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金

    “我并没有叫你过来，是手下人擅自决断。”萧楠解释道，但是转念一想，看他的脸色，自己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的，便道:“我明日就派人送邱老板回去吧，今晚你就现在其他的卧榻上凑合一晚吧。”

    邱紫雪闻言反而面露惊诧，他之前听班主说，这萧府里现在最有权势的少爷就是十三少，杀伐决断，杀几个人人头都不带眨眼的，不想亲眼见了是这般文弱的书生，又听他这么说，便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他于是道:“我已经被五少爷包了场子，要在十三少这里待足半个月，我若是提前回去，班主不会饶过我。”

    “你已经是名角了，那些班主都巴不得巴结你，怎么反倒你还怕他”萧楠道。他印象里，像梅兰芳那样的名角儿，都是大江南北被人恭迎过去表演的，听邱紫雪这么说，好似极为不自由。

    邱紫雪垂头道:“您有所不知，我是自小签了麦身契的。班主为了奇货可居，至今还未让我……与那些贵人私下‘唱戏’……”

    在旧社会，很多混不出名堂的戏子会沦落到成为有钱人男宠的地步，萧楠想不到他这么有名的角儿也会如此，这个民国时代最火的娱乐业内部，也是黑幕重重啊！

    “那要怎样才能为你赎身”萧楠问。

    “赎不得了，我娘当年给我签的是死契，到死这条身子都是戏班子的，就算您为我赎身，我以后也别在唱戏圈子里混了——人人都知道我……”邱紫雪道。其实他在来到萧楠的房间里后，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心，准备和萧楠同归于尽，却想不到萧楠态度如此客气，才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他自小刻苦练功，唱戏是他唯一的出路，季芳班是天下闻名的大班子，捧红了无数名角，却混天暗日。他知道自己一旦被富人要去唱所谓的“私戏”，实则就是被玷污，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登台，便觉得不如死了好，也省的被人折磨——他从小见多了那些师兄师弟师妹被折磨而死，虽然捧红的名角不少，却不知道那戏台子下有多少冤魂垫着！

    “听起来倒是麻烦。”萧楠略微头疼道，“明日再说吧，我要先睡觉了。我叫人伺候你安歇吧。”

    说罢他拉了拉床头的一根流苏带子，就带动了门外的铃铛，很快就有丫鬟过来了。

    “带公子去洗漱，给他一身干净换洗衣服。”萧楠道，“给他在旁边的卧榻上安排铺盖，我与公子要秉烛夜谈戏曲文艺。”

    邱紫雪呆呆的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虽说自从十六岁学成登台，这六七年来随着戏班子走南闯北，也见过人间繁华，却从未见过如同萧府这样的豪门。淋浴什么的，也是第一次用，以及洗漱台上的香波什么的，对他来说都太过新奇。

    等他洗漱好了之后，发觉萧楠已经熄灯睡觉了。只给他在自己的卧榻边留下一盏落地灯，萧楠床帘紧闭，显然对他没什么那方面的非分之想，这让他有一点安心，于是也钻进了自己的床铺被窝里。

    这天夜里，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原本晴朗的时节似乎终于又被雨水取代，到了第二天白天，小雨转换成了暴雨，雨声大得若是开了窗，说话声都听不到。

    在这么严重的暴雨天，邱紫雪只能留在萧楠的住处，和萧楠一起聊天吃饭。

    通过交谈，他意外的发觉萧楠学识渊博，思想开化文明，和那些迂腐的所谓文人完全不同，萧楠跟他讲了很多他想都不敢想的大道理，什么开化，什么国运之类，让他佩服得很。

    而萧楠跟他讲了这么多，其实无非是想告诉他:“以后你有机会就赶紧出国吧，在国内唱戏是没前途的。等你老了说不定还会为这个职业所累，不得善终。”

    “话虽这么说，可我签了死契，若是我逃走或者擅自离开戏班子，便会被告到衙门，且不说公家饶不了我，就算是在曲艺圈也要遭门法处置。”邱紫雪叹气道。

    “公家这方圆千里，所谓的公家，无非是姚家和萧家。”萧楠道。

    “那我也只是一介草民，哪里懂老爷们的事情。”邱紫雪摇头，“十三少是博雅有礼的贵人，我这样的贱民，您还是不要担心了。”

    “那我买下季春班如何”萧楠道，“以后你们就留在我院子里给我一人唱戏吧！”

    邱紫雪吓得端着茶杯的手哆嗦了一下，道:“季春班是摇钱树，每年都有上1万大洋入账，您要买下季春班，班主就算是金山银海放在面前也不答应。”

    “虽说你们每年有上万的大洋入账，但是到你们每个人手上的钱着实不多，你也说过，季春班为了一直在曲艺界名列前茅，服装，道具，各种人工物品都得跟得上，开销很大。你这样的红角，得到的赏银得上缴大半，自己到手的，每个月也不过三十块大洋。那些学徒，其他的人员，每月的钱也只够糊口。

    而你手上的这三十块大洋，还要接济对你有教导救命之恩的师父以及穷苦的师妹师弟，其实算算，就算是版主自己，一年也不过只能落到几千大洋而已。”萧楠道。

    “唉，要不怎么咱这一行叫下九流呢，其实都是讨的苦日子。”邱紫雪叹道，“别人看着光鲜，实则背后受的罪不能提。”

    “那我若是还给你一个月三十块大洋，但是给你的那些同事每个月十块大洋，入我萧府的仆籍，包吃包住，由我来负责团里的开销，你看如何”

    “您说的倒好，班主可不这么想，而且……我那些师弟师妹，他




109 妒忌
    萧楠可以确信的是，大老爷迟早有一日会根据自己遇到的这些奇事而不断的针对自己，所以在大老爷卷土重来之前，他必须要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

    他要利用这一年的时间，为自己铺好后路。

    哪怕他无法逃出大老爷的魔爪，也要为自己身边的人找到出路。像之前那样一味的退缩，结果只能是不断的被逼迫伤害，甚至害了自己重视的人。

    所以，现在他唯一的法子，就是不断自己主动出击。

    他的人生意义和其他人都不同，他是……

    伏羲制造出来的，为了某个目的而存在的

    伪造的人类！

    只要那个目的还未达成，伏羲就不会放弃自己！

    这也是他最大的筹码！

    而冬少将显然也把宝押在自己身上，除了自己，他也没有其他能够破解死局的法子了。

    萧楠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反正都在一条船上，自然要同舟共济，因此他提议冬少将也入股自己即将组建的公司。

    “我每次和你合作，貌似都要被你宰一笔。”冬少将道，“你简直比姚大头还要贪得无厌。”

    “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起码你现在能够活着，都还多亏了我。”萧楠道，“投资我的公司，还可以以此为借口托运一些物资过来。说不定将来用得到。”

    “亏你想得出，你的意思是利用你的商业公司自私运输一些‘东西’了”冬少将道，“我会给你一笔钱入股，但是说到做这种事，我那位二哥可是比谁都大胆。他早已暗中囤积培植个人势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为何你没有自己的武装呢而是一直要听命于大帅。”萧楠问。

    “那样的话，我死的更快。我可不是姚家的人。”

    “既然如此，大帅为何会纵容姚二少这个草包如此横行呢他不怕自己有朝一日被自己的二儿子逼宫篡位么”

    “这是姚家内部的家事，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的。不过，跟你说说也无妨，”冬少将此时已经脱了湿透了的外套，露出了衣襟大敞的胸口，他完美的脸蛋加上身材，散发出诱人的男性魅力，让萧楠再次感慨这个人真是会投胎。

    “自从我被领养为姚家的养子，我就没有见过所谓的姚家大少爷。”冬少将道，“这个人只存在于称呼中，在姚家，甚至没有一个人敢提起他的名字。也只有通过老二这个头衔，才知道有个所谓的大公子的存在。

    即使如此，他却像个幽灵似的，每次姚大头办喜事，什么家宴，节日，都要专门为他留个空座。

    而且姚大头从不松口把自己的军权交给姚二，姚二会有现在这样的举动也不足为奇。而对外，只说大公子一直在休养。

    从姚灵灵被姚大头直接做成了实验牺牲品来看，他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儿女，就像是萧家大老爷一样。”

    萧楠道:“姚大帅到底有多少妻妾，为何只有三个亲生子嗣呢”

    “他的姨太太可不比萧家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只有三个子嗣，分别是传说中的幽灵一般的姚大公子，据说他是姚家大太太的儿子，这位大太太早就殁了，是他的结发妻。

    姚二公子，是他最宠爱的七姨太生的。姚灵灵，是一位富家小姐出身的姨太太生的。

    不过，姚大帅对自己的这些女人并不好，玩完就丢弃那种，导致现在还跟着他的，只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姨太。其他的都扔在了外地别馆，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不过，别看他对其他姨太太不上心，却派了专门的探子，看看那些女人有没有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一旦发现，就格杀勿论。因此我猜那些姨太太可能活着的也没有几个了。”

    “那么多姨太太，却只有三个子嗣，这概率未免太不合理，我怀疑姚大帅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这三个孩子也不是他亲生的。”萧楠道。

    “呵呵呵呵……你是第一个敢把这种疑惑说出口的，不过，依我看，姚二和姚灵灵，也长得不像姚大头。”冬少将嗤笑了起来，“忘了说，大帅也因为各种原因，最近不在大帅府。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他和萧景睿一起去了尼泊尔呢”

    “这个谁知道呢但是我可以确信的是，不放过这个机会的，可不止我们两人。”萧楠道。

    “你是说姚二我看他也要按捺不住了。”冬少将道，“姚二这个人看起来故意放浪形骸，实则他应该有很多自己的打算。很久以前，我就发觉他很会隐藏城府。”

    “我们静待吧，或许他也能为我们带来一丝转机也说不定。”萧楠道，“大帅明面上的势力应该只是幌子。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安心的远行。”

    “他和日本人勾结已久，我也才是最近才知道的。”冬少将道。

    “那就随他去吧，让他来引爆一下这萧城内外，看看能炸出多绚丽的‘烟花’。”萧楠笑着抿了一口茶。

    “你真是越来越像个老狐狸了，和我第一次见你时，简直判若两人。当然，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不是个善茬。”冬少将道，“但愿你不要迷失在萧家的锦绣前程里，还记得我们只是案板上的鱼俎。”

    “呵，放心，有空来我院子里听戏啊，我包下了季春班。”萧楠道。

    冬少将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结果他还是留下来换了衣服，在萧楠这吃了顿午饭，否则会显得他是专门来通知萧楠的，有点太没面子。

    邱紫雪带着戏班几个红角奉了命来唱戏助兴，那些丫鬟也跟着可以一饱眼福——邱紫雪不愧是大明星，一出场就让丫鬟们激动不已。

    萧楠如今权势滔天，而且太过自律，水莲等丫鬟想要见缝插针都撬不动他，反倒是对住进来的邱紫雪等人转移了兴趣，如今很多小丫鬟有事没事就往戏班子住的地方跑。虽说有人打小报告，但是萧楠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去过问。

    萧楠惊讶的发觉，冬少将竟然也能跟着邱紫雪哼几句戏文，甚至还用手在大腿上打拍子，这个时代好似人人都迷恋戏曲似的！

    一顿饭下来，少将竟然夸赞道:“不愧是天下闻名的雪上仙，好久没听过这么正的戏了。”

    但是对于萧楠来说，完全听不懂什么门路，邱



110 离间
    芙蓉在厨房烧了半个多月的火。

    这半个多月，她从一等丫鬟被贬为烧火丫头，满身的绮罗珠翠都被夺走，换上了粗布衣服，在厨房受尽人的奚落白眼，但是她却没有什么怨言。

    她知道在萧府，每一天都在上演各种残酷的勾心斗角，不管是清不清白，失势的往往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有的太太甚至有着下人的生杀大权，内府女眷们的酷刑，一点都不比家法上的简单，折磨女人的独到酷刑，比男人的刑罚还要宛若炼狱。

    她能够保全性命，已经是十分知足了。

    而水莲则在寻找机会陷害婉月，红梅那个丫头，本来就头脑简单不是她的对手，但是斗倒了红梅，永远有个婉月在阻碍自己。可是萧楠那么信任她，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位大人物来到了十三少的院子里。

    这位大人物，是所有萧家丫鬟心目中的偶像，凭着一人之力，从一介外府丫鬟爬到了高位的“慈小姐”，小慈。

    小慈果然不会放过已经握有重权的萧楠，她来就是为了继续朝萧楠要权，听说萧楠夺了赵泰武的权，她竟然巴巴的过来，要求萧楠把原本赵家的几个捞钱的职务，交给她引荐的唐家的人，唐家就是小慈的娘家。

    原本只是普通人家的唐家，如今不仅搬到了萧城富人区来住，还购置了大批地产，买了洋馆，如今门庭若市，俨然已经是大富大贵之家。可小慈还不满足，非要安排唐家的人进来办事。

    萧楠知道小慈还有两个月就要嫁给大帅的二公子了，忍一忍她也无妨，便答应了下来。

    然而小慈还提出了一个更加过分的要求，她要那半块稀世翡翠的原石！

    据说，大太太得到翡翠后，把原石交给自己私人的宝石工匠雕琢，那宝石工匠竟然为这块翡翠发了疯，不眠不休七天七夜，雕成了举世无双的一套首饰，做完工后人也半死不活的了。

    大太太却不急着佩戴，要在自己的寿辰上公开让这一套翡翠亮相。

    小慈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其中的细节，主要就是来讨要翡翠的。

    萧楠也不藏着掖着，真就大大方方送出了翡翠原石——他募集资金的目的已经达到，身外之物他倒也不留恋。

    小慈得了翡翠，喜笑颜开，她现在要什么有什么，唯一缺的，就是气势——而只要在大太太的寿宴上，自己佩戴和她一样的翡翠首饰出场，简直能把大太太气死，想到她就开心。

    拿了翡翠后，她也懒得再多停留，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内幕——萧楠是暗灯和大老爷紧盯的特异目标，让他掌权不过是试探他，以后有他的好果子吃，没必要和萧楠多牵扯，反正他总归要成为弃子的。

    水莲主动去送小慈，为了攀上这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慈姑娘”，水莲专门花了很多钱去打听小慈的来历。她原本是十三少的旧仆，却勾搭上了军阀二公子，从此飞黄腾达，据说她实则非常讨厌萧楠和婉月，在自己住处时，也时常咒骂他们是“奸夫淫妇”，这些下人们都听着，暗中当做“买卖”来做。

    原来在萧府，主子说了什么，喜好什么厌恶什么，其实都是重要的情报，是可以拿来买卖的。

    于是水莲在送小慈的路上，故意装作漫不经意的说了几句对婉月的抱怨话，立刻引来了小慈的注意。

    “原来那个夏婉月，还是那么作。真是到哪都改不了吃屎。”小慈现在已经是主子了，说话完全百无禁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话语极其恶毒。大概是因为她以前为了往上爬极尽逢迎，如今当了主子便有一种报复性的心理，她如今比哪个太太都要凶狠。听说凡是她看不顺眼的人，都不知道怎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