距千万里之遥,他又如何允许再一次失之交臂
瞳紫,越发凝深。
……
深邃,静谧的黑暗。
人最惧怕的并非是刑罚,哪些只是**之衰,殉道者们崇尚精神永生,何谈顾惜灵与肉或者是向往光芒就必然躲避阴影,届时投入于此,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手背与腿侧来回摩挲着,发出了好听的“沙沙”声,这一贯是阿多菲娜最引以为傲的,在倾颓暮气的新世界,在变异腺体叠生的流民间,完美无瑕的躯体便是纯血神女的最佳佐证,倘若做不到鹤立鸡群,又何谈凤于梧桐她捧着肩后一缕红发。
她看不见。
一束光亮涌进,瞬间,灿烈的赤红烧进她的红瞳,浑然一体。双腿一弹,她悄无声息地站起,屈身朝海德拉的殿下行礼。
“罪人莫尔芬,向您致以将死的敬意。”
一朵幽火自梅利萨指尖升起,悬浮在二人之间,这朵火苗是如此之小,只够照亮两人的鼻翼,但对于他们而言,已然极够。“现在,我是梅利萨,芬娜,我们直接开门见山吧。”摄政王低声说道,罕见的,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感情。
“为什么你要杀死突击者”
“因为机会到了,我就动手了,仅此而已。”阿多菲娜回答道,她本就娇小玲珑,在摄政王
前更是柔弱地像青涩少女,她微微昂头说道,扬起嘴角。“要是我与罗兰德对调位置,他也会这么做,说到底,他只是个莽夫,我甚至都不必动手,就让他葬身在哈里斯堡的十万加仑燃油里,你觉得我落在他手里,我会是什么样”
“这就是你想要的胜利”梅利萨说道,第二朵幽火浮起。
阿多菲娜酒红眼眸摄人心魄,没有瘆人的易形者指环,任何钢铁白天鹅都要在她面前自惭形秽,她“呵”了一声,骄傲道:“胜利就是胜利。”
“但你沦落为了囚徒,你的胜利演变成了杜福伦的胜利,又化作你的失败,莱弥亚的失败。”梅利萨顿了顿。“我知道你要召回西蒙海耶斯,我本可阻止塞兹,不过我想,你是不会令所有人如意的,既然如此,你的选择,你们两个一起承担。”
梅利萨自嘲着散去了脸庞的雾气,但阿多菲娜低下了头,放弃了千古不曾一见得窥梅利萨真容的机会。“你看,我一直都很自私,永远都只挑最好的。”
“所以,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殿下。”幽火熄灭,梅利萨转身离开,在门合拢前,海德拉的摄政王叹息一声:“芬娜,时过境迁,亦如你非你,我非我。”
“不,我就是我,是我们成就了海德拉,而非海德拉成就了我们。”
永夜降临。
……
又是一发重弹射出,金属狂潮击碎了迪特里希骨盾,但这头继承了突击者衣钵的狂牛势不可挡,吼叫着跃上,猿猴般攀越着城墙高塔。往昔一有风吹草动便齐装披甲的城防军们集体失明了,许是面子挂不下去了,数挺高射机枪朝着天空打出一串串毫无意义的曳光弹,颇是美丽。
巴雷特再没能推入下一发子弹,塞兹掏出手枪一连速射,抵抗着迪特里希速攻,枪械专精在灵能辅助下,极为精准地奔向目标。是的,仍是西蒙身前,开辟道路。
一只巨掌倏忽截断了巴雷特枪管,塞兹反应极快,旋身撤出,双枪一指,食指在扳机护圈内
第二百六十七章.婚礼(一)
失势之人,该是如何大抵不过一只笼中雀。
阿多菲娜并不是第一次禁锢在海德拉牢狱中,但在她的记忆里,像今日一般身陷囹圄似乎已是许多许多年前,那时她的瞳色依旧是最醉人的酒红,更多的,她还是有磨不去的少女稚气,那时,钢铁城也只是一个废墟。
就像无数个荒原之女,她很少回忆起从前,因为往昔充斥着血腥污垢,为换取一块面包果腹,为靠近火炉取暖,她们所能付出的事物也只能是她们自己,在大多数梦境里,她们所渴望的或许正是有一个梦境。
黑暗中,她审视着双手,毫无寸芒,毫无铁窗,纵然强悍如她,照样无所视物。这双手的确白嫩柔滑至极,这双手也扣过无数次扳机,打穿无数人胸膛,拧断无数人脖颈,不然,她这双手非是被他人之血濯洗,而是被己之血泪融蚀。
她很自然想起了在f区的日子,那些披着黑羊毛斗篷穿梭于市井间的日子,草民如蚁攀织,放眼望去,岂能看见一个苗条瘦弱的女子市井之间,可有温存那些千辛万苦走进围城的流民之女,青春空耗,这道城墙,大抵真是一堵围城。
她同样会想起黑墙之内,煊赫洁白的围墙内,枫树婆娑,那些女子们确是如外人所说,白裙扬扬,时间会永远停滞在哪儿,威势如她,也必须遮住面容,才得窜进双塔藏书馆,也许每一个女孩都能于此找到心上人,但终究是心上人非是身边人。她带不出一本书,也留不住一夜。
“吱呀。”门再度打开,而阿多菲娜已在凝滞时间内思索完了她的大半生,她当然不止十六岁,她也从不是少女,踏入荒野的那天起,她便是一个女人,而非羽翼之中的少女。
“时间到了。”梅利萨说道。
“看来你我都无非是牺牲者罢了。”阿多菲娜起身,任由梅利萨将黑布蒙上她的双眼。
……
西蒙抡起枪托砸扁了下一头鬣狗脑壳,再欲反手砸去,却是被
牢牢钳住手腕,左轮连带一大块血肉一道啃噬去。他始终奔跑着,他望见了海德拉的格拉瑟姆,那块龙型霓虹灯幽幽照亮住了前路。
他垂首审视着前路,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摔倒一次,即便一次,他就不会再有力气再爬起。西蒙非常自然想起了被阿多菲娜杯酒毒杀的少年,若非是有誓约在身,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又怎会冒死穿越过天堑,到下一个炼狱,去寻求一份渺茫希望最终仍是死于另一份赌约下
轮回于此,大抵概是。
他很多时候会想,如朱莉安娜这般自愿奔赴前线的医官,在她阵亡后,遗体送回故乡,是否会有三声枪响助她安息。是否会有接踵而至的车队亮起车前灯送她归家,又是否会有一位肃穆的军官护送着让她一路安详。那么在那副棺木上,应该放多少枚勋章
他不止一次借酒消愁,欺骗自己这都是真的,直到某一天,他走进营部,文书那儿尽是堆积成山的阵亡通知书。“要真是为五百万将士人人鸣三枪,那就是一千五百万发子弹,国家没这个必要靡费了。”文书说道。
虚虚的紫线就在前方。
……
礼堂内人影稀疏,或是得意或是不得意的人们目视着眼蒙黑布的阿多菲娜莫尔芬在摄政王牵引下站定在礼堂正中红毯前。海德拉的殿下抬头望着咫尺之遥外的基督受难像,十字架与圣人,构成了这个世界曾稳定的基础,直到如今也照样在宽慰着人,光凭这点,就足以流传于
第二百六十八章.婚礼(二)
一支被穗子压弯了腰的小麦掠过了西蒙的鼻翼,毛绒绒地弄得他有些痒痒,于是他挥手拨开这株讨人厌的植物,丰收季暖阳照耀过他,皮带扣的反光映照到了脑海,一股股热烘烘的洪流后,他睁开眼。
“哥哥,看,蝴蝶。”与他在静谧中见到的不同,草原之风漫无边疆地吹皱了紫色的原野,一丛丛的白艾、紫苏、灵香,快活地绽放出苞子,拂乱了小维多利亚的棕褐色头发。被水浪冲击到光滑的鹅卵石叠就了那道一米高的堤岸,的确,是有一只斑斓蝴蝶翩翩高飞,向着太阳飞去,飞去。
蝴蝶落在车前草边,只需走上几英里就能进到那扇有着镂花雕饰的白松木大门的庄园里,薰衣草田环绕着它,铅色云层低垂,涛云怒吼,把西蒙隔开到天涯海角外。“哥哥,看,蝴蝶。”小维多利亚撒开了沾满雨后春泥的脚丫,去追逐着消失无踪的蝴蝶。
“别……”西蒙刚动了动喉咙,云层突然撕裂开一道金光,一头泰坦裂着一丛丛仿佛是被马蹄践踏过而又分外顽强的车前草长须,吞吸了云层,在阳光彻底降落时,咆哮着,吼叫着,浅色夜幕闪烁着的群星冷漠注视着一切,偏偏是夕雾流淌,顺着气流的方向,西蒙看见了泰坦的心脏。他抓住了最后一株薰衣草,和着泥土,一道落入了深渊。
……
都说人在将死之时会不停地浮现过一生片段,喜怒哀乐恰如转轮拨到最快的放映机,久远泛黄再演照。
不再有血滴落,靴底,尽是湍流,莫大阻力推动着他要向后退去,“走啊,哥哥……”小维多利亚仍旧赤着双足,欢唱着朝街深处奔去,那抹旖旎红裙飞速淡漠,想抓,却是天人永隔。
他爱着过去,也思念过去,更像回到过去,于是西蒙锲而不舍地走着,哪怕一瘸一拐,也该静谧而美满倒在通向莫斯罗斯的路上。
他越过了格莱瑟姆,水晶吊灯辉映,却空无一人,杯盏齐整,似为飨宴,无数双暗地里的眼睛漠然地望着这个血尽躯残的人,没有人阻止也没有发声,只是这么一点一点目送着西蒙走向海德拉的礼堂,走向天明。
拂晓仍慢,黎明将出。
……
饰绪静静垂落在教堂门内,两束洁白缎带昭示着基督的纯粹,阿多菲娜并不知道高王陛下为何会对旧世界宗教如此感兴趣,以至于特地兴建了这么一所平时几乎无人问津的小教堂,除却很少很少仍旧信奉圣灵的海德拉,这儿快成了海德拉们的笑柄。于此,人人皆渴望点燃神火,追求尘世的绝对幸福,又何须如蚁民寄托于来世圣餐之酒,圣餐之饼终究不是基督血肉,倘若如此,天堂业已殆尽。
但是她仍看着那扇藤蔓纹饰的门,诚如她眼前的黑布,也非白纱。
哈里斯堡的将军已然发过了誓言,在这场党同伐异里,泰隆贝特朗无疑是获益最大的那个,献出了哈里斯堡,迈入了最具权势的钢铁海德拉,不单荣获了变种之血,既为联合派交出
一份偌大投名状,自然享有投桃报李之利。一朝跌落神坛的阿多菲娜莫尔芬屈尊,大抵是将军心底最深的悸动。从她第一次踏入哈里斯堡,荒野中走来的红发少女,不啻于垂垂老矣的夕幕里升起极光。爬上山峰意味着希冀一览众山小,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难道不该将目光所及的一切收入囊中不论世界如何。
将军耐心等候着他的小新娘做最后的迟疑,黑布后眼波流转是旧时同样的明眸皓齿,巧笑倩兮,就算是虚与委蛇,也不减其容。所以,将军也一同伴随着她朝门那边展开了目光。一个人在等门开,一个人在守门闭。
伊利湖的晨风吹向湖滨,那是第一抹晨光前的熹微。
……
雨渐停,而风不止。
黑墙之内,奥古斯塔维娜一夜未眠,粗布衬衣上佩着一枚三足黑线徽章,她脚步轻盈地似一只雏鸟,未长满羽翼的鸟儿,皓月当空着的淡金发丝于一盏绿皮桌灯下幽幽生芒,她俯首,单膝跪地。一道阴影遮去了她无暇的脸庞。
那是弗兰茨的阴影,而这道阴影也正是一道光环,也正是她的父亲。
奥古斯都弗兰茨轻轻抚摸着次女柔顺而根根分明的头顶,这个掌握着北方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永远是一个无比煊赫的统治者,大抵如此,从接过“奥古斯都”这个名号起,他自然只能择其重。
“站起来。”弗兰茨说道。
另一个弗兰茨站了起来,皇帝替他的公主理正了那块三足徽章,声线既出,自若洪霆:“你始终是我的掌上明珠。”
“谢谢您,父亲。”奥古斯塔维娜回应道,她向着父亲恭敬躬身离去。门开门闭,将那抹伟岸又矗立的身影淹没在门后。她从侍立在旁的管家手中托盘里,逐一将武装带、手枪、军刀装配其身,纤细足踝没入了靴筒中,曾握过笔的十指没入了战术手套里。最后,她穿上了曳地的黑雨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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