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妃策之嫡后难养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叶阳岚
譬如——
他真实的身体状况。
梁帝不可能让燕北摸他的脉,他自己知道,陆启元也知道,武昙那丫头刁钻诡诈的很,她更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可是——
她还是以这样的借口前来求见
梁帝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手中端着药碗思量半晌,眼中神色也跟着变了几变……
最后,他还是放下了药碗,整了整袖子道:“带她进来吧。”
“是!”陆启元爬起来,转身出去传口谕。
服侍他喝药的内侍见他把药碗放下了,虽然知道职责所在,应该劝着他先把药给喝了,以保重身体,可是近来的梁帝越发的喜怒无常了,这内侍唯恐惹他厌烦,纠结着就没有做声,只是垂首立在角落里。
他不走,而陆启元来去匆匆也没顾上,那个试药的小太监也不知道是不敢擅自退下还是有意在这殿中多留,便也缩了缩身子,站在更角落的地方,低垂着脑袋没有离开。
片刻之后,陆启元就引着武昙和燕北二人从殿外进来。
“妾身/外臣见过梁帝陛下。”两人进殿之后就各自行礼。
梁帝坐在案后,表情阴恻恻的看过来,勾唇冷笑:“朕念在你是一介女流,又年纪小不懂事,前面你口出狂言对朕不敬的事都已经网开一面,不与你计较了,这个时辰,你不赶紧离京回你的大胤去却又跑到朕的跟前来怎么……这回你又是准备如何妖言惑众了”
要不是因为忌惮武青林在大胤边军中的声望和萧樾的手段,他绝对不会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这般宽容,这时候还耐着性子与之当面交谈。
武昙却并不觉得他说这些话有多难听,唇角微微含笑,也不拐弯抹角:“梁帝陛下或者真会觉得我是妖言惑众,但是没办法,机缘巧合让我遇上了,有些话我便不得不说了。前面武昙说话确实有些枉顾分寸,也得亏了梁帝陛下心胸宽广,不曾与我一般见识,我这个人还是识得好歹的,路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投桃报李,再过来提醒梁帝陛下一件事。”
梁帝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显然对她的鬼话连篇并不走心,闻言就又稍稍侧目看了站在她侧后方的燕北一眼,讽刺道:“你不会是想说朕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吧”
她声称带了个医术绝佳的大夫过来,能出什么招
也无怪乎梁帝会想歪了。
武昙摇头,随即莞尔:“自然不是。您南梁的太医院里有的是国医圣手,犯不着舍近求远来信我们几个外人,说是带了神医来给陛下看病就只是由头,实不相瞒,妾身此次求见是因为刚得到一个消息,陛下您的前太子梁元轩殿下当年身边有两个堪称是左膀右臂一般的门客,陛下应该有所耳闻吧”
梁元轩和梁帝对了脾气,两人共谋天下霸业,那时候确实是互相信任,很少有事瞒着对方的。
梁元轩身边最得力的辅臣是谁,最信任的下属又是谁,梁帝都心里有数。
只是——
梁元轩都去世那么久了,他门下众人也早就树倒猢狲散,两个最得力的门客也都死了,现在武昙却刻意跑到他的面前来提起这两个人……
梁帝一时猜不透她的用意,所以也不急,就只是目光阴沉的盯着她,并不言语。
武昙也压根没指望他接茬,语气顿了一下,就继续说道:“其中有一位姓阮的先生,当初据说是喝花酒的时候落水淹死了,最后找到的尸首虽然体态特征和衣着打扮都无误,却因为在水中泡得久了,面目全非,不知可有此事”
梁元轩两个门客的下场,梁帝只知道个大概,他知道两人都是死于意外,很有些蹊跷,但事后也没追查出什么头绪,并且这两人也没再露过面,事情也就渐渐地被淡忘了。
至于阮先生具体的死状,他脑子里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于是就侧目去看陆启元。
陆启元赶忙收摄心神,有些奇怪的看了武昙一眼,如实点头:“确实如此。”
武昙颔首,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来,紧跟着话锋一转:“那就没错了。我刚得到的消息,这位阮先生当初并非遇害,而是自导自演了一场闹剧,假死脱身了,并且就在近期,又投奔到了贵国景王梁元旭的手下。昨夜我进宫之后,有心腹在宫外候着,亲眼看见景王和那位阮先生会面。梁帝陛下,您的前太子在位十几年,还很得您的倚重和信任,他能做的事应该很多吧现在这位阮先生刚一投靠到景王的阵营,昨夜我入宫,马上就有人怂恿了皇后娘娘前去与我为难,并试图怂恿陛下利用我挑起两国国战……这个时机太过巧合了,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件事就是此人怂恿推动,他和景王联手,图谋不轨!”
阮先生纵然手里会掌握一些梁元轩的旧部,但梁元轩已死,他就只是个没有官职的门客,想要随意出入宫中撺掇事情不太现实。
可偏偏——
昨晚那件事做的确实异常顺利。
武昙只要略微想想就大概能猜到他的手段了,他一个人无法如鱼得水的行事,那就势必得找一把刀来用,而纵观整个南梁朝廷,如今最锋利,最好用的一把刀就是梁元旭了,再加上梁元旭那个人本身智谋不足,也是很容易被怂恿煽动的。
梁晋说阮先生现在一定是在筹谋同时锄掉他和梁帝两个,梁晋那边姑且不论,单就梁帝这边,要在宫里行刺他——
非得有个势力庞大的人来配合行事不可。
而这个人,就只能是梁元旭了。
武昙的人当然没有亲眼见到梁元旭和阮先生往来,但依着梁晋对阮先生的判断,依着武昙对梁元旭的了解,她说这话也是十拿九稳的,并不觉得这样的推论会有偏颇。
如果只是说梁元轩留下的一个门客,梁帝根本不会有所触动,可是听武昙扯到梁元旭身上了,梁帝脸上原本不屑的神色已经被凝重取代……
昨夜的事,逢春畏罪自裁,没了追踪的线索,他最后惩处了王皇后,如果单从这个结果看,梁元旭的确是有利可图的。
他搁置在桌子上的手指,缓慢的蜷缩,捏在了广袖底下,却仍是一语不发。
武昙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随后又若无其事的将视线移开,然后趁热打铁:“我现在手上并无真凭实据,我说这话也许很难服众,但陛下与妾身,咱们都是皇室中人,有时候疑心病大一点,并不是坏事。梁帝陛下,皇太孙梁晋是您钦点的储君人选,这是昭告天下,并且祭奠过你朝先庙,告知过神灵的。可是现在景王却勾结一个居心叵测之人设局打压您的皇后这是不是变相的在对贵国储君宣战他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如果只是您的家务事,那我这样一个外人确实不该过问,但是咱们两国之间签订过盟约的,您许诺会传位于皇太孙,并且为示两国交好,将太孙殿下送到胤京做客。太孙殿下也是我朝陛下承认的南梁储君,现在若是有人要算计他的地位,破坏两国盟约……那么作为大胤的皇族中人,我就不能对此视而不见了。所以我今天过来,陛下您不要觉得我唐突,就算是捕风捉影也好,这件事我觉得您是需要再次查一查,并且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的。”
武昙的理由给的很充分,拿了两国的盟约说事,如果她只是毫无缘由的一味攻讦梁元旭,难免会让梁帝觉得她是别有居心,甚至怀疑到梁晋是不是已经被大胤皇族掌控,所以大胤这边才会出面替他铲除异己,可武昙把之前把两国的约定搬出来,这样言之凿凿,就算出师有名了。
他没提梁帝提拔梁元旭的事,只说怕梁元旭是在算计梁晋的储君之位。
可事实是梁帝已经默许梁元旭会取代梁晋登基为帝,梁元旭在地位十拿九稳的情况下却还多此一举的勾结外人把手伸到宫里来算计
如果武昙说的是真的,那么——
他意欲何为
仅仅是为了算计梁晋吗梁晋一个黄口小儿,又没什么根基,有什么值得这样算计的
梁帝是一国之君,他有做皇帝的人的通病,那就是多疑。
这一刻,甚至不用武昙明言挑拨,他就已经有些怒不可遏并且脊背发凉——
梁元旭算计王皇后和梁晋是小事,他这么迫不及待,甚至急功近利,难道不是已经等不得,想提早把自己这个皇帝拉下马,并且取而代之么
梁帝的眼神已经显出阴戾,一挥手,就将手边的药碗拂落在地,一面极尽隐忍的咬牙道:“你们先退下吧。”
纵然再怒,他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出丑。
“是!”武昙并不坚持,从善如流的点头,刚要转身,燕北却盯着在地毯上打转的药碗缓缓的开口:“梁帝陛下,您这碗药……有问题!”l0ns3v3
第670章 扑朔迷离
那药碗摔在地毯上,并没有摔碎,里面的汤药泼了大半出来。
梁帝病得久了,这殿内本来就常年弥漫着一股药味,至少武昙的鼻子是没闻出什么异样的,只觉得温热的汤药泼洒出来,药味稍微浓郁了一点罢了。
闻言,她就顿住了脚步,转头看燕北。
本来他们赶着进宫是图个先下手为强,提前来梁帝面前给梁元旭和阮先生上眼药的,与其等阮先生出招之后他们再想办法拆招,还不如先走一步呢。
只是么——
他们的运气却似乎着实不错
武昙对燕北,还是信任的。
燕北在得到梁帝的明确命令之前只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盯着那个药碗,却半点没有抢上前去拿来查验的意思。
他谨慎的不凑近了去碰触那些东西,就能避免事后被惹上嫌疑。
毕竟——
梁帝对他们这些大胤来使本来就心存芥蒂,未免惹上一身腥,不得不慎之又慎。
梁帝显然也是被他的语出惊人给整蒙了,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发出粗重的喘息声,然后目光锐利如刀锋一般,刷的射向旁边伺候他汤药的那个内侍。
那内侍也甚是茫然,冷不丁被梁帝这么一瞪,就遍体生寒,腿一软,直接伏在了地上,磕头道:“冤枉……奴才冤枉啊!”
实在是事出突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摊上大事了,甚至都忘了质疑燕北这个大胤人的话能否作数。
他这边一跪,之前给梁帝试药的小太监就也匆忙的跟着跪了下去。
梁帝只是目光阴冷又愤怒的盯着那个内侍,一语不发。
陆启元后知后觉的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将拂尘甩到怀里一抱,就仓促的往外走:“奴才这就是去宣太医。”
他也很谨慎的没有去碰打翻在地上的那个药碗。
武昙的眸子转了转——
这样的机会难得,她其实很想顺水推舟布一个请君入瓮的局,只要对外声称梁帝已经中招,即将毙命,阮先生和梁元旭两人多少都会有所动作了,只要盯紧了他们,便不难拿到罪证和把柄来。
可是这个想法也只是从她脑子里一过,她便就放弃了……
这里不是大胤,梁帝也不是萧樾,且不说眼前这人是梁帝,哪怕就算换成是在大胤的皇宫里,面对的是萧昀,萧昀也不会无条件的相信她,更别提还纵容她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指手画脚的布局了。
所以,她就只是仓促的看了陆启元一眼,便重新收回目光冲着梁帝盈盈一拜,谨慎道:“我们这位燕大人的确是精通药理的,相信他不会无的放矢,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等着太医来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方才的冒犯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梁帝这时候心里乱的很,压根就没抽出正眼看她,本来是目光空无的盯着门口的,这时候思绪被打断,就又收回了视线,盯着地上那个药碗和湿了一片的地毯,眸光明明灭灭的,一看心中就是思绪翻涌,很不太平。
武昙识趣的侧目给燕北递了个眼色,两人就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退,离得稍远,站在了敞开的殿门后头——
院子里的人进来第一眼注意不到他们,他们却也没离开梁帝的视线范围。
殿内跪着的两个太监都在瑟瑟发抖,只是在太医过来确认药碗里的东西之前两人都心存侥幸,这会儿倒是不做声了,只是拼命的隐忍的低着头,尽量的不弄出动静来。
殿内的气氛十分的压抑安静。
院子里侍立了更多的宫女和太监,虽然都不知道这殿内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这种诡异的气氛也感染了他们,他们一个个也都格外小心起来,几乎大气不敢喘。
太阳缓缓的升起来,有阳光有过敞开的殿门照在地面的金砖之上,昭示着崭新一天的来临。
武昙也计算不出究竟过了多久,但总之出了这样大的事,陆启元速度很快的就带了太医过来,谨慎起见,还一气儿带了俩。
他到底常伴君侧的人,知道轻重,过去找太医的时候就只说是叫人过来给梁帝诊平安脉的。
两个太医埋头快步进殿,一眼看见坐在案后表情阴郁的梁帝,跪下就磕头:“微臣……”
梁帝此时早就没了耐性,没等他们说完就直接一抬手。
他现在年迈体衰,经常会有些头疼脑热的毛病,两个太医都习以为常,见他抬手,其中比较年长的段太医就仓促的爬起来,赶着要去接他的手腕诊脉,却没等靠近就被他避开了。
“去验一验那碗里的药。”梁帝冷声吩咐。
段太医的手僵在半空,怔了一怔,然后循着他的视线缓缓转头。
心里生疑,却也没工夫揣度圣意:“是!”答应了一声就转而跪下去查看药碗里的汤药。
好在是地毯厚实,药碗并不曾摔碎,药洒了一些,还留了小半碗,就是洒出来的那些也浸在了地毯上,想验也能验。
此时汤药自然已经冷透了,段太医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小半碗药,先是嗅了嗅,辨别成分,然后就打开要想去找工具。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另一位太医不等吩咐也赶忙凑过来帮忙。
两人都是太医院里的老资格了,燕北是因为常年在军中,又经常研究一些草药和毒药,所以对药味的刺激格外敏锐,而这两位太医则是捧着药碗一琢磨,脸色就已经变了,后面就更是一声不吭,动作慎之又慎的忙活起来。
梁帝只看他二人的反应,脸色就又跟着阴沉了几度。
陆启元瞧着他几乎能滴出水来的一张脸,心有所感,就又匆忙的转身出去了。
武昙和燕北全程没掺合,只是站在边上旁观。
两个太医将药碗的药仔细验过之后,已经是冷汗涔涔,面如死灰,面对面的跪着,仿佛是十分难以启齿的样子,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
梁帝用力的闭了下眼,攥着拳头隐忍情绪,然后沉声呵斥:“有话说话,都哑巴了么”
“这……”到底还是年纪更长的段太医转身爬过来,双手将一根透着乌黑的银针举过头顶,颤声开口:“回禀陛下,这……这汤药里混入了几味药性很烈的毒物,有的能与银针起反应,有的不能……总之,总只……”
猜你喜欢