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金

    这次可是真的可以慢悠悠欣赏一下萧府内部的结构。

    萧楠坐在了抬轿上后，那群人便抬着他出发了。这次走的不是萧楠习惯走的那些个偏路小路，而是真正的府内主干道。

    萧府的内部俨然巨大的皇宫，有着一道又一道的红瓦门墙和关口，从面积上来说，丝毫不逊色一座大型宫殿。

    主干道用五色的石子铺成，两侧有石灯，路灯，整齐的花坛和镇宅兽，四通八达，能同时容纳四辆马车。两侧都是漫长的朱红长壁，墙壁上时而能看到镂空雕花，时而能看到鲜花簇拥，时而能看到各种宏伟的大门，气派非凡。

    然而，在这一条条主干道上，除了两侧的围墙，其实并看不到其他的什么风景，萧府里那些天然的绿色景观，都被关在一个个的院子里。

    在这偌大的萧府里，大老爷无疑是真正的帝王。

    最终，萧楠被抬到了一幢红色墙壁的大院门口停下，光是大门和门楼，就让人联想到国内那些浮夸的宫廷旅游景点。

    大门外还站着专门值守的家丁，见到萧楠来了就行满清的单膝下跪礼。

    进入大门，率先看到的是一个十几米款的蛟龙戏珠镂空大影壁，壁前是一方喷泉池，绕过影壁，里面竟然是把苏州园林浓缩了进来一般，竹林怡然，流水潺潺，从浓郁的林道进入，曲曲折折，三步一景，时而是缀满蔷薇玫瑰的西洋彩绘玻璃温室花厅，时而是古典的曲廊荷塘，完全俨然进入了某个主题公园，而那些在林中起伏的亭台楼阁，便是他的新住处。

    当然，按照萧家的规矩，这里的楼阁一律不能超过三层。

    有个自称是这座院子里的分院管家跟在萧楠身边，边走边介绍，他姓卓，看起来是个挺务实谨慎的人，约莫四五十岁，言行都很小心。据他所说，这院子占地有萧楠原本的小院子的三十多倍，将休闲的花园和居住区融为一体，曾经是大少爷的住所，大少爷如今搬走了，就让给萧楠住了。

    所谓的搬走，估计是被撵走的。大少爷虽然是长子，却怯懦无能，任人拿捏。只是因为是长子，才没落到萧楠那样的待遇。

    卓管家又说，这院子里，光是大大小小的仆人，丫头，婆子，工人，加起来有一百多人！

    其实原本没这么多人，是内务总管这两天新调过来的。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紫色封皮的帖子给萧楠看，里面写的是萧楠最新的月俸和一些新账目。

    原来萧楠每个月的月俸是十五块大洋，后来一削再削，削到了七块大洋，实际上到他手里，也只有五块大洋。

    五块大洋，大概等于一户小康人家一个月的开支，萧楠原本觉得还可以，再加上他后来赚了一些钱，也没在意这些钱少。

    而这帖子上写的，他每个月的月俸，竟然有三千块大洋！也就是他几年的月俸！

    这悬殊未免也太大了点吧！而在这萧府里，那些个少爷谁要靠月俸吃饭啊，都是手里握着实业和商铺的，进账哗哗的，这差距着实让萧楠觉得，

    他自己是真的土包子，根本没见识过真正有钱人的奢侈！

    这院子里的仆人，也分等级，月俸各不一样，高级的仆人一个月三十块大洋，低级的两三块都有。

    对比之下，萧楠之前确实不如这里的仆从。

    当他们终于来到了起居阁里时，阁子里的内房丫鬟都出来一字排开迎接萧楠，这些丫鬟加起来有十个，每个人都是容貌标致的少女，引人瞩目的是她们的穿戴，她们梳着丫鬟的发饰，然而发簪无不是金银翠玉，手上也都带着金镯玉镯，翡翠金戒指，身上穿的服饰也都是最上等的绫罗绸缎，点缀着各种精致的绣花。

    看得出来，这些丫鬟就是月俸三十块大洋的超级仆从。

    而专门率先过来向萧楠请安的两个丫鬟，年纪稍长些，穿着比其他丫鬟更加庄重，自称是这里的大丫鬟，年长的叫做芙蓉，另一个叫做水莲，而其他奴婢，俱都是用花卉当做名字。

    卓管家特意悄悄提醒了一下，说这些丫鬟都还是处女，并且可以“通房”。

    萧楠




104 谒见
    芙蓉在这萧府里谨小慎微，好不容易熬到了内府大丫鬟的位置，自然对礼法规矩一清二楚，正因为她是个四平八稳的人，才被从“从一等丫鬟”提拔为大丫鬟，从某个姨太太那里被调了过来。

    她原本跟的姨太太，是个尖酸刻薄，极会折磨下人的怨妇，从那位姨太太手下活着出来，来到这边伺候这位有着无数传奇的十三少，她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而其他的丫鬟，也都是从各个院子里临时调派过来的。实际上这院子里除了一些做粗活的仆人，大部分仆人都是新调的。

    经过芙蓉带着丫鬟们一番打扮，萧楠换上了传统的长袍马褂，还如同贵公子那样在腰带上系了香囊，玉佩，完全是纨绔子弟的行头。

    而婉月也换上了准少奶奶的衣饰，作为比大丫鬟还高一级的心腹丫鬟，跟在了萧楠的身边。

    看着婉月打扮完毕，丫鬟们纷纷夸赞婉月的美貌，倒是极为嘴甜。

    萧楠其实对这种封建家族的规矩很不了解，礼节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他看芙蓉知书达理，熟知萧家的礼节，便道:“芙蓉，你也跟我去，帮忙打点下那边。”

    芙蓉惊得不行，但是立刻收敛了表情，恭顺的行了个万福:“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知道自己是要跟着十三少去和那边的下人交涉，也就是负责和大太太的丫鬟，婆子进行“外交”，这可是个长脸又需心细的活儿，在惊骇过后，她甚至有种跃跃欲试。昔日在姨太太手下被压迫得半死不活，此时她感到，自己在主子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来了。

    另外一名从一等丫鬟水莲，却暗暗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她自觉自己和芙蓉同时进府，两人一起熬上来，凭什么芙蓉处处压自己一头，这可好，在萧楠面前出了头的，得了好的都是芙蓉！自己以前伺候的主子，处处比芙蓉的主子强势，怎么到了这里，偏偏自己成了芙蓉的手下！这叫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她眉头一皱，就多了条“妙计”。

    芙蓉对自己的打扮极为用心，既符合礼法，又显得隆重，同时不会压了大太太院子里仆人的风头，可谓处处当心。

    跟着萧楠的抬轿往外走时，她也是低眉顺眼，萧楠问什么就答什么，不敢乱说一句话。

    大太太住的地方距离萧楠的住处，也是极为遥远，一路上，萧楠向跟在轿子旁边的芙蓉问了一些关于她们这些大丫鬟日常的问题，才知道，芙蓉这些丫鬟极其可悲——她们不仅仅是权贵的玩物，奴隶，可以随意被侮辱，甚至连她们身上的首饰都不属于自己，而属于萧家，给她们戴的这些首饰都是有专门登记的，若是她们被逐出萧府，就要原样交回来。

    而大丫鬟若是不能得到主子的宠，老了便只能去当婆子，一级级下放。

    她们这些丫鬟，大多是买来从小训练的，说是一个月有多少多少大洋，实则到了自己手里的，经过内务府赵家紫衣奴层层盘剥，到手的只有十块大洋，就算这十块大洋，也要强制寄存在赵泰武的侄子——赵满仓的“核准处”，说是等十年后再还给她们，帮她们攒钱，其实到底有多少人能取出来呢不知道。

    但是你若是不存，便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萧楠久居外府，外府的纪律松散，仆人大多是外聘的，没有这么多规矩，是以并不知晓这些秘辛。他听完后不免感慨这内府里一切都像宫里头似的暗沉，于是又忍不住问:“那你们平日的衣食住行又如何保证呢”

    芙蓉道:“说起这些，萧府确实待我们极好，我们穿的衣服，都是绫罗绸缎，穷人家八辈子都用不起的，我们都可以使。但这些也是属于内务府，只得自己用，不能给别人。

    每年四季都发新衣服，只是旧衣服依旧要交给核准处。

    住处嘛，也分三六九等，我现在的住处是仿照前朝大宫女的制式，一个闺房里有三四个姐妹，人人都有自己的柜床，还有婆子伺候，说起来也跟个小姐没什么区别。我没进萧府前，家里穷苦，家里连个像样的床板都没有，因此是十分感激主子厚爱的。

    至于吃食，也是有婆子专门来做饭。即使如此，我们也是个个精通厨艺，主子一声吩咐，便可以给主子开小灶。

    但我们不得到处乱跑，每个等级的仆人都有自己能去的区域不能去的区域。”

    她原本还生分的叫萧楠“少爷”，渐渐的便忍不住自己的习惯，叫起了“主子”。

    婉月坐在旁边的抬轿上听着，越发觉得萧楠以前真是受到虐待，这个小丫鬟的生活似乎都比他们之前好得多。

    终于，抬轿到了大太太的住所，大太太的住处装修稳重，一副后宫正宫的气派，连仆人的穿着都极为复古，和别处不太一样。说是院子，其实和个小型行宫差不多大，处处能看到凤凰的装饰。

    进入后要经过层层通报，礼节繁缛。

    终于到了大太太现在悟禅的雅殿，只见擦得蹭亮的红木地板殿堂内，大太太正侧躺在矮脚的宝石雕花卧榻上，一旁的纯金凤凰荷花香炉袅袅生烟，两个侍女服侍着，一派肃穆气氛。

    大太太竟然还戴着宫廷娘娘的旗头，身上的穿着衣服和皇后没什么两样，她的容貌大概有四十多岁，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美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板着脸惯了，从她五官便能看出苛刻。

    其实她并非是大老爷的原配，大老爷真正的原配据说早死了，是他早年娶得的山野村姑，后来续弦的这位大太太，出身就是满清皇族的格格，身份高贵无比。

    此时，大太太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萧楠按照礼数跪在下面，她也丝毫不动容。

     



105 弄权
    海蛟厅，也就是内务部的议事大厅，以萧楠看来，搞得跟个清宫南书房似的。内务部其实就是府内所称的“绿衣奴”，即是那些仆人们的高管。

    萧楠开的这个会议，就等同于后勤高管会议。

    他坐在主位上，等着那些高级管事一一到来。众人都知道萧楠现在是大老爷面前的大红人，听到号令便忙不迭的赶过来，唯独赵家的几个要人偏不，他们磨磨蹭蹭，拖拖拉拉。这是因为他们也被屏蔽了消息，只知道赵泰武忽然病重，因此才让了权，却不知晓赵泰武根本就被婉月直接斩首了。

    萧家的消息，若要封锁起来，也真是滴水不漏。哪怕那些个权贵自诩耳目众多，大老爷不想让他们知道的，照样谁也别想知道。

    知道了也得死。

    婉月换上一身女式西装，在这个年代，这样穿的女子可不多。她甚至戴上了黑色的皮手套，站在了萧楠的身侧。

    当众人都站在大厅两侧后，萧楠也不浪费时间等待赵家的人了，直接拿着两块玉牌宣布道:“各位想必已经知道了我最近替代了原本的赵总管，他因为有事不能再担任重职，由我先代劳。

    我查了下账目和名册，发觉有点出入，因此想要进行一些改变。

    从今天起，我要更换掉所有核准处的人员，替换成我新任命的人手，其他还是一切照旧。至于替换下来的人，我看府里最近开销太大，也养不起他们了，就告老还乡吧。”

    他这番话简直匪夷所思，让人猝不及防，下面的人一片哗然。核准处那么大一个部门，他说撤职就撤职了！还把所有人员撤得一干二净！

    要知道核准处这个其实没什么用处的“监督”机构，主要的作用就是敛财，是赵泰武为了自己赵家敛财强行设置的部门，如果这个处的赵家人全都被踢出去了，那赵家等于少了四分之三的收入。

    就算赵家购置地产商业，却都不如当萧府里的硕鼠赚的多。

    如此，赵家岂会善罢甘休，这十三少也太想一出是一出了。

    为了方便联络，萧府内各部门也都安置了电话，既然赵家的人不来参加会议，萧楠就要内务部的手下挨个电话通知到。

    他这边下达命令并从花名册里选人顶替时，那边赵满仓等人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赵满仓是个实打实的无赖流氓，比起之前那个王三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做的坏事不比赵泰武少，而且极为骄纵。

    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当下就带着一干赵家的年轻子弟，手持刀棍，气势汹汹的往这边来了。

    以前赵家的人是何等威风，甚至不把家规放在眼里，还想着和往常那样来惩治萧楠。

    然而萧楠这边早就等着他们了。

    果然，赵满仓一脚踹开了海蛟厅的大门，吓得正在开会的其他人纷纷往两边躲，然而萧楠才不在乎这些。他正在看文件，头也不抬的说:“收拾了这帮杂碎。”

    婉月竟然直接从身后隐藏在外套下面的枪套里拔出了枪，第一枪就正中赵满仓的脑门！

    赵满仓额头上立刻多了个血窟窿，后脑勺同时炸开似的，脑浆随着子弹一起飞出。当他倒在地上时，婉月也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夺下一名喽啰的铁棍。

    那群喽啰不愧是跟着赵满仓横行惯了的，赵满仓倒地，他们想的不是逃走，竟然是负隅顽抗，还要一起去围攻婉月。

    然而他们又完全沾不到婉月的身体，反而是婉月反手一棍，直接把一个喽啰的头生生打瘪了！

    而婉月显然不仅仅只是停留在近身搏斗，她接受的训练是最高效的搏击术，在用铁棍放倒了几个歹徒后，她再次拔枪，近距离射击，爆头的效果增强了十倍！

    不到一分钟，十几名赵家的打手全倒下了。

    看这阵势，估计没有活口。

    周围的那些管事吓得好几个人尿了裤子。十三少真的是大老爷的种！这手段太绝太毒了！

    萧楠这时才道:“看来赵家不是很满意我的处理，那么，管事，麻烦你再打一通电话，今天日落前，赵家的人不统统滚出萧府的话，就再也别出去了吧，我去派人找他们，大不了明日再一个个剥皮。”

    负责通报的管事吓得跪在地上，磕头道:“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这堪称是史上最简单粗暴的行政管理手段了！什么人心，什么韬略，什么布局都没有！

    但是谁敢不服呢！因为萧楠手里竟然握着两大玉牌！此时他就是大老爷代执行人！

    这时萧楠也算看完了一份文件，赵泰武之流，根本算不得是真正的紫衣奴，而真正的紫衣奴，根本不管这些内务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些人是大老爷真正的亲卫队，甚至负责把守后花园。

    他们极为神秘，从不露面，也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他们的样子。

    赵泰武不过是大老爷用来恐吓整个萧府的一条狗罢了。

    反正都是要吓唬这些权贵，那么这个事情，就由自己来暂时代劳好了。

    “把核准处的账本稍后送到我院子里。”萧楠道，“叫人收拾下这里的垃圾，脏得很。”

    所谓的垃圾，就是赵家那一堆人的尸体。

    按理说，内府是严禁带枪的。但是萧楠吃准，萧家的人绝对不敢对婉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